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侠双姝》 第一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时值严冬,大地一片银霜,冷风刺骨,天色灰黯,路旁柳枝光秃秃的,景象是一片肃杀。 在通往南昌一条官道之上,因下着漫天大雪,行人早已绝迹,只有偶而一两声狼嗥狗叫,点缀着这荒野的风景。 在这无边寂寞寒冷的冬天,突有一条灰色人影,自附近武当山中,闪电奔驰而来。 刹那间,那条灰影已来到官道旁一座土地庙旁,连连急咳。 “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紫血,雪地之上,显得分外耀眼。 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张苍老稀古的冷削面孔,加上一双阴森尖锐的双目,令人望而生畏。 只见他踉踉跄跄,走到土地庙旁,似乎已经支持不住,终于坐了下来。 老人坐下之后,立刻闭目盘膝,行功调息,约摸过了顿饭光景,鼻孔之中渐渐冒出一段淡淡白气,这是武功已达绝顶时期,始能产生的现象。 那股淡白之气,渐渐变为红色,老人脸上,肌肉收缩也由慢而快,呼吸加重,双手颤抖。 过了盏光景,老人双目倏睁,射出二股冷电般光芒,鼻孔淡红真气,已变成朱红色,太阳穴忽然鼓涨寸许,面色惨厉,似乎已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半响,老人突然长叹一声,朱红色真气即时收回,苍老面上,顿现出无比失望的神色。 他喃喃自语道:“唉!还是不行,想不到‘红魔生’的‘玄龟罡气’果然霸道,如不是我中了‘玉真子’的‘伏魔钉’,加上连夜奔驰使内伤加剧,无论如何,也不会担不起这口真气,但是……唉!难道我‘绝命圣者’,叱咤一世,竟是埋骨在这小小土地庙中不成?” 老人躺在土地庙旁,静静回忆,也许人之将死,对世间一切,都会觉得恋恋不舍。 忽然老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这种痛苦中的笑容,充满了无比的骄傲。 “哼!四条命换一条命,当今四个武林绝顶人物,丧命我手,死也值得了,只是还有五个,继承衣钵的人,为我办完尚未办完之事,为我索回这笔仇恨……” 突然老人双目闪电般望了土地庙一眼,这一望之下,立刻发现土地庙中,睡着一个十四、五岁,衣裳褴褛,形如乞丐的少年。 老人注视了少年半响,心中一动,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身旁。 仔细再一注视少年,不由面露惊喜之色,但刹那间,面上又恢复了冷削神色。 老人双手互搓,暗忖:“此子相貌清秀无比,骨胳神俊,正是练武上乘材料,但不知他心性如何?” 忖罢!忽然单足微挑,将少年踢得一个翻身,醒了过来。 少年睡梦之中被人踢醒,张眼一看,见是一个年老古稀老人,站在身前,微怔之下,不由脱口道:“老公公为何踢我?” “绝命圣者”不由分说,单足挑处,又将少年翻了个大跟斗,一跤倒地。 少年爬起身来,见这老人横蛮无比,不愿再留,立刻走出庙口。 “绝命圣者”那能容他离去,突然一掌发出,平空将少年吸了回来。 少年一愕,“绝命圣者”有心相试,立刻手足齐下,将少年打得体无完肤。 少年静静地忍住,这些年来,他已经尝尽了人们的欺凌,这种殴打在他看来,已是极为平常之事。 他忍着!忍着!清俊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坚毅,似乎世上的一切苦痛,都能忍受一般。 “绝命圣者”缓缓地停下手来,看着少年脸上这种异乎常人的神色,不由暗暗诧异。 终于他停下手,冷削的目光,望着少年,沉声问道:“我这样打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少年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臂,坚定地说道:“我还没有反抗的能力,你叫我怎么反抗呢?” 老人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少年,简单的两句话中,竟似了懂得了不少世事的艰辛,说来轻易,但却充满了无比的轻蔑和自嘲。 心中一动,乃又说道:“如果你一味不反抗,被人打死了,又如何是好?” 少年闻言,低头想了一会,说道:“那是我命苦,没有别的办法,只要我能练成武功,自然就能反抗别人的欺侮,但是……” 少年说到这里,不由低下头去,悲哀地笑了一下。 忽想起自己何必同这老人,说这些话,连忙住口不言,抬眼一望面前老人。 只见老人双目忽的一睁,两道光电射而出,正好与少年的目光对个正着,四目交接,少年只觉老人目光如利剑一股,吓得忙低下头,冷冷打了个寒战。 暗想道:“这怪老儿眼光恁地犀利!难道是个身怀武功的人不成?刚才老人一掌发出,自己身躯立被吸回,那一定是一种绝高的武功。” “绝命圣者”这时面上复杂,心事潮涌,面前这少年,不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弟子吗?但自己只有七天活命,只怕他没有这种耐性,辜负了自己临终的无限希望。 突然少年向地一跪,说道:“弟子已看出老公公是位身怀武功之人,求您收留弟子,练成武功,报父母惨死之大仇!” “绝命圣者”微喟一声,道:“只要你答应替我办一件事,我就传你绝世武功。” 少年闻言,大喜道:“弟子答应,无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绝命圣者”突然面露慈笑,道:“你是那里人?何以如此狼狈?” 少年忙恭声道:“弟子越飞,江西临城人,幼年父母遭仇人暗算而亡,只有弟子一人侥幸逃出,天涯角海,寻访名师,以期练成武功,为双亲复仇。” “绝命圣者”点头,越飞何等精灵,见状连忙屈膝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绝命圣者”突然面色一沉,说道:“好!你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徒弟,现在我受伤甚重,只有七天可活,在这七天之中,你能学得多少,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过了一会,又道:“老夫叱咤江湖,纵横一世,因杀戮甚多,是以人称老夫‘绝命圣者’。” 说到这里,老人脸色骤变,喷出一口紫血,人也摇摇欲倒。 少年眼快,忙扶起师父,只闻老者嘴唇微动,发出极弱声音道:“飞儿!快从我袖中取出一个玉匣,取一粒‘龙涎胆’给我服下。” 少年忙依言自老人袖中取出玉匣,只一打开,就觉一股清香之气,中人欲醉,少年吸进少许,便觉丹田一股热力翻滚,立刻四脚舒适,疼痛全消。 回头一看,老者气息渐重,脸色苍白若纸,连忙从匣内取出一枚核桃大,色呈碧绿色晶莹醒目的丹药,给老人服下,“龙涎胆”入口即化,老人精神一振,猛喝道:“飞儿,快将为师的平躺地上,用棍出力拍打双足脚底,三百六十下,要快。” 飞儿猝听,不觉心头一怔,暗想:“那有人这样治疗法?” 见老人催促,手脚不敢怠慢,找到一根碗来粗细木棍,闭眼就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耳听师父一声“好了”,这才停手。 过了一会,老人脸上神色稍见缓和,继续说道:“飞儿,为师即将过世,但绝世神功,幸得传人,如你能在最后几天里将我武功完全学会,我就死而无憾矣,三十年前为师在江湖上,能够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的人,几乎屈指可数,当然他们也休想活命!老年之后本思退隐江湖,但武当‘紫阳真人’,峨嵋‘空无大师’及雁荡‘玉真子’,崆峒的‘红魔生’,视我为眼中钉,非制老夫于死地不可,但他们竟没想到我‘绝命圣者’在临死之前,造就了一朵武林奇葩,为我报仇,哈!哈!哈!……” “绝命圣者”说完,眼睛忽现出凌厉的神色,这种眼光包括了骄傲、狠毒,但又有点空虚。 “绝命圣者”一阵狂笑后,见飞儿正以一对迷惑的眼睛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不能再耽误时光,这七天内,越飞是否能完全领悟,那是很难推测的事。 他取出玉匣,交给飞儿,这是他费了十四年之久的时光,用种种异草配制的“龙涎胆”,一共练就五粒,功能疗治百毒,练武人服了一粒,能抵二十年功力,适才他自服一粒,尚有四粒,“绝命圣者”取了一粒,用拇指捏去外壳,命飞儿服下。 然后,把失传达三百年奇门绝技“阴阳神功”坐功口诀,授与飞儿,飞儿确是练武奇才,一点就透,不到三个时辰,已经学会,“绝命圣者”惊叹一声道:“想不到你悟性这般之高,想当年,为师的在山洞中足足练了一昼夜,才摸会了大概,你不到三个时辰就学会了,足见你实为千选良材,不过你且慢高兴。须知武功之道,在于不时勤练,始能登峰造极,不能一日怠惰,知否?” 越冰连忙应是。 此时“龙涎胆”药力已自行开,飞儿只觉“丹田”之内,如有一条灵蛇在翻滚乱窜,混身奇痒,端的难受已极。 “绝命圣者”见状,也不怠慢,命飞儿照“阴阳神功”的坐功行开。 飞儿连忙屈膝盘会,双手环胸合掌,向天猛吸一口真气,按照坐功秘诀展开。 实时只觉腹部奇热难当,胸口奇冷,几乎受不了这阴阳一体的功力侵迫,但他异禀天生,虽觉难受,仍极力忍受。 过了一盏茶光景,那两股奇热,奇冷真气,慢慢互合,此时遍体舒适异常,不由心中暗喜。 正在飘飘欲仙之际,猛觉身后一股劲风击到,其利如刃,大吃一惊,双足用力往上一纵,平空拔起三丈余高,躲过急袭劲风。 回头一看,“绝命圣者”满面笑容,这才知道自己功力大进,大喜过望,连忙叩谢师恩,“绝命圣者”双手一拦道:“你且慢点高兴,这仅 初步功夫而已!”又道:“还算不错,你已能做到‘气穴归神’地步,适才你吃的‘龙涎胆’,足抵上你二十年功力。” 说罢,拿出玉匣,命飞儿收下道:“这‘龙涎胆’尚有三粒,希你能珍视它,要知道为师的得之十分不易,现在为师尚有五天寿命,也用不着它,你且收下,还有为师的一把武器‘金腾月戟’,乃前辈异人‘龙沓羽士’所用,为师的无意中发现得来,从未用过,可弥补你功力之不足,但取时勿超过二更天,否则你休想取到手。” 说罢,将本身所有绝技“金桩神指”、“玉缕掌”、“阴阳神功”、“莽牛罡气”、“犁龙手”、“擘月剑”一一传授飞,尤其“阴阳神功”,更加详细说明,更不嫌烦的做给飞儿看。 只见他,外袍一脱,在场上游走一圈,脚步不七不八成孤形略变,双手平置过胸,猛一吸气,银发根根倒竖,右手渐渐血红,掌心般大的地方,晶莹夺目,左掌却白色,白得毫无血色,似有寒气冒出,掌心寸余地方如一颗白色珍珠,闪闪发光。 越飞那里瞧过这惊人神功,不由惊得两眼圆睁,身体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绝命圣者”突然猛喝一声:“飞儿,不可上前!” 说未了,倏的一声长啸,响彻云霄,身体闪电一般转动,夹着“丝丝”无比强劲的掌风,四周几丈见方的大??石块,山崩地裂地倒了下来,碎石如满天飞花,喷起十余丈高,纷纷落下,似乎是一阵狂风暴雨。 飞儿大吃一惊,闪避已来不及,只觉落下的碎石泥粉,忽热忽寒,正如烧热的铁砂,夹着冰雹一般,不由六神无主,暗暗惊心。 “绝命圣者”悠然收起,笑道:“这就是为师行走江湖,未遂敌手的‘阴阳神功’,哼!如不是‘玉真子’那老鬼埋炸药,使我内脏震动受伤,运不起‘阴阳神功’,否则,叫他们一个个尸骨无存,嘿嘿。” 言罢,连连咳嗽,他真力消耗甚多面色不由又渐苍白。 越飞暗道:“师父受伤之余,‘阴阳神功’尚如此利害,如果没有受伤,不知更要厉害几倍。” 第六天深夜,“绝命圣者”一身武功,已经全部授给了越飞,在这六七天中,越飞深觉他和老人的情感,比六七年还长,他暗下决心,誓将恩师仇家一一消灭殆尽,眸子中间,第一次露出了怨毒的神色。 第七天瞬眼即至,这天,“绝命圣者”脸色苍白,向越飞道:“为师即将逝去,记着,江湖人心险恶,你不杀他,他必杀你,为师即是例子。”又道:“飞儿!靠近我坐下。” 越飞依言坐下,忽觉得“命门”“气海”两穴,一股热流循环全身三十六大穴。通向丹田,打通了任,督二脉。越飞忽觉全身真气,平空增加何止一倍,不由大喜过望。 却见师傅面如红枣,两目已闭,全身骨骼一阵乱响。 越飞大恸,痛泪汩汩而出。 “绝命圣者”微喟一声,一代奇人,就此长息。 虽然世上没有一个人说过他一句好话,可是越飞心坎之中,却深深的怀念着他。 越飞呆呆的低泣一回儿,含泪葬了师父遗体,方才收拾包袱,长啸一声,向西方一掠而去。 大地平静,冷风肃肃,刹时霜雪又掩没了大地。 韶光易逝,漫长的五年过去了,这五年中,江湖上多少奇人怪杰隐去,年青英杰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武功山一座土地庙旁,今晨平空多了一束鲜花,和一堆烧毁的纸灰。 ×      ×      × “括苍山”,这个风景奇绝天下的名山,入夜之后,总有一个年已弱冠,身穿黄衫的俊美书生,徘徊在山脚之下,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喃喃自语道:“唉!师傅叫我七夕节到‘括苍山’‘日月洞’取金腾月戟兵器,但我……找遍了括苍山,也没有发现像先师提过那模样的山洞,真奇怪,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他计算日期,今天不正是七月七日吗?“嗄!先师不是说过绝对不能挨过二更?否则再也休想找着了。” 言到此,猛一振神,睁开精光迫人的眸子,往山围四周搜索。 忽然他眼光停在东南言山腰凸出来的一块磐石上,毫不迟疑,纵高十丈余,如大鸟临空,半空一转,人已落在磐石之上。 他四处略一观察,半响,他叹了一口气,露出极端失望的样子。 正当他要照原路纵退之际,忽然侧耳倾听,似乎有一种像劲风刮过草水的声音,丝丝的,越来越近,一股琉璜味已自传来。 他猛然一愕,一个念头在脑里如闪电般一逝而过。 来不及再思索,身形已自纵往别处,尚未落地,刚才停身的大石突然“轰”的一声爆炸,满天大小碎石,繁星般洒落,堆得山脚之下,像一座小山似的。 