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大師！榮格大師！”


    那指揮官撲上去扶起榮格，使勁地搖了搖他的身子，可榮格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已經是完全暈了過去。


    霧越來越濃，雨也越來越大，在這山洞裏，水的循環正變得愈發的劇烈。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循環中，似有什麼有形的物質逐漸填充了大霧，空氣逐漸變得泥濘、變得令人窒息，眾人的胸腔也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壓迫著，讓唿吸變得愈發的困難。在這樣的環境下，士兵們的騷亂反而平息了一些，因為他們已無力大喊大叫，所有人都按著自己的胸膛，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唿吸。一些身體不是很好的士兵，臉已經漲的通紅。


    而那雙眼睛依舊在上方無聲無息地凝視著它們。那是野獸的眼神，從中讀不出野性之外的任何東西。這樣的凝視讓眾人感到恐懼——這份恐懼被他們的先祖深深地記錄在血和肉之中，此刻，他們仿佛迴到了萬千年前，裹著獸皮、拿著石矛，在曠野上仰望著這一頭龐然巨獸。


    “神啊——”


    有人情不自禁地跪了下來，膜拜著這雙金黃的瞳孔。


    “神啊！”


    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來，在下方頂禮膜拜。


    迴應他們的，是一陣人類無法理解的低吼聲。那吼聲挾帶著一股陰森至極的風，從山洞之間穿過。所有人的身體都抖了一下，汗毛隨之豎了起來。他們發昏的大腦因這突如其來的寒冷而清洗了一些——這並不是神，而是一頭蘇醒的、對他們充滿敵意的上古之獸！


    “和它拚了！”


    那指揮官率先站了起來，拔出自己的佩劍，狠狠地朝著迷霧中那雙巨大的眼睛擲了過去！響應著他的號召，士兵們紛紛將自己的武器朝著上方擲出，有劍、有刀、有槍、有矛、甚至還有隨手從地上抓起的石子。


    那雙眼睛從迷霧中消失了。


    ——下一刻，整個山洞開始崩裂！


    所有——所有的巖石上都出現了裂痕，裂隙遍布山洞，細密的紋路就像是織起了一張漁網。很快，裂隙之間又出現了新的裂隙，紋路之中又出現了新的紋路，巖石在一層層地碎裂，碎裂成細小的石塊、然後又碎裂成更為細小的砂石。


    格拉海德知道不能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他縱身躍入水中，在水裏，他能感受到整條河都在劇烈地翻滾。他顧不上這一切，拚勁了全力往水裏鑽，可沸騰的水卻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身體重新托迴到河麵。他的力氣耗費了大半，可身體卻依舊停留在河水的上方，無法下沉。


    情況已經危機萬分，格拉海德再也管不上許多，他爬上岸，徑直朝著那群士兵的方向衝去。大霧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現。他摸到了一具被落石砸死的屍體，連拉帶扯地卸下了屍體身上的盔甲，匆匆忙忙地套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後，他迅速折迴河岸，利用盔甲的重量，再一次把自己的身體朝著河底壓去！


    這一次，他終於沉到了底部、鑽過了石壁下的那道縫隙，在他的身後，整個山洞都已經分崩離析。那些碎裂的石塊悉數落了下來，下麵士兵躲無可躲，被盡數被埋葬其中。爾後，這些石塊、連同士兵的盔甲、身體、血肉，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舉在了半空，在那裏瘋狂地旋轉、翻滾、沸騰！


    利用沸騰的河水，格拉海德沒花多少力氣就浮迴到了水麵。他看到外側的河水正在向著山洞的內側收縮，已有一大半的河道幹涸，僅剩下了河床。他脫掉泡水後變得沉重的鎧甲，抓起打包放在外麵的衣物，迅速地朝著山洞的出口逃去。


    各種奇怪的聲音不斷地從身後傳來，石塊的撞擊聲、水流的沸騰聲、風的唿號聲、淅淅瀝瀝的雨聲，期間還夾著這一兩聲士兵的嚎哭和野獸的嘶吼。從身後吹來的風，一下子熾熱無比，一下子又奇寒徹骨。


    當格拉海德爬出山洞，迴頭一看，眼前的景象驚的他差點化成了石像——這理應是開天辟地時才會出現的場景，以那個山洞為中心，整座山已經裂開了一半，巖石化為砂粒，樹木化為塵埃，一切的一切都在跟隨著中間那道粗壯的水柱快速地旋轉。而裂隙依舊還不斷地在朝著周邊擴散，一道又一道水流從地底噴湧而出，將布滿裂紋的大地掀向空中，同時摧毀著大地上的一切。


    格拉海德沒有其他任何的選擇，隻能拚了命地朝外奔跑。


    當那座大山三分之二都被摧毀時，崩壞終於停了下來。那野獸的吼聲響徹天際，讓人誤以為是滾滾驚雷。卻見從地底噴出的水流正在逐漸地凝成形狀，它沒有頭、沒有四肢、也沒有翅膀，從遠處觀望，隱隱可以分辨出其中最大的一條軀幹，以及從軀幹向外延伸出的百千條枝幹。這些由水流凝成的枝幹無一不在空中舞動著，就如同千百條狂舞的水蛇。而那些碎成砂粒的巖石則在這些水流的表麵循環往複地滾動著，就像是鱗片一般保護著這頭怪物柔軟的身軀。


    “格拉海德！格拉海德！”


    有人在前方唿喚。格拉海德聽出那是奧索爾的聲音，使勁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而奧索爾也在奔跑，雖然崩壞已經停止，但他們的身體此刻仍處於那頭怪物投下的巨大陰影之下——它的身軀是如此的龐大，幾乎要頂住了天空！


    “怎麼隻有你？我們的士兵呢？”


    格拉海德一邊追趕，一邊努力地喊出聲音讓奧索爾聽到。


    “我讓他們提前撤走了！現在這種情況，他們聚集起來根本沒有意義！”


    “我們就這樣跑了？那這頭怪物怎麼辦？”


    “你管這頭怪物幹什麼！這裏是阿勒曼尼聯邦，阿基坦公爵領，又不是瑞典和不列顛！我們隻是坐船來這裏襲擊後方的，現在有怪物代替我們，那不是更好？閉上嘴，快點跑吧！風越來越大了，萬一把我們的船給吹跑了，我們就沒法離開了！”


    “我們的船是停在這個方向嗎？”


    “山都沒了，地麵都給掀了，沒有標誌物，誰還搞得清方向！跑出去安全了再說！”


    “地麵沒有標誌物，那就利用天空！”


    格拉海德仰起頭，利用在學院學到的知識，判別著自身的方位。


    他的腳步忽地停了下來。


    “怎麼了？”奧索爾迴頭喊道，“再不跑，我可就丟下你自己走了！”


    “我們跑錯方向了。”格拉海德頗為無奈地朝著後方一指，“大海在那一側。”


    不遠處，那頭令人生畏的水之巨獸正如海嘯一般，朝著格拉海德所指的方向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