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石》 第一章 世事多沧桑 人面己全非 石不是石头,是一个人。 石头人不是石头做的,是个有血、有肉、有生命、蹦蹦跳跳的活人,而且是个男人。 因为他的名字叫石头,所以他就是石头。 一个人被人叫成石头,至少有他特殊的意义,石头之被叫成石头,就有他特殊的意义,有人说,他的头脑像石头一样,硬得像一块石头,死板得像一块石头,更臭得像毛坑里的石头。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已不叫石头而叫石元朗了。 他的名字改了,头脑变了没有,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叫石头的时候是个小孩子,一个孤苦可怜的小孩子,现在他叫元朗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一个十十足足的大人,一个有了二十三四岁的大人。 除了现在年纪大了,是不是还是一个孤苦可怜的人,这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他足足离开了十三四年,十三四年的变化是大得不可预料的,也许从前的臭石头,今天成了一颗宝石哩! 看他身上这身打扮,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衣服样子可有点特别,料子却也普通得很,不像是发了大财的样子,只是穿得很称身,叫人一见之下,有一种称心顺眼的感觉。 他是在这牛头湾土生土长的人,十三四年的久别,再回到牛头弯来,已经没有人认识他就是从前的石头了。 他回到牛头湾已有三天,落店之后,也没有去找故旧恢复彼此淡忘了的记忆,每天只踏着回忆的慢步作着往事回顾。 但,每天傍晚时分,他则一定绕到山溪旁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向着夕阳的余晖,侥首伫立,蹙眉兴叹。 往事如烟,却又不是烟,每当他伫立在这小山溪边时,他又回到了过去的世界里。 那时,他只有十岁左右,没了爹,没了娘,跟着一个老好人胡老爹过日子。 胡老爹也是一个可怜人,身边只有个小孙女胡小玉,胡小玉比石头大了六岁,那时她是十六岁,长得清清秀秀,人见人夸,人见人爱。 胡小玉和石头好得比亲姊弟都好,打从胡小玉十二三岁时起,石头就跟着胡小玉替人看牛牧羊补助生活。 生活清苦,其乐融融,石头每一想起那时放牛牧羊的情景,再苦恼的时候,石头也会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忽然,一天,祸从天降,来了一群恶人,抢去了胡小玉,气死了胡老爹,也逼得石头流浪他乡,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才回来。 石头今天的回来,也就是为了一句话,那是与胡小玉分手的时的一句话:“小玉姊,我一定回来救你!” 就为了这句话,石头远走他乡,在外面吃尽了苦头,今天终于回来了。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三四年,好漫长的十三四年,他虽然回来了,景物依旧,人事全非,这时,他所感受到的只是无尽的惆怅,无尽的空溟。 天边的夕阳余晖,换上了一轮玉盘。 石元朗抬起头来,望着天际明月,摇了摇了头,发出一声苦笑,苦笑声中,他忽然笑容一敛,目射核芒,扭头喝道:“什么人?你自己出来吧!” 好灵敏的听觉,树身后面果然被他叫出来一人,一个年纪比他稍大的本地人。 石元朗嘴角一掀,就要笑了出来,但他没有笑起来,立时又敛去了笑容。 这个人石元朗还认得他,他就是常常欺负他的小六子廖世昌。 小六子是小名,本名叫廖世昌,他那样子,人虽长大了,并不见得有什么长进,他要有长进的话,也就不会暗中跟在人家背后了。 廖世昌生怕石元朗出手就伤人,人一现就叫道:“别动手,我认出你了,你一定是石头,石头,你难道就不记得我小六子了么?” 小时候的恩怨,反而是成年后的情怀,石元朗一笑道:“小六哥,你可是还想欺负我?” 廖世昌含着苦笑道:“不敢!不敢!石头,你可是衣锦还乡的石大爷,我小六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你了。” 石元朗哈哈一笑,道:“小六哥,别说笑了,我请你喝一杯去。” 廖世昌道:“你请我,不如我请你,我酒莱已备,只等你贵客赏光。” 石元朗一怔,笑道:“小六哥,你原是有心人,我倒不得不叨扰你了?” 廖世昌道:“请!” 廖世昌的家就在溪流上游不远处,他家原本不甚富有,现在显得更不如前了。 屋内掌上了灯,灯光下已摆了一桌酒席。 哇!酒席可真丰盛。 石元朗双眉一竖,回头向廖世昌望去,廖世昌不待石元良开口,忙抢着道:“石头,请客的不是我小六子,我小六子也请不起你……” 石元朗道:“那么请客的人是谁?” 廖世昌道:“不能说,不能说,你等会自会知道,何必先问,来!来!请坐,我们先拚他三大杯……”说着就抢过去倒酒。 石元朗站在桌子前面,就是不入座:“鼓不打中响,话不说不明,小六哥,难道你忘了我石头的脾气?” 廖世昌嘻嘻地笑着:“石头,我当然知道你的脾气,可是……可,是……” 猛然嘴巴一咧,吁着长气道:“你看谁来了?” 门口出现了一位美妇人.美妇人望着石元朗,嘴巴直颤,就是说不出话来,但真珠般的泪水却夺眶而出。 石元朗“啊”了一声:“小玉姊!”他也手足无措了。 虽说石元朗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场合,可是这时候他却成了幼儿,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廖世昌哈哈一笑,给他们缓过一口气来:“小玉姊,你们姊弟相会,好好的谈一谈吧,我小六子告退了。” 胡小玉叫住小六子:“小六子,你不能走,你帮我陪石头喝酒!” 石元朗请胡小玉入了座,欠身道:“玉姊,你一向好吧?” 胡小玉点点着头道:“我很好,看你的样子,这些年来你一定过得很好,也叫我放心了。” 石元朗笑了一下道:“玉姊,你怎样知道我回来了?” 胡小玉一指廖世昌道:“还不是他说的,你虽然回来之后不与任何人相认,但小六子却一眼就把你认了出来。” 廖世昌讪讪地道:“其实认出你来的人还很多,只是大家心里嘀咕着,不敢和你接近。” 石元朗一怔道:“大家心里嘀咕着,为什么?” 廖世昌没接腔,却把目光转向胡小玉,石元朗跟着也向胡小玉望去:“玉姊,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小玉先不回话,却问道:“石头,你可是学会了一身好本事?” 石元朗道:“小弟运气好,遇见了一位好师父,确是练了一身功夫。” 胡小玉道:“你这次回来,可是专为杀你姐夫而来?” 石元朗茫然地道:“姐夫是谁?” 廖世昌道:“你姐夫就是翁大爷呀,难道你不知道他?” 石元朗笑了一笑道:“玉姐,你真的嫁了他?” 胡小玉道:“他一直对我很好,你可不能再怪他了。” 石元朗这次回来可成了多此一举,苦笑一声:“我没有怪他呀!”可不是,冤家变了亲家,他要在什么,可不成了狗抓耗子。 石元朗口中不说,但心中可真替小玉姐叹惜,那位翁大爷现在怕已到了六十多岁。 胡小玉长叹一声道:“你姐夫可被你吓得病在床上起不来了。” 石元朗皱起双眉道:“玉姐,此话怎讲?” 胡小玉道:“兄弟,你不是留刀寄柬,三天内将你姐夫全家杀得鸡犬不留?” 所谓杀得鸡犬不留,当然也包括小玉姐在内,石元朗一震道:“有这等事?” 胡小玉也听出了不对的地方,一怔道:“难道不是你?” 石元朗道:“当然不是小弟,小弟此番回来……” 胡小玉吁了口气,道:“不是你就好……”柳眉一颦,接着是一阵摇头一阵叹息。 石元朗关切地道:“玉姐,你说有人留刀寄柬,那人可留有什么信物?” 胡小玉道:“有。” 石元朗道:“那是什么信物?” 