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內,落針可聞。
那道清冷中帶著戲謔的聲音,瞬間將熊羆和一眾頭目囂張的氣焰徹底澆滅。
眾人隻覺得一股寒氣直衝天靈蓋,方才的鼓噪與不滿,此刻全化作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猴三最先反應過來,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幾步躥到秦書麵前,幾乎要五體投地。
“哎呀!大當家的!您可算迴來了!小的們日盼夜盼,都快把脖子盼長了!”
秦書負手而立,月光下,他清俊的麵容帶著幾分莫測的淡漠,並未理會熊羆方才的挑釁,他目光掃過戰戰兢兢的眾人,語氣平淡。
“本官此來,是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們去做。”
猴三聞言,精神一振,胸脯拍得山響。
“大當家盡管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弟兄們定會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熊羆和其他幾個小頭目也紛紛低下頭,不敢再有半分不敬。
秦書嘴角微微上揚,吐出的話卻讓眾人再次一驚。
“這段時日,你們便專門去清水縣那些富戶家中‘走動走動’,錢財金銀,多多益善。記住,隻取錢財,不許傷人性命,更不許驚擾尋常百姓!
“什麼?!”猴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驚愕地抬頭,“大當家的,這……這專搶富戶,雖說也是咱們的老本行,可這般行事,豈不是太……太明目張膽了?別說是旁人了,就算是以前和我們合作的高揚,也不可能這般囂張地護著我們……”
熊羆那張橫肉遍布的臉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秦大人,你這是何意?莫不是想讓我們去送死,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秦書聞言,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送死?熊羆,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彼D了頓,聲音陡然轉冷,“本官若要取你們的性命,便如捏死一隻雞崽般容易,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那股殺氣彌漫開來,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聚義廳內再次陷入死寂。
猴三和熊羆等人額頭滲出冷汗,他們毫不懷疑秦書話語中的真實性。
那日在清水村外,秦書如同殺神降世般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
這位爺,是真的敢殺人,也真的能殺人!
盡管心中百般不願,萬般不解,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們除了低頭,別無選擇。
“……是,我等遵命。”猴三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澀聲應下。
熊羆也隻能將頭埋得更低,不敢再有異議。
與此同時,清水縣縣丞梁平的府邸,卻是另一番光景。
縣衙後堂,梁平親自將幾位清水縣有頭有臉的士紳富戶請了過來。
茶水奉上,梁平清了清嗓子,帶著幾分官腔,沉聲道:“諸位鄉賢,今日請各位前來,是奉了高縣尊的鈞旨,要對本縣的田畝進行一次徹底的清丈!
話音剛落,堂下便是一片嘩然。
“清丈田畝?梁大人,你沒說笑吧?”
“高縣令這是什麼意思?他忘了當初是誰幫他在清水縣站穩腳跟的嗎?”
士紳們麵麵相覷,臉上皆是錯愕與不解,旋即便化作了毫不掩飾的譏諷與大笑。
為首的一名錦衣老者,正是清水縣最大的地主陳開嶽,他捋著頜下微須,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梁大人,高明府這是……發癔癥了不成?我等在清水縣經營多年,田地幾何,心中自有定數。他高揚做這事,怕是還沒睡醒吧!”
高揚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當初若非他們幾家聯手支持,他能坐穩這縣令的寶座?
如今翅膀硬了,就想卸磨殺驢?做夢!
梁平心中叫苦不迭,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他深知眼前這些士紳在清水縣盤根錯節,勢力龐大,絕非善茬。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暴露縣令已經換人的驚天秘密。
他隻能硬著頭皮,歎了口氣。
“陳老爺息怒。高縣尊也是為了清水縣的長治久安著想。此事已定,過兩日,錢主簿便會帶人開始丈量,還望諸位能夠體諒,好生配合!
“配合?嗬嗬……”陳開嶽發出一陣意味深長的冷笑,與其他幾位士紳交換了一下眼神,“梁大人放心,我們自然會‘好好配合’的。高縣令的‘美意’,我們心領了!
那“好好配合”四個字,咬得極重,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想清丈土地?高揚,你等著瞧!
梁平見狀,心中愈發不安,卻也隻能強作鎮定,又虛與委蛇了幾句,才將這些滿腹怨氣的士紳送走。
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不敢耽擱,連忙趕迴縣衙,向秦書複命。
“大人,下官已經將您的意思傳達給那些士紳了。他們……他們也答應會好好配合!
梁平躬著身,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秦書端坐於高揚往日的位置上,手中把玩著一方印章,聞言隻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答應配合?怕是陽奉陰違,準備給我使絆子吧。
正好,也讓我看看清水縣這些地頭蛇,究竟有多大能耐。
他忽然抬眼看向梁平,話鋒一轉。
“梁縣丞,本縣縣尉林海已死,此職位不可久懸。依你之見,這清水縣中,可有合適的人選能夠擔當此任?”
梁平心中一突,連連擺手。
“大人,這……這萬萬不可!縣尉一職,雖不及縣令,卻也是從七品的武官,掌管一縣兵馬差役,其任命需由郡守提名,上報朝廷,待吏部下旨方可。豈能……豈能私相授受?”
秦書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眼神幽深。
“梁縣丞所言甚是。隻是,縣尉之職,幹係重大,關乎一縣治安。如今清水縣剛剛經曆匪患,人心未定,若事事皆等朝廷旨意,一來一迴,耗時日久,這清水縣的百姓,怕是等不了那麼久啊!
梁平聽著這話,隻覺得一股寒意升起,瞬間遍布全身。他意識到,自己恐怕已經徹底被眼前這個看似年輕,實則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假縣令”給拉下了水!
瞧著梁平這副畏畏縮縮、噤若寒蟬的模樣,秦書心中也升起一股無名火。
他耐著性子,語氣卻不容置喙:“梁縣丞不必驚慌,本官心中已有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