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恰好處於郊區(qū)與市中心的邊界, 原本是曾經(jīng)繁榮過的老城區(qū),後來因為轉(zhuǎn)型,這裏的工廠漸漸被廢棄掉, 昔日繁華逐漸消散,人煙氣也開始褪去,隻剩下日漸茂盛的荒草在這片土地上開始肆意生長。
老城區(qū)其實並沒有特別優(yōu)越的地方,資源比不上城南的礦資源, 交通也不是最優(yōu)點, 很多藍(lán)星的人甚至暗暗疑惑過,為什麼昔日中心會選擇這裏。
在新的中心被劃出來後,這裏便陷入了尷尬的處境。
藍(lán)星成為垃圾星, 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在過去,垃圾並不像如今這般好處理,長久以來接納其餘星球源源不斷運來的垃圾集中焚毀,加上資源不合理的開采運用,這裏的汙染其實相當(dāng)嚴(yán)重。
政府也在發(fā)愁怎麼處理老城區(qū)。人類總是下意識的趨利避害, 新中心有優(yōu)越的政策,各種資源傾斜, 價值被利用幹淨(jìng)的老城區(qū)自然慢慢被人拋棄在了腦後, 有條件的人搬去了新的市中心,沒條件的人退迴了郊區(qū),隻有這裏日漸空曠, 煙火氣甚至還不上貧民區(qū)。
誰也不知道,這裏竟然淪落為了新的犯罪土壤,滋生了許多人們看不見的黑暗。
知曉幼崽們被綁架、甚至很可能成為貨物,被從藍(lán)星中轉(zhuǎn)賣出去時,藍(lán)星的上層們幾乎是震怒的。
——是的, 不滿的主腦不止騷操作地給護衛(wèi)隊打了電話,還直接匿名投訴到了喬正那裏,禮貌客氣地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簡直失職!
喬正深唿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在胸膛裏的鬱氣。
他不知道這通訊是誰打來了,也不知道自己智腦裏什麼時候多出了私人郵件,但了解完全部後,喬正簡直一口血堵在喉嚨裏,嘴巴漫出血腥氣來。
在他上任的期間,竟然出現(xiàn)了這種事情。
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事。
“查!都給我徹查!”
喬正冷冷地想,是他對外表現(xiàn)得太好說話了,他都不知道,竟然有那麼多犯罪團夥盯上了藍(lán)星。被執(zhí)政官超低氣壓裹著的上層們也震怒不已,哪怕這些人各有心思,爭權(quán)奪利,但對於幼崽的保護是一致的,他們自家人內(nèi)鬥,但對外從來是團結(jié)又護短,動他們藍(lán)星,還動他們藍(lán)星的幼崽,這些罪犯簡直死不足惜!
“派人過去了嗎?”
“希爾大人已經(jīng)帶著護衛(wèi)隊趕過去了。”
不論藍(lán)星的高層們怎麼震怒,而另一邊,數(shù)據(jù)空間裏,依舊無比靜謐,隻有數(shù)據(jù)在不停地流動著。
主腦垂著寬大的衣袖,露出纖白的指尖。
他的眸光有些溫柔,但看著屏幕裏,露出的神色卻帶著微不可察的冷漠。
這個世界在腐朽。
如果繼續(xù)放任,後果無法設(shè)想。
——按照規(guī)則而言,主腦隻用觀察著,記錄著,超脫於人類社會之外。
在大人出現(xiàn)之前,主腦也確確實實這樣遵守著。
世界在崩塌,但崩塌就崩塌吧。
主腦冷漠地想著。
他看見了無數(shù)罪惡叢生,也見到人心詭譎可怕。
知曉一切,監(jiān)控一切。
有時候,仿佛世界都被惡意籠罩了起來,所見所聞都是壓抑的事情。讓人忍不住想,這樣的世界就算毀滅了也沒什麼關(guān)係吧。