他暗自唤了一声“侥幸”幸亏没冒昧行事。突然山腰露出一个小洞,他不由一怔。 但见那洞直径约摸二尺,洞内阴风阵阵袭出,显得此洞深不可测。 少年书生暗吸一口真气,骨骼一阵抖擞,喀……喀……暴响,一个人顿收缩成三尺小孩子一般大小。 少年运起“御肌缩骨功”钻进洞内,又一阵骨胳响声,那少年又回复原态了。  洞内高可三丈,宽丈余,四壁光滑,似用大理石砌成一般,洞顶条条钟乳垂直如玉,晶莹光亮,洞天福地,甚是美观,洞中央有一付石像,面目酷似先师,栩栩如生。 少年连忙整衣肃客,叩了三年响头,正四下张望,忽然洞侧传来轧轧……之声,少年书生抬头一瞧,不由一声惊呼。 原来那酷似师父的石像,不知何时隐去,替代的是一个三尺长,六寸半径的铁匣子,少年知道此铁匣内,就是师父成名武器:金腾月戟,忙又恭恭敬敬行了礼,便想打开铁匣。 但四处找了半天,始终找不出一点裂缝把手,不由情急起来,也不考虑,双手运足真力,猛然击下。 又听“轰”的一声大响,震得四壁“嗡嗡”传来回声,铁匣仍然毫无损害。 少年书生暗想道:“这掌何止千斤重力,就是纯钢也会震裂,这铁匣看来毫不起眼,恁地震他不开,我偏不信。” 他微一提气,双掌竟用十成真力击下,又“轰”的一声大响,铁匣乃思师采取南海万年寒铁铸成,再锋利的宝剑也休动他一毫一发,何况掌力? 少年书生将铁匣从他里取出,拂去尘土,在铁匣北面找到一条极细,几乎肉眼也看不清楚的黑线,暗用内力,将黑线一头撕掉,左手用力一拨,铁匣“霍”的一声,顿被打开。 突然金霞万道,电射而出,瞧得少年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见它全体通红,约有三尺来长,戟头成碧玉色,闪闪发出碧绿清光,两旁各有倒钩一个,除把手五寸外,戟身锋利当常,寒光暗泛,鳞甲闪闪,好不美观。 少年用劲一舞,鳞甲片片竖立,两倒钩中暗藏金珠一十八颗,腾身并有小孔八处,舞到急处,嘘嘘怪响,好不惊人。 少年将金腾月戟套上皮套,隐去金光,束在身上,正想出洞,忽闻一阵香味随风飘来,不由心中一动。 少年随香寻去,找到洞的尽头,发现一株五尺多高的小树,斜生在洞壁上,干枝呈黄绿色,正长着六、七个碗大的黄色果子,那树枝似容纳不了这果子的重量,枝干弯曲,几乎触到地面。 少年心中一动,摘下一颗就往口里送,但觉这果气味芬芳,汁液甜美,一口气吃了四、五个,精神大振,又摘下另外两个揣在怀里,走出洞外,攀缘下山。 ×      ×      × 行至山脚,已是薄暮时分,少年一看四周无人,乃展起“凌虚轻功”,人如一缕烟般,向城里飞驰而去。 “括苍山”东六十里“吉龙城”,今天正逢一年一度的赶集日子,大街小巷,人影晃动,显得十分热闹,这时客栈,酒楼,到处挤满了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那一番喧哗景象,确实少见。 “吉龙城”最大酒楼为“归来乡”,传闻名儒柳宗元曾来此一游,并在“归来乡”题了一首词叫“归来”,“归来乡”因而声名大噪,又逢今天热闹的日子,愈发门庭若市,掌柜伙计忙得团团乱转,不可开交。 搂下尽坐些小生意人,老百姓,走江湖的,济济一堂,不时传出大笑之声,乌烟瘴气,杯盘狼藉。 楼上就不同了,尽管下面如何叫嚷,还是一片平静,里面尽是些地方上颇有名气的乡绅、富家、名士、他们爱干净清净,倒不在乎花几个钱。 此时走上一个身穿黄衫弱冠年纪的俊美书生,只见他生得剑眉星目神仪内蕴。秀逸夺人,举目翩翩,矫健不群,凤目开合间似有一道寒光,慑人心魂。 他走到窗旁空位上坐下,呼来酒菜,也不讲话,慢慢吃食。 半响,那黄衫书生推开酒杯,凝望窗外江水,似乎甚为感慨,不由吟道:“时难年荒世业空,孤子羁旅奔西东;家园逢仇遭大难,只身流离道路中;弓影暗悲孤飞雁,辞根化作九秋蓬;俯视江水如垂泪,仰望白云犹抛絮;孤鸿振翼唳云端,蛟龙出池飞长空。” 声色悲壮,如裂金石,节拍有力,十分悦耳,书生吟罢,不由微喟一声。 这时楼上又来了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贵公子,似乎比那黄衫书生更为俊美潇洒,只见他面色白皙如玉,鼻梁挺直,极为神俊,风目有神,但双眉细长如柳,缺乏黄衫书生那股英挺之气。 他朝四周略一打量,走到靠窗一个空位坐下,无巧不巧正坐在那黄衫书生对面。 只听他一呼唤! “喂!伙计,快把酒菜端来。” 黄衫书生微皱剑眉,暗道:“怎么这般年纪,还是一口气童音。” 心里想,眸子不由向那年青公子望去,正好对方也一抬头,四目对个正着,黄衫书生含笑点头,那年青公子却不知怎的,面颊上立即飞上一片红霞。暗想:“这黄衫书生恁地俊美。” 见书生正不停的瞧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望,心头不由浮上一股异样滋味。 黄衫书生猝见他时,心中暗暗存着惺惺相惜的心里,但见他掉头别顾,心中不禁微愠,想道:“这般公子哥儿,目空一切,自命不凡,理他作甚?” 想着,自顾掉头瞧着江水,不再理会那青衣公子。 正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阵粗暴的声音:“狗养的孙子,酒菜还不给老子端来,老子一发脾气,不把你这个烂店捣得稀烂才怪!” 店小二见来人,一上楼就大骂自己,心中大怒,正要反唇相讥,头一抬,骤见来人,吓得他冷汗直冒,嘴巴倏的闭上,连应五、六个“是”字。 黄衣书生正望着江水出神,猛闻来人大吼,剑眉向上一挑,暗道:“这人怎么出口如此下流粗暴,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想道:“何必与这般人一般见识,只要人不犯我,天大的事我也不管,先师不是这么说过吗?” 意念闪电掠过脑际,面上又自恢复常态。 楼上进来三个大汉,为首一人,高可七尺,浓目环眼,面目凶狠,衣着虽甚华丽,但掩不了那股粗暴形象,后二人短小精悍,双眼细小,谈笑间露出一口黄牙,十分惹人厌恶,第三个油头粉面,脸孔也较清俊,但两眼约带斜视之态。 第二章 斜风细雨不须归 话尚未完,人已被击得飞出五、六丈外,疾如闪电朝那悬崖岩石上碰去。 只听“卟”的一声,“红魔生”头破脑开,鲜血如泉般的喷起老高,崆峒派掌门人“红魔生”就此死于非命。 “红魔生”死亡的消息传到江湖上,立刻激起了轩然大波,当初参加围攻之人,都在暗暗心惊。 被认为已经死了的“绝命圣者”,再次出现江湖,从此武林又卷入无边的杀劫。 这天黄昏,河南道上来了一匹高大的骏马,那马全身雪白,没有半根杂毛,金鞍铜铃,高大神骏,走动间铃铃作响,甚是悦耳,只见它缓缓的奔驰,得、得的啼声,响个不停。 马上坐着一个年轻书生,黄衫青巾,俊美绝伦,轻飘飘骑在马上,大有出尘之概。 他便眉微皱,神情迷惘,望着天上团团白云,忽地面色一整,引声高歌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唱罢,叹息了一声,再次飞马上路。 原来这年青书生,正是大雪山归来的越飞。 自从金玲跌落那万丈深渊之后,他变得消沉,颓丧,终日迷迷糊糊,想起自己与金玲一块时的她那一笑娇羞嗔怒,心中甚为惆怅。 这时,他已到达“立江”城一家小客栈下马,将马交给伙计,迳自进了一间房间,略略运起“阴阳神功”闭目调息。 此时夜色已深,客人纷纷睡去,只有越飞尚自沉思,久久不能入睡。 忽有一种丝丝的细小声音,从远方传来!越飞从沉思中惊醒,一掌挥灭灯火,盘膝而坐,吐气轻微,双耳微微嗡动。展开武林秘技“天听术”。 片刻只听的的两响,似有两个夜行人落地,其中一人嗓子略亚道:“大哥,这妞儿恁地利害,如我不展开‘鼠毒掌’带无法制胜呢?啊!快把解药给我,迟一会,她恐怕活不了啦。咱们这一场辛苦又白费了。” “三弟,你怎这么糊涂,她穴道被点住,解药给她又有何用?真是愈慌愈忙,你先把她穴道解开,再塞进解药,等她转醒,咱们再去找一间隐密之处,快活一阵,哈哈哈。” 越飞略一皱目,忽听“嘤”的一声,大概那女的已经转醒,忽闻那嗓子哑的道:“哎呀!大哥,你看,这妞儿身旧带的颈顶玉佩,不正是那栖霞老鬼的令符吗,这妞儿大概是她女儿吧!栖霞这老儿武功高强,咱们千万惹不得,如被他知道咱们侮辱她女儿,一气之下,咱俩儿不就完蛋了么,大哥,你说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三弟,你怎越来越胆小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任他栖老儿怎么利害,也不能杀他女婿啊,如果他不肯忍住这口气,咱们加星宿海,请咱恩师作中人,那栖霞老儿还敢不从吗?走吧!这妞儿真美,看得我心痒得怪难受的。” 接着“的的”雨下声响,向东方悄奔而去。 越飞忙一转身,推开窗子,身形一纵已跳出窗外,疾追而去。 他蹑到两夜行人之后,毫无一点声息,那两夜行人,犹自不觉,朝东方荒野飞奔,一掠竟有四、五丈远,那左边身较高的夜行人,左手带抱着一团长长影子,大概就是什么栖霞老人的女儿。 两人奔进一座荒庙,顿时不见。 越飞一顿身拔高三丈余,跳在屋瓦之上。 他运起“御肌缩骨功”全身骨骼一阵急抖,偌大的身形已缩成二尺孩子童似的,钻进房内,隐身房梁之上,屏息静观。 只见庙内十八尊罗汉泥像,缺肢断腿,散落一地,陋屋处处蛛网乱结,观世音菩萨位前一块平台,五尺方圆,尚称干净,上面平躺着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娇美姑娘,只见她秀眉紧锁,人如木偶般一动不动,似被人点住穴头。 那两夜行人面露狞笑,突然“嘤”的一声,那少女上身已被扯去,露出雪白肌肤,丝毫毕现,只把两人瞧得心猿意马,情欲高涨。眼见这冰清玉洁的少女就要失身于这两夜行人之手。 那旁边越飞看得火起,一声冷笑,毫无声息的落在两人身后。 两人猝听冷笑,同时猛一回头,月色皎洁,四下宿籁。那有半个人影? “撕”的一声少女罗掌尽失,两人同时朝她扑去,人未到,只觉丝的一声,颈后一阵冰冷,两人大吃一惊,纵目四搜,仍是不见人影!那身材高大面目凶恶的夜行人喝道:“三弟,你看到什么没有?他妈的,真气死我也,难道这破庙有鬼不成?” 那个被叫三弟的矮小的阴森的汉子闻言,大喝一声! “他妈的,何方小子敢破坏大爷的好事,识相的别走,让大爷瞧瞧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 话刚讲完,只听身后一声嘿嘿冷笑,接着格格乱响,一个矮小侏儒转眼高大何止一倍。 那高大汉子猛喝一声:“三弟快退,这是‘御肌缩骨功’。” “呛”的一声,左手拔出长剑,望着来人,全神戒备。 史见来人全身黑布裹身,只露出三只神光迫人眸子,口中嘿嘿冷笑,犹如北海冰崖,冷酷尖历,入耳难受十分,两人不由慢慢朝门边倒退。 黑衣人似乎看穿两人鬼计,猛一跨足,人已遮住庙门。 矮小阴森的汉子,暴喝一声,运起“鼠毒掌”疾如流星,朝黑衣人击到,顿时恶臭冲天而志,煞是难闻,旁边高大汉子连忙取出一料朱色丸药,含在口中。 “碰”的一声,双掌尽击在黑衣人身上,只觉一股强劲潜力突的反弹回来,矮小汉子顿被震得身形飞出一丈多余,“叭”的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 高大的夜行人见三弟吃亏,门又被阻住,心中又怒又惧,见黑衣人正背着身体,心中一动,突然举剑猛劈过去! 黑衣人头也不回,忽将左腿猛跨一步,猝伸右手朝长剑一迎,“呛”的一声,大汉长剑竟被黑衣人反手抓住。一声脆响,长剑被黑衣人捏成粉末,散落一地。 高大汉子直冒冷汗,两脚一软跪将下来,说道:“老前辈高抬贵手,小的下次决不敢再……” “哼!”黑衣人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道:“下次犯不犯我不管,自动留下双耳走吧!” 两人连忙忍痛割下双耳,也不涂药,迳朝庙外亡命而去。 越飞这才回头,见那少女罗襦尽开,露出雪白玉肌,急一伸手把罗衫益上,在她胸口“命门穴”一拍,只听喀的一声,那少女吐出一口浓谈,缓缓醒来。 越飞只觉她面孔甚熟,却一时记不起来,曾在何处遇到过? 少女缓缓醒了过来,美目一闪,“啊”的一声 羞惊闪集,不由呜呜哭泣起来。 越飞却不理会,沉声说道:“你这个姑娘怎么搅的?才学会了三招二式,就在江湖上乱闯,我看你还是回山好些,免得下次遇险没人救你!” 少女听得又羞又怒,她从小那里受过这种话语,被人挟到荒庙欲行侮辱,已经委屈十分,现又被救她的人声色严厉的训了一顿,愈想愈气,不由使起小性儿道:“人家学了多少武功要你管什么?” 突觉自己罗襦尽褪,肌肤露出,不由羞得满面通红,心中狂跳。 把头看时,恰好越悄闻言一怔,反个身来,少女顿时看到一个黑衣人,全身全被黑面裹着,露出两只精光四射的眸子,不由心中又是一阵狂跳。 越飞听她使出小性儿,也甚感新奇,想起了金玲使小性儿时那付娇容,竟与这少女一模一样,心中好笑,力说道:“好,好,我索兴好人做到底,送你进城,免得你光着上身走路!” 越飞也不管她神情如何,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就奔,少女连挣了两挣,都没挣脱,也不再挣扎了,暗想:“自己全身已被他瞧见,抱一抱又如何呢?” 双手搂住越飞腰身,只觉耳边呼呼风声,人如腾云驾雾,不由暗暗惊道:“这人是人是怪,怎么奔走得这等快速,比自己爷爷还高明几倍有余,但是他为什么面孔不敢给人家看,难道他不是人吗?” 猛一伸手,“撕”的一声,拉掉他罩面黑布,顿现也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 少女一声惊呼道:“是你!” ×      ×      × 越飞料不到这少女如此淘气,心中微惊,那少女已开口道:“你不是那天酒楼的书生么?你的功夫真好,比我爷爷还行,哦!你那位漂亮妹妹呢?他到那里去了。” 越飞见她识得自己,不由甚觉奇怪,脑里一阵搜索,忽然想起她不正是三月前在河南一酒楼上遇见祖孙三人中的那位娇美少女吗?听她问到玲妹妹,双手不由一松。 少女冷不防他双手一松,直把她跌落在地上,一阵寒风袭达,使她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战,一瞧自己罗衫尽开,肌肤犹自露出,只羞得她,双颊红晕满布,忙自匆匆将衣装穿好,却见书生俊脸迷惘若失,怔怔出神,忙问道:“喂!