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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陵江畔的那座‘春’雪樓,今夜高朋滿座。[看本書最新章節(jié)請到.].訪問:.。


    廣陵王趙毅大擺筵席,宴請貴客,入樓之人,非富即貴,而且都是大富大貴。其中有新任廣陵道節(jié)度使盧白頡,張廬舊部出身的經(jīng)略使王雄貴,還有由橫江將軍升任鎮(zhèn)南將軍兼領(lǐng)一道副節(jié)度使的宋笠,宋笠可謂‘春’雪樓老人,曾是趙毅的福將,也正是宋笠當(dāng)初成功擋下了寇江淮神出鬼沒的襲擾,這才將戰(zhàn)局成功拖延到吳重軒麾下大軍的北伐,離陽兵部衙‘門’有過一場人數(shù)極少規(guī)格極高的軍功評議,宋笠被排在了第五大功臣的高位上。


    除了這三位如今算是京城方麵的人,廣陵道本地三州刺史將軍也都出現(xiàn),六位封疆大吏相較前兩年的風(fēng)雨如晦,現(xiàn)在頗為滿麵‘春’風(fēng),言談舉止,盡顯黃紫公卿之風(fēng)雅。


    隻可惜傳聞也會出席的蜀王陳芝豹不知為何,並未‘露’麵。倒是燕敕王世子趙鑄不請自來,也算錦上添‘花’了一次,若說這位年輕世子是‘花’,在陳芝豹缺席的前提下,那麼靖安王趙珣自然就是那幅壓軸的華貴錦緞了,在趙珣的車駕停在‘春’雪樓下後,同為離陽大藩王的趙毅親自下樓迎接。


    作為‘春’雪樓主人,趙毅在所有客人都入席後,高高舉起手中那隻價值連城的夜光杯,朗聲笑道:“大奉朝曾有一位文豪放言:生平願無恙者有四,青山故人藏書名卉。孤喜好附庸風(fēng)雅,要多出一願,願‘春’雪無恙,故而將此樓名為‘春’雪。今夜群賢畢至,‘春’雪樓蓬蓽生輝,孤滿飲此杯酒!”


    棠溪劍仙盧白頡與舊戶部尚書王雄貴,作為一道文武官員領(lǐng)袖,他們分坐左右首位,兩人在廣陵道舉杯後也各自拿起酒杯,隻不過王雄貴跟隨趙毅一飲而盡,盧白頡隻是淺嚐輒止,很快就放下酒杯,瞥了眼就坐在趙毅身邊的世子趙驃,這位節(jié)度使大人皺了皺眉頭。


    隨著那位西楚年輕‘女’帝在西壘壁戰(zhàn)場**而亡,隨著曾更名為定鼎城的那座西楚京城內(nèi)文武百官紛紛投誠,廣陵戰(zhàn)事正式進(jìn)入收官階段,皇帝陛下明令朝廷大軍不許欺擾廣陵道百姓,決不允許出現(xiàn)擅自殺人泄憤之舉,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廣陵道節(jié)度使府邸和經(jīng)略使府邸皆可跳過兵部刑部,當(dāng)場殺無赦。但是不殺人,並不意味著那些西楚謀逆官員就真能逃過一劫,除去早早識趣與離陽朝廷幾位領(lǐng)軍大將眉來眼去的人物,或是手腕通天能夠讓太安城高官送出護(hù)身符的角‘色’,其他當(dāng)初毅然決然選擇出仕西楚薑室的官員,大多下場都好不到哪裏去,於是兩樁天大笑話風(fēng)行於廣陵道,一樁是破財消災(zāi),黃白之物和古董字畫都是一馬車一馬車送去某些將軍府邸,第二樁便是“典當(dāng)”‘女’子,獻(xiàn)媚於廣陵道新貴,其中新任鎮(zhèn)南將軍宋笠和廣陵世子趙驃最為橫行無忌,若說宋笠因為隻揀選少數(shù)‘豔’名遠(yuǎn)播的年輕貌美者金屋藏嬌,還算影響有限,那麼趙驃就真是葷素不忌,無論是正值妙齡的‘女’子還是已為人妻的‘婦’人,他隻按著那份‘門’第譜品來按人頭算,姓氏排在西楚新朝前十的豪‘門’,每族收取三人,之後四十多個世族,每族勒索一到兩人,有不願者,趙驃不敢明著殺人,卻自有‘陰’狠手段收拾,有的是法子讓那些不願受辱的家族生不如死。<strong>最新章節(jié)全文閱讀</strong>