胡小玉道:“就是这个,我本来是想带来还给你,你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头?”翻掌手中托着一柄五寸长的黑色钢叉。 石元朗要过那小钢叉向怀中一插道:“小玉姐,这柄‘鬼王叉’小弟替你留下了,你可以告诉姐夫,你们全家大小没事了。” 胡小玉大喜过望道:“真的?” 石元朗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的规矩,小弟留下这‘鬼王叉’,发这‘鬼王叉’的人,如果不能从小弟手中将‘鬼王叉’要回去,便永远不能向你们下手。” 胡小玉道:“兄弟,你是把我们的祸福一肩承担下来了?” 石元朗道:“玉姐,你放心,小弟有这份能力。” 胡小玉忧心忡仲的道:“兄弟,早知道不是你,我就不来求你了,姐姐没能好好照顾你,反而给你带来一身麻烦,姐姐我…” 石元朗一笑截口道:“玉姐,你实在不该这样说,难道小弟不该这样做吗?” 胡小玉呜咽着道:“兄弟……” 石元朗又截口道:“玉姐,什么话都不要说了,你这次出来,姐夫一定耽心得很,你还是先回去叫姐夫放心吧。”站起身来,就要送胡小玉回去。 胡小玉恋恋不舍地道:“兄弟,我们多谈谈……” 石元朗道:“玉姐,你能否喝酒?” 胡小玉道:“不能。” 石元朗一笑道:“小弟的酒瘾可发了,你就让我和小六子喝个痛快吧。” 当然石元朗的话是一种托词,胡小玉也听得出来,她只有幽幽地走了。 石元朗没有送她。他知道没有送的必要,翁大爷绝不会让她一个人来,早有人在外面等着她了。 翁大爷是牛头湾的大爷,当年就是他派人把胡小玉抢去的。 石元朗和小六子对喝了一阵酒,忽然将酒杯放下道:“小六哥,你说实话,翁大爷对小玉姐是不是真的好?” 廖世昌讪讪地道:“小玉姐不是自己告诉你了。” 石元朗道:“她没有说真话。” 廖世昌打着哈哈道:“石头,你别自聪明了。” 石元朗喝声道:“小六哥,有些事情瞒得一时,瞒不得永久,你看看小玉姊那双手,粗得像两把锉刀,小六哥你说,这是正常的吗?” 廖世昌苦笑着道:“你既然看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元朗道:“小六哥,一客不烦二主,你就爽爽快快的说了吧。” 廖世昌老实地道:“我不敢说。” 石元朗道:“其实你不说也脱不了干系,你也不想想,你我在此大吃大喝,你能叫翁大爷不以为你把什么话都告诉了我么?” 廖世昌一震,大叫一声道:“小玉姐可害死我了。” 石元朗笑了一笑,道:“其实翁大爷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是我把他的担子挑起来了,谅他还不敢得罪我与你为难,你说了又怕什么?” 廖世昌想了一想道:“可是你走了之后,我还不是一样逃不出他的手心。” 石元朗道:“除非是我死,只要我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谅他翁大爷也不敢在本乡本土再无法无天的横行霸道。”这句话不但说得重,也表示了石元朗为地方尽一份心力的决心。 廖世昌沉思了一阵,抬眼望了石元朗道:“石头,你真是变得太多了,面对着你,好不叫我自惭形秽好,不管将来怎样,我告诉你就是。” 石元朗微微一笑道:“小六子,你向来就不是歪种,我知道你一定会说的。” 廖世昌笑道:“要给祖宗丢人,也不能丢在本乡本土呀。” 石元朗道:“好啦,言归正传吧。” 廖世昌道:“石头,你知道翁大爷有多少老婆?” 石元朗道:“总有四五个吧。” 廖世昌嗤笑一声,道:“四五个?你也太小看我们翁大爷了,哼,不多不少,到上个月止,共有三十六位之多……” 话声一顿,看样子是希望石元朗接话,可是石元朗没有接话,廖世昌只有自己往下说道:“翁大爷的老婆可有三六九等之分,上者穿绸着缎,吃鱼吃肉,下者烧锅煮饭打扫清洁,样样都来。” 石元朗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小玉姐算是什么身份?” 廖世昌道:“小玉姐在翁家算是十三姨太,但等级却列入下下等……” 石元朗听得勃然大怒道:“哼!老贼可恶!” 廖世昌道:“翁大爷虽然可恶,真要说来,小玉姐也是自讨苦吃。” 石元朗双目一瞪道:“小六子,你说话可要有分寸。” 廖世昌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讪讪地道:“石头,你要发脾气,我就不好再说话了。” 石元朗悻悻地道:“你说吧。” 廖世昌话声一低,悄悄的道:“听说小玉姐虽然名份上是十三姨太,可是从没叫翁大爷碰过一下,翁大爷这才一怒之下,把她列入下下等。” 石元朗听得痴了,半天半天,才在口中喃喃地叫了好几声:“小玉姐,小玉姐,小玉姐啊……” 廖世昌长叹一声,道:“小玉姐的苦总算没白吃。” (要知在我们从前的社会里,有些地方兴讨个童养媳,照顾小丈夫兼帮做家务,胡小玉不是童养媳,是胡老爹的亲生孙女儿,但胡老爹甚是喜欢石头,石头和胡小玉的感情又很好,胡老爹便有心招石头作胡小玉的小丈夫,所以胡小玉才有这死心眼,这种事以现在的看法来看当然说不通,但是在从前倒是顺情顺理的事。) 石元朗也接着叹了口气,话题一转,道:“小六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有老婆儿子没有?” 廖世昌摇头道:“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由自在。” 石元朗道:“好,我就住在你这里,以你这里做家,这个请你先收下。”递过去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廖世昌一怔道:“石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示起我小六子吗?”拒不接受。 石元朗强行塞入廖世昌手中道:“你听我说,我既然答应了小玉姐出面对付‘鬼王叉’,我住在你这里,也就是把你这里当作对付‘鬼王叉’来人的战场,‘鬼王叉’的人不来则已,只要他们一来,你这房子准完,房子完了,事后你总得盖起来,你要没有银子,拿什么盖?别打肿脸充胖子,我知道你,除了身上穿的,大约五两银子都不会有,你就收下罢……” 廖世昌道:“就算房子完了重盖,也不要这么多银子呀……” 石元朗道:“有多的,你就讨房媳妇,做个小生意吧。” 廖世昌感激得说不出来:“石头……石头……”。 石元朗道:“什么话都不要说,只要你把这银子用得正,你就够朋友了。” 廖世昌连连点头道:“石头,我一定不会对不起你。” 石元朗道:“好,你这就到村子里去找个地方落脚,让我一个人来等他们。” 廖世昌道:“现在他们没有来,我陪你谈谈不好么?” 石元朗道:“他们一来,你就走不了,你要知道,你留在这里,只有分我的心,碍我的手脚。” 廖世昌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我走……” 第二章 回家探严亲 还将假作真 石元朗可是这牛头湾土生土长的人,只见那姑娘领着他绕过“天风庄”,向“天风庄”后山走去,不免心中起疑,但他艺高人胆大,口中也不说,仍跟着她走去。 “天风庄”后山,有一处风景绝佳的排云峰,那姑娘正引着石元朗向排云峰走去。 石元朗记得排云峰上有几间房子,平时被“天风庄”列为禁地,村民不得擅入一步,他就从来没有上去过。 这时石元朗忽然停下身来,道:“姑娘,请止步,在下有话请教。” 那姑娘回过头来了,但整个容貌却完全变了,变得娇柔可爱,貌美如花,嫣然一笑道:“石头,你再看看,我是谁?” 这一来可把石元朗愣住了,听她的语气,他们应该是彼此相识的人,可是,石元朗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美丽诉姑娘,自然他就只有傻眼了。 那姑娘羞羞的一笑道:“我叫秀秀,小时我们还一道玩过一次呢!” 