聲音傳出,廳內的眾人皆是一驚。
下一秒便見一個穿著高貴得體,但不過分奢華的中年美婦人,身旁跟著一個十八九歲,穿著同樣華貴的,滿臉倨傲的圓眼小女子並幾個婆子婢女走到廳門前。
沈含玉一眼便認出,來人是穆元湛半個母親的賢德妃和穆元湛的胞妹朝陽公主純禧。
她當即心一滯,她們不是在宮裏麼,怎麼突然出現在王府宴客廳前,怎麼也沒個人通報!
要死了,要死了。
這樣不堪的一幕被她二人看到,她這個王妃在她們心裏可該留下個什麼惡名。
沈含玉心裏一邊擔憂得要死,一邊急急從太師椅上起來迎上前去。
“臣婦恭迎賢德妃娘娘……”她又看了看抬著下巴一臉不好相與的純禧,討好地笑道:“公主妹妹。”
身後梁夢梅自然也上前恭恭敬敬地福身低頭行禮。
遮月和周嬤嬤還沒見過宮裏的娘娘,兩人在娘娘和公主麵前耀武揚威,緊張的將頭深深低到胸前,手緊緊握在腹前,指甲都掐進了肉裏。
沈雲歌也同樣無聲頷首在眾人一旁。
隻見賢德妃麵色淡淡似有不喜,但聲音很是溫和道:“為了何事這麼大動幹戈要動手打一個婢女?”
為了何事……
沈含玉不想讓賢德妃知道自己作為正宮王妃心胸狹窄,是個妒婦,要懲罰勾引王爺的賤皮子。
因為一來,王爺有多個女人是皇家男人該著的,女人越多便越容易為皇家開枝散葉,她這樣的行為倒是皇家最嫌惡的。
二來,賢德妃說白了也是小妾,她隻會與沈雲歌共情,對她沈含玉這個正宮王妃很不利。
於是她笑盈盈恭恭敬敬道:“不要緊的小事,驚了娘娘和公主妹妹的駕。娘娘和妹妹來府上怎麼沒有讓人通稟,臣媳好出府恭迎。”
賢德妃這才溫聲道:“你等先起身吧。”
梁夢梅和沈含玉直起身,賢德妃又道:“本宮今日突然想來看看修遠,未讓人通報是聽說沈大人夫妻來看女兒,不想興師動眾讓沈大人出門相迎,這才靜靜地走進來。”
這時純禧一張倨傲的臉,微揚著下巴,接著賢德妃的話音,冷冷地開口道:“走進來便聽到你們好大陣仗,也不知道這小小奴婢犯了何事讓王妃母女這般大動幹戈。”
“曾經這王府可是很安靜祥和的,如今有了女主人可真是不一樣了!”
純禧也是一頓陰陽怪氣,暗指沈含玉這個王妃進了王府日子不得安寧。
沒想到純禧還沒說完,隻見她冷傲的眸子倏然轉向周嬤嬤,聲音更厲,“你是個什麼東西?區區一個侯府的嬤嬤也敢在這王府裏挑唆王妃,攪得王府裏雞飛狗跳!來人,給本公主拖出去,左右臉各扇二十個耳光,讓她知道知道什麼是規矩!”
俗話說,打狗看主人。純禧打狗,卻為的就是駁梁夢梅和沈含玉的麵子。
王兄的王府裏豈能由著她們娘倆弄得雞犬不寧!