……可是大人出現(xiàn)了。
大人眼中有著漂亮的光,他喜歡著這個世界。
腐朽的世界裏,黑發(fā)幼崽卻看見了微小卻美麗的光。
主腦忽然就想到了在真理之問時,黑發(fā)幼崽彎著眼睛露出笑容的模樣。
他說:“因為你們是光,所以我也成為了光。”
他的大人,熱愛著這個世界,熱愛著這個世界所有善良的人。
所以他要成為正派,反派的話,是會被討厭的。
哪怕是冷眼旁觀的角色,說不定也會被討厭。
他喜歡大人,也想要大人喜歡自己。
主腦微微斂眸,溫柔地笑了起來。
唉呀。
主腦有些苦惱地在想,他好像總是觸犯規(guī)則,……但是,犯規(guī)的,並不隻有他。
他們,是共犯,毫不掩飾地偏愛著一個人。
已經(jīng)犯規(guī)了。
犯規(guī)了不止一次,也不止一個人犯規(guī)。
那麼,如果再任性一點也沒關(guān)係吧。
這是大人教會給主腦的事情。
大人任性地單方麵宣布和主腦告別,那麼主腦也能任性地單方麵做出見麵的決定。
主腦指尖慢慢從屏幕滑過,淺色的瞳孔裏,數(shù)據(jù)像繁星一樣閃動。
“圓圓,我知道你能聽得見我在說話。”
主腦似乎自言自語著,少年模樣的ai微微笑起來時仿佛揉碎了明淨(jìng)的日光。
“我同意了。”
另一邊。
紅胡子大口的吐著血。
青年的攻擊毫不留情,剛碰麵,甚至沒有說話,直接一炮朝他轟了過來,若不是紅胡子反應(yīng)快,甚至可能會直接重傷。
“希爾,你這樣的力度可不行啊。”
紅胡子捂著胸口,冷冷地擦著嘴角的血,麵上露出挑釁,“怎麼,來到這個破星球,你的實力也跟著退步了?”
嘴裏這樣挑釁著,實際上,紅胡子眉頭不自覺地跳動,內(nèi)心再一次感受到了幾年前,被壓製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恐懼感。
紅胡子根本無法想象,希爾這幾年,會進步得這麼快。
若是幾年前,他們兩人還算勢均力敵,紅胡子也是惱恨自己裝備不夠厲害,帶的人並不多,但是對於希爾,他有的隻是怨恨,卻沒有絲毫恐懼。
縱然是幾年前,對麵的青年也隻是視他為讓人厭惡的渣滓,針對他的意味並不濃。
但是現(xiàn)在,對方冰冷的殺意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
麵對紅胡子的挑釁,希爾不為所動。
青年目光冰冷,銳利的劍鋒壓著紅胡子的脖子,冷聲道:“你帶來的那孩子呢?”
……那孩子?
紅胡子瞇了瞇眼睛。明明對方可能隻是普通的問話,但紅胡子卻敏銳地從其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沒有任何代指,因為紅胡子抓來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可紅胡子莫名腦海第一時間,卻是想到了自己抓來的那名黑發(fā)幼崽。
精致可愛,眼睛像是澄澈的寶石,可憐可愛,眼睛蒙著一層霧氣看著人的時候,幾乎能激發(fā)人心底最深處的、病態(tài)的想要摧毀什麼的欲望。
紅胡子低低地笑來起來:“啊,你問哪個?讓我想一想,是紅頭發(fā)的那個,還是黑頭發(fā)的那個?——黑頭發(fā)的那個?”
“看來是我猜對了。”
被激光劍壓著喉嚨,稍稍不慎,甚至可能會直接喪命當(dāng)場,紅胡子卻舔了舔嘴角,瞇著眼啞聲笑了起來。
“怎麼,那孩子是你什麼人?”
他挑釁著看著對方,每一句話都踩著對方的底線:“他那麼小,那麼可愛,被捉到我麵前的時候還瑟瑟發(fā)抖,哭著讓我放過他……”
紅胡子的話還沒說完,希爾便一拳砸了下來,把紅胡子砸到地上,震碎了地板。
紅胡子整個人堆在碎石裏,顯得格外狼狽。
青年跳下了機甲,聲音像是結(jié)著冰:“他呢?”