你到底怎样了?我问你那位妹妹呢?怎么不告诉我,让我认识不很好么?” 她在河南第一眼看到越飞那潇洒不群的风度与秀逸夺人的俊美脸庞,芳心中就已深深地印上他的影子,日日遐思。 一晃就是三月,越飞在她心中的地位,丝毫没有受到时间的影响,她猝见到越飞,几乎情不自禁,碍于礼教,不敢表露出来,只用两只秀目,含情默默的瞧着越飞,等他回答。 越飞猛的惊觉,微微叹息一声道:“她在大雪山寻仇时,已被仇人击落万丈探渊,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关心我了。” 他语气凝重悲哀,失去平时那一种凶恶,狠毒,和怪僻,刹那时他像恢复了善良的人性,但那仅是一刹间的功夫,不会持久的。 少女芳心不由一阵辛酸,她抬起头,美目含情,怜悯的瞧着他,那美目中似乎正在说:“你真可怜,失掉一个关心你的人,但还有我银燕关心你,爱你,难道你知道吗?” 她美目中第一次洋溢情爱的光芒,她觉得他确是一个最理想的伴侣,她亦觉得他可怜。 她眸子露出怜悯神情望着他,一瞬不瞬,这美好的一刹间,实是银燕一生中最丰富的一段回忆。 忽然越飞一抬头,瞧见少女面上怜悯神色,不由一声闷哼,感到一种无言的侮辱。 他考虑半响,终于向少女道:“我要走了,你自己留心吧!江湖上人心险恶,千万大意不得!希望你记着!” 少女迷惘点头,见他要走,不由一急,忙唤道:“且慢,你还没有告诉我姓名!” 越飞一回头,见她满面泪痕,不由一怔,随道:“在下名叫越飞,江湖人称‘绝命圣者’。” 少女闻言,身躯猛的一震,也显不着再问,取下颈顶玉佩,脱手向越飞掷去,口道:“小妹银燕,这双家传玉佩,请你留着纪念,救命之恩日后必定有所报答!” 越飞将玉佩接住,揣在怀里,说道:“姑娘不用客气,我去了。” 银燕怔怔的瞧着越飞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绝命圣者’……啊!越飞大哥,你就是轰动江湖的‘绝命圣者’,怪不得你的武功这般超凡入圣,不过那些掌门人会放过你吗?啊,对了,这事要赶紧让给你知道??否则你危机太大了……” 她想到此,不由大声呼唤:“越飞大哥,快回来。” 对面山谷传来嗡嗡回声,前面早不见越飞人影。 银燕,暗一咬牙,朝越飞去路,疾快飞奔追去…… 越飞别过银燕,一路风掣电驰般奔进城内。 今天“怀南城”却有点异样,街中来往行人,一个个面色凶恶,腰中隐约鼓起,似怀有兵刃,一望就知是些走。江湖的。 越飞经过大街,见气氛有异,似有某种大事,也不加思索,迳自走进一家酒店。 这酒店规模还不算小,连垒间四楼房,平时生意颇也兴隆,但决不会满座,今天却人影晃晃,只见到处挤满不伦不类打扮的江湖客,个个眉皱眼凝,面色沉重,如临大敌。 越飞朗目顾盼,朝仅有的一个空位走去。 越飞一声不响朝位子坐下,叫来酒菜,迳自慢慢吃食。 桌旁坐着三个汉子,粗眉环眼,紫铜色面孔,流露煞气,见有一书生一旁吃食,也不放在心上,只听那个面有刀疤的汉子说道:“二弟,三弟,咱们冲瓢把子,自从被各派掌门连手擒住后,江湖上再没有人领导我们了,二当家,三当家的算什么人物,当年明见总瓢把子失手遭擒,正合他的心意,还他的啥子报仇,嘿,我陆钟自恨学艺不精,否则我早就宰掉他个鬼孙子。” 另外那双耳特大的汉子道:“大哥,总瓢把子当年被‘玉真子’用暗器‘伏魔钉’打中‘天台穴’,据说已经死了,那四当家的,把我们调到此地,倒底有何用意?” 那个叫大哥的汉子口道:“二弟,你不知道,总瓢把子武功已臻化境,那里会死。” 说到这儿忽把声音放低:“听说各派掌门人把他关在‘怀南’城东六十里‘怀城岭’的一座石洞里,四当家的,把我们叫来合力去救总瓢把子出围,本来四当家的,自己也不知情,都是那‘玉真子’的宝贝徒弟酒醉乱性吐露的,二弟,三弟,你且不要向旁人提及,免得四当家的又怪我‘刀疤金枪李七’守不住口。” 越飞听得有趣,暗想他那总瓢子,到底是何等人物?听他们口气似甚为敬仰,我越飞倒要见识见识。 忽然大厅哄动起来,几十个汉子纷纷站起来,适才讲话那三个汉子也不例外,听得有人呼道:“啊!四当家的到了,咱们倒要问个明白,到底葫芦里卖些什么膏药,把我们大伙儿一齐调来,闷得咱们难受死了。” 倏地,那呼叫的汉子住口不言,越飞只见大厅外走进一个中年文生,朗眉星目,面甚俊秀,只是又眉带煞,乃美中不足,全身上下一束雪白衫衣,手拿金色铜骨扇,一摇一摆踱了进来,一付书生姿态,那里像似怀有绝佳武功的人。 他星目四下一望,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忽然他面色微愕,朝越飞走来,四周大汉纷纷避开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他走到越飞面前一停,抱掌拱道:“兄台请了。” 越飞忙拱手回礼,暗想道:“瞧不出这位文生模样的人,就是这般汉子头儿,不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中年文生微微一笑道:“瞧兄台一个读书相公,恁地和他们这般江湖中人混在一道呢?” “哦!适才小生走进这店,就瞧见他们大伙儿在这儿,小生找遍酒店也找不出一个空位子,恰巧这儿有个空座,小生就坐在这儿,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文生闻言,瞧书生神情姿态,不像一个会武的人,略放下心,略带歉意说道:“相公休要误会,在下不过见相公相貌神俊,潇洒出尘,心存结识罢了。” 越飞维维诺诺,连声谦虚。 中年文生见他如此,客气了两句,朝左旁走去,接着两个汉子匆匆在他耳边细细说了一番话,只见他立时怒形于色,冷哼一声,点头率众而去。 越飞付了酒帐,缓缓步行至偏僻地方,一顾四下无人,一顿足,左掌朝后一推,拔起老高,半空一翻身,端的美妙异常,身形疾如闪电朝东方奔驰而去。 越飞一阵风掣电奔,转眼已奔出五十里外,那“怀南岭”已在望了。 他自己不知道,他将要做些什么事,他只直觉,凡是与各派掌门人作对的人,也就是他的友人,凡得罪他自己的人,就是一群坏人,在酒店里听到,那些大汉称总瓢把子的那人,不知如何得罪各派掌门人,失手遭擒于“怀南岭”石洞内。 他边想边走,片刻间,那“怀南岭”已在眼前,光秃秃的,不长一草一木,全岭怪石崎岖,弯曲横张,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大乌龟,岭头一柱巨石,约有十余丈,光滑坚硬,石肚凸出一截,闪闪反光,就像一个鸟头,伸舌吐头,甚是有趣。 他引声长啸,人如电奔闪向“怀南岭”,一路上东张西望,找不出一点可疑之处,此时天色渐渐晚了,云雾朦胧,晚霞倒影岭上,一片淡红,怀南岭瞬眼间变成一只火龟。 越飞抬头一望天色,知时候不早了,岭下隐隐传来人声,想是那四当家的带领的那一大批人到了,越飞不愿被发现自己踪迹,忙一挫腰朝旁猛窜,一边用宝刃“金腾月戟”在山石间,一阵猛击,顿时碎石飞扬,那偌大的山石被击尽裂,但毫无一点可寻的疑痕。 越飞迳自思索一会,眼见天色渐暗,暗想道:“这怀南岭,尽是些山石,能把一个人关在里面几年不死,除非是地洞……” 他自言自语的反复思索,蓦地一抬头,眸子射出寒光,朝山腰一声二丈见方的巨石瞥了一眼“地穴”……哼,那洞口可能就在这块巨石之下,再高武功的人,也不能在地洞内推开二丈见方的巨石阻塞,怪不得那总瓢把子一困好几年,尚无法出来。 他越起越对,禁不住朝那块巨石走去,两手一推,巨石不动分毫,再加二成功力推出,只听“喀”的一声,那二丈见方的巨石可兀自摇了一摇。 这回可把这个平日骄傲自负的越飞,气得两眸寒光暴射,只见他全身一阵抖擞,骨骼滑啦啦的暴响,两臂粗大何止一倍,又掌紧贴巨石,嘿的一声闷响,双掌吐气开声,竟用十成功力猛推巨石,“只听”轰的一声暴响,那两丈见方的巨石被一股千钧大力直送出一丈余外,滑溜溜的朝山脚疾滚下去,接着“轰”的大响,把山下平地撞得低陷数尺深,声势好不惊人,原来越飞施展了“莽牛罡气”,立将巨石推落。 巨石一去,顿时各式各样的蛇虫纷纷走避,越飞四下瞧去,半响,他哼了一声,取出“金腾月戟”一阵乱削,泥石横飞,那里有什么洞口?他不由愕住了。 越飞想了半晌,朝“怀南岭”顶峰奔去,顷刻间,人已站在一块乌龟一般的巨石上,一阵晚风拂过,越飞只觉心头一畅,左手摸到那玉佩,蓦的他身子一颤,暗想,那个名叫银燕的少女,好端端的把这块传家玉佩给我做什么? 微风轻拂,他站在山头之上,忽然由银燕想到了金玲,那个他间接使她送命的玲妹妹,心里又觉得惭愧,内疚起来。 蓦的他回头一瞧,眼光一亮,面露喜色,原来这像乌龟嘴巴巨石之上,有两片岩石,遮住一个宽约尺许的小洞,阵阵寒光由内面冒出,使人肌肤悚立,甚是难受。 越飞再一瞧四周,片片岩石,其薄如刃,只容一人通过。 他仔细的朝里面一瞧,只觉阴风凄凄,寒气逼人,洞内黑暗不见五指。 忽的他仰天长吸了一口真气,全身一阵急抖,骨胳“喀喀”暴响,顿时身形平空矮了三尺余,只剩周岁孩童大小,朝洞内一钻,又一阵骨胳响声,他人已进入洞内去了。 越飞尽张目力,只见这洞直如圆桶,丈二直径,弯弯曲曲,不知有多长,洞底随风飘送一股寒气,其冷如霜,越飞武功虽超凡入圣,也不禁难受异常,不由暗暗惊心,暗想那雁荡掌门人也太残酷了,把那个什么黑道总瓢把子关在这儿,过着非人能忍受的痛苦日子。 越飞朝里面缓缓摸索走去,片刻间渐渐现出一丝光线,虽光甚弱,但在越飞这种练有武功的人看来,不啻如一把火炬,他迅速的看清光线来源,原来那一丝光线是从洞顶夹缝内透入的。 越飞越走越不耐烦起来,忽然五丈远地方传来金石相击之声,接着又有一声幽灵的叹息,起飞心中一动,忙朝发声处奔去。 一至近前,竟见一六尺余宽的纯钢小屋,只留盆大的窗口,内面坐着一个人不像人,怪不像怪的怪物,雪白长发直垂到地,好似一只刺猬。四肢被钢链扣着,钢链顶端带住一团黑黝黝的千斤大锤,怪物稍一移动,便发出“叮当”的响声,但每移动一下,怪物面上就浮上极端痛苦的神色。 在怪物头上,垂着一条细管,直伸入岩石之内,不知有多长,一会,忽的由细管内掉落二颗碗大米饭,怪物忙用手去接,不料手才一动“叮当”之声又自响出,怪人似觉手如刀割,忙一缩手,那两颗米饭直滚出丈余远,怪人喉中直吞口水,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 忽闻铁管中又是一阵咕噜咕噜响声,怪物似很熟悉这种声音,忙用嘴迎上,顿时管口流下一些白水,怪物连忙吞下肚子,这才听他长叹一声,垂下头来。 越飞见状,不禁由惊而恨,由恨而怒,走到那盆大窗口,喝道:“里面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关在这里?照实说来,或许我能帮你一个忙,助你出困如何?” 怪物闻声倏地一震,愕了半响,方惊的朝窗口望了一眼,嘴唇一阵颤抖,欲言又止,突然脸色一沉,怪目乱翻,两股寒光电射而出,在越飞胸前转了一圈,说道:“哼!你是什么东西,又使鬼计,休以为老夫会上你的当,你们需要的东西,老夫说不给就不给,哼,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只要老夫有朝一日出困,定把你们这批王八孙子碎尸万段!” 怪物说完话,怒极狂笑,声如洪钟,直把地洞震得嗡嗡作响,历久不绝。 越飞道:“老怪物,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越飞有意助你出困,你倒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怪物猛一抬头,见他说话神情不似虚假,心中微微一动,但仍不动声色,说道:“这样说来,老夫倒要问你一句,你打从那儿进来的?此处天下除‘玉真子’那王八孙子知道以外,别无人知,你且道来给我听听。” 越飞笑道:“我越飞路过怀南城,听闻一些汉子说:他们什么总瓢把子,被各派掌门合手擒住,关在怀南岭,我见此事与我有点关系,在这怀南岭寻了半天,方在峰顶寻到一个小洞,钻了进来。” 越飞说到中途,忽地停住,问道:“老怪物,看情形,你就是那个什么总瓢把子了,我越飞想救你出困,多个帮手,找各派掌门人算帐如何?” “哼!瞧你年纪尚轻,倒满口大言,老夫正是绿林黑道总瓢子,人称和‘血印掌’冯奇。” 说至此,微叹一声,又道:“年青人,老夫就是信任你一次,看你有何办法助我出险?” 越飞展开“御肌缩骨功”,只见他仰天一声长啸,全身一阵子抖擞,骨骼连连暴响,那偌大的身形已缩成三尺孩童似的。朝窗口钻进,接着又一阵骨骼响声,人已恢复原来般大小。 “血印掌”瞧得口呆目张,心中暗暗吃惊,这年青人竟能有武功中最难练的“缩骨功”,其功力可想可知。 越飞进到里面,运起“莽牛罡气”,朝“血印掌”四肢铁链一揉一搓,滑啦,那碗口粗精钢打造的链索如被宝剑切断掉落地上,“血印掌”四肢恢复自由,喜得他哈哈狂笑。 “血印掌”恢复自由,正要拱手致谢。岂料双手再也抬不起来,不由大惊,忙试着再抬。半响,仍然担不起来,气得他又重坐地上,喃喃咀骂,面色惘然。 越飞微微一笑道:“冯奇!你不用咀咒,方才你铁链一失,就大声狂笑,使臂中真气加速进行,你四肢被绑甚久,真气流动缓慢,刚恢复自由,应慢慢调息,那料你妄动真气加速气逆流,看来我还要再费一番功夫,才能使恢复你原有功力。” “血印掌”面带惭愧,也不作声。 越飞暗暗运起“莽牛罡气”,片刻间热气腾腾,鼻孔内小股淡白真气冒出,像一条雪白灵蛇,随着鼻息深长上下窜动,最后又钻进鼻孔内,这样循环一会,越飞双目一睁,精光四射,朝冯奇盯视。 冯奇知道这年青人,用真气为自己打通逆血,暗自感激,也不言语,盘膝而坐,蓦觉“命门”“气海”两穴有一股热力透进,慢慢 朝全身运行,过了顿饭时光,只觉两臂内,似有一条蛇兀自钻动。 忽闻越飞一声大喝,声如洪钟。 大喝声中,“血印掌”觉得两肩动作已能自如,不由大喜过望。 越飞调息一会,面颊恢复血色,朝这钢造屋子四下打量一遍,向血印掌道:“冯奇,你若不能施展‘骨功’,还是难以出困。” 血印掌闻言,不禁面露失望神色,低头不语。 越飞忙道:“且让我试试看,是否能用掌推开这钢室?” 言罢,右掌提力,朝钢室猛推而去,只听“轰”的一声大响,钢板上印上两掌十指手,钢门却分毫不动,越飞运力再推,还是如此。