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雲哥姑娘她……”湯圓支吾起來。
穆元湛冷眸一立:“說!”
“她走了!”
“……”走了?
那鋒銳的眸驀然變得複雜,淩厲中透著隱隱的落寞,落寞後又湧上恨。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
剛剛解決了梁夢梅,連城也不迴就直接走了?
他連氣息都發抖,突出的喉結不停地上下滑動著,隨後那雙墨眸堪堪合上,手扶著桌案微微垂著頭,好半晌一動不動。
湯圓從未見過殿下氣成這樣,他問:“殿下,要不要屬下帶人把她綁迴來?”
“不用!”他的聲音陡然又變得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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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沈雲歌一路南下。
越往南,戰事的消息便越明朗。
此次蒲麗國趁著北地之亂傾盡國力攻打安南,聽著那些說書的講,我方將士已經死了上千人。
她要去找師父和師兄,戰場刀劍無眼,她要去幫他們。
再者也該助巖罕將軍為他的兒子報仇,更應該保衛安南一城百姓盡一份自己的力,那是她長大的地方。
曉行夜宿,已經趕了六七日的路,已經是三月中的天,越向南天氣越暖,路邊的垂柳已經長了很長的枝芽,田間地頭的野菜野花更是讓一冬日的陰霾都慢慢散去。
中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路過一個小城鎮沈雲歌打算買幾個包子要一碗甜湯吃了再上路。
路邊有一家茶社,不僅有茶水和點心,還有說書先生。
於是便就進了那家茶館,要了一碗酸梅湯,沒有包子換了一碟肉鬆糕,坐在一個角落裏聽著說書先生口若懸河。
坐下時一段故事已經講完,便又開了另一個故事。
“今兒我們且說說那京都城裏達官顯貴的風流韻事。”
“說的便是那威震大夏的龍虎將軍定安侯,是如何被敵國狐貍精迷惑,拋棄妻女,養別人女兒十幾載的荒唐事。”
“好好好,這個好,快講快講!”
沈雲歌沒想到,沈伯庸的事竟然會傳得這麼快,她不想聽這些,正想離開時小二已經端著茶盤走了過來:“公子,你的酸梅湯和肉鬆糕。一共兩個銅板。”
東西已經端了上來,她隻好掏出銅板又坐好。
“話說那定安侯當年還在安南時,一眼便看中了長相秀美,性子溫婉的發妻,經過千辛萬苦的追求才把心上人娶迴去當夫人。兩人恩愛甜蜜,很快便有了兒子,但好景不長……”
沈雲歌聽著心裏煩亂,本來肚子空空的,此刻竟是一口都不想吃那肉鬆糕,隻抿了幾口酸梅湯。
那邊說書先生說著,底下有幾個看起來整日閑逛的富商坐在一桌也交頭接耳道:“哎,聽到信了嗎?京城裏欽天監已經擇了吉日,太子後日就要登基了,登基當日便會冊封皇後,和兩個側妃,皇後也已經定了人,是大理寺卿的長女,側妃聽說有一個是她後院的女人,另一個是哪個京官的女兒,我忘了叫什麼。”
驀地,沈雲歌端著湯碗的手隱隱抖了一下又頓住。
要登基了,一後兩妃。
後院的那個女人是謝沛蘭吧,她與林淑兒那些女兒不一樣,除了平民出身,沒有什麼汙點,又是幫著她很好的管理過王府後院的女人。
算是有情有義。
謝沛蘭也不用像林淑兒他們被遣散,如今他做了皇帝,即便是被遣散也隻能是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了吧?
大理寺卿的女兒,當是很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好皇後。
她邊想邊把碗放下,隨後又拿起碟子裏的肉鬆糕咬了一口。
手裏捏著肉鬆糕,想著咽了嘴裏的再吃第二口,可不知怎麼迴事,嘴裏的那口怎麼也咽不到肚子裏。
好似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裏把那口糕給堵住了。
她皺了皺眉,讓視線更清晰些,糕咽不下,索性就不吃了。
把手裏的糕放進盤子裏,起身離開了茶館,出門把嘴裏咽不下的糕吐掉便牽了馬繼續趕路。
他會是一個好皇帝,她也會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挺好。
她邊策馬狂奔,邊從自己的頸間拿出那兩塊穿在一起的玉和瑪瑙,隨手又拿出一把馬鞍上插著的匕首,把繩子割斷,把那塊玉環拿下,遠遠地拋掉。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一點念想都不會留著。
兩日後,每個城鎮都驚天動地地響著鞭炮。
這兩日沈雲歌沒有進任何一個鎮子,走的都是山野最難走的路,餓了便抓隻野雞或者抓條魚烤來吃,天氣暖和,晚上也可以找一個山洞來借宿。
熬過最難的這兩日,人們的喜悅勁兒一過,不再討論新帝登基的事,她便可以無所顧忌地進城投宿了。
日子日複一日,離安南城越來越近。
安南幾個鄉鎮的百姓有些擔心戰事會惡化,有的已經開始北上尋親躲難了。
蒲麗國人這麼厲害麼?
已經有兩波兵力都相繼南下支援,怎麼還有抵不過蒲麗國大軍攻勢的勢頭麼?
進一個鎮子時,沈雲歌看到有兩家六七個人相隨正往出走,她勒停馬攔下年長的男人問:“老伯,前方戰事如此吃緊嗎,我方將士們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你們還怕打不過對岸的蒲麗國人?”
那老伯頭發花、看穿著家裏也似乎還算殷實的。
老年男人道:“哎呀,聽說那蒲麗國有巫師,特別會製邪毒,有好多將士都已經中了他們的毒,有好多人都還死了呢。”
“毒這東西不像是麵對麵肉搏,就算將士們再厲害,但沒有解決中毒的問題,隻怕也是難贏他們,所以還是先往北躲一躲去。丫頭啊,你也快哪來迴哪去吧,當心下去就迴不來了!”
小地方的人得什麼消息都是口口相傳,聽風便是雨, 常常是傳著傳著便傳得離真相越來越遠。
沈雲歌沒有把老伯的話放在心上,放他趕緊躲難去了。
她依舊南下,又趕了四五日的路終於到了安南城外。
放眼望去滿眼都是熟悉的綠色,她進城並沒有看到城裏百姓有多麼慌亂,至多是街上的鋪子沒有像往常一樣開著。
她第一時間沒有去找舅舅,而是往城南直接與蒲麗國對陣的城門處去了。
安南城不算太大,策馬半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南城腳下。
與宣府近似一樣的,城下就地駐紮著許多將士們的帳篷,依稀聽著城外大約是正在激戰的喊殺聲,因著聲音聽起來離著城有一段的距離,沈雲歌斷定戰況沒有像那天那個老伯說的那麼嚴重,不然早已兵臨城下了。
她此刻出不了城便又找到一個傷兵問:“請問有沒有一個姓秦的醫士在軍營裏?”
那小兵想都沒想道:“你說的是前些日子剛來的那個秦醫士?”
“對。”沈雲歌高興地頷首。
那小兵興奮地道:“你隨我來!”
沈雲歌跟著他往一個帳子裏去。
初進營帳裏有些黑,沈雲歌隻看到有好多傷兵坐在鋪上,也看不清他們的長相,這時突然有兩個聲音。
“雲歌?”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