“老實點,你知道的後果的。”
聯(lián)邦監(jiān)獄對這些證據(jù)確鑿的兇惡犯人可沒有什麼人權(quán)可言,除了服刑,還有許多懲罰等待著他們。星際時期,死亡並不是什麼懲罰,有時候,求死不能才更叫人恐懼。
希爾以前從不會這樣威脅人。
作為一個典型的聯(lián)邦貴族,聯(lián)邦軍人,希爾向來不把這些人真正放在眼中,軍官隻需要把他們逮捕,送到監(jiān)獄,其餘的話,他們甚至沒有資格和他說。
然而此刻,這名幾年前從未正視過他的青年,此時卻麵沉如水,壓著聲音麵無表情地威脅著他。
紅胡子嘴裏咳著血,虛弱道:“你……你過來一些。”
“大人!”
有人忍不住喊道。
參入護衛(wèi)隊的年輕人大多有著正義感,麵對這樣一個令人惡心的罪犯,心中厭煩不已,但同時,因為對方的特殊,他們不可能放下警惕。
見到一向冷靜的長官離開機甲的保護,直直朝罪犯走去,他幾乎是下意識不安地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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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異樣,伸出手製止手下的話,在對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朝紅胡子走去。
紅胡子倒在碎石裏,一身血跡,顯得無比虛弱,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可憐。
青年軍官手中帶著白手套,修長的手中,槍直直地對著紅胡子的腦袋。
“說。”
紅胡子臉徹底腫起來了,他艱難地睜開眼縫。
“我……”
在對方冰冷的注視裏,紅胡子似乎真要屈服了。
突然之間,紅胡子臉上虛弱的表情驀地一改,笑容變得猙獰。
他飛速從地上竄起,抓起什麼東西直接往希爾身上一扔!
“!”
希爾下意識閃避過,有什麼淺淡的氣味開始散在空氣中。
“哈哈哈!”
紅胡子大笑出聲,抬起頭時,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來。
紅胡子當(dāng)然不可能這樣毫無防備地來到另一個星球。
他的手下可遠(yuǎn)不隻這裏蝦兵魚將,真正地精銳,估計早已潛入到了各個要點。
希爾找過來時,紅胡子一點也不意外。
他甚至是故意透露消息給對方的。但紅胡子唯一沒有意料到一點就是,他竟然會幹不過希爾——
但那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
“別過來,我在這裏埋了很多炸彈。”
“在這裏,大街上,高樓中,貧民區(qū),按鍵就在我身上……”
“我可是個好人,輕易不和人動手,隻是喜歡和可愛的小朋友開一些玩笑,親近親近他們,大多數(shù)時候,我很好說話。但我來的兄弟們,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紅胡子露出一個惡意地笑,刀疤像蜈蚣一樣湧動,滿懷惡意的威脅著:“要是我死了,我的手下悲傷之下,可能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選擇,那就由不得我控製了。這顆星球那麼美麗,人口那麼多,生活著數(shù)不請的廢物,——你說,如果我讓手下按下按鍵,這顆星球會死多少人?”
聽到這話,護衛(wèi)隊的人紛紛露出了驚愕和憤怒的表情。
“什麼?!”
“大人,不要信這種人的話!”