    盧白頡舉起酒杯又放下酒杯,環(huán)顧四周,心情複雜。


    南征主帥盧升象,平南大將軍吳重軒,蜀王陳芝豹,兵部‘侍’郎許拱,淮南王趙英,閻震‘春’,楊慎杏,這些平息廣陵道戰(zhàn)火的真正功臣,要麼不在,要麼死了。


    盧白頡泛起苦笑,自己坐在這裏算什麼?不過是礙於頭頂那個廣陵道節(jié)度使的頭銜罷了。


    在離陽廟堂平步青雲(yún)的宋笠其實(shí)就坐在盧白頡身邊,隻不過大概是知道自己跟兩袖清風(fēng)的棠溪劍仙不是一路人,這位離陽王朝最年輕的常設(shè)將軍沒有流‘露’出太多殷勤,更多是跟身邊的那位舊識濟(jì)州將軍相談甚歡,沒有因為自己的飛黃騰達(dá)而得意忘形。


    很快就有幾分微醺的宋笠抬頭看了眼‘春’雪樓的華美頂梁,手指撚動酒杯,嘴角微微翹起。舊地重遊,當(dāng)年自己寄人籬下,如今是誰寄人籬下就不好說了啊。


    醒掌十萬甲,醉臥美人膝,大丈夫不外如是。


    ‘春’雪樓內(nèi),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好像一樓太平了,就是天下太平了。


    盧白頡望向遙遙坐在對麵的經(jīng)略使王雄貴,這位即將東山再起重返京城中樞的顯貴清流文臣,正在舉杯向廣陵王父子敬酒,他雙手持杯,大袖下垂,高冠博帶,真是風(fēng)流寫意。


    盧白頡又望向席位靠後的一些人物,先前都曾是在西楚朝堂上手持‘玉’笏身穿朱紫的薑室重臣,如今雖然在此處稍稍低眉順眼了幾分,但是那份如獲大赦後的喜慶,難以掩飾,故而更有一種人生得意須盡歡的風(fēng)範(fàn)。


    盧白頡低頭望向那杯酒,沒來由想起一張年輕臉龐,那個年輕人初次登‘門’拜訪,就問他這位當(dāng)時尚未出仕的棠溪劍仙:先生賣我?guī)捉锶柿x道德?


    他猛然舉杯,仰頭喝盡一杯酒。


    滿堂錦衣客。


    誌得意滿。


    燕敕王世子趙鑄因為是姍姍來遲的不速之客,原本可以坐在靖安王趙珣身邊的他,也不講究,拒絕了‘春’雪樓那邊的安排,見縫‘插’針隨意坐到了靠後的一個位置上,左右兩人,一位是曾經(jīng)在上‘陰’學(xué)宮求學(xué)的豪閥子弟,叫齊神策,麵如冠‘玉’,皮囊極好,言語不多,但是並不倨傲,很討喜。右手邊是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叫周大梁,是盧升象舊部,這次沒有跟隨恩主去往薊州任職,而是憑借戰(zhàn)功留在了廣陵道擔(dān)任崖州副將,吃起東西來比趙鑄還狼吞虎咽,更討喜。齊神策和周大梁沒有刻意與這位世子殿下籠絡(luò)關(guān)係,倒是兩人鄰座的武將頻頻湊過來殷勤敬酒,趙鑄也不厭煩,你敬我一杯,我必迴敬一杯,一來二去,順便把那兩個馬屁‘精’跟齊神策周大梁的關(guān)係也給‘弄’熟悉了,加上趙鑄好像天生就有一種讓人心生親近的本事,一時間五人喝酒勸酒躲酒各顯神通,並不計較官爵高低,不亦快哉,比起其它座位關(guān)係錯綜複雜的種種虛與委蛇,可謂這邊風(fēng)景獨(dú)好。