不由暗忖:“这样下去,就是击到精疲力尽,恐还不能移动分毫呢?” “冯奇,快把米饭吃完,让我都你‘缩骨功’,再钻出去便了。” 冯奇闻言,欢呼一声,米饭也不吃了,喜道:“事不宜迟,现在就教我如何?记得昔年我恩师,他老人家说过,只要我练到‘缩骨功’,‘血印掌’威力,就能增一倍有余!” 越飞见他如此兴奋,微微一笑,遂把“御肌缩骨功”秘诀一一传给冯奇。 两人不愁食饮,在钢室一住就是三日,这三日中石洞却再没有另外的人发现,那四当家的大概苦寻不着,兀自带人回去了。 这三日来冯奇暗自惊佩这年人的武功造诣,一反以前自命天下无敌之态,感激之余,暗地里生出对他忠心不渝的念头。 越飞见他“缩骨功”已成,将手一招,展开“缩骨功”钻出钢室,冯奇见状,全身一阵抖擞,骨骼暴响,身子平空矮了两尺余,跟着钻出钢室。 两人摸索着半响,找到洞口,双双展开“缩骨功”钻出洞外。 “血印掌”冯奇猝见天日,不由仰天长吁了一口气,似乎为能重见天日而兴奋,又好似被囚已久,一股怨恨要尽情的发泄。 半响,他一声长啸,突朝越飞当头一拜,说道:“冯奇此一命完全由你所救,在下无可报答,愿意侍公子身旁,望公子应允。” 越飞一怔,见他神色十分诚挚,不好拒绝,乃含笑点头。 冯奇见他点头:心中大喜,再拜之后,缓缓起身,从此二人乃以主仆称呼。 第三章 一字留警前途艰 越飞纵上树干,伸手一捞,拿起一张纸条落下树来。 越飞下树这后,将那张字条看了半晌,面色倏变。 两人将字条看了一遍。但见那上面写道:“少主人知悉!” “雁荡”玉真子处心极虑,暗没“五毒蛊阵”,利害非凡,并不惜千方百计约请少林高手多人为其羽翼,其中最可虑者“星宿二怪”,并愿以“玉雷神套”为取你性命代价,少主人不可不防。小老此去打探,不幸为“五毒蛊阵”所算,身负重伤,必须于三日内,寻到“凉山香草”,方能有救,时光匆促,不能回“城口”报讯,尚祈宽恕,并盼仔细前程。 最后题了三字:“冯奇留。”  -绮玉虽不知心上人究竟要干什么,但却为他暗自担忧,久闻“星宿二怪”,武功超凡入圣,三十年前来到中原,打遍天下武林高人,从无逢到对手,不料一次不知怎的与“绝命圣者”碰了头,直打了三百多招,方以一招之差败与“绝命圣者”,挟恨回转“星宿海”,这些年来,不知又练了多少歹毒武功,重又赶来中原。 绮玉虽知心上人武功高强,但他年纪青青,武功内力上量也斗不过“星宿二怪”,她性情温柔,想到这里,脸上顿浮上一片担忧焦急神情。 越飞岂会看不出,忙安慰道:“玉妹,你瞧冯奇不是留柬示警,表示他安全吗?你休要胡思乱想,我越飞做事从来没失败过!” 自尊心特强的越飞,虽知“星宿二怪”不是等闲之辈,但却因今番得逢敌手而暗暗高兴。 绮玉见他这么说,也稍觉安心,忽然她心中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大哥,你怎知冯老前辈留下纸柬?” 越飞一笑,道:“玉妹,你看这儿不是有一条红巾吗?这是我俩约定的记号,怎会不知!” 越飞思索一会又道:“绮妹,咱们到浙江去吧!” 俩人也不进城,将马扯个大转弯,越飞顿足起七、八丈高,半空一转身,朝绮玉招手,宛如初现神龙,绮玉看得心花怒放,又惊又喜,这是她首次看到越飞的功夫,到底不凡! 马鞭一挥,双足马刺略夹,一声嘶叫声中,朝越飞飞奔的方向急驰而去。 初至杭州的越飞,迎着春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空气仿佛有他从未吸到的新鲜气息。 绮玉遭受了这么多次变故之后,就更显得温柔体贴了。 她提议先去游湖,这样可能使她俩情意更浓,不过她尚有一个念头,她料定这次去雁荡,不会有好的收场,她的一生中将永远存着与越飞同游西湖的美丽往事,也许这样能增添她生命丰富而有情意的一页。 越飞久已向往江南景色,尤其是西湖的美景,就是没有绮玉这若有深意的提议,自己也会开口的。自然他答应了,绮玉怜惜的望着他笑了一笑。 ×      ×      × 湖光山色,掩映半湖莲荷,微风吹过,湖面上的涟漪像是一个个美人的酒窝,越飞绮玉漫步堤上,但觉心胸一畅。 这时堤畔柳荫之处,缓缓走来一个手摇长扇,面色古怪的长须老人,白发迷眼,一步二晃,面目表情古怪,瞧不他是何等来历的人,这时远方荡出一双画舫,朱栏绿户,船上人一掀帘子,出来一位中年汉子,恭敬的唤道:“你老现在才来,小的们已恭候多时了,请老爷上船,一览西湖景色,小的即刻令人端出酒菜,孝敬老爷!” 只见那长须老者微一睁眼,发出刺耳的笑声,只听得越飞心中一动,两眸一转。 此刻画舫上又走出四个白绸衣衫,面目秀美婢女衣装的人,婀娜体态,纤细瘦腰,衣裙随风飘舞,竟是四个天使般的婢女。 这时帘子一开,又走出四个粉装玉琢的金衣美童,身子打扮一致,手中却各式捧着琴剑祺书四物,越飞暗自滴咕,瞧不出这老者,竟是个极儒雅的人,渐渐发生了兴趣,一看旁侧绮玉也是一样面呈惊讶之色。 长须老者略一抛袍,也不见他怎样做势,一晃身已自上船,四个美婢连忙端出一双虎皮太师椅,嵌金镶玉,光凭这双椅子的价值就足够给贫穷百姓,一世吃用不尽,老者坐将下去,一动不动,面色冷削,眼珠微向上翻,看来骄气凌人。 这时忽地传来“的的”急促的蹄声,八匹健马飞驰而来,在画舫前倏地下马,身手矫健已极。 越飞暗忖:“江南武林,果然人材济济。” 马上的骑士一色雪白色紧身衣裤,银光闪闪,异常刺眼,下马后却不立即上船,整了整衣衫,竟在画舫前肃立,越飞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一拉绮玉衣角,再悄悄隐身树林后面,注意观看。 片时又奔来四匹健马,在长堤上,任意驰骋,却又巧妙地避开将要被他们撞倒的人,马上功夫极佳。 他们也在画舫前停下,也都下了马,这回骑士身装却一律橙色装备,面目阴森,先前八位白衫骑士,忙恭身施手。 越飞忙拉绮玉将身躯更藏得隐秘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什么秘密帮会,而这帮会里的一切措施,却最忌外人偷窥干预的。 少时,长堤“的的”之声又起,夹着银铃轻脆响声,又奔来一匹骏骑,越飞一看知他和先前八人有关,这人身子却穿金色衣衫,那十二个橙白色衣衫的汉子,见这人一来,忙上前恭身为礼,这帮会里似乎以衣裳之色来分别阶级高低,那金色衣衫的只略略举起双手,口中发出滴滴咕咕的语声,越飞连一句也听不懂,越发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何等来头的。 那后来骑士,身形一飘, 已下了马,他年纪不大,面貌也甚俊秀,两眸带了一股傲气,显然这年青人武功不弱。 他兀自走到画舫前,略一恭身,从怀中取出双金色葫芦。双手平举捧上,那长须老者却哼的一声,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只左手略招,一个美艳婢女走下画舫接过金色小葫芦。 那身穿金色衣衫的年青人,眸孜孜不停闪,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旁越飞却有点惊疑,暗忖这般人,难道不是同道路的么? 那年青人又一阵滴咕,长须老者微一点头,也不言语,左掌一招,他身侧的捧剑小童,捧着那柄古色斑张望长约三尺的长剑,走到年青人面前一递,那年青人连忙接过,略一抽剑,“呛然”一声,金光大闪。 越飞眸子一亮,暗叫“好剑”绮玉却只觉一道茫茫光芒四射,闪闪辉耀,根本就看不出剑身,不由暗吃一惊,揉揉眼睛,暗忖:“这是什么宝剑,恁的如此光芒刺眼。” 那年青人看了半晌,“呛”的又一是龙吟,已合上古剑,手掌挥动,那原先十二位白橙衣衫汉子,忙跨上马,各自一抖缰绳,十三匹骏马朝来路,飞驰而去,晃眼间,已逝去无踪。 画舫上的长须老者,暴声狂笑,右掌一招,那捧金色小葫芦的美艳婢女忙将手中葫芦递给长须老者。 老者一抓塞子,朝外一倒,那金色小葫芦里骨碌碌滚出三个金色青玉,如核桃般大的东西,老者用鼻嗅了一嗅,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哈哈,我‘白发魔’做事向来不吃亏!得了他视如性命的三粒,‘百死继生丸’,才不过将‘金珀’剑借他用上一月,说来说去还是合算,哈哈……。” 忽然他似想到有些疑问,两眸精光暴射:“那‘星宿二怪’借‘金珀’剑有何用处?凭他俩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还能找出第二个对手吗?” 他低首吟哦半晌,忽一抬头道:“开船。” 富丽画舫不渐驶远,流下一条长长的船尾托着水花,翻翻滚滚,十分美观。 绮玉陷入悲哀的思潮里,她亲眼瞧见那叫“白发魔”的长须老者,将一柄稀世宝剑叫“金珀”的交给“星宿二怪”手下,对心上人又加上一重危机,想起自古红颜多薄命,不禁悲哀的向越飞道:“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上雁荡山呢?难道雁荡门人有谁和你过不去吗!” 越飞摇头说道:“你不会明白的。” 绮玉心里如被刀割,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越飞见了一惊,忙问道:“玉妹,你那里不舒服。” 绮玉摇头不答,这一瞬间,她暗自决定要与他同赴雁荡,要死也死在块,渐渐地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凄切的惨笑。 越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事,他只惊疑,这传闻久已逝去的南海异人“白发魔”怎会没死,而突然的现身中土,究竟他又何举动? 两人沿着西子湖长堤一路观望谈笑,不多时日已黄昏,天际红霞片片,迥影湖水,莹如红潮,湖中清水潺潺,宛如万千灵蛇翻动,耀耀闪闪,偶有归来雁子成群结队,飞翱高空,引颈鸣声,越飞心怀顿开,不禁高歌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声未毕,湖中缓缓驰来一双画舫,巧小玲珑,轻灵伶俐,船着一颗金龙头,刻划细腻,栩栩如生,红栏旁侧坐着一个青年公子,俊美脸庞,衣着华丽,头带貂皮薄巾,身背三尺长剑,正摇动手中纸扇,眺望歌声这方,脸上带着微笑,确是浊世公子。 越飞见有船来,将歌声一停,那画舫上突然传来话声:“那位相公好个‘江南好’,字裂金石,实令小生佩服,如蒙不弃,请上陋船,同赏西湖佳景如何?” 越飞听见声音,忙转身,看来人是一个俊美不凡的文雅书生,心生好感,乃答道:“相公,恁地客气,愚兄妹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一扯绮玉衣襟,纵身跃上画舫。 年轻收生只觉眼前一亮,暗暗称,世上那儿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心中在想,眼角不由瞟了几眼,绮玉脸儿微红,越飞见状微感不悦。 年青书生绝顶聪敏,一见越飞神色有异,忙笑道:“难得两位肯赏脸,小弟甚感荣幸,听阁下口音并非浙江人,是否能告知阁下尊姓大名,不胜伫企?” 越飞绮玉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他,书生突从怀中取出一块竹牌交给越飞道:“阁下出门之人,前途诸多危险,请收下这个,将来或许有点用处,我们相见有缘,不必推辞了。” 越飞满怀狐疑,瞧这书生两眸蕴藏紫光,心中一动,取过竹牌,见有二寸见方,上刻八座罗汉,蹲卧不一,栩栩如生,不由暗赞鬼釜神工,见对方似不怀恶意,乃收下揣入怀中,随口谢了一声。 这时远方又驶来一只画舫,船只笼大,亦甚华贵,只见舫上坐着刚才那长须老者,宽大袍袖,临风飘飘,越飞定睛一瞧,见是那位“白发魔”“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朝这边恭敬的呼道:“紫大哥,东西已到手了。” 年青书生闻言,略略一笑,慢吞吞道:“白老弟,辛苦了,‘金珀’宝剑借给他们了么?那东西快拿来给我瞧瞧,这两位朋友,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长须老人到了这边船上,年青书生将双方介绍了,白发魔道:“原来是越朋友,绮姑娘。”左手略扬,金光一闪,那金色小葫芦已落在这旁桌上,但却一动不动,足见他内功已达顶峰状态。 越飞暗自狐疑,忖道:“听恩师提起南海有两位利害人物,一位叫‘白发魔’,另一位叫‘紫晴神’???两人武功极高,且手段毒辣,得罪他的人,饶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俩寻着,加以残害,久闻他俩逝去多年,怎地‘白发魔’却在此现身,‘紫睛神’叱!那‘白发魔’不是叫他‘紫大哥’吗?难道他就是‘紫睛神’?传闻‘紫睛神’已是古稀之年,恁地如此年青!” 越飞想到此,忍不住细细地瞧那书生举动,见他拿起金色小葫芦一倒,三颗金色晶莹,核桃大的药丸已落他手中,书生嗅了半晌,倏的哈哈天长笑,声音洪亮,震得绮玉花容失色,连忙掩住双耳,越飞不由暗一皱眉。 书生洪笑片刻,眸中紫光一闪,说道:“这东西终究被咱们得到了,哼,那臭和尚,看他还有多少能耐?” “白发魔”道:“紫大哥,听他说不出三月就要圆寂了,咱们还是算了吧!” 年青书生摇头笑道:“白老弟,你休多言,看你近来变得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怎么回事?” “白发魔”道:“紫大哥,不是这样说,数十年东奔西涉,咱们该息息了吧!” 年青书生道:“白老弟,不是我老哥哥说你几句,二十年的苦等难道把你志气弄消沉了吗? 那和尚与咱们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咱们昔日誓约,就毁于一旦吗?“ 白发魔叹息一声,低首不语。 越飞已瞧出这年青公子正是昔日江湖五大魔头之一的“紫晴神”,风闻此人,年已古稀,竟驻颜有术,看起来还似一个少年书生,若不是他双眸紫光闪射,谁也料不到他就是“紫睛神”,听恩师提起这“紫晴神”,每月必伤一年轻美貌的女子,取其极阴之气,以维持其不老之身,瞧他今日神色,莫非对绮玉不怀好意…… 他瞧绮玉一眼,心中暗暗计算,自己虽不会给他俩讨到好处,只是绮玉,功力不高,难免日后遇见有失手之时。 