石元朗一震道:“你就是秀姑娘,你是翁……” 翁大爷老婆多多,就是命中无子,只有这么一位掌上明珠秀秀姑娘,平时宝贝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石元朗还记得,就在出事的那一年的春天,在他放牛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小姑娘,两人玩得好开心,可惜为时不久,就有人来把那小姑娘找去了。 事后,石元朗才知道那姑娘就是翁大爷的掌上明珠秀秀姑娘,小玉姐还为此常常嘲笑他哩。 石元朗从她脸上唤不回过去的记忆,但秀秀的名字他却忘不了,纵然那只是半个时辰的相聚,他还是记得牢牢的。 石元朗说了一个“翁”字,就再说不下去,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辛酸。 翁秀秀显得有点不自然了,讪讪的道:“家母就在‘白云居’相候,石头,你是去也不去?” 石元朗整理了一下思维,一挺胸膛道:“去,为什么不去?” 翁秀秀闪动着秀目,瞧着石元朗,轻轻地道:“家父对不起你,但请你不要把家母视同家父。” 石元朗奇怪地望了秀秀一眼,但马上就明白了她了意思,仰天叹了一口气,一扭头,举步向前走去。 “白云居”不大,也很朴实,不如想象中的豪华。翁老夫人在她自用的佛堂里接见了石元朗。 石元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步踏入佛堂,便对翁老夫人兴起了一分敬意,因为翁老夫人在这里接见石元朗,是存着佛在心头的寓意和诚挚的态度。 翁老夫人年纪不算太老,她之所以被称为老夫人,是人们尊崇她的身份之故,其实真的说来,她只有五十多岁,六十岁不到,只能说是一位半老徐娘。 否过,她坐在佛堂之中,一脸恬逸之色,使人自然觉得轻松无虑。 翁老夫人微徽一笑道:“你是本地人,老婆子还是叫你石头好了,这样更多一份乡土之情,石头,你师父近来可好?” 石元朗一怔道:“夫人,你知道晚辈师门?” 翁老夫人微徽一笑道:“令师可是姓柳,单名一个‘玄’字?” 石元朗大惊失色道:“老夫人可是认识家师?” 翁秀秀一旁笑道:“我娘要不认识令师,怎会问令师的好?” 石元朗失声笑道:“太意外了,所以晚辈失态了。” 翁老夫人含笑道:“秀秀学了一点用药的皮毛,你从他身上想去,就该知道老身是谁了。” 秀秀曾以方姓自称,师父曾经提过,当今之世药物之专莫过于方家,莫非这位老夫人是方家的人,但方家的人怎会嫁给这老恶贼? 石元朗思潮云飞电闪,片刻之间由惊讶回复到平静,轻“啊!”一声,道:“这样说来,夫人是出身在方家了。” 翁老夫人点点头道:“老身在娘家排行第三。” 石元朗双目一亮,道:“原来老夫人就是三姑娘,晚辈失敬了,家师曾提到过三姑娘,要晚辈见到了三姑娘时,但……”但凭三姑娘吩咐的话,他却说不出的了。 方三姑娘现在是老贼元配夫人,他那能说得出听她吩咐的话来。 翁秀秀一点也不放松,促狭地道:“令师说什么呀!可是要你听家母的话?” 石元朗不敢骗人,又不想说实话,只有笑而不答。 翁老夫人含笑道:“秀秀,别捉弄石头了。石头,老实告诉你,你师父是受了老身之请,才怂恿你回到牛头湾来的。” 石元朗苦笑一声,道:“这就是了,晚辈早就想回牛头湾,却被家师所阻,这次倒真是家师要晚辈回来一了心愿的。” 翁秀秀嗤笑一声,道:“什么心愿,要杀我爹是不是?” 石元朗不由一叹道:“晚辈能说什么呢?” 翁秀秀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你满脑子仇恨,把人都弄笨了。” 石元朗望了一望翁秀秀,见她一脸宜喜宜嗔的神态,不由得摇头道:“秀姑娘,你是温室中的花朵,那里知道被狂风暴雨侵凌的苦况,我们小时候的生活已经够可怜了,而令尊……” 翁秀秀截口道:“又是我父亲,你们都把他看成大坏人,可是,你们……” 显然是在强词夺理,石元朗顾不得翁老夫人在座,这次他却打断秀秀的话道:“我说的是事实,小玉姐年纪轻轻就被令尊抢来做了十三姨太太……” 翁秀秀格格娇笑道:“家父什么时候有过十三姨太太?” 石元朗冷声道:“据在下所知,令尊的姨太太足有三十六位之多呢!” 翁秀秀气得星眸一瞪,叫道:“胡说,你简直是信口开河!” 石元朗见翁秀秀生气了,偷目向翁老夫人望去,只见翁老夫人面带微笑,成了作壁上观的第三者,石元朗心想事情值得说个明白,不管他们爱不爱听,我总得把它说出来,于是,他指出事实道:“在下可不是胡说。我想牛头湾的人,都知道令尊的姨太太多多的是。” 翁秀秀道:“他们知道什么,他们都是糊涂蛋。” 石元朗道:“人家都是糊涂蛋,只有姑娘明白,那么在下就请教姑娘一事,现在鬼王门已向令尊发下了‘鬼王叉’,就因为令尊姨太太之中有一位是鬼王门的人,难道鬼王门也是湖涂蛋?” 翁秀秀好倔强的脾气,一口不改地道:“鬼王门当然也是糊涂蛋。” 这种死不认帐的人,倒是少见少闻,翁秀秀少不更事,难道翁老夫也是这种人?石元朗投目向翁老夫人望去,翁老夫人还是一脸微笑,令人莫测高深。 石元朗心中一动,忖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秘密?”这只是一个念头,但这种念头一生,他便能肯定其中一定有问题,先是怔了一怔,接着,“啊……”了一声,道:“秀姑娘,我明白了,你一定有什么话要说,那你就请说吧,不必绕圈子打哑谜了。” 翁秀秀望着翁老夫人一笑道:“娘,你看,石头还真不赖,居然能怒中生明,看来倒真可以重托了。” 话已说得更明白了,石元朗苦笑道:“秀姑娘,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必努力以赴……” 翁秀秀笑着道:“话别说得太早,如果我们要你去做坏事,你难道也会全力以赴?” 石元朗道:“只要令堂真是方三姑娘,我想你们还不是做坏事的人。” 翁秀秀道:“你看呢,家母是不是方三姑娘?” 石元朗道:“这个在下当然有办法证明,夫人请接招!”话声中,已是单掌一立,右腿横移,摆出了一个出手的架式。 翁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日正当中。”保持座上原姿不动,右手向胸前做了一个食指立竖的手式。 石元朗面色一肃,收式行礼,道:“您真是三姑娘,请恕晚辈失礼。” 翁老夫人向翁秀秀点点头道:“把实情告诉石头吧。” 翁秀秀点点头道:“石大哥,首先请你相信小妹,家父实在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他也没有三十六位姨太太,至于外面的人传说,那是家父堵人口舌的一种手法。” 石元朗口中不说话,眼中所显露的尽是迷惑之色。 翁秀秀一笑道:“就以小玉姐的事情来说吧,表面上是家父好色看上了她,把她抢了来,其实真正的事实是小玉姐患了一种恶疾,那种恶疾不但很难医治,而且也会传染给和她在一起的人,家父这才借口把她关了起来医治,其他人的情形,也都差不多,都有一种原因,被家父留下来医治,以免被他们遗害大家。” 石元朗想起胡老爹的死,不由得冷笑一声,道:“那胡老爹的死,又当如何说法?” 翁秀秀道:“小玉姐的病,就是胡老爹传给她的,他因为病入膏肓,无法可医,才死去的,你不见他死去之后,我们还放了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那就是怕他的病再传给别人之故。” 石元朗悻悻地道:“说来好像是很有点道理,可是,你们撇下我。可想到我的死活。” 翁秀秀一笑道:“你死了没有?” 石元朗:“我要不是遇见家师,怕不早给饿死了。” 翁秀秀道:“你也不想想,你师父怎会老远跑来看中你这臭小子的……” 石元朗听出话中有话,反而接口问道:“其中难道别有原因?” 翁秀秀道:“当然有原因。” “什么原因?” 翁秀秀望着翁老夫人道:“还不都是我娘,才把你师父请来将你带去。” 石元朗抬眼向翁老夫人望去,翁老夫人含笑点头道:“你的骨根很好,让你留在这乡下,对你是一种糟蹋,对整个武林是一种损失,所以才请你师父来把你带去,你师父倒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才把你教育得这般杰出。” 