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兇之一，饕餮。</p>
山海界·北山經所載。</p>
鉤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銅。有獸焉，其狀如羊身人麵，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麅鴞，是食人，這所謂的麅鴞，便是饕餮。</p>
山海大荒遼闊無垠，其中比起人族而言，強大的兇獸比比皆是。</p>
那些兇悍的猛獸裏麵也有食人之獸。</p>
甚至於這是基本素養。</p>
兇獸中還有大量能夠讓大地幹裂，天空流火，疫病千裏的存在。</p>
但是能被記錄於四兇位格上的，也唯獨這一個了。</p>
其實一開始，衛淵對饕餮沒有那麼大的戒備之心，在山海年間外出遊走的時候，契和禹談及這一恐怖的兇獸之時，淵在用剛剛做好的陶罐做午飯裏的湯，隨口問道：</p>
‘不過就是一隻貪吃的兇獸嘛，喂飽祂不就可以？’</p>
那個時候的禹王怔住，而後和契對視一眼，憋著笑問出了一個讓淵記了很久的問題：‘貪吃不是什麼大的問題，比如吧，我也很貪吃，浪費食物可不好。”</p>
“但是，淵，你覺得要怎麼樣貪吃，才能夠被山海各族認為是兇神惡煞的四兇之一呢？’</p>
究竟是怎麼樣的暴行。</p>
才能淩駕於無數兇悍兇獸荒神之上，單單以食欲和貪欲，化作了四兇。</p>
那天開始，衛淵就明白。</p>
饕餮貪吃似乎聽起來無害，但是仔細想想這家夥邪門得要死。</p>
假如把所有神話裏的兇神匯聚在一起大盤點一下，大概如下。</p>
問：你是怎麼被稱為兇獸的？</p>
肥遺：我六足四翼，見則天下大旱，赤地千裏。</p>
朱厭：我見則有大兵，戰爭不止。</p>
勝遇：我見則其國大水，水漫千裏。</p>
一個比一個高大上。</p>
甚至也可以將西方四大末日騎士拉迴來。</p>
大家執掌的力量也差不多。</p>
疫病，戰爭，饑荒，死亡。</p>
論到饕餮了。</p>
這家夥畫風清奇到了一個極致。</p>
哦，沒什麼。</p>
我比較能吃。</p>
什麼樣的貪吃，能夠直接淩駕於疫病，戰爭，死亡，水火，饑荒之上，讓其擁有了四兇的惡名？西方神係有暴食之罪別西卜，不過區區暴食，遇到饕餮的話，應該會很投緣，然後被饕餮當做下酒菜吃掉。</p>
張若素眉頭皺起，視線落在那一封用古代文字寫的信箋上，尤其是落在了那個十日之後上，又看了看衛淵的背影。</p>
後者之前放棄防禦硬吃了一場核輻風暴，如果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話，十天之後估計連現在一半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幾乎就是處於瀕死的狀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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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之前針對檮杌。</p>
當時是用了最大當量的熱武器，隻有當量達到足以啟動毀滅人類文明這個層次的熱武器量，在瞬間爆破的時候才能抵達太陽核心的溫度，對神話生命造成威脅，常規武備的小當量核彈，根本沒有作用。</p>
溫度達不到。</p>
當量無法推進到上億攝氏度這種尋常物質瞬間氣化的高溫。</p>
根本無法傷到神靈。</p>
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p>
一連好幾枚大日級別攻勢，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檮杌也隻是受傷。</p>
最終由極西之地氣運金柱上的泰阿劍氣運，鎮住了檮杌屬於顓頊後裔的部分，才讓衛淵以刑天戰斧出其不意，將其誅殺，一旦換一個場所，或者說檮杌當時不是想要收服窮奇殘留的位格，沒有和氣運金柱接觸，被泰阿劍反向影響。</p>
衛淵那一戰斧根本斬不到檮杌。</p>
那麼檮杌大可以瞬息遁走，卷土重來。</p>
而且，張若素並不覺得，四兇會是蠢貨。</p>
在檮杌已經以身示範的情況下。</p>
饕餮絕不可能會給衛淵再一次用出大當量核爆加刑天戰斧的組合。</p>
除非祂腦子有包。</p>
突然想到饕餮把自己吃掉的傳說。</p>