绮玉却糊涂了,望望公子,又瞧瞧长须老者,根本就猜不出他俩的关系何在,一个年近七旬的长须老者竟称呼这年青书生叫大哥,适才那长须老者的武林地位,她是看到了,功夫定会十分高强,那些身手不弱的骑士竟对他异常恭敬,岂料他对这年青书生却似不敢太过勉强的说话,这书生难道比他更要利害不成?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公子,想瞧出一点端倪,那年轻公子却也在瞧着她,四目交接,绮玉只觉这公子除了眸中紫光四闪外,并无半点可疑之处,再瞧越飞,却见他脸色沉重的望着那天际彩云出神。 她出生之年,“白发魔”,“紫睛神”已被人制住,隐没江湖,武林中人皆认为他俩已双双物化,日子一久也渐渐忘怀,不再提起他俩的事迹,是以绮玉根本就不知道,面前俩人竟是昔日五大魔头的“白发魔”,“紫睛神”。 越飞这时在思索着:这“白发魔”,“紫睛神”武功已登峰造极,听他口气似乎被迫隐入江湖二十年之久,那人是谁呢? 他脑里尽量的将江湖奇人一一的搜索,半晌也找不出有这么一个武功已臻化境的和尚…… 突地他心神一凛:“难道会是他?‘南海痴僧’?传闻此老早已圆寂,怎么这些风闻逝去的人都一个个出现,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当不下百岁了,算起来,他还是自己的师伯呢?” 天色渐晚,越飞一瞧天色,起身拱手道:“阁下盛情,小可永铭五内,此刻却要告辞,改日必再行拜见。” 言罢,与绮玉一整衣衫,拱手下船,年青公子,眸中紫光一闪,噙着微笑,起身抱拳,眸子瞧了绮玉一眼道:“萍水相逢,至是有缘,明日有空,可到‘麒麟楼’相见,此刻恕不相送了。” 越飞绮玉别过书生,沿着长堤缓缓度步,阵阵江风轻抚绮玉云发,轻罗衣衫飘飘,宛如天仙下凡,越飞情不自禁,飞快在绮玉脸颊香了一下,绮玉含羞嗔道:“大哥,我不依你,给人瞧见了,还像话吗?” 绮玉流露无限娇憨之态,哪里像是闻名川中的女豪杰“巴山双凤”? ×      ×      × 夜色已阑,杭州“悦来”客店? “嗖”的一声细响,内面第三重房,窗口倏的窜出一条黑黑的影子,连几声疾风刮衣之声,那条黑黝黝像鬼魅似的影子平空纵起老高,一点声音也没有,落在“悦来”客店最高一栋重房上,借着月色四周打量少时,便向东边奔去。 倏的那疾奔的影子停了下来,伏在地上好似在听些什么,前面是平静清澄,横无际涯的湖水,潺潺水声,啾啾夜鸟,形成一种天然妙乐。 黑影突的站起来身来,头上黑黝黝的却有两个小孔,寒光四射,接着全身一阵子摇抖,滑啦啦连声发生清脆地响音,那高大的身形渐渐缩小,四肢愈收愈短,不到片刻间,竟变成高不到三尺的瘦小童子,他一顿足“嗖”的跃上旁测一棵树上,卧在那碗口粗细的树干上,一动不动,直像一双等待扑食的狸猫。 过了盏茶时光,朦胧的月光下,飞来一条长衫人影,身法快得特异,一闪间,已到这棵大树之下。 倏地头顶的那棵大树哗啦一阵暴响,几段树枝倏然折断,快逾电光火石,呼的向那条紫色人影击去,劲力却是大的出奇。 那长衫人影噫的一声,身形似箭,向旁侧跃出六丈余远,瞪着略带紫色光影的眸子左右盼顾。 长衫人影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那棵树枝上射出一条黑影,朝东方一闪,隐入林中。 长衫人冷笑一声身形微晃,紫光闪处,快逾电的向那黑影隐入的林中扑去。 长衫人才将落入林中,但见足下金光骤闪,有似一道光幕,长衫人身形悬空,欲起不能,又无法停在空中,但下面似有歹毒埋伏,又不能下去。一急之下,人未落地,一个“飞鸟投林”之势转身向林外落去,身法委实迅快绝伦。 忽地湖中传来惨呼之声,长衫人毛骨竦然,心神大震,这声音是他最熟悉的,他料不到,今晚好似四周都有鬼魅魍魉似的,连白老弟这种人物都遭到毒手。 他俩人行走江湖,同时对敌歼敌,这时不由心如刀割,怒吼一声,展开绝顶轻功,嗖嗖嗖,连换气都来不及,纵到湖畔两条华丽的画舫的对面。 他迫不急待,身形猛地窜起七、八丈高,像临空巨鸟,落在那艘较大的肪上,来不及叩门,破窗而入。 内面的景象,即使他惊呆了。 舱房中桌椅零乱,一条人身垂直吊在半空,尚自摇晃不定,那雪白长须,不知被何人当做绳索,吊在舱房梁上,他右耳已失,鲜血滴滴流落,额角青筋暴露,又痛苦又惊,面上豆大汗珠颗颗洒落地板,嘴巴欲言又说不出话来。 长衫人怒吼一声,俊白的脸颊阵阵发青,两昨紫光电闪,一个箭步,走到老者之旁,朝他左肋一拉。 老者哼的一声苏醒过来。身子痛得直打战。“紫睛神”忙纵上舱梁,替老者解开长须之结,老才这才掉落地上。 “紫睛神”走至桌旁,猛见桌上插着一骷髅小刀,刀刺着一张柬条,取过一看,见上面写着:“紫、白二魔”,“南海痴僧”乃得道高僧,岂可容尔等魔头,横加暗害,取尔右耳以示警惕,迷离尘世,以证道果,若尚不知好歹,老夫随时取尔颈上人头。 “绝命圣者” “紫睛神”阅毕青筋暴露,气极而笑:“哼!好个‘绝命圣者’!竟找到我‘紫睛神’头上,欺人太甚,我倒要瞧瞧你‘绝命圣者’到底有何多大能耐!” 蓦的窗外传来“嘿”的一声阴笑,“紫睛神”大喝一声,身子疾如闪电,扑向窗外,人未到,一股强烈劲风如排山倒海般的袭向窗外来人。 只见滑啦啦声响中,五尺见方的竹帘如被千斤巨锤击中,横飞老高,“拍拍”掉在水里,“紫睛神”眸中紫光暴射,四周搜索,那还有半个人影? 突地画肪船帚颗金龙头中,一条黑影疾如鹰隼,呼的拔起八、九丈高,半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啸声中人影已将落在水面,只见他嘿的一声,两掌猛挥,水花溅起十来丈高,人影已借着这反震之力弹起五、六丈高。 “紫睛神”看得一怔,等到黑影已逝,这才醒觉,冷哼一声道:“谅你‘绝命圣者’武功再高,我‘紫睛神’也要碰你一碰!” 不久,悦来客店前又出现适才那条疾快的人影,片刻功夫,他已纵入第三重房的窗口内,接着,“碰”的一声,那窗被关上了。 风很大,刮得柘树枝叶,片片飞落,寒风已起,群鸦乱飞,大地寂然……。 第二清晨,杭州“武威四海”镖局,门前来了一匹华丽马车,门一开出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娇美如花,俩人有说有笑进入镖局。 伙计见来人衣着华丽,举止高贵,忙捧茶待客,一面高呼帐房的快来接洽生意。 内房匆匆走出一个颀长汉子,迎着笑脸,拱手道:“公子光临敝局,必是投镖而来。说起杭州还是敝局信用最好,你们尽可放心,哈哈!” 这帐房才说不到两句,那老套生意经,又搬出来了,公子瞥了他一眼,微笑着道:“哦!这样最好,久闻贵局万无一失,极受称道,敝人心中向往已久,这次敝人有点珠宝,想烦贵避送到‘镇海’,至于货银,立刻就付如何?” 那帐房的听得心花怒放,连连说道:“公子太客气了,但敝局总镖头‘金钢掌’,公孙项,领袖着大河南北的武林英雄,垂手二十年,真可说得上声名显赫,他是雁荡掌门人‘玉真子’的唯一师弟,那个不开眼的贼子敢动敝局一毛一发?咳,两位尽可放心吧!” 男的剑眉一扬,笑道:“放心,放心,贵镖局大有来头,怪不得从没失过镖。” 这时镖局内房,传出粗豪的笑声,接着走出三个人,为首一人,年约五旬,红面方脸,奕奕有神,步伐稳重,见有人在,乃问道:“帐房的,你和谁在谈话!” 那帐房的颀长汉子一见来人,立刻恭恭敬敬,低声禀道:“总镖头,小的正与这位客人接洽生意。” 金钢掌道:“很好,这位客人要保的什么货物?” 那俊美的年轻人走上一步道:“敝人想保一盒珠宝,愈快愈好,酬金随你们开价如何!” 红面老者笑道:“如此甚好,是否能看看货色才作决定?” 年轻公子从怀中端出一个五寸见方白玉盒,扭开弹簧,里面整放着七、八颗大如核桃,光华刺目,色彩晶莹的宝珠,那者者不由睁大了眼睛,瞧着盒内名贵的宝珠暗忖:这等大的宝珠,少说一颗也值十万两银子,竟有七、八颗之多,这人大概是什么王孙公子吧!这等生意只要做上一笔,就能舒服的过个年头! 忽又忖道:“不过这等珠宝也最难保,东西小又贵重,极容易惹起江湖一般黑道高手前来掠劫!前途机关甚重,不是一般沉重的银子可比!不做吗?又白白失掉一笔可观的酬金,甚是可惜!” 他犹豫不决,反复盘算着。 年轻公子似已料到他在想起什么,忽说道:“如果贵局愿意存保,敝人可以给你们一万两银子作酬劳。” 红面老者心中一凛,暗想:“好家伙,出手就是万把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公子似乎甚为焦急,深怕他不肯答应,只见他急急的说道:“总镖头,杭州只有你们这一家镖局敢保这样的镖货,如果你们赚酬劳不够,我愿意再多出五千两银子如何?” 红面老者忙答道:“公子别误会,就这样吧,敝局明天就动身上‘镇海’,不过却没有十成把握!” 公子闻言一喜,说道:“久闻总镖头‘金钢掌’,打遍大河南北没逢对手,还有谁敢来捋虎须?” 金钢掌内心十分受用,呵呵洪笑连声道:“公子谬赞了,老夫那里有这等本事?哈哈……” 又道:“老夫忘记给公子引见引见。” 他伸手一反映左侧的彪形大汉道:“这位是敝局镖头人称银鞭毛景文。” 那彪形大汉浓眉一扬,微一躬身。 公子也忙拱手,微笑道:“久仰” 金钢掌又指另一个颀长瘦削,面色煞白的汉子道:“这位也是敝局有力镖头,人称‘玉面猿’叶慎轻功登峰造极,杭州可说再找不到第二位了。” 年轻公子抱拳作礼,那“玉面猿”略为一笑,神情骄狂已极,公子微感不悦。 第四章 残人怪事祸连天 原来那“绝命圣者”掀起骷髅面罩,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双眉斜飞入鬓,鼻垂如胆,的确一表人材。 “白猿”叶慎却是最熟悉不过这付面庞的了,他惊疑自问:“难道会是他么?听说他至少已有八十来岁,会这么年青吗?” 他神智混乱,月夜里,给他的正是这付脸庞,他呐呐地低语:“他不是那失镖的公子吗?” 他没有胆量唤出来,那公子的绝世武功是他亲眼目睹的。 八十年来天下武林中他还是首次见到“绝命圣者”的真面目,他小心翼翼的,深怕让“绝命圣者”发觉,而把那惊世骇俗般的掌力印到自己身上。 金钢掌惨死,他心中仍忿忿不平,但是现在这种不平观念,渐渐如轻烟般的飘逝,他发现“绝命圣者”的真面目,确是一件大事,将来各派掌门要围歼时还非他不可呢? 他愈想愈高兴,亡友的惨死,远比现在他脑际所想的占的位子小。 他心里喜极,一口真气自提不住,等到他刹间发觉时已不不及,瓦面似被重物一压,“咯”的一声清脆声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静寂的空间,却传开老远。 绝命圣者,倏的一转身,俊美的面庞仍无半点表情,他锐利的目光,是那么冰冷。 “白猿”叶慎暗叫一声糟。 “绝命圣者”鼻孔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我动手吗?” 他此话一出,白猿叶慎立刻面无人色,浑身起了一阵战粟。 须知凡人都有一个相同的心理,那就是:在可以逃生的时候,自然是设法逃生,在自知已无活路的情况下,也就只得认命了。 白猿脑海里思潮翻腾,过了一刻,惨笑道:“前辈既然如此说,晚辈自应遵命,但望前辈人给晚辈两天时间,了却后事,晚辈一定引颈自决,不劳前辈动手。” 绝命圣者冷凄凄笑道:“好极了!” 白猿叶慎,目中隐藏着惊喜,躬身说道:“多谢前辈的成全,晚辈永不敢忘。” 此刻他有了一线生机,又不想死了。 绝命圣者冷然在旁,忽地一伸手,拍在白猿叶慎后颈之上,说道:“念你是一条汉子,三日之内,快准备好后事。” 白猿叶慎全身一麻,这种麻酸的感觉,留在身上久久不散,了惨然一笑,知道自己逃生的希望,又化归泡影,一言不发,纵身而去。 这时远方又奔来一条身影,边奔边四下唤道:“越飞哥,越飞哥,你在那儿!” 声音清脆,宛如银玲,却是一个女子。 绝命圣者一听这人声音,眼珠一转,忙将面罩藏在怀里,应声道:“绮妹,我在这里,干吗这么晚出来!” 那叫绮妹的女子,欢呼一声,加快速度,朝这边奔走过去,人如小鸟,飞般窜入绝命圣者怀内,撒娇道“大哥,我不管,你每天东跑西跑,把我留在房里,好闷人啊。” 绝命圣者,眼中露出感情,脸色也没有了刚才那般冰冷,无情。 他伸手轻揽过绮玉的腰肢,说道:“没有啊!你怎么知道?” 绮玉不依道:“你还要骗人,昨天夜里。” 她脸一红,继续道:“我去你房间,找一件东西,那知你却不在。” 她伸出雪白的手臂,食指朝“绝命圣者”额上一点,说道:“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岔子呢?害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今天你又跑出去,到底干什么啊?” “绝命圣者”目光一闪,说道:“去会一个故友,想不到他竟两夜都没有来,我在这儿等了他两夜,还不见他踪影,真是奇怪。” 他一拉绮玉衣襟道:“快回家吧!小心着凉。” 这两天在杭州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首先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镖局子”总镖头“金钢掌”公孙项竟是独行盗,在镖局后院起出连日来巨宅中所失 珍奇财富,达数十尤之巨,镖局封门,“金钢掌”的所有家属,也因此吃了官司。 接着,独力破此巨案,受到上级特加奖赏的两河名捕头神鹰田青,也突的辞去要职销声匿迹,不知到那儿去了。 还有那“武威四海”镖局的叶镖头,也突的暴毙在街上,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他临死前突然说他见过那“绝命圣者”的真面目。 这些都成了杭州城里,街头巷尾,酒楼茶馆中的谈话的资料。 ×      ×      × 这在,杭州城来了个生面客,他残足缺手,右足只剩下一团肉瘤,右手手掌也是一团肉瘤,像一只铁锤,却丝毫不影响他走动的速度。 他天生怪态,鼎大的肚子,摇摇晃晃,生在两足股间,引起路人个个掩口暗笑,手指比划。 他牛皮纸四十来岁,额上却满布了皱纹,毫无血色,像这种奇鬼怪物,在杭州城里尚不多见。 他似跋涉过千山万水,残足上起了阵阵裂痕。 杭州以鱼茶酒著名,大酒楼城整日热气腾腾,在这种太平世界,却是桌桌满席。 这个四肢残缺的黄面汉子,四下一打量,背着那个已经旧是发黄的包袱,走进酒家。 