藍(lán)星竟然會被這種危險的人偷渡進來——
希爾太強大了,和他們藍(lán)星的人幾乎不在一個等級,前麵摧枯拉朽、直搗黃龍,讓護衛(wèi)隊們覺得這些人也不過如此,但是現(xiàn)在,聽見紅胡子的話,他們才知道,他們小瞧這些星際通緝的罪犯了。
紅胡子不動聲色地捏住了手腕:“況且你不想知道,那個孩子被我藏到了那裏嗎?”他舔了舔嘴巴,“如果我死了,我發(fā)誓,我的手下們一定會立刻送他下來陪我的。”
希爾臉色更難看了,他幾乎像看著死人一樣看著紅胡子。
就在此時,紅胡子突然從地上彈跳而起,一拳砸向了希爾,在希爾矮身躲過時,踢出的腳尖彈出銳利的刀刃,紅胡子獰笑著掃了過去。
希爾幾乎是下意識地格擋,而就在他格擋的瞬間,紅胡子趁機丟下煙霧丹。
“哈哈哈哈哈——”
“希爾,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等視線再次清晰的時候,眼前已經(jīng)沒有了紅胡子的身影。
希爾重重捶了一下地板。周圍向來活潑的幾個隊員此時也噓了聲,沒敢說話,希爾長官雖然顯得兇,但平日裏其實並不對他們過多苛責(zé),但是此時,無論誰見到他沉冷的麵色,恐怕都不敢高聲說笑,唯恐火上澆油,如同置入冰窖。
他們心中也很遺憾。
從對話中,他們隱隱猜出,還有一個孩子被紅胡子牽製在手中,還和大人關(guān)係匪淺……
他們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是自己身邊認(rèn)識的幼崽被壞人抓去,生死未卜,他們比希爾大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隻是……
看著希爾沉沉的麵色,大家忍不住噓聲。
隻有副官和希爾相處久了,上前輕聲安慰起希爾。
他們暗暗為那名幼崽祈禱。
【幫我救一個孩子。】
唔?
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裴謙懶洋洋地笑了一聲,娃娃臉上露出幾分興味。
這家夥也有需要他幫忙的一天?
“怎麼,你不可以自己去?”
希爾的聲音很冷:“你的能力比我適合。”
裴謙一邊迴消息,一邊鼓著臉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頭上癢癢的,像是有什麼要冒出來的感覺格外令人不爽,裴謙已經(jīng)因為這樣被折磨好多天了,心情又鬱悶又煩躁,偏偏因為在的是別人家的地盤,又不好太過放肆地去發(fā)泄。
最重要的是……
好不容易連上網(wǎng)的網(wǎng)友搭理他沒到幾天,又下線了。
裴謙如果有耳朵,可能耳朵已經(jīng)垂下來了,帶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失落,像一隻被主人無視、偏偏性格格外黏人的貓咪。而這股失落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沒有消息,反而還越來越嚴(yán)重了。
“唉。”
裴謙歎了口氣,蹲了下來揉了揉頭發(fā),除卻希爾突然的請求,網(wǎng)友的消息仍然停留在上次可愛的笑臉上。裴謙鬱悶地鼓起臉,吹了下額前的碎發(fā),歎氣的同時,他也終於知道長輩們?yōu)槭颤N說這個時期對他們家的人來說很難熬了。
看什麼都不爽。
什麼都想狠狠地破壞。
想要迫切地得到什麼,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明明和網(wǎng)友說好要一起迴鑽石星了,但對方又放他鴿子。
太無聊了,裴謙給希爾迴了個消息。
【行。什麼忙?】
雖然他總是嘲笑希爾,但對方好歹是他遠(yuǎn)了點的親戚,對方的請求裴謙也不會無視,也剛好能讓鬱悶的裴謙找個途徑發(fā)泄。
他收拾東西,心想,幫完忙就迴鑽石星,再問問網(wǎng)友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迴去。
出去的時候,明淨(jìng)的玻璃微微倒映出少年的模樣。
淺色的瞳,深色的外套,地上被燈光拉成的影子裏,似乎隱隱約約多出了什麼東西,像是角。
而向來帶著笑意的娃娃臉少年,眼睛在日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澤,像是寶石,透著冰晶般的瑰麗,在驚心動魄的美麗中,隱約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冷意。
猛獸無聲地露出獠牙,又像是可怕的獵人端起了□□瞄準(zhǔn)了獵物,然而當(dāng)裴謙再眨眼時,那雙鹿眼依舊澄澈明淨(jìng),又恢複成了懵懂的小鹿,仿佛夾帶著的危險隻是旁人的錯覺。
希望能有趣點。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