張若素沉思。</p>
或許，祂腦子真的有包。</p>
會選擇把核彈吃掉也沒準。</p>
“饕餮……”</p>
隔著山海的裂隙，那聲音爽快大笑著：</p>
“我聽說你廚藝很好，隻是可惜，以前一直都沒有什麼機會能見到你，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就萬萬不能夠放過了，哈哈哈哈，十天之後，我會來到人間，和你交手。”</p>
“你已經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廚藝已經變得更好了吧？”</p>
張若素怔住。</p>
鳳祀羽麵容古怪。</p>
旁邊的小道士阿玄也目瞪口呆。</p>
這……不是要打架嗎？</p>
難道說，隻是個狂熱粉絲？</p>
衛淵麵色微沉。</p>
他還記得，禹所說的饕餮之罪。</p>
祂同樣有著愛恨情仇，有著眷戀，敬仰，有著對子民的憐愛之心。</p>
隻是很可惜。</p>
饕餮表達這一切感情的方法卻隻有一個。</p>
那大笑著的聲音落下，道：“我聽說，廚子在做飯的時候，都可以先去嚐一嚐味道，這是要看看調味做的怎麼樣，也是品嚐第一口，是屬於廚師的權利。”</p>
“那麼從古至今，你應該已經吃掉無數的美食了吧。”</p>
“吃了無數美食的你，應該已經把那麼多那麼多美食的營養和美味全部吸收掉了，哈哈哈哈，這樣看起來，你本身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材了……嗬嗬……哈哈哈……”</p>
一陣大笑著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吞咽口水的聲音。</p>
以及咀嚼的聲音。</p>
毫不掩飾的惡意。</p>
“十天之後，十天之後……”</p>
“我想要嚐嚐你的味道，人族的冕下。”</p>
“戰神，戰神……我還沒有吃過，我還沒有吃過……”</p>
“父親，縉雲……他斬了我的手臂，我失敗了，他是軒轅帝最強的戰將，我很好奇味道，可我沒能成功……”</p>
接下來有著某種咬碎骨骼，混合著血肉咽下的奇詭聲音，衛淵屈指叩擊扶手，劍鳴之音混合著龍虎咆哮，將這充斥著惡意的壓迫性力量壓製住，女兒國將領吐出一口氣，握著劍站在衛淵和老天師身側。</p>
張若素拂袖，拂塵根根流轉，仿佛內蘊星河。</p>
衛淵壓製住了這聲音之後，平靜道：</p>
“要等到十天之後再比。”</p>
“還要提前派人試探我的身體情況。”</p>
“饕餮啊。”</p>
他的聲音頓了頓。</p>
雙手十指交叉，微微後靠，平靜道：</p>
“你慫了？”</p>
………………</p>
聲音不大，但是語氣清淡。</p>
連做好了以力搏殺的女兒國將領都忍不住看向旁邊這個病弱的男人。</p>
雖然不說先前饕餮出麵，就已經代表著此人不凡。</p>
單單就隻是能說出這句話。</p>
這膽量就足夠讓人心驚了。</p>
而那狂放裏隱有些癲狂，卻因此更顯得兇悍威風的聲音像是臉上給重重抽了一巴掌，一下戛然而止，為了某些謀劃，饕餮也已經了解了人間的文化，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p>
笑聲微斂，道：“……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p>
“十日之後，我會去人間尋你。”</p>
“這一次，你還能肆無忌憚地用出那種手段嗎？”</p>
冷靜下來的饕餮說話溫和，最後伴隨著放聲大笑，縱聲離去。</p>
山海裂隙也緩緩消失平複。</p>
衛淵斂眸，微微皺眉，饕餮比起他預料中的還要難纏，率先弄清楚他的身體情況之後，毫不猶豫地就下場，更不像是窮奇，窮奇被激怒之後，會因為尊嚴臉麵而戰，檮杌會因為仇恨而不顧一切。</p>
饕餮並不在乎這個。</p>
張若素低聲歎息道：“……言語有條理，狡詐如狐，迅猛如虎，貪食如狼，饕餮，和我想象中的並不一樣。”</p>
衛淵道：“和祂父親有關吧。”</p>
“縉雲氏。”</p>
張若素道：“是軒轅帝時期的大將軍？”</p>
衛淵古怪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p>
“軒轅帝即位的時候，天有祥雲，所以用雲來作為紀事官員的代表，縉雲氏的意思其實是，他是記錄和處理夏天時期的官員，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文官，其他還有青雲，白雲，黑雲什麼的。”</p>