石元朗没有再存疑念之心,却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你与家师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翁秀秀又是娇声一笑道:“真是石头,什么关系?我娘就是你师叔呀!要不,谁人得动你师父。” 原来有这样深厚的渊源,石元朗惊喜交集,赶忙站起来向翁老夫人重新见礼,道:“师叔在上,请受小侄参见之礼。” 翁秀秀一旁又说道:“石大哥,别婆婆妈妈了,我娘不作兴这一套,你就省了吧。” 同时,翁老夫人也伸手发出一股劲力托住他道:“参拜之礼免了,让师叔索性把话与你说个明白。” 石元朗与翁老夫人有了这种关系,心理上的压力尽去,态度就轻松得多,依言静静的听着。 翁老夫人缓缓地道:“老身在家排行第三,前面已经说过了,大哥方逸民,二姊方碧云,老身闺名方碧霞,此外更有二位师兄,一位就是你翁师伯,另一位就是你师父,我们师兄弟妹依序算来,你翁师伯是老大,老身大哥是老二,你师父是老三,老身二姊是老四,老身就是老五了,本来,令师与你四师成了亲,老身就嫁了你大师伯,你师母英年早逝,你师父一怒之下放弃了医学上的探讨,而在武功上致力,所以,我们四师兄弟妹中,以你师父的武功最高,而在医道方面,则退居最末一位……” 这时翁秀秀忽然笑问道:“娘,在医道方面,我比柳师伯如何?” 翁老夫人笑道:“你别以为你柳师伯的医道在我们之间稍逊,但你要和你柳师伯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段距离呢!” 翁秀秀笑道:“我不相信,我几时定要和柳师伯比个高低。” 翁老夫人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别打岔,娘还有话告诉你石大哥哩!” 翁秀秀道:“娘,你说的话它经够多了,想必口已经渴了,女儿先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其他的话就由女儿代您说了吧。” 翁秀秀替母亲和石元朗添了茶水,然后接着翁老夫人未说完的话道:“家父定居在牛头江,只做些疑难杂症的研究工作,绝不替人治病行医,所以附近之人都不知道家父家母乃是当代神医……” 翁老夫人笑道:“秀儿别大言不惭,胡吹乱盖了。” 翁秀秀道:“当仁不让,女儿说的是事实。” 石元朗微微一皱眉道:“这样秘密身份又是为了什么呢?” 翁秀秀道:“为了专心一志在医道上求精进呀!否则医名在外,户限为穿,那有时间日求精进。” 石元朗道:“这……”他本来有话要说,但话到口边,又觉不妥,便自行打住了。 翁老夫人显然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含笑接口道:“医者有割股之心,我们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不用本来面目,化身行事……” 石元朗“啊”了一声,道:“是了,小侄知道了,小侄小时候就常听人说,我们这里的水母娘最灵,常常化身出来替人医病,敢情是你老人家的杰作!” 翁老夫人笑着接下去道:“其实老身与你大师伯,每年总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行医救人,并不是一年到头都死守在牛头扛,只是近四五年来,我们都很少出去了。” 石元朗道:“为什么?” 翁老夫人说道:“因为你大师伯有了麻烦。” 石元朗一震道:“他老人家会有什么麻烦?” 翁老夫人道:“他自己惹上了一种怪病,把我们的时间都占住了,……唉,三年前,你大师伯更把我们母女送到这里,不准和他会面了。” 石元朗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翁秀秀道:“他老人家怕那怪病传染到我们身上,所以不让我们接近他。” 石元朗点点头,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翁秀秀摇头道:“不,这是一件怪事,我们怀疑现在的翁庄主已经不是家父本人了。” 石元朗愕然道:“有这个可能吗?” 翁秀秀道:“非常可能,第一,他绝不许我们母女踏入庄中一步,第二,他的行事大异往昔,真的做了不少坏事。” 翁老夫人接着又道:“从前是他避着我们,现在我们却反过来要避着他了,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他有害我们之心了。” 石元朗道:“这样说来,他倒实在可疑了,师叔,你有什么打算?小侄但凭吩咐。” 翁老夫人长叹一声道:“老身是当局者迷,顾忌太多,也不知如何是好,老身就完全托付你了,你看着办吧。” 秀秀接着道:“娘,您还有一句要紧的话没有说哩!” 石元朗看着她的情急样子,不由得笑道:“什么要紧的话?” 翁老夫人指着秀秀笑道:“秀丫头,不甘坐享其成,她要做你的助手,你可愿意?” 石元朗道得一个“这”字,秀秀忙抢住他的话儿道:“石大哥,说武功小妹当然不如你,但小妹在用毒方面,连娘都比我不上,你放心,小妹不会拖累你的。” 石元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师叔更需要你在身旁。” 秀秀摇头道:“你错了,家母有家母的事,小妹有你照顾,她老人家更加放心了。” 石元朗当然不能尽信秀秀的话,转目向翁老夫人望去,翁老夫人点点头道:“石头,你要不嫌你秀妹烦你,你就替老身看管她吧。” 石元朗显然无可选择,只有点头答应了。 秀秀高兴得跳起来道:“石大哥,咱们走吧。” 石元朗一怔道:“这个时候,我们到哪里去?” 秀秀道:“你不是决定住在小六子家里么,我们就去他那里呀!” 翁老夫人也点点头道:“秀秀的身份不能让人知道,老身也要离开这里,趁天色未亮,就此分手,有很多好处,石头,你们就去吧。” 石元朗与秀秀回小六子的家中时,小六子正守着孤灯打瞌睡。 石元朗把秀秀带了回去,翁秀秀又换了一身打扮,虽然没有显示她丽质天生的真面目,却也打扮得有几分秀气,不像穿红裤子那身打扮一样,叫人看了都恶心难过。 石元朗叫醒小六子,告诉小六子秀秀是他师妹,姓方,要他叫方姑娘就是了。 小六子睡眼朦胧地一听秀秀也姓方,不由得一怔,道:“姑娘,你也姓方?” 秀秀有意逗趣地望着小六子大惊小怪地道:“什么,我师兄另外还有一位方姑娘?”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小六子廖世昌改口不迭的道:“没有,没有,我是说刚才就有一位姑娘来找你师兄的麻烦。” 秀秀笑笑的道:“她长得美不美?” 廖世昌道:“丑死了,叫人见了就难过……” 石元朗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小六子,方姑娘累了一晚,你给她安排一间房休息好不好?” “有!有!有!方姑娘,请!”廖世昌带走了秀秀。 石元朗方吁得一口气,门外忽然有一人发话道:“石大侠,刚回来?” 石元朗转头望去,原来是秋鹏那老头,不由得剑眉一轩道:“老丈,你一直在等待在下?” 秋鹏听出石元朗语气甚是不悦,欠着腰,“呵!呵”地道:“不,不,老汉也是刚才来。” 石元朗道:“我们已有三日之约,老丈不觉逼得太紧了。” 秋鹏摇手道:“不,不,不,石大侠请不要误会,老汉只是有些事,请与大侠谈一谈。” 石元朗伸手让客道:“请坐。” 秋鹏目光转动着道:“大侠可否改一处说话,我们到外面走走?” 石元朗一笑道:“老丈,你如果信得过在下,有话就请明说,否则,在下就要休息了。” 秋鹏犹豫了一阵,讪讪地道:“我们已经见过小女月霞了。” 石元朗道:“恭喜老丈父女团聚。” 秋鹏道;“因此我们已改变主意,不与翁老爹为难作对了,所以,我们与大侠之间配前约,已经毫无意义,不知大侠可愿将‘鬼王叉’还给老汉?” 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是件好事,同时,没有“鬼王门”从中搅局,办理自己的事情也要少许多麻烦,石元朗直觉地一点头,道:“好!