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根據顧霆翊的反應,池漾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跟顧家失蹤的小女兒顧芫青之間的關係。
但是在此同時,她也深深的懷疑一件事情。
雖然根據文楊柳的反應,兩人之間的關係根本就不像正常的母女,但是這種異常,按理說池昌不可能沒有發現。
像他這種人是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情人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他萬萬不可能接迴家。
說明在這六年的過程中,池昌肯定是已經做過他們幾人的親子鑒定的。
並且親子鑒定通過了檢驗,才勉強風平浪靜了這幾年。
而今天看著顧家眾人的反應,池漾當然猜得到顧家人肯定會去調查她,甚至用一些特殊手段再次做一次親子鑒定。
得到的結果肯定與池昌得到的沒有差錯。
不然今天再怎麼樣現場的人也不可能是這樣的情緒。
兩份有權有勢的人做的親子鑒定,一段奇異的母女關係。
這兩個裏麵必然有一個對,一個錯。
池漾之前就大膽的設想過,假如親子鑒定是對的,那麼她的確跟顧芫青沒關係,是文楊柳跟池昌親生的。
那麼這也間接說明,她應該具備自己父母身上的某些特征。
但是事實證明,無論是從日常相處的怪異演戲,還是單純從麵容上看,她跟文楊柳以及池昌,幾乎是毫無相似之處。
明眼人都不可能毫無芥蒂的當沒看到。
如果把這個猜測推翻,就是一個以前從來沒想到過的方向。
池漾之前確實先入為主,雖然懷疑自己的身份問題,但是也下意識的覺得池昌跟顧家去做的親子鑒定怎麼會出問題。
但是事實證明,也許還存在比他們兩個權利更高的人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
目的就是為了讓池漾保留住現在的身份。
而讓她保留身份,不僅僅是有能力在親子鑒定上動手腳,更重要的應該是她的身邊人。
比起池昌,池漾更願意懷疑這個人是文楊柳。
如果不能讓文楊柳閉口不說池漾的身份,那些日常的謾罵中肯定不可能避開三兩句話的不對勁的。
若真是池昌與別的女人的孩子,文楊柳不可能如此憋的住。
種種猜測就指向最後的可能,文楊柳在幫忙瞞著,盡管要做的隻是瞞住池昌跟池漾,那些複雜的親子鑒定偽裝大概是不經過她的手。
大概顧家人也沒想到,背後有一個權力比他們更大的幕後黑手,正靜靜的看著他們做的一切。
池漾承認自己才想到這個角度是冒險的,但,好像也隻有往這個方向猜想,才能探尋更多可能與18歲必定死亡這個結局有關的線索。
聽完池漾的分析,係統成功被說服了,但與此同時,它不得不擔心另一個問題。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看顧家人今天的態度,今後接近他們可能會比較難啊!
池漾挑眉:“為什麼要是我靠近他們?”
“放心吧,顧家人要是就這麼放棄了,就不是顧家人了。”
那麼多個聰明的頭腦湊在一起,不會想不出池漾能夠想到的方向。
接下來的接觸,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他們,都在互相給機會。
係統默默打開小本本記錄下人類的複雜,寫著寫著就感慨的去嗑瓜子了。
池漾也沒管他,走到房間窗臺上拿起自己放出去的信蝶,手指輕輕拂過蝴蝶的翅膀,麵前立刻有畫麵放了出來。
畫麵有些模糊,但是並不影響人看清楚背景應該是個大山,此時的地點是一片山坡,上麵起初是一些模糊的人影,接著就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隨著畫麵越來越近,拳腳相踢的聲音,奚落嘲笑的聲音,痛苦悶哼的聲音都隨著畫麵傳播而來。
那是一群穿的破破舊舊衣服的半大小孩兒,大多數長得格外的瘦,但是他們踢向人堆中人的力氣卻又不小,有人在惡狠狠的喊:
“雜種,快把吃的交出來!”
“快點!不然我就把你拉去喂狼!”
被十幾個小孩兒拳腳腳踢的孩子終於在某個瞬間露出了真容。
他一身穿短了的破爛衣服,因為被按在泥潭子裏麵打,渾身狼狽惡臭的不得了,一頭有些過長的短發亂七八糟的披在臉上,隻露出一雙充滿仇恨的猩紅的眼。
他明明已經被打的渾身重傷,卻還是緊咬著牙護住懷裏的東西。
隱約能看到是一個並不幹淨的饅頭。
而就在這一片混亂的畫麵裏,池漾突然看到了一幕雖然沾染了汙泥但仍然亮眼的紅。
這人,就是所邢。
而她送給所邢的繩子,仍舊在他的手腕上,被盡量的保護著。
那群孩子大概是欺負人慣了,也沒有下手的輕重,也許他們並不是真的看上那一個髒饅頭,無論是什麼理由,他們折磨了所邢整整一個下午。
直到天已經黑了,福利院的鈴聲敲響,這才爭先恐後的跑迴去。
如果迴去福利院晚了,不僅沒有飯吃還會遭一頓打。
畫麵裏,在感受著周圍人遠去之後,所邢艱難的翻了個身仰躺在髒物的泥潭裏,失神地望著鋪滿晚霞的天空。
他的臉已經腫的看不出樣子,眼皮高高腫起,在模糊的視線裏,隻能看到天空一片白白黃黃的,像漩渦一樣令人頭暈目眩。
所邢忽地揚了一下幹裂的唇,低低呢喃:
“真惡心……”
不知在說什麼。
他在那潭汙泥裏躺了許久,久到天空徹底黑沉了下去,九到渾身終於有抬手的力氣,才艱難的從胸口掏出那個幹硬髒兮兮的饅頭,慢慢的往嘴邊送。
唇邊的傷口讓他每一次張口都非常艱難,久久沒有挨過水的嘴巴也幹的吞一小口就仿佛喉嚨口有砂紙在磨。
饒是如此,他也是硬生生的吃了一個小時,把掰出來的一半一點點全部吞入腹中。
而那剩下的一半,仍然放進了衣服內側,因為蜷縮著身子保護的還算尚且幹淨的地方。
所邢艱難的挪出泥潭,顫抖地把手往草地上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接下了左手手腕上的紅繩,虔誠的捧在手裏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放進饅頭的旁邊。
所邢艱難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往黑暗中的福利院走去。
也隻有此時夜風帶過,才看到他眼角滑下來的唯一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