“雖然說，後來夏這個季節被認為侵略如火，和他還有祝融有關。”</p>
“夏官後來演化為了兵部這件事情，也和他們兩個脫不了關係。”</p>
“但是他確確實實隻是記事官員。”</p>
“黃帝受命，有雲瑞，故以雲紀事也。春官為青雲，夏官為縉雲，秋官為白雲，冬官為黑雲，中官為黃雲，不過這五個裏麵隻有縉雲氏的後裔流傳下來了，就是雲氏族。”</p>
“估計是因為他比較能打吧。”</p>
衛淵感慨：“那時候，比較亂，其他不能打的估計失傳了。”</p>
“況且，遠古時候，大家都用的石塊鐵板記事的。”</p>
“縉雲氏在夏天單手舉著不知道多重的鐵板石塊記錄大事小事，右手握著石頭刻刀，每天在青石板上雕刻上千上萬字，一個字都不能錯，那掌力，那指力，一巴掌估計能唿死一頭兇獸了。”</p>
“說實話，自從有了紙，文官的戰鬥能力下降太快了。”</p>
“當年大家都是左手石板右手刻刀，手不釋卷的。”</p>
“夫子也好，墨子也好，甚至於亞裏士多德也好。”</p>
“能夠著書立說的都能打，畢竟一般人一天連十個字都刻不出來，別說石板著書了，哪怕是竹簡也好啊，一本竹簡那麼重，還寫不了多少個字，書生每天手不釋卷，單手握著十幾斤的竹簡搖頭晃腦一整天，還要用手指撥動竹簡，沒點力氣都讀不了書。”</p>
“想要寫個文章，就得用刻刀瘋狂地刻，那時候還是繁體字，每一個字都得全身發力。”</p>
“你以為為什麼無論東方西方，最初文人都穿寬鬆長袍啊，就是因為手臂肌太發達了，有失風雅，武將都沒這麼勤奮的，我懷疑夫子刻書習慣之後，給他把刻刀能直接把當時的武將給刻了。”</p>
張若素：“…………”</p>
你說的好扯。</p>
可為什麼想一想很有道理。</p>
老道士無奈歎道：“你這是個什麼歪理啊？”</p>
“文官的道理咯。”</p>
衛淵笑一聲，聳了聳肩膀，伸出手把那一封戰書拿起來。</p>
老道士道：“……十天之後，你……”</p>
衛淵語氣徐緩，道：“放心，這事情反倒是給我做了個決定。”</p>
“十天之後，我應該有一戰之力。”</p>
畢竟，神打架有時候消耗神性，那就是砸錢。</p>
昆侖山嘛。</p>
狗大戶。</p>
神性絕對管飽。</p>
衛淵朝著嚇住了的小家夥們揮了揮手，而後看著滿臉期待，整個縮在小道士阿玄後背，把小道士弄得滿臉通紅的鳳祀羽，無可奈何道：“好了，你也留在這裏吧，記得上網課。”</p>
“好耶！”</p>
少女跳起來。</p>
抱住了旁邊的小道士，然後小道士的臉就熟透了。</p>
張若素把衛淵送下山，路上閑聊。</p>
“最近，櫻島那邊出了點亂子，據說出現了不少神州的妖怪。”</p>
“那邊先前還非說什麼要讓神州負責，吵得挺兇的。”</p>
衛淵好奇道：“現在呢？”</p>
老道士撫須，古怪道：</p>
“現在……”</p>
“現在已經沒有櫻島了。”</p>
“世界上多出一個叫瀛洲島的勢力，用神州隸書文字。”</p>
衛淵滿臉古怪。</p>
老道士搖了搖頭，道：</p>
“罷了罷了，先不提這個，古印度神係那邊似乎也有什麼動靜。”</p>
“好像是神靈降世什麼的，嘖，過去了那麼久，也不知道古印度神係的神還認不認這些始終被征服的後裔了，總之，世上越來越不安寧了，衛淵，注意安全，這幾個孩子在龍虎山，放心，我會保護好。”</p>
“好。”</p>
………………</p>
龍虎山道觀前，女兒國將領緩緩收劍，看著老道人遠去迴來。</p>
遲疑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那位塗山淵，除去了塗山氏的姓氏，是做了什麼事情，才得了這一身傷病的？”她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忙著和人間的盟約，加上衛淵已經拒絕婚約，並沒有去了解他。</p>
老道人訝異，旋即撫須笑了笑：“也沒什麼。”</p>
他輕描淡寫道：</p>
“也就是和混沌打了一架以後。”</p>
“順便殺了檮杌而已。”</p>
女兒國將領神色緩緩凝固，呆如木雞。</p>
老天師微笑頷首，踱步遠去。</p>
一聲道袍，風輕雲淡。</p>
爽！</p>
博物館裏。</p>
衛淵拿出了手機。</p>
撥打出了消息。</p>
“今天就去昆侖吧……”</p>
他道：“第三重試煉。”</p>
PS：今日第一更…………四千字。</p>
思考劇情，卡文卡得要死，給我緩幾天作息，躺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