……” “不好!”翁秀秀闪身出来,截住石元朗的话。 石元朗微微一皱眉头,秋鹏更是面有不悦之色,冷笑一声道:“姑娘是……” 石元朗回答道:“方姑娘乃是在下师妹。” 秋鹏说道:“方姑娘……,您这就不是了。” 秀秀道:“本姑娘那里不是?” 秋鹏道:“老汉行走江湖,只听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却从来没有听说助结阻和之理。” 秀秀道:“你们是不是冤家,那是你们的事,但江湖有规矩,按照规矩行事难道不对,老丈,你请照规矩行事吧。” 石元朗叫了一声:“师妹……” 秀秀固执的道:“师兄,不依规矩,如果出了错,其错在我,后患无穷。” 石元朗目光一亮,想不到秀秀这话真有道理,自己倒真没有想到,点了一点头,道:“是,师妹说得有理。” 秋鹏见石元朗听信了秀秀的话,便冷笑一声,再没有说第二句话,扭头而去,显得气恼和无礼。 秀秀也笑了一笑,望了石元朗一眼,回到内室休息去了。 折腾了一夜,石元朗也不能不休息一下,一番调息下来,外面已是天色大亮,睁开眼睛,只见秀秀正含着笑脸站在自己面前。 石元朗含笑道:“师妹早!” 秀秀含笑说道:“还早呢,要吃中饭啦!” 石元朗一震道:“什么,就到了中午!”那里话,凭他的功力,那需坐息这样久。 秀秀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是小妹在你身上动了一点手脚,让你多调息了片刻。” 最难消受美人恩,石元朗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秀秀显得自然而大方,笑着又道:“大哥,下午有计划没有?” 石元朗道:“我想听你的。” 秀秀道:“你如果没有定见,小妹倒很想进入‘天风庄’去看一看,我……”她很想说“我好久没有回去了”,可是话到口边,又忍住没有说出口来。 石元朗道:“白天去?” 秀秀道:“我们有理由正式拜庄。” 可不是,小玉姊能找石元朗,石元朗就有借口去“天风庄”拜庄。 石元朗道:“好,我们吃过饭就去‘天风庄’拜庄。” 石元朗和秀秀正式报名拜庄,“天风庄”也正式把他们迎入庄内,庄主翁志浩亲自接见了他们。 翁秀秀见到翁志浩的那一刹那,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来,但最后她还是冷静下来,只轻轻的称了一声:“庄主。” 翁志浩近看石元朗却是敞声大笑道:“石头,你这次学艺有成,衣锦回乡,你小玉姊可高兴死了,你就先去和你小玉姊叙姊弟之情,稍后老夫设宴替你接风。” 这是消除正面冲突的最高明手法,叙过姊弟之情,石元朗就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其实,石元朗现在的来意与昨天的情形完全不同,那还有什么脾气可发,如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想我多多了解这位翁师伯,想多多的帮助他度过他的难关。 一声吩咐之下,石元朗与秀秀被一位中年妇人领进了后院花厅之内,等候小玉姊前来相会。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等,小玉姊闻信之下,便飞也似地跑来了。 第三章 误会冰释后 共研追真凶 雄峰娘子马上改口道:“我也不发这种誓。” 那声音冷笑一声道:“你已经答应了,现在再反口迟了,去你的吧!” “吧”字才了,雄蜂娘子但觉先是穴道一麻,劲力尽失,接着衣领一紧,被人提着离地而起,在暗道中一阵游走,最后“啪”的被摔落地上。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人也几乎昏死过去,迷惘中只听那声音道:“老夫就叫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看你如何不守约言。” 昏暗中清醒过来,雄蜂娘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石头他们所住的院子里,自己心里明白,可是口不能言,手却抖动不止,成了一种怪病。 她可是真的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了。 话说石元朗也发现雄蜂娘子出了事,正要循声追去时,耳中忽传来一声轻呼:“石大哥,别走!” 一道火光从黑暗中亮起,秀秀可不就站在他前面不远之处。 石元朗大喜过望道:“秀秀,你没事吗?” 秀秀笑吟吟地道:“我要有事,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么?” 石元朗苦笑一声,道:“你可把我急死了……且慢,杜大姊可能出了事,我们先去找她吧?” 秀秀一笑道:“她只是被送回去吧了,不会有事的,你随小妹来吧。” 石元朗没问,因为秀秀不容许他多问,已转身向前走去,石元朗只有跟去。 甬道之中居然另外还有秘道密门。秀秀打开一道密门,把石元朗带进了一间大石室。 这间石室,秀秀从来没有提说过,秀秀把石元朗带进那间石室之内,不待石元朗开口,便笑着道:“这是新发现的,事前小妹一点也不知道。” 石元朗道:“先别说,让我猜一猜可好?” 秀秀道:“不用猜,他老人家就是我爹。” 石元朗道:“如果不是师伯他老人家,你也笑不上脸了……” “哈!哈!哈哈!石头,你有这份机智,也不枉你师父一片心血了。”秀秀的父亲,翁志浩翁大爷呵呵地走了过来。 石元朗抢步向前,行礼道:“小侄参见大师伯。” 翁志浩伸手托住石元朗,笑道:“你也长大了,还记恨师伯不?” 石元朗胀红着脸道:“小侄无知,叫师伯见笑了。” 翁志浩长叹一声,道:“这都是小玉给我们带来的灾难。” 石元朗愕然道:“小侄明白内情之后,对师伯你老人家只有尊敬再无嫌忌,又怎样怪责到小玉姐身上呢?” 秀秀笑道:“先把话听清楚,再表示你的意见好不好,谁怪责小玉姐来着?” 翁志浩道:“小玉没错,老夫是说,因小玉之故,惹上了‘鬼王门’,而导致了这场劫难。” 石元朗迷惑道:“请师伯明示。” 秀秀抢着说道:“还是小妹来告诉你吧……” 原来,胡小玉的母亲便是“鬼王门”中人,当胡小玉母亲得知胡小玉被翁志浩抢去之后,忽然兴起了母女之情,找上了“天风庄”。 胡小玉母亲当时找上“天风庄”时,是化名易容隐瞒了身份,后来她虽然明白了真像,“鬼王门”却对“天风庄”起了不良之心,于是胡小玉的母亲,便在“天风庄”私植势力,兴风作浪起来。 翁志浩乃是致力医学研究的人,庄中事务都由总管陆奎负责,首先陆奎便中了“鬼王门”的诡计,为“鬼王门”所控制,如此一来,“天风庄”便渐渐变了色。 事到如此程度,翁志浩还一直未发现陆奎的变节,对他的所作所为概不过问。 照说,翁志浩的“天风庄”已是一败涂地了,可是事却不然,陆奎忽然良心发现,暗中向翁志浩说明了一切经过情形和翁志浩的情境,这才给翁志浩带来一线生机,由陆奎暗中掩护,用伪死的手段,得与转入这地下密室之内,伺机收复“天风庄”。 当然,事情的经过细节不会这样简单,但那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没有一一叙述的必要了。 不过,石元朗还是皱了一皱眉头道:“师伯,小侄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师伯见示。” 翁志浩含笑道:“什么事?说吧。” 石元朗道:“你老人家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翁志浩道:“没有。” “为什么呢?”在这种情形之下,有一千个理由应该离开这里,但他却没有离开这里,这个理由不简单,当然要问个明白。 翁志浩道:“不为什么,老夫一生心血都在这里,舍不得离开。” 石元朗道说:“师伯,你有点言不由衷。” 翁志浩苦笑道:“老夫那里言不由衷呢?” 