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歌心虛,不由嘴角微微一動。
穆元湛洗手的動作有些奇怪,看著越來越慢,最後幾乎停在盆裏。沈雲歌雖不驚不怕,但若是他此刻掀了那盆水,她倒有些後悔不該故意強調,省得弄得場麵不好看。
幸而他頓了須臾拿起白巾,堪堪扭正身子靠迴床頭,卻語氣又冷又陰陽怪氣,邊擦手邊又道:“怎麼?剛剛讓自己母親安歇就迫不及待成親,是迫不及待洞房了?”
“……”他的這話加上語氣,滿是對沈雲歌的嘲諷和看不起。
沈雲歌錯愕抬眸看著床上人那淩厲突變的側臉。
隨之,他便是重重地把手裏的白巾扔到盆裏,濺起一陣水花,水花落在沈雲歌披風上,打濕那淺金色的幹枝梅。
這時那進來加炭的小男婢見氣氛不對,默默加快速度往銅爐裏放炭。
爐子燒得那樣暖,但殿內的氛圍卻冷的讓人難受
小男婢加完炭便又悄聲像一個遁地鼠一樣遁出了門外。
穆元湛的話帶著傷人的刀,沈雲歌不防,沒有招架住,亦飛刀迴去,冷聲道:“不錯,女大不中留,自然是想嫁人想洞房了,王爺經驗豐足,豈能不共情他人。”
話落沈雲歌倏然轉身,毫不猶豫大步離去,月洞門上的珠鏈被她掀得“嘩啦”亂響。
穆元湛更加錯愕一震,墨眸中凝起的冰被對方一刀擊散,化作星星冰碴。
那一雙豐隆劍眉豎飛入鬢,喉結上下滑了數下,看著月洞門前消失的月白披風一角頓了一頓,還是大手一抬把那一盆水“當啷”一聲掀翻,遠遠地濺到銅爐上幾滴,隨即“呲呲”作響。
沈雲歌出了穆元湛的正殿半步未停留直接出了小院蓮花門去找石晟。
前麵找到石晟便要求石晟駕車離開了別苑。
守門侍衛見沈雲歌冰著臉離開當即讓人去通報他家王爺。
正好遇到從穆常允那出來的雲起,雲起了解到情況,便急步跑去找穆元湛,進到內殿看到雙腿垂在床邊坐著,臉色烏沉的他家王爺和那一盆掀翻在地的銅盆,頓了一瞬道:“王爺,不疑姑娘她,她走了。”
穆元湛冷眸看過來,他此刻的心裏幾乎徹底裂開了。
他那樣說她,那樣傷她,全是被她激地失去理智了。
聽到她說迫不及待想與那男人成親,洞房,他快要瘋了。
他想盡一切辦法留住她,她卻迫不及待躲開自己,讓他緊張又無力。
他沒有告訴沈雲歌,他的後院所有女人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他怕告訴她後,她依然堅定拒絕他,選擇跟她的未婚夫。
那樣一來,所有他覺著她對自己有情愫的想法便真的是自作多情。
那樣,他難以承受。
可笑的自尊心,讓他還把後院的那些女人當做不讓自己丟人的擋箭牌。
穆元湛懊悔地合上雙眸,雙手扶在兩側沉沉地唿吸幾口氣,道:“看看她是不是迴了城。”
迴城的話,不會有什麼危險,暫且讓雙方都靜一靜也好。
若是她沒有迴城,去天同府的方向找夜鷹衛,這天寒地凍荒郊野外,危險得很,他定是不能不管她的。
雲起得令趕緊跑去讓人跟著沈雲歌下山,看看她是往迴城的方向還是天同府的方向。
侍衛身後徒步悄悄跟著下了山,見沈雲歌的車子沒有向城內的方向去,而是走了大雪中的荒野之外,那便是去往天同府了。
侍衛忙踏著雪往別苑跑,跑來向等在罩房內的雲起喘息不定地道:“不疑姑娘去沒迴城,走反了。”
雲起當即道:“快備馬車暖爐。”說完便去通報穆元湛。
穆元湛得知沈雲歌去往天同府的方向,內心依舊挽著結,當即穿衣,很快闊步踏雪往別苑門口行去。
雲起也很迅速地收拾好穆元湛日常出門所備之物,追在穆元湛身後。
此刻的黃花梨豪華馬車已經備好,車裏放著暖爐,又有一個膳房的男婢拿著兩個大食盒跑來給穆元湛送了還沒來得及吃的朝食。
穆元湛帶著雲起和一個禦馬的護衛便出了別苑。
穆元湛的馬和車比沈雲歌的小馬車速度快,很快沈雲歌那小馬車出現在穆元湛的視線裏。
看到車,他便鬆了一口氣,關上車窗靠在車裏。
沈雲歌亦聽到了有車馬駛來,打開車窗便看到那棕紅色的高頭大馬和那頂豪華的黃花梨馬車。她“哢噠”一聲把窗關上。
他果然是裝的。
沈雲歌感覺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傻子,火氣比剛剛的還大,一張帶英氣的秀麗臉龐如車外那被強光照射的白雪,極美又刺眼,讓人想看又不敢直視。
後邊黃花梨馬車上禦馬的護衛自然知道自家王爺的心思,又連著甩了兩鞭,高頭大馬便很快與小馬小車齊行。
烏著一張臉的穆元湛冰眸給了雲起一個眼神,雲起便知其意,趕緊提起一個食盒打開車窗向小馬車道:“姑娘,姑娘打開車窗接一下食盒。”
話音落,雲起瞪著兩眼期盼地看著對麵車窗,車裏穆元湛雙手扶膝坐得筆直,凝眸抿唇,亦眉心挽結豎著耳朵等著聽對方的聲音。
誰知車裏毫無迴應,弄得小馬車上禦馬的石晟也是一時無措,迴頭看看車後不知如何是好。
這小兩口從天同府迴來路上就一直繃著勁兒,怎麼這多日過去了還是這樣,偏偏自己這借來用的小隨從迴迴都被卷在其中,勸也勸不得,隻能生挨著兩人的冰霜雨雪。
石晟眉毛臉蛋皺在一起,躊躇須臾自作主張主動勒住韁繩,“籲!”
可是,小馬兒還沒站穩,車裏沈雲歌便向石晟道:“石晟,不要停車,趕緊趕路。”
又向雲起道:“雲起,謝謝你,不用了。”
“……”聽到這話,石晟左看看右看看,可為難死他了。
於是石晟又繼續趕動馬車在雪地裏“吱吱”前行。
雲起也是錯愕,這姑娘膽子真大啊。
他謹慎地看向他家王爺,隻見穆元湛的臉更烏。
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因為想見她在信裏說夜鷹衛等人昨日會到,惹她前來。
天寒地凍,一早還沒來得及吃飯,走在這冰天雪地裏,一直走到午後甚至傍晚才能進入下一個城鎮,這一路不吃飯會更冷,她怎麼能這麼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