純禧看著不好相與,梁夢梅和沈含玉沒想到她會一點麵子不給她們,還沒反應過來周嬤嬤已經被王府裏跟在賢德妃身後的嬤嬤丫鬟拖拉了出去,嘴裏還喊著:“公主奴婢知道錯了……”
梁夢梅當即躬身賠罪:“朝陽公主息怒,都怨臣婦沒管教好家奴,迴去後定會好好責罰她。”
純禧不理她。
從怔愣中緩過神來的沈含玉心裏隻道:完了,到底這公主小姑是不喜歡她的。
她哪裏管周嬤嬤挨打,隻向賢德妃道:“臣媳今後注意王府的體麵。”
剛剛有人去稟報了穆元湛,他笑臉盈盈與沈伯庸走了來,看到外麵周嬤嬤被扇耳光的事也沒主動問怎麼了,隻道:“娘娘怎的突然來了,也不通報修遠去迎您。”
沈伯庸知道周嬤嬤被人抓到錯處,躬身行禮:“微臣拜見賢德妃娘娘。”又道:“府裏的奴婢可是驚了娘娘的駕?微臣迴去定讓賤內管教下人。”
賢德妃微笑向沈伯庸頷首迴禮,“沈大人,不過是後宅的小事,大人莫牽掛。”
沈伯庸恭敬頷首。
接著又看到穆元湛,更笑意嫣然,說話全然一個和藹的長者,讓人如沐暖陽,她道:“心血來潮,經純禧丫頭提意,我們便向皇上告請就來了。”
一個是皇上最敬重的賢德妃,一個是最愛的小女兒,提出去看最疼的兒子,太武帝當然同意了。
賢德妃又道:“一個是來看你,一個是順便看看不疑這丫頭。”
一個有頭有臉的娘娘提到來看一個小小的宮女,無形中便是給沈雲歌長了無限的臉麵,同樣也讓在場忌憚她的人心裏更加憤憤。
眾人都納罕地看向沈雲歌,沈雲歌抬眸看向賢德妃,對方已經向她走了過去。
“上次你走得急,你走後本宮才想起來忘了謝謝你。”
說著賢德妃從手上摘下了一隻水潤的通體綠色翡翠鐲,就要給沈雲歌戴上。
沈雲歌當即向後退半步頷首道:“娘娘,奴婢隻盡一個婢女的本分,受不得娘娘如此貴重之物。”
她是指上次在宮裏幫賢德妃吸蠍子毒的事。
賢德妃笑瞇瞇地牽起沈雲歌的手,邊給她戴上鐲子邊道:“賞你不光是因為你為本宮吸\/毒液,不知怎的,本宮打心眼裏喜歡你這孩子,看來你我也是有緣人。”
話說完,鐲子已經戴在了沈雲歌的手上。
“人生茫茫,會遇到許多人,但有緣之人寥寥無幾,一個石頭物件而已,哪有這點緣分貴重。”
沈雲歌一直以來偽裝著的一顆堅硬的心,被賢德妃似長輩一般的溫暖柔軟了,她嘴角淺淺一勾福身行禮:“奴婢謝過娘娘看重。”
穆元湛又看到她難得的一抹笑意,不自知地也默默彎了彎嘴角。
沈伯庸亦是如是。
隻有沈含玉和梁夢梅眼睛裏既有震驚又有不忿。
頭低到胸口的遮月更是驚詫得不可思議,心中都恨恨道:她一個與自己一樣的奴婢,憑的是什麼?!
隨後賢德妃又道:“本宮不方便常出宮,今後有機會你跟著昭王妃多到宮裏走走。”
這話更是給了沈雲歌無限的光環,今後這府裏的人誰要想欺負她還不得掂量掂量。
但更是讓沈含玉心裏氣炸了,對眼前這個身份不正的老女人更是沒有了一絲好感,隻恨皇後怎麼容得下這樣的不安分的婆子。
皇後她就是容不下也沒辦法,賢德妃與皇後一樣,娘家兄弟是大夏國的功臣,背後有娘家人撐腰的,若她在宮裏被欺負了,她娘家人怎麼會坐視不管。
不像有些背後沒有母家支撐的妃嬪,很容易便消失在深宮之中。
再加上賢德妃性子雖然溫柔和氣,但是個有大智慧的女人,不僅受皇上敬重,身邊的宮女侍人無不尊敬。
想要動賢德妃的地位,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沈含玉心裏不甘憤怒也隻能忍下,本來是母女二人相會的日子,卻謹慎小心又窩著火氣地陪著賢德妃和純禧大半日。
再加上純禧總是一副倨傲看不上她這個王嫂的臉,沈含玉心裏更是活了這十六載沒有過的憋悶。
傍晚前賢德妃與純禧迴了宮,迴宮前純禧沒與沈含玉這個皇嫂說話,倒是眼神瞥了沈雲歌一眼,但依舊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看你那麼瘦,不怕一陣風吹跑麼,難不成我王兄府裏缺你一個小奴婢的一口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