石元朗道:“因为你老人家留下来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秀秀一笑道:“爹,你就说了吧。” 翁志浩道:“说当然要说,不过,不是现在。” 秀秀道:“不是现在,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说?” 翁志浩道:“你们替我找到胡小玉的母亲之后。” 石元朗说道:“好,小侄这就去找她去。” 秀秀说道:“别忘了,还有我一份呢,不单是你一个人,爹,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翁志浩笑道:“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行么?” 秀秀笑着道:“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 翁志浩道:“现在就可以去。” 石元朗道:“师伯,我们到哪里去找她呀,她又到底是谁呢?” 秀秀说道:“胡小玉的母亲是‘鬼王门’中人,我们去找‘鬼王门’要人准没错。” 翁志浩道:“秀秀,这次你却错了,‘鬼王门’中人只怕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秀秀一愕道:“人海茫茫,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 翁志浩道:“当然有地方。” 秀秀道:“爹,那您就快说吧。” 翁志浩微微一笑道:“我本来要说,是你自己在打岔呀!” 秀秀娇嗔地道:“爹……” 翁志浩道:“牛头湾外牛头嘴有个姓白的老头……”一语未了,秀秀一声呼叫道:“白老头,我知道了……” 翁志浩笑道:“你知道什么?” 秀秀说道:“我们向他问胡小玉的母亲呀。” 翁志浩道:“他并不知道朱采娥的下落。” 秀秀一怔道:“朱采娥是谁?您怎么扯到她身上去了。” 石元朗道:“我想朱采娥大概就是胡小玉母亲。” 翁志浩点头道:“朱采娥就是胡小玉的母亲,她的外号叫‘尾蝎子’。” 秀秀叫道:“爹,白老头既然不知道朱采娥的下落,去找他做什么?” 翁志浩道:“他有一个朋友,知道朱采娥的下落。” 石元朗道:“师伯,我们这样去找他,他会不会告诉我们?” 翁志浩道:“秀儿,为父惯常用的那副金针,你可曾带在身上?” 秀秀道:“在。” 翁志浩道:“用五号金针为信物,他就会告诉你们一切了。” 秀秀忽然说道:“爹……我们走了,您……” 翁志浩笑道:“你们没有来之前,爹还不是活下来了,去吧。” 秀秀与石元朗别了翁志浩,从暗道中走了出去,石元朗笑道:“秀妹,你可叫人耽心死了。” 秀秀摇头苦笑:“我当初还是也吓死了,想不到家父还留了一手,另有密室的事,连娘都不知道。” 石元朗可不是这样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秀秀是个聪明的姑娘,可也是个不大容易保密的人,知女莫如母,能不让她知道,所以不让她知道为好。 石元朗笑了笑道:“现在总算已经知道师伯安全无恙,我们也可放下心了。”脚下加快,便向牛头嘴奔去。 牛头湾外牛头嘴的白老头,不但秀秀知道,石元朗也知道他这个人,他是个孤独老头子,从前石元朗就随胡老爹和小玉去看过他好几次。 这虽然是往事,但却使石元朗恍然而悟,走着,走着,一拍自己脑袋道:“是了,这白老头也一定不是一个等闲人物,我想他和胡家一定有什么关系,从前我怎么没有想到。” 秀秀一笑道:“现在想到了也不迟,快走吧。” 石元朗道:“咱们见了他,不能没有礼貌……” 秀秀道:“我知道,称他一声老前辈该不会错吧。” 说着,说着,白老头的小石屋已遥遥在望了。 所谓“牛头嘴”,不言可知是在河道一旁的特殊地形,白老头的小石屋就搭在那特殊地形上,门外还凉了一张鱼网,由此也可知白老头是一个以打鱼为生的人。 石元朗与秀秀快速的身形,忽然在石元朗的手式之下慢了下来:“屋内有人说话!” 白老头只是一个孤独老头子,屋内既然有了外人,这倒要加上一份小心了。 石元朗与秀秀两人身形一缓,秀秀道:“我先过去看一看。” 她话刚出口,人还没有掩过去,只见石屋的门一开,从石屋之内走出一人,那人望了他们一眼,便沿着河堤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绝不是白老头,因为他不是一个老年人。 秀秀心中有事,不免暗暗一震,提心吊胆地道:“石大哥,那人走得古怪,我们快过去看看。” 石元朗一点头,两人一拔身形便向白老头石屋扑去。 “什么人?”白老头果然不简单,居然发现了屋外扑来的身形。 显然,秀秀和石元朗都神经过敏了,白老头不好好的还在屋内。 秀秀先停下身形,站在石屋子之外,吁了一口气道:“白老前辈,晚辈是‘天风庄’翁秀秀,特来求见老前辈。” 白老头在屋内道:“翁秀秀,什么翁秀秀!”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出来。 秀秀道:“家父就是‘天风庄’翁庄主,好几年前,我们不是还见过面么?” 白老头终于“啊”了一声,道:“你原来是翁家大小姐,老朽失礼了。” 小石屋太小,倒真不便接待一位大小姐,白老头钻头走了出来。 白老头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一头白发,他又不好修饰,一头白发覆在头上有点怪里怪气。 这就是秀秀对白老头的印象,但白老头却完全不认识秀秀了,他怔了一怔道:“你真是翁家的大小姐秀姑娘么?” 秀秀点头道:“错不了,我就是秀秀,也许是老前辈不认识晚辈了,但老前辈该还认识家父这枚金地吧。”秀秀是有心人,早把那枚五号金针取在手中,一翻掌现出来。 迟早总得取出来,不如一见面就取出来了,也好开门见山谈话, 白老头呵呵笑道:“记得……记得……”目光一转,望向了石元朗。 石元朗迎着他的目光向前抱拳道:“晚辈石头,从前住在胡老爹处,不知老前辈可还记得晚辈?” 白老头哈哈一笑道:“你就是石头,老夫当然记得,只是完全不认识你了,你终于回到牛头湾来了,好极了,好极了。”回不回来,与他有什么关系,“好极了”三字,说得耐人寻味。 石元朗皱了一皱眉峰道:“听老前辈言下之意,是非常盼望晚辈回来,不知老前辈有何指教?” 白老头道:“你要就此一去不回来,可就忘了老夫了。” 石元朗摇着头,苦笑道:“老前辈越说越叫晚辈糊涂了。” 白老头道:“你可知道,老夫与胡老头算是朋友?” 石元朗道:“老爹也这样说过。” 白老头道:“胡老儿有样东西要老夫交给你,你如果不回来,你叫老夫如何向胡老头交代。” 石元朗道:“才能前辈说得是。” 秀秀一旁接口道:“是什么东西?” 白老头道:“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什么东西,老夫就不知道了,你们等着,老夫就去替你取来。” 白老头没请他们进入小石屋,自己回到小石屋去了。 第四章 将心比明月 照向有情人 到了燕子巢,石元朗与秀秀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所谓燕子巢也者,就是在皖鄂交界处的小界岭。 当天他们没有去看朱采娥,因为天色已晚,不敢去招惹那怪人。 第二天一早,姚香香领着他们进入一片密林之内,通过密林,前面早一片沼泽地带,姚香香指着远处一株高耸的大树道:“他们就住在那大树下面,我们燕子巢的人与他们有约,不便过去了。” 石元朗与秀秀谢了姚香香,一步一步向那大树走去,好在他们都有一身奇高的功力,沼泽地带虽然难行,只要小心一点,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眼看就快要接近那棵大树了,石元朗与秀秀心里都有点紧张起来,不知此行任务,是否可以完成。 他们停步调息了一下,把心气和平下来,这才一路谈笑着向前走去。 到达大树下面,秀秀的秀眉却高挑了起来,冷笑一声:“可恶,咱们可上当了。” 敢情,大树附近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朱采娥与那怪人了。 