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竊竊私語聲中充滿了質(zhì)疑和不解。


    若非開口的是梁平，做這事的是縣令高揚(yáng)，怕是早已有人上前喝止這看似荒唐的舉動(dòng)。


    高夫人更是看得心驚肉跳，生怕秦書弄巧成拙，把事情鬧得更大。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噗”的一聲輕響，一塊被嚼得稀爛的糕點(diǎn)混著涎水從孩子口中猛地噴了出來，濺落在地。


    緊接著，“哇——”的一聲，孩童劇烈地咳嗽起來，憋得青紫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恢複了血色，細(xì)弱的唿吸也隨之變得粗重有力起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雖然還有些虛弱，但那雙明亮的眼睛，已然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


    “活了！真的活了！”


    “天啊！吐出來了！孩子沒事了！”


    方才還一片死寂的廳堂，瞬間爆發(fā)出雷鳴般的驚唿與喝彩！


    神乎其技！這簡直是起死迴生之術(shù)！


    方才還心存鄙夷與懷疑的眾人，此刻看向秦書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被震撼與敬畏所取代！


    梁平與那美婦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皆是喜極而泣。


    美婦直接癱軟在地，捂著嘴泣不成聲。


    梁平更是激動(dòng)得渾身顫抖，也顧不得什麼官體威嚴(yán)，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在秦書麵前，抱著那剛剛緩過勁來的兒子，對著秦書連連叩首，聲音哽咽。


    “多謝高大人救命之恩！多謝高大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梁某……梁某沒齒難忘啊！”


    他身後的美婦也掙紮著爬起，跟著跪下，淚眼婆娑地連聲道謝。


    高夫人看得瞠目結(jié)舌，那顆懸著的心非但沒有放下，反而越跳越急。


    這秦書……這秦書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醫(yī)術(shù)！這絕非高揚(yáng)能有的本事！


    他越是出彩，身份暴露的風(fēng)險(xiǎn)便越大！萬一……萬一被梁平這老狐貍瞧出端倪……


    她簡直不敢想下去，手心已然沁出了一層冷汗。


    秦書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上前一步，親自將涕淚橫流的梁平夫婦扶起。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幾分“高揚(yáng)”的醇厚。


    “梁大人、梁夫人不必如此。救死扶傷，本就是為官者分內(nèi)之事，何況還是在本官的治下。”


    梁平哪裏肯依，掙紮著還要再拜，口中連連高唿。


    “大人高義！大人高義！再生父母，恩同再造啊！”他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激動(dòng)得語無倫次。


    高夫人眼見秦書又要成為焦點(diǎn)，連忙上前，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梁大人，小公子剛剛受了驚嚇，想必也累了，我等也不便再多叨擾，還是早些讓孩子歇息要緊。”


    賓客們何等玲瓏心思，聞言紛紛附和，向梁平拱手作別，各自散去。


    畢竟，主家遭此變故，宴席也難以為繼。


    高夫人暗鬆一口氣，正欲攜“高揚(yáng)”離去，梁平卻一個(gè)箭步攔在了二人身前。


    梁平滿臉堆笑，態(tài)度恭敬無比。


    “高大人，高夫人，請留步！今日大恩，梁某無以為報(bào)。府中薄有微禮，還請大人務(wù)必賞臉，容下官聊表心意！”


    高夫人秀眉微蹙，心中暗叫不妙，麵上卻依舊端莊。


    “梁大人太客氣了。高縣令身為一縣父母，愛民如子。莫說是梁府的公子，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遇此險(xiǎn)情，我家老爺也定會(huì)出手相救。這謝禮，萬萬使不得。”


    梁平卻是個(gè)執(zhí)拗的，搖頭堅(jiān)持自己的話。


    “高大人高風(fēng)亮節(jié)，視之為舉手之勞，那是大人的仁德。但梁某為人子之父，受此天恩，若不圖報(bào)，豈非禽獸不如？這禮，大人今日無論如何也得收下！”


    高夫人心中焦急，頻頻向秦書使眼色，示意他趕緊拒絕。


    秦書卻仿佛未見，反而朗聲一笑。


    “既然梁大人如此盛情，本官若是再三推辭，倒顯得矯情了。也罷，便依梁大人所言。”


    梁平聞言大喜，臉上笑開了花。


    “高大人爽快！請，大人隨我來，府中幾樣粗陋之物，還望大人莫要嫌棄，隻管挑自己喜歡的便是！”


    高夫人心頭一沉，正要開口說一同前去，那梁夫人卻已抹幹眼淚，親熱地挽住了她的手臂，聲音帶著濃濃的感激與後怕。


    “高夫人，今日多虧了您和高大人，若非如此，我們平兒……我們平兒可就……妾身方才真是嚇破了膽，您可得多陪我說說話，壓壓驚……”


    高夫人心中焦慮不安，卻也不好當(dāng)麵拂了對方的顏麵，隻得強(qiáng)笑著應(yīng)付，眼睜睜看著秦書隨梁平向內(nèi)院走去。


    梁平引著秦書穿過幾重迴廊，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月色如水，灑在青石板上，四下裏寂靜無人，隻有幾聲蟲鳴。


    梁平臉上的笑容倏然斂去，換上了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他盯著秦書，一字一頓。


    “你，不是高揚(yáng)。”


    秦書眉峰輕挑，唇邊泛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哦？梁大人何出此言？”


    他的反應(yīng)，幹脆利落得讓梁平都有些始料未及。


    梁平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語氣中夾雜著憤怒。


    “豎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糊弄本官，假冒朝廷命官！你可知這是何等滔天大罪？一旦事發(fā)，九族都要跟著你掉腦袋！”


    秦書聞言，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梁大人，以您的才幹，難道就甘心在這清水縣，屈居一個(gè)區(qū)區(qū)縣丞之位，一輩子仰人鼻息嗎？”


    梁平目光一閃，下意識地避開了秦書那雙眼睛，幹咳一聲，正色。


    “本官受朝廷隆恩，食君之祿，自當(dāng)為君分憂，在清水縣盡心竭力，不敢有半分懈怠。”


    秦書嗤笑一聲，覺得這老狐貍實(shí)在虛偽。他收斂了笑容，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梁大人，明人不說暗話。你費(fèi)盡心思將我引到此處，又點(diǎn)破我的身份，究竟想做什麼，不妨直言。”


    梁平沉默片刻，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終於，他緩緩開口，聲音壓得極低。


    “你的身份，本官可以不揭穿。高揚(yáng)已死，清水縣不能一日無主。但，為了你好，也為了清水縣的安穩(wěn)……日後有些事情，你最好……聽聽本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