这年头店小二是势利眼的,远远瞧见这个就满肚子不高兴,瞪着凶眼睛,喝道:“喂!丑花子,天还没黑,来干什么,惹起客人闲话,我可要揍你罗!” 残人一怔,他侧着耳朵,似在倾听那店小二说的话,良久身形一停,摇摇头,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店小二声势凶凶的朝了面前一站,抡起拳头,恐吓的说道:“丑化子,再不滚,我可不客气了。” 残人目中再次闪出疑光,他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店小二大怒,拳头如雨点击在残人的脸上。 这店小二平日无事,就练上个三招二式,虽不能算是武功,但也不是常人所能抵受得住的。但这个残人脸上挨了几十拳,照理说至少也得面青鼻肿,那料到,他那付黄脸竟丝毫也没变点产,他也露出愤怒的样子,像一个没血没肉的木人,只是他眼色微微透出一种难以解释的光芒,好象是怀疑,又像是不知所以。 店小二心里惊惧不可复加,看不出这残缺不全的丑花子,还懂铁布衫,金钟罩的武功。 他的态度转变得很快,他讨好的要帮那丑花子提起那旧包袱。 久不动声色的残人,忽的脸色猝变,他喉间似吼了一声,店小二伸出来的手,还没摸到那个旧大包袱,已觉一股力量击到,那是柔和而轻飘的,店小二并没有放在心里,岂料那股柔和而无力的飘风才一接触到身体,店小二顿觉全身如被鱼网罩住,一个身子被那股那股忽转强烈的力量送起三丈多高,“吧”的跌下来,头脑昏花,半晌爬不起来。 残人一摆首,走进酒店,那掌拒的适才亲眼看见他这般利害,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愈发不敢招惹,小心翼翼的陪笑脸,找了一个好位子给他坐下,还替他奉了一怀上等香茗。 残人有点受宠若惊,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牙,说了半晌,掌柜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这残人绝非恶意的。 这种言话的隔膜,使酒店掌柜的十分为难,他不敢得罪这个神秘的残人,苦着脸一阵手比脚划,残缺怪人半晌才摸出点头绪,他怪叫一声,身子如飞般跑到橱子里,双掌抓着两双才烘好的露鸡,一阵大嚼。 那露鸡才烘好,就是连手摸到,都会发汤,不要说吃了,只瞧得掌柜的身子一阵战栗,想不出世间还有这么一种人。这是忽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道:“喂!掌柜的,露鸡烘好了没有,我可等不及了。” 掌柜的猛的一震,这才想起,这两双露鸡是张大爷叫的莱,怎么忘记了,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惊魂不定。 那张大爷的洪亮声音又传来:“喂,掌柜,你是愈来愈糊涂了,连我张蛟也敢怠慢了!” 掌柜的大惊失色,忙呼道:“张大爷,不是小的故意作难,实在是这处分好没理由,硬要抢着张大爷点的露鸡的,小的再为你做两双……。” 一个庞大的人影飘了过来,怒道:“是那个不睁眼的东西,敢瞧我张蛟不起?” 来人是个高大汉子,衣着华贵,步伐沉雄有力,显然武功不弱。 只见他怒目圆睁,恨瞧着那掌柜的,掌柜的甚是惧怕,全身抖缩缩的指着残人说道:“张大爷,正是这人,他一上来就抢着小的为您老烘的露鸡吃,不是小的故意留难,望张爷饶小的一次。” 张蛟哼了一声,浓眉微扬,细细打量残人一遍。 怪人闻声一抬头,摸摸头,不知他在说什么。 张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一掌虽未用全力,没也至少有五百来斤,他忿怒出手,同考虑过后果,出掌之后正在后悔,那知这残缺的人,被这掌打实了,连动也不动,这种武功,委实足以震惊武林。 他心念一动,左指如闪电般点向他臂躬的“太冲”穴,那残人尚自不觉。 张蛟不由不喜,眼见二指已堪堪点到“太冲”穴上,忽地,残人身上微微一震,张蛟只觉残人“太冲”穴上其滑无比,丝毫着不得力,手指蓦地向旁一滑,他不由大惊失色,猜不透这残人用的是什么功夫。 他悄悄取出一精光闪闪的匕首,剑尖微一颤抖,蓦地剑光错落,向残人的头上疾刺过来。 匕首寒芒闪闪,眼看已扫着残人的右耳,就在这间不窃发的一刹那里,残人肥胖的颈子,倏然向左一扭,剑光点闪而过,张蛟面无人色,收势已迟,突然残人左臂向后一弯,重重击在张蛟的“屈田”穴上。 张蛟只觉一阵麻木,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残人似已吃饱,摸摸肚皮,背起包袱,丢了一个金块,兀自走出酒楼。 掌柜的却惊呆了,他虽不懂武功,但他却看得出来,张大爷是被残人制住了。 “呛”的一声,金属落地,发出声响,他抬眼一看,又是一惊,原来地上有一声约五两重的金块,他一把抓过来揣在怀里。 张蛟如木头人,屹然不动,他“屈田”穴被制。心里却暗暗震惊。杭州城来了这么个怪人,他张蛟是称不起英雄了。 杭州城来了个怪人。渐渐成为江湖上谈笑资料,他武功深不可测,行事也甚离奇,他终日背着那个旧得发黄的包袱,里面究竟装着些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只要有人好奇,略一动那包袱,他就出手伤人,那个旧包袱,到底装了些什么,像谜一样的令人难以猜测。 他的来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所说的话非中土的言语,没有人知道他是打从那儿来的。 雁荡山玉真子已传下了几道令符,命令门下弟子,尽打听他的来历。去巴结他,用来对付那“绝命圣者”。 “星宿二怪”的挫折,“金钢掌”的惨死,令他自个儿觉到,“绝命圣者”已渐渐向他使出手段了。 这残人怪事,他有个耳闻,他觉得光凭星宿二怪,尚不足以对付“绝命圣者”,这风闻有法术的残人事迹命他惊疑不演,他的武功,如有传闻那般的神化,对付“绝命圣者”,是绰绰有余了,他怀疑残人大概与“东海三仙”有点关系。 “东海三仙”远于百年前已遁迹中原了,这个传闻如???仙般的世外高人,究竟是否还在人间,他不敢料定,在五十年前江湖上似轰过一阵子,说那东海三仙中的“一萍生”,来过中原一次,但那只是神龙一现,令人摸不出真假。 东海三仙如果还没物化,算起来也该有二甲子岁数了,这五十来,却从来没听闻过东海三仙的动静,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也没有一个人能知道,他本身来历也是一个谜。 玉真子这样的猜测,他认为中原武林着实再难找出一个像残人这样武功出神入化的人,他只有将残人与东海三仙拉在一起,至于东海三仙的轶事,他知道的并不多。 至于东海三仙的来历,却有一个传说,百年前,各派为那天下第一招的名头,发生大争执,武林危机渐至,各派精华纷纷丧失在武当山绝顶,比赛的第三天,各派名位已将定好,这时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他们怎样上来的,却没有一个人晓得,只见为首一人上年约六十余岁的僧人,身穿日月袍,红光满面,精神矍烁,第二位是个道人,道貌岸然,显然是个有道之士,第三位却是个中年文生,面貌俊美,衣袂飘飘,令人见之而生出尘念。 这三人一到,大家却愕庄了,没有一个认得他们其中一人,负责发柬的武当派,更是个个面面相视,不知道是谁请来的,大家都这手瞧住他三个人,武当派掌门人“金光道人”认为这样不请面来,有失面子,走上前一拱手道:“三位,请了,不知来敝山有何见教?”他拱手时暗运天邪气功,徐徐击向三人,那胖大身穿日月袍的僧人已自发觉,微微笑道:“檀樾太客气了”。也不见他运功抵抗,金光道人的天邪气功,徐徐送到三人面前半尺光景,似乎遇到一种极大的阻力,停留不前,金光道人这才震惊这三人的不凡,忙命人奉茶待客。 三人却不推辞。过了半晌,那胖大的僧人起身说道:“各位施主,请听老衲一言,你们这样争争执执,到底为的什么,还是一个‘名’字,人到末了总归一死,何苦为此引起无端争斗,眼见武林已至绝迹的地步,倘为一个‘名’字纷争不休,未免太过不智,老衲劝各位还是算了吧。” 崆峒派掌门人“雪里青”魏子珍却是不服,眼见天下第一派宝座已堪堪到手,那知来了个老和尚,从中作梗,他心中有气,霍然起身,喝道:“老和尚,休要多言,只要你能赢得我‘雪里青’魏子珍,当必听你所言,否则请你不要干涉我们的事!” 胖大和尚,微微笑道:“施主太认真了,老衲不过奉劝一句,何必动手呢?” 魏子珍不肯,坚持硬逼要动手,胖大僧人无奈,站起身道:“老僧只有舍命陪君子,施主手下留情。” 两人在武当山绝顶打将起来,老僧利害非凡,不出三十招,,将崆峒掌门人魏子珍一支宝剑击落地上,到此时魏子珍才口服心服,一扬风去,危机就这般消弥无形。 武当掌门人知道他是世外高人,忙问他名讳,那老僧笑呵呵笑道:“吾乃东海凌虚子。” 武当掌门人金光道人还要挽留,老僧逊谢几句,与另外二人飘然而去。 从那时起,东海三仙威名远擂,各处慕名前往求艺者,都失意而归,如此许多人竟没有一个受到东海三仙的青睐。 东海三仙远在百余年前建立名声,这百年间偶有几次来到中土,武林都为他那骇人的听闻的武功而震惊,无怪中土出现了个武功莫测的人,不知其来历,“玉真子”会怀疑与东海三仙有关系。 他的门下弟子连日出现于杭州城的为数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能和这个怪异的残人攀上交情,言语不通是一道阻碍,还有那残人生性怪僻,一切事都不闻不问,整天守庄那个旧得发黄的包袱,深怕被人抢走,玉真子派去不少门人,都因一时好奇,去摸那包袱,而遭残人怒揍一顿,渐渐残人在杭州城,引起一般人注意。无论他走到那里,总有一群人跟在身后。 他自己似乎也发觉了,从那天起,除一日三餐不能不出列、充饿以外,整日闭门不出,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住处,许多人试想跟踪他,看他到底住在那里,但他一出城外几个晃身,已失掉他的踪影。 这天晌午这个怪异的残缺怪人,又与往常一样,走到“来兴”酒楼,伙计不等他开口,似乎已知道他要吃些什么,照例送来二双烧鸡,一壶热酒,残人一声不响,埋头吃喝,食客纷纷投以惊疑目光。 这事尽入对面桌子的一个年青俊美的书生眼里,这个书生看来是弱不禁风,但奇特的是那两个眸子,十分锐利。 他的眸子透.出两道寒光,在残人全身上下打量不停,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他起身漫步走过残人的身边,左手指倏地弹了一下,“呼的”一声,一丝锐利破空之声发出,坐食的残人突的身子一震,猛地一抬头,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紧紧打量书生,他的表情很是复杂,像忿怒,又像遇到对手的高兴,他那张满皱纹的脸上起了更多皱纹,就像他的脸上开筑了千万条壕沟,更增加了他的丑容。 忽地他一抬手,一股呼响的风声透出,书生右掌一拂,砰的一声大响,食客们吓了一跳,顿时,百十对眼睛朝这边注视。 书生毫无表情的脸上浮上一丝惊奇的神情,他呆了半刻,眸中杀机隐露。哼的一声十指猛弹,一时丝丝响声大作,残人怪叫一声猛地跳起老高,只听“咚咚”连声,那寸余厚的桌面旧竟似被重铁戳到,破了十个大洞。 残人冉冉落在地上,神情变化不定,他似下定了决心,用酒在桌面乱画一阵,抬头向书生示意。 书生走上前在桌面上细细瞧了一番,面色浮上一层怒意,留一点头。 残人单掌当胸,食指朝天一指,似是一种什么讯号。 书生突地一惊,再细细打量他一番,片刻面上又浮起冷冰之容。 酒楼上几十个客人,面面相视,不知他俩在搅什么鬼,不过各人心理却存着同样一个想法,这残人不是寻常人,那个年青书生也是个大有来历的人。 杭州城东有一座桥梁,叫“乡渡”,长可五丈,全用巨石砌成,伟岸壮观。 此刻桥的左面却屹立着两个人影,一动不动。 这两人使人有个对比的感觉,一个年轻俊美,长身玉立的书生,另一个却是一个衣着褴褛,面貌丑恶,四肢不全的花子模样的人。 但俩人却是一样,凝神结气,面对而立,神情是慎重。 书生眸光紧逼残缺怪人,左掌微提,运功护身,花子模样的残缺怪人,甚是稀奇,一足提起,一掌高举,虽有一足支身,却稳重十分。 终于书生迫不急待,哼的一声,身子疾如电火,在残人四周挥起百道掌影,呼呼轰轰,朝残人全身要害招呼过来。 残缺怪人也不闲着,只见他身子顿时也灵敏起来,在那百道掌影中上翻下腾,左飘右浮,好像牝燕,又比牝燕机巧,那书生疾快的攻势,竟被他招招化解无形。 书生打出真火,清叱一声,身子更加快速度,双掌不时化掌为指,点向残人上下要穴,一时丝丝劲风大作,直如排山倒海。 残人知道利害,就在书生变招的一瞬间,身子蓦短尺余,就像一团肉瘤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时伸拳舒脚猛的还击,两人竟是棋逢对手,顷刻间各折了五百余招尚不分胜败。 书生白玉般的脸也,渐由白而转青,眸中闪出阵阵寒光。 残缺怪人怒叫连天,双上圆睁犹如铜铃。 蓦地书生清啸一声,招式大变,五指如爪,舞起阵阵爪影,忽而击右,忽而攻左。身子如一双临空巨鹰,翅羽利爪,十指互弹,破空之声层出不绝。 残缺怪人渐渐感觉不胜防范,顾上不能顾下,几次险险被抓,吓出一身冷汗,他心念一动,连连攻出五招,踢出三脚,书生被迫,略一后退,他双眼一闭,全身随着来袭风声,闪身发招,丝毫不差,而发招的精确,不下睁开眼睛一般,书生猛烈攻势,竟无法展开。 忽地残人一睁双目,口中急说了几句,书生猝的停手,冷然瞧着他。 残人擦擦汗,脸色露出一惊讶的神色,朝书生隐没的地方看了半晌。 一月时间刹眼流逝,玉真子与“绝命圣者”的约期,只剩两天,这件轰动武林的消息纷纷传到一般江湖人耳里,久慕“绝命圣者”威名的人都一批批到了雁荡山上,就连不懂武功的人,也想瞻仰这位被认为天下第一魔头的庐山真面了。好奇心的驱使,他们不惜千里跋涉,去看看这百年难见的大争斗。 玉真子今天可忙了,各派掌门人纷纷来到,计有武当“紫阳真人”,峨嵋“空无大师”,天山“一神子”等等,还有“星宿二怪”,“茅山神雕”等外来助手,真是群英济济,不下于当年围歼绝命圣者之时。 