石元朗当然也有点恼怒,但却在一抬头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气,喝道:“秀妹,小心树上。” 秀秀一抬头,已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正站在他们头上的树桠上,那老人还咧着一张嘴望着他们傻笑。 看来,倒不像有什么恶意。 石元朗又轻声道:“秀妹,小心树上的水蛭。” 秀秀这才又注意到,只见树上爬满了一条一条的水蛭,大的足有五寸多长,好不怕人,秀秀只觉毛骨悚然,两条腿顿时软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这种水蛭不仅可怕,而且叫人见了恶心,秀秀就因恶心,所以腿才发软的。 石元朗轻声道:“秀妹,别怕……” 一声未了,秀秀更是尖叫一声道:“石大哥,不好了,你的脚上已经爬满了水蛭……” 石元朗低头看去,可不是爬满了水蛭,再看看秀秀,脚上爬的水蛭比自己脚上的更多。 幸好秀秀心态吓得失了常,见了石元朗脚上的水蛭,而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上,否则,她非当场昏倒不可。 石元朗暗自倒抽了一口气,也不敢告诉秀秀,只道:“秀秀,我们先退出去再说。” 那披发怪人这时叱喝道:“不要动,一动就自讨苦吃了。” 石元朗道:“为什么不能动?” 那披发老人道:“这水蛭奇毒非凡,不惊动它倒还无事,你们要身形一动,惊动了它们,被它们咬上一口,你们就有得罪受了。” 不动就不会被咬,石元朗可不敢妄动了。 这时,秀秀忽然又尖叫一声,道:“石大哥,你看,他好像小玉姊啊!” 那人虽然长发披肩,但脸型模样,真有几分像胡小玉,居然被秀秀注意到了。 那人一震道:“什么小玉,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的反应,使得秀秀精神一震,也忘了恶心的水蛭,仰着头道:“晚辈翁秀秀,他是石头。” 那人对秀秀的本名淡淡的没一点反应,但对于石元朗的小名“石头”却有着非常强烈的表情,声音激动地道:“你就是石头?”身子一泻落到了石元朗面前。 石元朗欠身道:“晚辈石元朗,石头乃是晚辈小时的小名。” 那人接着问道:“你就是随着胡老爹胡小玉一起长大的石头?” 石元朗说道:“晚辈正是那石头。” 那人忽然向石头与秀秀挥手道:“去!去!去!去你们的。” 石元朗与秀秀以为那人要他们走,方待问个明白的时候,见身上的那些水蛭纷纷从他们身上滚落地上,向四周逃去。 他们这才恍然,原来那人是替他们驱走那些讨厌可恶的水蛭。 水蛭绝不会有那高的灵性,听得懂那人的吩咐,显然是用了驱除药物,秀秀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微微一笑,道:“多谢前辈。” 这时那人才向秀秀道:“你叫翁秀秀,可是翁志浩的女儿?” 秀秀道:“是,请教老前辈是……” 那人道:“我是胡小玉的娘。” 石元朗与秀秀大喜过望,同声道:“原来您就是胡伯母,朱老前辈。” 朱采娥道:“你们知道老身?” 秀秀道:“晚辈与石大哥还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探望老前辈,想不到老前辈体健如常,太出人意料之外。” 朱采娥道:“你们以为老身该是一个活死人是不是?” 秀秀道:“人家在胡说八道?” 朱采娥道:“其实半年以前,老身确是一个活死人,老身恢复正常以后,外人不知道吧了。” 显然,她的恢复正常,连燕子巢的人也不知道。 秀秀想起另外还有一个怪人,不由得问道:“听说还有一个人呢?” 朱采娥道:“他走了,三个月前就走了,啊!老身见了你们心中高兴就只顾说话,忘了待客之道,你俩请随老身来。” 她带着他们飞上大树之上,原来大树上有一个暗门,从树身之中,直落树下地下室。 这地下室还真干净舒适,人处其中,又安全又隐秘,最是理想不过。 朱采娥还有香茗待客哩。 秀秀喝了几口香茗,迫不及待地问道:“伯母,您说您半年前还是活死人,现在又是怎样好的?” 朱采娥道:“说起来,这都是令尊做的手脚……” 秀秀暗暗吃了一惊,忖道:“糟了,这个仇可大了,等会那还请得动她。”心中为难,口中可就难于应付了。 朱采娥微微一笑道:“别耽心,老身一点也不记恨令尊,其实老身感激令尊都来不及哩!令尊还平安吧?” 秀秀这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道:“多谢伯母关注,家父很好只是成了一个黑人,见不得天日。” 朱采娥望着秀秀一笑道:“令尊还没把‘天风庄’要回来么?” 秀秀一叹道:“还说要回来,谈何容易,伯母,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你去助我们一臂之力,尚望你老人家不要拒绝。” 朱采娥立时点头道:“老身乐于为令尊效劳,只是,老身这点点艺业能帮得上忙么?” 秀秀道:“伯母,别客气了,家父要我们来请您,一定有他的道理。” 朱采娥一点不做作地点头道:“说得也是,老身也真想到外面去走走了。你们坐坐,老身收拾好,立刻就随你们走。” 朱采娥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惊叫一声,道:“这里还有一封密柬哪!” 密柬上注有“离前拆阅”四个字。 朱采娥拆开密柬,只见密柬内写着:“离前必需有精通金针过穴之人,以度厄大法行针一遍,始可成行,否则,全功尽弃,永坠苦海。” 朱采娥废然叹道:“我不能走啦。” 石元朗道:“伯母,你走成的了,秀妹就懂金针度厄大法,怪不得翁师伯特意要秀妹一同前来。” 秀秀道:“度厄大法,非同小可,行针之前,晚辈必需对伯母你的体能近况有非常深入的了解,然后下针之时,才能轻重深浅不失其分寸。” 朱采娥道:“秀秀,你要如何了解,请说罢。” 秀秀道:“请你先把你在这里的生活情形,说个大概。” 朱采娥道:“我隐居在这里大约三年多,半年以前的情形,我不大清楚,但据程立说,我来此之后,便已人事不知,但每天必用九十九只水蛭附在身上吸血一个时辰,接着第二天便将那吸我血的水蛭煮熟作为我一天食用的食物,如此周而复始,我就这样渡过了三年活死的岁月。” 秀秀沉吟有顷道:“你服食那水蛭时,是否也加了某些药物?” 朱采娥道:“据程立告知,令尊给他带来了不少药物,每餐都连同水蛭一同服用。” 秀秀道:“半年之前,你于是完全恢复了神智?” 朱采娥道:“正是如此,我突然之间清醒了起来,而且恢复了神智。” 秀秀点头道:“我明白了。” 石元朗听了半天,却是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道:“秀秀,这是怎样一回事,简直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秀秀说道:“这是因为伯母体内血液中产生了一种毒素,那种毒越来越重,麻痹了伯母的神智,而将伯母变成了活死人。” 朱采娥皱了皱眉头道:“用水蛭吸我的血,那是吸我身上的毒素,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又把那些未蛭煮给我吃又是为了什么呢?” 秀秀道:“水蛭虽然是绝毒之物,吃吸了你体内毒素,便产生一种抗毒作用,换一句话说,也就是有它体内之毒,中和吸自你体内之毒,以求生存,因此那些水蛭体内自然形成了一种解毒剂,然后,你再服下解毒剂,于是,你体内的毒素消除了,接着你就恢复了神智。” 朱采娥感激地道:“令尊对我实在是恩重如山,我今生今世只怕也报不了。” 秀秀道:“伯母你这话就见外了。” 石元朗心中想着一个问题,便问道:“那为什么还要用金针度厄之法呢?” 秀秀道:“这个问题,我还要进一步的观察,才能解答。” 朱采娥道:“如何进一步观察?” 秀秀道:“晚辈‘开元指力’,一查你四肢百穴就可以找到答案了,伯母,你请坐好,晚辈现在就可以动手。” 秀秀把手指向朱采娥腕脉上一搭,便埋首于沉思之中了。 