    酒至一半,有七名‘春’雪樓劍姬佩劍入樓,七人衣衫七彩,身段婀娜,美人腰肢纖細(xì),亦是如一柄三尺劍,可斬豪傑頭顱。


    劍舞輝輝煌煌,驚心動魄,目眩神搖。


    當(dāng)七名曼妙劍姬同時躍起,高低不一,就像在樓中掛出一條彩虹。


    一名清流名士高聲叫好之後,頓時滿屋喝彩。


    就在七名劍姬即將功成身退之時,大堂‘門’口處出現(xiàn)一名相貌極其俊美難辨‘性’別的陌生人物。


    與‘門’外此人首尾唿應(yīng)的廣陵王趙毅臉‘色’劇變,手中那隻夜光杯差點(diǎn)摔落在地,這位魁梧如山的廣陵道藩王瞪大眼睛,一臉匪夷所思。


    趙鑄順著眾人視線望去,打了一個‘激’靈,臉‘色’難堪,就跟老鼠見貓差不多德‘性’,恨不得躲到桌案底下去。←→ㄨ79小說網(wǎng)


    七名‘春’雪樓‘精’心培養(yǎng)的劍姬被擋住去路,進(jìn)退不得,楚楚可憐。


    那名大煞風(fēng)景的陌生人拎著一壺酒,竟然就那麼坐在‘門’檻上,身邊走入五位白衣如雪的絕‘色’‘女’子,無論姿容還是氣態(tài),相較七名原本已經(jīng)令人感到驚‘豔’的王府劍姬,竟然都要勝出一籌。


    五位白衣‘女’子,人人佩刀,在她們的主人身前排列一線。


    舊南唐有名刀,豪壯大平。


    如今的離陽兩遼邊軍製式戰(zhàn)刀,北涼徐家第四代戰(zhàn)刀,都曾有過借鑒。


    鎮(zhèn)南將軍宋笠眼前一亮,很快就認(rèn)出她們的身份,被譽(yù)為“南疆二藩王”納蘭右慈的貼身‘侍’‘女’,取名也極為詭譎,分別叫做東嶽,西蜀,酆都,三屍,乘履。


    五名白衣‘女’子齊齊向前空靈掠出十?dāng)?shù)步,輕喝一聲,同時‘抽’刀向前劈下。


    寥寥五柄戰(zhàn)刀,竟然營造出一種數(shù)千鐵騎破陣的雄壯氣勢。


    嚇得那七名‘春’雪樓劍姬向後逃竄。


    ‘春’雪樓盛情邀請而來的滿堂貴客大多數(shù)也臉‘色’蒼白,不知這到底是唱哪一出,是廣陵王趙毅獨(dú)具匠心的助興手筆?還是有人膽敢在‘春’雪樓砸場子?


    眾人隻聽那名俊美非凡的儒士坐在‘門’檻上,一手晃動酒壺,一手拍打膝蓋,朗聲高歌道:“請君細(xì)細(xì)看眼前人,年年一分埋青草,草裏多多少少墳,一年一半無人掃!”


    這下子所有人都了然,這些人跟藩王府邸不對付,否則若是‘春’雪樓的安排,光是那些言語,就太晦氣了。


    廣陵王趙毅咬牙切齒,盧白頡神情自若,王雄貴滿臉疑‘惑’,宋笠笑意玩味,趙鑄哭笑不得。


    體態(tài)臃腫不堪的趙毅緩緩起身,擠出笑臉,試探‘性’問道:“納蘭先生,不知蒞臨‘春’雪樓,可是有事相商?”


    馬上就要卸任經(jīng)略使榮歸京城的王雄貴在聽到那個稱唿後,勃然大怒,明知故斥問道:“堂外何人?!”


    風(fēng)姿如神的納蘭右慈停下高歌,笑容醉人,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


    然後他悠悠然起身,登樓之時就已飲酒,在這‘春’雪樓頂樓‘門’口坐下之前其實(shí)就已經(jīng)喝掉大半壺酒,滿臉緋紅,愈發(fā)光彩照人,這位讓整座離陽廟堂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春’秋謀士,哈哈笑道:“我納蘭右慈啊,就是個讀書人!”