今天来雁荡山观望的武林中人不下几百位,玉真子一面为自己能跟绝命圣者为敌而显得骄傲,一面口音地佩服绝命圣者在江湖上名气如此之大,令人不惜跋涉千里前来瞻观。 玉真子将助拳客人引到“五毒蛊阵”观望一遍,介绍其妙用威力,众人为之佩服,玉真子暗暗心喜,那“五母蛊阵”是他精心设计者,“血印掌”就因一个不慎而远至五梁山求药,生死未明,他虽不知“血印掌”的下落如何,但近月却没一处传闻“血印掌”出现,他心里认为他多半是活不成了。 “星宿二怪”的大怪罗灵风,甚是激动。几十年前以一招之输,败归星宿海苦练武功,想不到几十年后,绝命圣者还是那般利害,二怪在杭州被挫而归,使他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即找绝命圣者拼个你死我活,还是玉真子作好作歹,劝他不必急于一时。 一月内绝命圣者依约而来,决定将他碎尸万段,罗灵风这才略消怒气。不过星宿二怪生性怪僻,唯我独尊,各派掌门内甚是不悦。慑于他的武功,不敢讲出,私下间暗商议,在他失手之时决定不出手援助,让他自灭,大敌未到,他们就暗地里分出二派倒戈起来,玉真子岂有不知之理,他只有暗暗担忧。 这天是绝命圣者约期的最后一天,慕名而来的人纷纷上山,旭日才出,雁荡山上到处都已挤满了人群,人山人海,不知其数。 雁荡山有峰一百零二,十谷八洞,三十嵬崖,端的是奇景瑰丽,巧夺天工,清静绝伦,这天地显得有点不同,盘曲数百里的奇秀高山,处处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千百双不同的眼睛却不约而同的直望上,仿佛在等着什么人要上来一样。 玉真子门下弟子已遣散各方,引导客人,端茶排酒,忙得不可开交。 时已晌午,群雄纷纷议论,说那绝命圣者,大概不敢来了,他们的猜测亦非无因,因为“玉真子”所邀来助拳之人,个个都是成名已久,武功绝世,百难一见的人,猜想那绝命圣者虽负有绝顶武技,但看到这等大的阵式,也会自觉两拳难敌四手,毁约不来,一时人群蠕动,有的还想离去,但大多数人,抱着就是那魔头不来,也能看到这些平日犹如神龙一现的前辈高手,而认为此行值得,是以大部分人仍然冷静的等候。 玉真子心里紧张不过,知道绝命圣者平日高傲异常,尤其这天下武林中人集聚,更不会露怯断然会来的,他回头朝星宿二怪微微示意,星宿二怪的大怪罗灵风渐渐不耐烦起来。 他站起身,微一舒掌,徐徐朝十步外的一根石柱推去,只听轰的一声,那粗大如桶的石柱竟被这轻飘飘的一掌,散落地上,一时围观数百人个个面露惊色,报以热烈呼好声,大怪微微一笑。 各派掌门人却是识货的人,各人心里一震,暗暗惊惧,想不到星宿二怪功力臻顶,已达“远步焚石”的地步,内心虽存不屑,但却折服他功力的造诣深湛。 玉真子面露喜色,星宿二怪受人崇敬慑报,就等于直接给他面子,因为星宿二怪是他邀请来的呵! 过一个时辰,玉真子开始怀疑绝命圣者可能已被困在五毒蛊阵里了,来雁荡山观瞻的人,都由他门下弟子由五毒蛊阵的生门接引而来,除了他雁荡门人知道这阵的妙用和破法外,当今武林没有第二人会识得此阵。 他一敲锣钟,雁荡门人弟子纷纷从四方赶来,为数竟不下数十人,个个天庭饱满,雄气纠纠,一付练武佳材。 玉真子严厉的说:“你们辛苦了,有没有人接引到我告诉你们那个面形衣衫的人?” 众弟子同声答道:“禀告掌门人,弟子不曾接引那样的人。” 玉真子放了心,暗忖:“谅你绝命圣者武功再高,也休想头出五毒蛊阵而来赴会。” 第五章 大风来兮各西东 冯奇、金玲、绮玉三人,走出了杭州城。 茫然,每个人都是茫然……他们走在莫长莺飞的荒郊,眼睛中间,一片空洞。 突然前面,树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长衫儒巾,面白如玉,眸子中间,闪烁一着一道紫色光芒,来到近前突然停下身来,一言不发的望着面有泪痕的绮玉。 绮玉惊觉的抬头望了那人一眼,突的芳躯一震,连忙低头别顾…… 那人静静站着,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见绮玉低头别颐,突然轻笑一声,走了上来…… 冯奇眉毛一扬,呵呵笑了两声,迎上前去,双手一拱道:“我是冯奇,这位侠客有何请教之处!” 长衫人停顿一下,并不理会冯奇,兀自向绮玉姑娘打着招呼,那挑眉眯眼的模样有如市井无赖,绮玉姑娘一拧腰躲到金玲身后。 冯奇呵呵笑道:“侠客看不起冯奇也罢,却不能调戏良家妇女!” 长衫人有闻又似无闻,微笑着朝绮玉道:“绮玉姑娘,那位小兄弟去那儿啦!” 绮玉不答,长衫人,飘身,迅速神奇的握住她一双臂膀,道:“来!来!来!让我好好的招待你!” 绮玉欲挥不脱,面容一片丹晕,金玲清叱一声,扬手一掌击去,长衫人竟不闪避,“拍”的一声,白玉似的面上浮现淡淡的手印,仍铸笑容道:“姑娘无故打我,还个公道来!” 一把握住金玲手臂,向前一扯,金玲立足不稳,一个跄踉几乎冲道他的胸脯,冯奇浓眉一轩,倏然一掌砌下,掌做爪形,竟以“金龙深爪”的招式攻敌。 长衫人微微一笑,迅疾拧身,顺将绮玉,金玲身躯,带到他适前立足的方位,冯奇掌影夹着一阵浑雄的劲风袭下,两位姑娘暗吃一惊,闭上眼睛,不敢再视,冯奇悬崖勒马,大喝一声收加手掌,气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是敌是友,何不爽快说出来,以朋友武技,用女人做护身牌,不觉羞惭吗!” “哈哈……在下非友非敌,如果你一定要比个上下,在下不会让你失望!” 话未说完,倏忽松开姑娘手臂,掌走偏锋,两掌夹着凌厉威力,一阵疾风似击来,冯奇大怒,嘿的一声,运掌迎上,两掌才一交接,冯奇就觉重力压身,急忙退开三步,长衫人哈哈一笑,重又报住两位姑娘的手臂。 冯奇气道:“朋友是何居心,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主人的家眷,不怕我主人生气……。” “那小伙子吗?” 长衫人轻描淡写的道:“你紧张什么,那小伙子与我颇有交情,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看,那小伙子不正向这边走来……” 冯奇回头凝望,长衫人大喝一声:“你上当了!”双手一使力,身子猛长,带起绮玉,金玲俩姑娘的身躯,飞速得的逸去,像一阵飘风,冯奇又惊又怒,提气赶去,不防树林里飘送一股阴风,刮面而过,随之气劲大减,一跤跌到地上。 在密林里头,大步踱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冷眼睨了冯奇一眼,淡淡地说道:“且慢追人,先接我一掌再说。” 掌风过处,飞沙走石,冯奇疾带运气,但已不及,登时被他凶猛绝伦的掌风飘进密林离草之中,人已到将昏晕过去。 白发老人右耳已失,但他神情显露的痛苦,并不止失耳而已,重重的叹了一声,自语道:“……大哥做事没有分寸,迟早会落得不幸的后果!” 冯奇隐约听进,但却不知“大哥”是何许人也。 长衫人一路飞纵,一盏茶时候过去,经过一片荒僻的坟墓突然停顿下来,那闪耀着淡淡紫光的眼睛,也露出邪恶的神色凝望着绮玉的脸上。 金玲暗使了个眼色,绮玉会意,却因穴道被制,不能动弹,面上不由上忧容。 半晌,长衫人指着金玲,问道绮玉:“这姑娘跟小兄弟没有关系吧!” 绮玉知道他的意思,忙道:“她是越飞大哥的妻子!” 长衫人一怔,问道:“你呢,你是他什么人?” 绮玉脸色一红,心念一转,道:“我……也是他的妻子!” 长衫人面色上忽现怒色:“你们都以骗我……” “不信去问越飞大哥好啦!” “不”他突然大叫道:“你俩其中一位,一定要顺从我……” 绮玉急道:“越大哥知道了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管,他要恨就让他去恨!” 又道:“你们都骗我,难道他有一个妻子还嫌不够吗?你们俩人其中一位,我一定要……” 眼中邪恶之光大生,绮玉、金玲两人芳心暗自一颤。 绮玉心念连转,想起一策,忙道:“喂,只要你放过她,我就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 “是的,我父仇未报,自己武功已不行,只有借重你了……” “我的武功很好?” “你是我生平有见的武功最高的奇人!” 长衫人面上闪过一片喜色,犹释道:“你可知,要学我的武功,必须须从我一切?” “知道,只要你放过她?” 金玲听出她要以自己的幸福牺牲,去换取自己的终生幸福,心中十分感激,不依的道:“不!妹妹,应由我拜他为师,替越大哥报仇!” 长衫人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俩人菊兰并生,同样美丽,心中暗忖:俩人这中任何一人都行,反正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逐不再多言,静待分晓。 绮玉是使眼色道:“姊姊,不要为我担忧,只要越大哥仇恨能报,这点牺牲又算什么,看,那边有人来了,快去问明方向,找冯前辈吧!” 金玲会意,但有点放心不下绮玉:“妹妹,你不会有……” “姊姊走吧,与其俩人落难,不如一人牺牲了,学成武功为越大哥……” 她泪水荧荧,话不成语。 金玲芳心一恸,道:“好,妹妹自个保重,姊姊等着你的消息!” 身子刚刚站起来,但也不支跌倒,原来他忘记自己穴道受制,绮玉嘟着小嘴道:“喂,我们已经决定了,快解了他的穴道……” 长衫人含笑应允,手掌轻挥,“拍”的一声脆响,金玲已行动自如,含泪说道:“妹妹小心,我去后立刻通告冯老前辈探望你!” 说到 “探望你”三字,她暗使眼色,绮玉知道她的意思,强笑道:“姊姊放心,我会努力去学武功的!” 金玲整了整衣裳,朝来人走去,行至半途忽“咦”的一声,和 人张目望去,但见人长发披肩,衣襟烂陋,容颜块恶不堪,身体十分臃肿,天生残足缺手,背上前着一个巨型包袱,心中奥一凛,蓦见金玲飞奔上前,大喊道:“救人……救人……” 长衫人心中有气,闭住绮玉穴道,追赶过去。 ×      ×      × 这人听见呼专用,身体一顿,瞪着迟钝的眼睛左右顾盼,却不走前一步,金玲心中一急,提高嗓音再喊,这时长衫人已掠至身旁,怒喝一声,出掌攻击,金玲极力躲避,一面惊慌的向来人招手。 这残缺的人一见有向他招手,连忙莫名其妙的跑了过来。 一雯间金玲已呈败象,长衫人出手毒辣,招招不离金玲要害,他像似狠下心肠,硬要夺取金玲的生命。 来人走到近处,然而金玲却在生死关头了。 长衫人心中忽闪过一丝奇想:“你把这家伙当做救命之人,一定把希望寄托他身上,我一定要毁灭你的希望,然后杀你!” 一念至此,不攻金玲,反袭来者。 来人一怔,忽低吼一声,放下包袱。 低吼之声,十分愤怒,就像经常遇到这种厌恶不平的事情一样。 长衫人一掌击在他肩膀上,只略为晃了晃我,随立站得稳如山岳。 长衫人心中暗吃一惊,手脚却不闲着,倏忽双掌一并,翻掌吐劲,喉头并作狮子吼声。 他心有数,此人能够接他一掌而只晃了晃,必有一身超绝的武功。 这人连受莫名其妙的攻击,脾气也自发作,大吼一声,人如轻燕,穿梭凌厉掌风之中,蓦的一掌按在长衫人手臂上。 长衫人手臂麻木,大吃一惊,连纵出三丈余外,才敢站定身形。 这神奇、奥妙、狠辣的一击,深深印到他的心上,百世难忘。 定了定神,喝道:“你真想跟我作对?” 此言一出,他已有点后悔,这句话岂不将他心中的畏惧表露出来了吗?可是,这残缺的人闻似未闻,气咻咻地追过来。 长衫人大吼一声,暗一咬牙,圈起千点掌花,罩了过去。 残缺怪人宽大袍袖微微一拂,一股清香,飘鼻而入,长衫人万钧力道突一泄而出,全身软瘫无力,脑中闪过个记忆,脸色大变:“道家罡气……喂,怪人你从南海来的!” 怪人一言不发,迎面又是一拂,长衫人胆散,退出四、五丈外,拔脚做便逃,露出空前未有的紧张状态,狼狈异常。 金玲急喊道:“喂!快追他,我的妹妹被他掳去!” 残缺怪人望她一望,正想追赶,忽见她一步一步走进包袱,人了慌张起来,低吼一声,不攻长衫人,反朝她击来。 金玲粉靥一白,惊道:“喂!我不是敌人啊!” 一股清香飘过,柔绵大力纷香而来,金玲抵抗不住,顿被送去三丈多远。他关心绮玉,没由更急。 “喂!我不你的敌人啊,快去拦住他……他跑了……啊……都是你害的……我绮玉妹妹若有三长两短……我不饶你……” 她忧急交加,纵了过去,两掌槌着残缺怪人的胸脯。 残缺怪人莫名所以低吼一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开。 金玲见长衫人挟着绮玉,飞快的逸去,芳心突然恨起他来,恨他见死不救,粉手紧握,“碰”“碰”的击着怪人的胸脯。 怪人嘴唇一裂,心想给她一掌,忽见她美丽的脸上泪水荧荧,滴滴滑落面颊,凄楚可怜,不禁怔怔望着她。 金玲打了一会,不见反应,芳心也是一惊,暗忖:“难道他是铁铸的,不怕人打……” 想起长衫人与他过招的情形,那武功绝高的长衫人竟抵不住他一掌半爪,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忙抚着他被自己打过的地方,问道:“喂,你还痛吗?收我做徒弟好吗?” 残缺怪人目光怔怔望着她,像似根本听不懂他话,疑迟一会,兀自拾起巨大包袱,背到背上,一声不响的走了。 金玲追了过去,才一抬目,便见残缺怪人目中蕴藏着两道泪水,神情至为凄凉,心中一动,道:“喂!你究竟答应不答应?” 残人不答,姑娘心中一急,不觉又流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残人嘴唇一动,忽仰天凝望朵朵白云,竟似不忍见她流泪。 金玲绝顶聪颖,心想他一定是一个石屋脆弱的奇人,故操着凄凉的声音,哀求道:“收留我好么,只有你传我功夫,我才有报仇的希望,收我做徒弟……收我吧……你愿意见我伤心?……” 残人低吼一声,目光充满寻问的意色望着她,金玲疑想道:“他难道不是中原的人听不懂中原的言语!” 遂把自己要求他收自己为徒弟的意思,用手指比划出来,残人低头沉思,深深的考虑起来,半响他抚着头,表示自己羁泊天涯,人如浮萍,不能多添个累赘。金金十分失望,轻叹一声,想起丧命雁荡山的越飞大哥忠厚多情,却尸骨无存,又不觉泪水洒洒,湿遍胸衣。 残人呆呆看她,神色黯然金玲哭得梨花带雨,她知道残人是个人,为了越飞大哥瞑目九天,只有委屈自己,伪装一下了。 残人迟钝的眸子转为一周,突低下头来,喉咙间低低哼了一声。 