过了很久一段时间,秀秀收回了手,脸上透着一片迷惘之色,半天没有说话。 石元朗心中犯了嘀咕,忍不住问道:“秀妹,人怎么不说话?” 秀秀道:“你要我说什么?”忽然站起了身子。 石元朗一怔道:“秀妹,你这是怎样了?” 秀秀望了朱采娥一眼道:“石大哥,看来我们是上了人家的当,咱们走吧。” 石元朗道:“秀妹,胡伯母可不是外人……” 秀秀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何不问问她,她可真是胡伯母?” 朱采娥沉静地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朱某人?” 秀秀一笑道:“你可知胡伯母现在有多大岁数了?” 朱采娥道:“老身今年六十四。” 秀秀道:“从各方面说,你都不像六十四岁的人。” 朱采娥道:“这就怪了……” 秀秀摇着右手三根指头道:“家父的三指玄功,堪称独步天下,我这三根指头么,虽不能与家父媲美,除了家父之外,却也不作第二人之想,你的脉象,别说没有六十岁,就四十岁都不到,说!你到底是谁?在此冒充朱老前辈。” 石元朗悚然一震道:“她……他是冒充的?” 秀秀道:“我相信我的指头比我的眼睛更有把握,错不了,她是假冒的。” 石元朗面色一变,星目之中射出二道带煞的棱芒,冷道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采娥目光不定地道:“我要是不说呢?” 秀秀道:“事关重大,我们就只有不择手段的对付你了。” 朱采娥一笑道:“凭你们两人,对付得了我么?” 秀秀笑了一笑道:“我要是在你身上先做了手脚,形情就不同了。” 朱采娥一震道:“你……” 秀秀道:“不信是不是?” 石元朗道:“我们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交代得清楚,交代得有理,我们绝不会为难你,希望你不要逼我们走极端。” 朱采娥犹豫起来了。 秀秀也道:“事关重大,我们是绝不会放手的。” 那朱采娥心中似是作了决定,点了一点头道:“秀妹,你的三指确实很玄,其实你们不逼,迟早也会知道的。” 秀秀愕然道:“秀妹,你叫我?” 那朱采娥竟指石元朗道:“我还叫他小淘气哩!” 石元朗一愕道:“你是……” 她这时微微一笑道:“我说我是你们的小玉姊,你们相不相信?” 秀秀道:“你不是小玉姐,小玉姐早死了。” 她确是胡小玉,嫣然一笑道:“你能确定我死了?” 石元朗双目呆呆地凝视着她,忽然大叫一声,道:“不错,你就是小玉姊,小玉姊,你……你……”高兴极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秀秀讪讪地道:“她真是小玉姊?” 石元朗说道:“她真是小玉姊,错不了。” 秀秀道:“你凭什么这样肯定?” 石元朗道:“这个我也说不出来,但我知道她就是小玉姊。” 秀秀心头上掠起一道忧思,幽幽的轻叹一声,道:“我相信你的感觉,来吧,小玉姊,我们行针吧!” 秀秀当然不希望胡小玉还活在人世之上,可是这种话她又如何说得出来,自然就只有自己难过了。 不过她却是一个心地光明的人,心里对胡小玉纵有说不出的私心,她却绝不因此对胡小玉有所偏私,自己该做的事,她一点也不推诿逃避。 胡小玉看出了她落寞的神情,心中一动,微微一笑,道:“一定要行针么?” 秀秀道:“一定要行针,行针对你有天大的关系,所以非行针不可。” 胡小玉道:“有什么天大的关系?” 秀秀神秘地一笑,道:“这个么,暂时不能说,行完针之后你便知道了。” 胡小玉从秀秀神态中,已看出秀秀对石元朗甚是有情,不免暗暗忖道:“她会不会利用行针的机会动点手脚?”接着,又忖道:“这样也好,试试她的为人心性。” 胡小玉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接受了秀秀的行针。 “金针度厄”大法,可是针术中最繁复奥妙的针法,不但穴道多,而且用针的深浅轻重,快慢缓急,都有一定的分寸,丝毫失误不得。 行针的时间,足足用了二个多时辰,只累得秀秀香汗淋漓,人几乎虚脱了过去。 在秀秀调息时,胡小玉已先自调息完毕,这时,她觉四肢百穴通泰舒服到了极点,同时,丹田之内,真气凝聚如胶,微一伸手投足,便力达四肢,收发由心。 胡小主刚才还怕秀秀暗中弄鬼,这时,才知道秀秀是如何的纯真可敬,心币不由一阵难过,轻轻地叹了一声。 石元朗当然也看出了秀秀的神情落寞,也同样耽心秀秀会弄点什么鬼,胡小玉这声轻叹,却听得石元朗心神一震道:“小玉姊,有什么不对?” 胡小玉望着秀秀流下二行感激至极的泪水,道:“她实在太好了。” 她的话好像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石元朗心急道:“小玉姊,你到底怎样了?” 胡小玉笑口道:“我很好。” 石元朗暗暗吁了一口气道:“行针的结果如何?” 胡小玉说道:“她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 石元朗简直不敢相信,张大着一双俊目道:“你是说秀秀用金针度厄大法,替你打通了任督二脉?” 胡小玉含笑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试一试。”衣袖一挥,一股无形劲力,潮涌般卷向石元朗。 石元朗立脚不稳,被震得退了四五步远。 石元朗惊喜交集地道:“小玉姊,你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胡小玉道:“翁伯伯与秀妹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是这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石元朗含笑道:“自己姊妹谈什么报答,小玉姊,你又见外了。” 胡小玉又轻轻一叹,锁住了自己的心扉。 石元朗忽然想起一事道:“小玉姊,陪你在一起的,可就是伯母?” 胡小玉点头道:“除了自己的娘,谁能尽心尽意的这样照顾一个活死人。” 石元朗道:“她老人家哪里去了?” 胡小玉道:“到牛头湾找翁伯伯去了,想禾到翁伯伯却派你们来了。” 石元朗道:“我们要不要等她老人家回来后再走?” 胡小玉道:“这倒不必,我们约定有联络信号,随时留下信号就可以了。” 石元朗话题一转道:“小玉姊,你的拳脚兵刃等招式怎样?” 胡小玉道:“没有发病之前,我在‘天风庄’也练了练武功,病好了后,家母又教我不少,只是没有和人动过手,不知管不管用?” 石元朗皱了一皱眉头道:“照说你练功的时日并不长,任督二脉怎会豁然而开呢?” “小玉姊只怕从小就有内功基础,再加上水蛭滋补之功,于是造就了小玉姊这身功力。”秀秀答着话,缓缓站了起来。 胡小玉现在对秀秀可是敬爱倍至,一见秀秀调息过来,赶忙走来拉起秀秀的手道:“秀妹,真是谢谢你了。” 秀秀苦笑一声,道:“小妹只是做我所能做和所应做的事,不值得一谢,倒是家父目前渡日如年,我们还是赶快回‘天风庄’要紧。” 胡小玉道:“是,我们这就动身,秀妹,你要不要再调息片刻?” 秀秀道:“我很好,现在可以走了。”身形一拔,出了地底暗室。 秀秀想起胡小玉与石元朗的关系,心就耿耿的,再也快乐不起来,只想远远的离开他们大大的哭一场。 秀秀人一射出大树,回头望了望后面,不见胡小玉他们跟来,脚下连点,身形急掠而起,飞出沼泽地带,伏在一块大石头上,情不自禁地放声痛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她知道石元朗对小玉姊的感情,可是,小玉姊又那里会知道自己对石大哥的感情?这是一场极不公平的竞争,而自己却是命里注定的失败者,想想,谁能不伤心地要大哭一场?正当秀秀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忽然头上有一只轻柔的手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