    隨著納蘭右慈說完話,五名各有傾城姿容的婢‘女’又一次向前,身形在空中旋轉(zhuǎn)一圈,然後重重踩踏在那幅富貴地衣之上,劈刀而出,淩厲氣勢更勝之前。


    納蘭右慈旁若無人,緩緩向前,一句話讓整個廣陵道權(quán)貴都感到天打五雷轟。


    “我南疆十五萬鐵甲,一路北上,勢如破竹,已經(jīng)北渡廣陵江!”


    王雄貴麵無人‘色’,摔迴位置。


    不僅僅是這位廣陵道經(jīng)略使六神無主,樓內(nèi)無數(shù)酒杯摔碎的清脆聲響。


    趙毅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


    宋笠瞇起眼,開始權(quán)衡利弊。


    趙鑄愣在當(dāng)場,南疆大軍擅自離開轄境北上一事,顯然連他這位燕敕王世子殿下都被‘蒙’在鼓裏。


    盧白頡輕輕放下酒杯,站起身沉聲問道:“燕敕王趙炳所‘欲’何為?”


    納蘭右慈似乎被這個問題給難住,眉頭緊蹙,低頭思量片刻後,猛然抬頭,微笑道:“造反啊,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嘛,怎麼?棠溪先生不信?”


    盧白頡搖頭譏諷一笑。


    這個時候兩人並肩走入兩人,一位身穿藩王蟒袍,老者身材魁梧,與樓內(nèi)諸人已經(jīng)熟悉的燕敕王世子有六七分相似,隻是比起趙鑄的玩世不恭,這位老人氣勢凜然。


    老人笑望向那個高坐主位的廣陵王趙毅,“小毅胖子,別來無恙啊?老子在鳥不拉屎的南疆待了二十年,對你的廣陵道可是垂涎已久啊!不過話說迴來,當(dāng)初本該就是我趙炳擁有廣陵這份家業(yè),你趙毅也就隻配幫著我看家護(hù)院二十年而已!”


    趙毅麵如死灰,嘴‘唇’顫抖。


    但是比起這位二十餘年不曾在離陽廟堂出聲的南疆藩王,老人身邊那位同樣身穿蟒袍的藩王,更讓滿堂權(quán)貴感到膽寒絕望。


    昔日的北涼都護(hù),如今的蜀王陳芝豹!


    如果僅是燕敕王趙炳的南疆大軍起兵造反,離陽還有顧劍棠的兩遼邊軍南下平叛,無非是又一場西楚複國的禍?zhǔn)露选?br />

    可一旦趙炳有陳芝豹相助,所有人都開始懷疑,從永徽祥符之‘交’便呈現(xiàn)出多事之秋跡象的離陽朝廷,能否僥幸渡過此劫。


    這個時候,‘春’雪樓內(nèi)有些人才終於記起那支西北鐵騎,才開始捫心自問,是不是如果有忠心耿耿三十萬鐵騎的震懾,這個南疆蠻子趙炳就一輩子都不敢染指中原,隻能慢慢老死在那蠻瘴之地?


    人屠徐驍死了,碧眼兒張巨鹿死了。


    兩人都活著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南疆大軍一步不敢出南疆,甚至連北莽百萬大軍都不敢南下半步。


    兩人都死了後,很快就有西楚複國,就有北莽叩關(guān),就有南疆造反。


    沒有人知道陳芝豹為何會選擇叛離北涼後,既然選擇了依附離陽趙室正統(tǒng),早已封王就藩,為何最後卻把所有賭注都押在一個偏居一隅的藩王身上。


    陳芝豹麵無表情,跟那位廣陵道節(jié)度使盧白頡坦然對視。


    最終盧白頡歎息一聲,頹然坐迴位置。


    中原,這次要死多少人才會罷休?


    陳芝豹嘴角有些冷笑。


    中原不死人,如何記得有些人在為他們而死。


    我陳芝豹不是徐鳳年,從不怕打仗,更不怕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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