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小心翼翼地揭開紅布,露出一支根須粗壯、形態飽滿的“人參”。
韓姨娘頓時眼前一亮,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喜色。
“果真是好參!掌櫃的,這參我要了!”
隻要能調理好身子,懷上孩子,花多少銀子都值!
“慢著。”
就在韓姨娘準備讓仆從付錢之時,一個清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眾人皆是一愣,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角落裏那個一直沉默不語、衣衫破舊的年輕人。
秦書緩步上前,目光落在掌櫃手中的“人參”上,語氣平淡無波:“這不是人參,是商陸。”
什麼?!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那矮胖掌櫃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又驚又怒。
“你!你這窮酸小子!胡說八道什麼!我趙某人經營藥鋪幾十年,難道連人參和商陸都分不清嗎?!”
商陸雖外形酷似人參,卻是劇毒之物!
若真是商陸,韓姨娘買迴去服用,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大事!
這小子分明是故意來砸場子的!
韓姨娘臉上的喜色也瞬間凝固,隨即化作一片冰霜,鳳目含煞地瞪著秦書。
“大膽刁民!竟敢在此妖言惑眾!來人!給我把他拉下去!掌嘴!”
在她看來,這窮小子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故意想在她麵前嘩眾取寵,簡直不知死活!
旁邊的健壯仆從立刻應聲,目露兇光,伸手就要去抓秦書的胳膊。
“此物有毒,誤食輕則上吐下瀉,重則損傷髒腑,乃至喪命。”
秦書側身避開仆從的手,麵色依舊冷峻,目光轉向韓姨娘。
“況且,人參雖補氣,於子嗣一道,效用並不顯著。姨娘若真想調理身體,此物絕非良方。”
他的話語不卑不亢,條理清晰,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度。
“你……”韓姨娘被他這番話堵得一滯,心中驚疑不定。
這人說話如此篤定,難道……難道真有什麼問題?
可這仁和堂是縣裏最大的藥鋪,掌櫃的經驗豐富,怎會出錯?
“哼!一派胡言!”掌櫃的見韓姨娘有所遲疑,更是氣急敗壞,指著秦書的鼻子,“韓姨娘!您別信這小子胡唚!他分明就是見不得我們仁和堂生意好,故意來搗亂的!我看他就是個騙子!”
“是不是騙子,一驗便知。”秦書神色不變,“我雖能治姨娘之疾,但口說無憑。若姨娘不信,可派人去請城中迴春堂的孫老大夫前來一辨真偽。孫老大夫行醫數十年,德高望重,他說是人參,便是我看走了眼,任憑姨娘處置。若他說是商陸……”
秦書的目光掃過臉色發白的掌櫃。
“那便是某些人利欲熏心,拿毒物害人了。”
請孫老大夫?
韓姨娘眼神閃爍。
孫老大夫是縣裏公認醫術最高明的大夫,連縣令大人都對他禮敬三分。
若他來鑒定,自然是最權威的。
事關自己的身體甚至性命,還有能否誕下子嗣的希望,她不敢大意。
“好!”韓姨娘銀牙一咬,做出決斷,“就依你!去!快去把孫老大夫請來!就說我韓氏有請!”
她倒要看看,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窮小子,到底是真的有本事,還是在故弄玄虛!若是後者,她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仆從領命,飛快地跑了出去。
韓姨娘緊緊盯著秦書,目光複雜,既有懷疑,又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沒過多久,一個須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背著藥箱,在仆從的引領下步入了仁和堂。
正是迴春堂的孫老大夫。
“韓姨娘安好。”孫老大夫拱了拱手,目光便落在了那株引起爭端的“人參”上。
“孫老,勞煩您給瞧瞧,這……到底是何物?”韓姨娘語氣客氣了許多。
孫老大夫也不多言,走上前去,拿起那株“人參”,仔細端詳片刻,又湊到鼻尖聞了聞,最後甚至用指甲掐了一小塊根須撚了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大氣都不敢喘。
片刻之後,孫老大夫放下草藥,搖了搖頭,看向掌櫃,眼神帶著幾分責備。
“趙掌櫃,你也是老藥材人了,怎地如此糊塗?”
他轉向韓姨娘,語氣肯定。
“姨娘,這確非人參,而是商陸。此物與人參形態極似,尤其年份淺的,極易混淆,但其性寒,有劇毒,萬萬不可入口!”
確認了!真的是商陸!
韓姨娘臉色瞬間煞白!
若是自己剛才沒多問一句,真把這毒物吃了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那趙掌櫃更是麵如死灰,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孫老大夫又補充了一句,目光帶著讚賞看向秦書。
“商陸與人參之辨,非經驗老道者不能識。便是不少行醫之人,也偶有看錯的時候。這位小哥年紀輕輕,卻有如此眼力,實屬不凡啊!”
那趙掌櫃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幾乎癱軟在地,看向秦書的眼神充滿了驚恐,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感激。
完了!差點就完了!
若是今日沒有這小子點破,韓姨娘真把這劇毒的商陸當人參吃了下去,他這仁和堂百年招牌頃刻間就會化為烏有,他趙某人更是死無葬身之地!縣令的怒火,誰能承受?
這窮小子,簡直是救了他一條老命啊!
韓姨娘更是驚魂未定,玉手撫著胸口,急促地喘息著,俏臉煞白。
剛才那一步,簡直是在鬼門關前徘徊!
她望向秦書的目光,已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倨傲和懷疑,反而多了幾分敬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期盼。
此人年紀輕輕,不僅能一眼辨出劇毒商陸,剛才還言之鑿鑿,說人參於子嗣一道效用不大,似乎對她的隱疾有所了解?
她定了定神,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帶著試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
“這位…小哥,你剛才所言,能調理妾身體,可是當真?”
秦書淡然頷首,並未在意她態度的轉變。
於他而言,這不過是舉手之勞,順便懲戒一下奸商罷了。
“略通一二。”他平靜地應著,走到櫃臺前,“借筆墨一用。”
趙掌櫃此刻哪敢怠慢,忙不迭地親自取來紙筆,恭恭敬敬地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