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趁機便把她的目的說了,說等著侯府夫人過些日子身體不適的時候一定會抓藥吃,她張婆子在後廚做活,待有人為侯夫人煎藥時,把無色無味的藥粉放進去就可以。
還保證那藥粉吃了不會有中毒跡象,連仵作都看不出人是中毒而死,隻能看出是急病而亡。
稱要是騙了她,她張婆子被抓起來,周嬤嬤和二夫人,也就是指梁夢梅,也定會被她供出來,逃不出幹係。讓她隻管放心。
事後,二夫人很快就會進侯府替代侯夫人的位置,會給她張婆子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金銀,兒子治病的錢也再不用愁。
那時,張婆子才知道周嬤嬤一向對她一個賣菜老婦為何那般照顧,原來她是被她們主仆選作了殺人的一把刀。
“大小姐,老奴知錯了,老奴後悔了!”
她唿天搶地求饒完又接著迴憶。
果然不久後,夫人江欣華突然就精神懨懨,連著幾日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張婆子似乎聽到是夫人屋裏的嬤嬤無意透漏出,夫人是發現了侯爺的秘辛,傷了心,想不開才突然精神萎靡了。
至於什麼私密事,下人裏除了夫人屋裏的嬤嬤,就隻有張婆子猜到是侯爺養外室的事,府裏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張婆子疑惑,為何周嬤嬤一早就預測侯夫人江欣華會身子不適,會求醫問藥。
一番猜想便確定,這其中就是那外室主仆製造的,故意設計讓侯夫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狠毒啊,狠毒啊!”張婆子突然又嚎叫兩聲。
嗬,她一個兇手還說梁夢梅狠毒。
在場聽著的人都在心中冷嗤,孔大河這時憋不住,看著這個平常少言寡語,看起來本分的老嫗竟是個天殺的兇手,便罵:“你個毒婦與她們無二,死了要下十八層地獄!”
石晟隻默默頷首。
剛剛退到後邊的湯圓便也又向前走上兩步,剛想罵“害人的壞種不得好死”,突然想到又怕嚇到她,看了看冷眸不言的穆元湛又抿了嘴退迴去。
這時的沈雲歌垂在披風下握成拳的雙手用力到發抖。
果然與師父說的無異,母親就是被那種蒲麗國極少數人才會研製的秘毒害死的。
聽到最疼她的母親是如何被外室梁夢梅設計、殺害,麵對眼前這個兇手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
可她不能,她得忍著,她還要讓張婆子揭發梁夢梅。
她眼眶紅到像是滲出了血,臉上豆大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無聲滑落。
穆元湛第一次看著身邊人淚流成河,他心口驀地一攥,眉心越縮越緊,想抬手撫上她的肩膀安慰,顧慮下還是沒抬起來,想著讓她流流眼淚,心裏的疼隨著眼淚流出來,可能心裏就會好受一些。
“我是不得已啊!”張婆子又一把鼻涕一把淚。
“被男人拋棄,我孤苦無依二十年,為了給兒子看病,又被婆婆經常罵,心性都被磨成了瘋子,當時是鬼迷了心竅了!”
“當時周嬤嬤一下就給了我五十兩銀子。五十兩是我幾年的收入,你們都是有錢人,你們不會理解被逼到絕境的我看到那五十兩白銀的心情。”
“就像,就像是餓狼看到了血肉;就像落水掙紮之人看到了河麵上的浮木;就像凍到全身僵硬之人看到了一團火。”
“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吧?是生的希望,那是生的希望!它可以讓我兒子喝得起藥,活得起啊!”
“所以我就鬼迷心竅接受了她們的蠱惑,拿了她們給的毒藥,在嬤嬤給夫人煎藥時找機會,趁嬤嬤不注意把毒放到了藥裏。”
“喝完藥夫人就不對勁兒,沒過多久便死了!啊,嗚嗚……”她又哭起來。
這時一旁花白胡子的老叟“唉、唉”兩聲歎,抖著身子就衝張婆子踢了兩腳,“原來是個害人精,原來是個害人精啊!”
光棍了快一輩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伴兒,還是帶著家資,又是個能幹溫柔的人,同床共枕十來年,竟是個狠毒的殺人兇手。
他不害怕,他是氣吶,這以後又剩下他一個人,可咋過啊!
張婆子被踢的哭得更大聲。
“繼續說!”這時湯圓還是忍不住斥了一聲。
“嗚……後來夫人死了,侯爺找了兩個仵作查驗都沒查出什麼問題,隻道是疾病而亡。侯爺把夫人好生安葬,這事就過去了。”
沈雲歌聽著眉心挽成一個結,結裏麵全是對母親這樣悲慘結局的痛,她終是忍不住閉上眼一聲聲抽泣。
穆元湛終是抬手輕撫在她後背,緩緩為她捋背。
“過了大概不到半年時間,那府外的二夫人梁夢梅便進了侯府。可她說好的要我在府裏一直呆下去的,進了府後卻變了卦,她要我拖家帶口離開京都。”
“一個病重的兒子,一個年邁的惡婆婆,怎麼好帶著長途跋涉啊!”
“可是沒辦法,她逼我,若是不走就是死路一條。”
“為了兒子,我不能死,就算那時揭發她門主仆我也逃不過一死,我死了誰管我的兒子。於是我就隻能任由她擺布,想到遠親家在漳平,故之後就決定來漳平。”
“可是我那惡婆婆說什麼也不肯走,我又不能告訴她實情。我隻帶兒子走她愣攔著不讓,後來拉扯之下,我心一狠,索性就把她給勒死了。勒死她我並沒有害怕也沒有後悔,我輕鬆極了!哈哈哈……”
張婆子說到這裏突然一聲癲狂地笑,那笑聲讓人都眉心緊鎖。
身旁的老叟終於身子更軟得站不住,當即撲通一聲跌坐在一旁。
“天不憐我,兒子竟然在來漳平的路上病死了,啊!老天爺,老天爺太狠心了,祂是專挑我這個苦命人欺負啊!”
“來到漳平你便找人買通了縣令梁三元,花了重金讓他給你改名換姓,落戶到這裏?”穆元湛聲音清清冷冷地問。
張婆子抽噎著不說話了。
她把所有事都交代完了,現在隻待她迴京都指認梁夢梅。
張婆子家住在比較偏的村邊上,附近的鄰居都是隨意搭建的茅草屋,相互之間不挨著,各自離著有一兩裏地,故這邊具體發生什麼事,他們都不知道。
院子外麵還有幾具屍體,湯圓自己包紮好了傷口和石晟加孔大河拖到村子外的野河灘裏埋了。
那個咬斷舌頭的人雖沒有死卻流了好多血,現在還暈著。
故連帶張婆子和他一同關在了車上,送往夜鷹衛在城外找的地方,與梁三元和豪紳一同帶迴京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