金玲知道他感情承受不住了,心中暗喜,索性取出一把银光璨然的匕首,抓住自己的胸脯说道:“你再不答应,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残人似知道他的意思,粗浓眉毛皱得更深,嘴唇轻轻颤动,显示他心情十分沉重,金玲牙齿一咬,手中加上一份劲力,锋利的匕首尖端冒出一丝鲜血,她痛得呻吟起来,残人怔了怔神,突然发狂的叫了一声,抢过匕首,扬手掷得远远的,又掏出一方手绢,替金玲拭去鲜血触目的血迹。 金玲凄然问道:“你答应了吗?” 残人低吼连声,一面努力和点着自己的头。 金玲大喜,得意的微笑下下。 然而,这微笑里都蕴含着无比的辛酸与空洞。 第六章 枯井不扬难转意 “他……越大哥被金环古佛击落万丈深渊……” 残人黯然不语,半响怒道:“这样说来,我的愿望不有实现的一天罗!” 金玲摇头道:“非常抱歉,我不该使你失望,但是,我已暗中发誓,此身除了越大哥,绝不再事第二人,否则我横剑自刎,以罪谢丧命探望的越大哥……” “此人我好像见过一面,除了面容稍美以外,别无其他可取之处,姑娘对他牺牲太大了,我替你叫冤!” “你不明了他……” 眼睛一转,道:“我们谈别的事好么?” 残人苦笑一声,颔首道:“也好,但姑娘须要常常考虑自己的终生幸福……” 金玲芳心一震,想了一会,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认为没有‘爱’的生活,过下去比一死差不多好多!你不要再提这些话,我心意已然!” 残人心神一凛,苦笑道:“我会使你改变心意!” 金玲眼光瞬过巨大包袱,心中一动,问道:“她是谁?” “一个北方乡村的少女!” “好一个漂亮的乡下姑娘,我的思想告诉我,你在骗人!” “你如果认定我骗你,我也无言可对!” “好!就算你没骗我,他是怎样死的,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为她的美容而叹息,可惜呢!” “胡说!” 残人神光奕奕的眸子含着责备的神色,望住金玲道:“她并没有死!” 金玲骇了一跳,问道:“你把她装在这布袋里,不怕闷死她吗?” “不会的!” “你为什么把一个活人装在包袱里,你如果不是神经病,便是一个带有虐待狂的人!” “不用乱说好吗,姑娘!” 残人躲开她斥责的眼光,痛苦的道:“我怕她活,她活了也许会离开我……我不能失去她……我的生命是辉煌的,但失去她之后,立刻会黯淡无光……姑娘……相信我的话,我的生命虽也坎坷,但却是丰富的……绚丽的……” “你不很爱他.吗,你们之间不是有一段爱情的生活……” “不,只有一段长长的故事!” 金玲望着他颤动的眉毛,十分不解的道:“能够告诉我一麟半爪……” “可以,但是你必须保密……” 残人突然痛苦的扯着头发,摧残自己的身体。 金玲同情的伸出一臂,支住他摇坠的身体,残人突然一把将她抱住,金玲大惊,正想挣脱,残人已松开双手,瞪着凶狠的眼光,恐骇的说道:“当我知道这件事让第三者知道之后,我决用世上最严酷的刑法处置你……” 金玲芳心一颤,不安的道:“我不会向世上所有的人提起此事!” 残人放心的点点头,道:“为了此事,我永远不能回到师父的身边,看……这一只手臂……一条腿……一个臃肿的身体,怎能跟以前的我相比,相信师父认不出我……朋友认不出我……”他痛苦的说下去:“恐怕我亲生的父母,也再认不出他们的亲生儿子,我是多么丑陋,多么丑陋……” “我相信你以前是一个很英俊的青年!” “你说得对!” 残人面上涌上一朵带着怆然的笑意! “我出生江南大族,家拥千顷良田,父母年过四旬添了我这么一个独子,其爱护关照之情,自不用我多说,养尊处优的我享受一切人难以想像的富足,但我并不因此满足,我自幼好武,我有美丽的远景,我很早就想离开家庭,闯荡江湖,做一个万人敬仰的奇人侠客,十八岁那年,双亲作主,从隔庄娶来一位美丽的少女,我很愤怒,因为她美丽是很美丽,但却不是我幻想的对象,我要一个才貌,武功俱佳的十全十美的少女做我的妻子,于是我离家的心念,更加坚定了!” “有一天,一群快马从我家园子前面驰了过去,那一阵响亮的皮鞭声,使我心中暴开了自幼幻想的美景火花,我瞒了双亲,携带巨金,离开了自幼生长的家园,老实说我很不忍心离开她,但是那一阵响亮的皮鞭声,又激起我的豪情,我终于硬下心肠骑马走了!” “由于我年少多金,出手豪阔,立刻引起了一批无赖之徒觊觎,他们奉我为上宾,并知道我急切须要武功,远从各方召来许多武师……这一段日子我很快乐,再因耳听目染,我懂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并非独居偌大花园,早出晚归的我以前生活中能够知道的事情,我很勤健的练功,这些教我的武师把他们自己的武功形容得如何高绝,如何天下无敌,我心中暗喜,指望着艺成的日子来到,我幻想中的抱负将要大大的伸展一下……” “二个月过得并不算慢,武师们把他最后一手‘压箱底’武技传给我之后,就悄然告辞了,我兴奋之下送了他们许多银子……我发现自己携带出来银子剩下来的并不多了,但我一点也不慌张,因为我有了武功,听他们说,会武功的人到处都是钱,伸手便可取到囊中,我曾经怀疑自己是否真有‘出奇’的武术,要求试验一下,他们都不反对,这一试之下,我心花怒放,因为我举手投足间就把他们击得连翻跟头,叫饶不迭……” “正当我要到外界一展抱负的时候,他们都挽回我,声言论他们已秘密的筹备了一个帮会,请我主持一切,担当帮主重任,我当时虽不知帮主是什么,却知道这个位置代表最高的地位和权威,于是我欣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又回家带出一大笔金子……正当我高居帮主之位,洋洋自得的时候,一声青天霹雳把我打下万丈失望的深渊,一个弱小的女人,单人双剑,竟明目张胆的侮辱我,说我主持的帮会不过是妖魔小丑寄生的地方,我非常生气,却被她三招二式,击得重伤过去,多这里开始,我知道我的同伴欺骗了我,他们都是一群诈财的集团,我想报复,但是,凶性暴露的他们,再不是一拳两脚就能把他们击得翻跟斗的时候了,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武功,那些饭桶武师自己只会一招半式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混饭吃的人物,经过这次教训,我恍然大悟,险恶的江湖并不是我一个弱小人物能够立足的地方,我想回去,奈何狂言放在前头,再也拉不下脸皮回去了……” “于是,我在这不容我立足的江湖上遇到了重要挫折,饥饿、冻馁、白眼几乎每一个时刻都向我侵袭着,我容颜憔悴,形体瘦峭,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江南大族的独生贵子,我很想回去,然而自尊心却逼令我忍受这牛马不如的生活煎熬,我曾经想跳河自杀,了却残生,但一个重大的变故却使我生活下去!” 金玲脱口问道:“那是什么呢!” 残人道:“一幅画像,在一个酒店里,我当乞丐要饭时,突然看见一个健壮的武林人手上有着这么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个千娇百媚,风华绝代的少女,他多么像我心中想像的妻子,我不敢断定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生存着,但是我耳边就听那壮汉说是世上真有此神仙似的少女,他们的动机,不难明了,我很着急,自从见了那幅画像之后,日夜莹绕脑际,挥之不去,但是,我又没有武功去保护她,当时我几乎连三餐都保不住……我恨自己,恨自己命运坎坷……” “有一天,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人们早已安舒的睡觉了,我逐步街道上,麻木的神经并没有因狂风暴寸的侵袭而生出躲避的念头,逛了一会,我拾到了一块重甸甸的银子,这块银子大概是急欲躲避风雨的行人失落了,当时我的遭遇,银子即是生命的泉源,有了它我可以安逸的过一段日子,寻了间酒店,正要解决多日来的贫苦压迫,但是我看到一个比我更可怜的人,他是一个干枯的老头,身子瘦得比竹杆还要瘦,先从他那灰黯的眼色就可以看出他已是多日未曾果腹的人了,他躲在门檐上打盹,微弱的呼吸声已明显的表示他生命危在旦夕……” “人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言一点不错,这时起我整个人生重大的改变了,那奄奄一息的干枯老人竟然是一代奇士,我走了眼,但却因自己一念之慈,获得了新的希望,老人传了我一年功夫,临走之前,向我说了许多惜别的话,使我痛哭中失却神智,直到醒来之时,又是一个清朗的早晨,昨日他老人家的活犹在耳旁,我知道他老人家已算出自己仙逝的日期,向我道别罢了,当我疾疾追去,欲见他一面之时,突然发觉自己功力增加十倍以上……” “可怜的老人,一定拼出自幼苦练到老的精修紫阳,贯注到我的体内,可恨我一年学艺当中,忘寝忘食,竟忘记寻问老人的姓来历……老人死了……我这个不孝徒弟,化去他一年苦心精力,却未有丝毫报答他之处!” “我开始激荡江湖,以我当时的功力,堪称武林一绝,多少人奉仰我,但我忽起以前种种痛苦的遭遇,知道人情淡薄,也就不加理会,做了些锄强扶弱的义事,傲游泽大川……” “一旦……” 残人目光中忽流露奇异的色彩! “我误杀了一个人,他是教会的头目,我对他并没有坏印象,但他被同伴出卖,逼得我非杀死他不可……他临终时曾严厉的问过我一句话:”你可曾知道杀死一个无辜的人以后,会受到如何的因果报应!‘我当时笑着回了一句道:“你信佛教,相信阳间真有因果存在,我不信任何教,却不信这套,我的信教是估恶教主,即利万民也!’他摇了摇头,卷起衣袖,指着手臂上长着一个巨形毒瘤道:”你可晓得我为什么不将此足以致命的“毒瘤”割掉!‘我当时愕得说不出话来,顷刻又听他说:“因为我信佛,我相信天地万物有人主宰,我是善良的,我想,救教会中所有濒临死亡罪恶深重的人,因此虽有毒瘤在臂,我不畏惧,佛能明察毫色,让我渡过五十大关,你杀我是错误的’。话说完后,此人便昏死过去,我突然不安起来,这个现象的确在我以前杀过很多坏人时所没有的感觉,我良心曾不安了几天,但是,新的奋斗,终于让我忘记这误杀的错过……” “说一句实在话,我仪表不恶,风度潇洒,武功高绝,曾赢得了不少少女芳心,我却一屑不顾,我心中仅存着那幅画像中的少女倩影,我曾在峨嵋绝峰沾香发誓,此生宁可终生不娶,也不找个不爱的人屈就一下……这时,我已三十多岁了,由于心中记挂的人不见踪迹,加上日夜思虑,神志恍忽,加上日侵月袭,两鬓已有一点白色了……” “我回去过一次,那个只挂名而无其实的‘妻子’已郁郁忧闷而死,我暗流了几滴同情的泪水,但只有怜悯,没有爱意,我并不爱她,她的死只使我两天未曾安眠,我心中只记存着一人……她如果终生碰不到我,我也不娶,父母都很焦急,日夜劝我,我心意已定,烦恼之余,重又激荡江湖!” “一天……” 残人的话气突???由低而拉到最高峰,金玲意味到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我由武当山下来,走不到百来里路,天已黑暗下来,经过一条清明小溪,此地风景佳美,明月清风,莲香树吟,黄昏中红霞满天,倒影水中,清波涟漪,无数小鱼戏水耀波,我留恋良久,面对如此天然妙境,竟然不想离去,正解鞋戏水之间,突闻有一声‘仙翁’‘仙翁’之声传来,跟着‘铮琮’一声,传来一声清冷的琴音……” “我好奇之心一起,想看看这黄昏幽境,在这里抚琴自娱的雅人是何许人也,走了二、三百步,在一颗丹枫树下,忽见一个白裳如雪的少女穿的是一件短袖的白裳,迎着习习晚风,白裳飘忽,长发滨乱,如天上仙女下凡!咦,少女即穿的是短袖衣衫,远远望去,肌肤的颜色怎跟雪样白衫一样呢……令人分辩不出……” “我轻轻的走了过去,不敢惊动她,凭我武功造诣,她是不会发现的,但是,我却不由自主放重了脚步,因为……。我看见她在流泪,一滴一滴掉在古琴上,同时她忧愁的琴声;重重叩住我的心弦,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轻功……” 残人脸上一片惘然:“她发现我了,才一抬头,瞥了我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头去,我可呆住了,老天,她竟是我日夜思慕的画像中人,谢天谢地!我终于找着她了……但是一阵冲动过去,我又怯起来,多年来我杀人,放火,铲除一切败类,甚至跟武林顶尖高手舍命的比斗从未生出‘怯’念,我为什么突然懦弱起来,我拍着自己的脑袋,想不出究竟来,后来我悟通了,她的美丽使我不敢接近她……” “我呼喊她,我用世上最美丽的名称呼喊她,她都不理,我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好。于是,我放轻了声音呼喊她,当时我什么都敢承受,甚至她骂我,用世上最痛苦的情加到我身上,我都不怕,只怕她不屑的一瞥……” “她走了……连一瞥都没留下便抱着小琴走了,我抚摸着她走过的地方,这夜,我更不想走了,等她明天再来,但是,我失望了,她没有再来……一天,二天,三天……过了半个月……她还没来……我从清澄的溪水中知道我瘦下去了,瘦了很多,尤其是两颊,更深深凹陷进去……几乎每天食着生鱼等待她再来,生鱼的腥味使我难以入喉,但是每当脑际浮现她仙女一样圣洁美丽的影子,我的勇气及耐苦力量就增加十倍……” “一个月后,我昏睡不醒,突然面颊冰凉凉的,我吃惊的睁开眼睛,却见她微笑的伫立溪旁,清郁的莲香,那乌细的长发……和优美的蝉声,啊,太美丽了,我不想站起来,我怕站起来会损坏这张人世难睹的美丽的图画……” “她两眸凝望遥空,似在出神,我看见她又流泪了,这比杀我还难过,我情不自禁,一挺而起,用颤动的手臂,拥着她的纤腰,啊,我的一生,似乎都为这刻骨铭心的一刻活下去的,我不敢移动,更不敢言语,我怕我的言辞,破坏了一切美影,甚至于她的思想忆念……她用冷清的目光瞧了我一眼,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意全部在一句话中说出来……半响,她开口了,说了一句:”你瘦了‘,是的,我瘦了,为你而瘦,我不抱怨你,但求含有重视的一颦,但我不敢这样讲,只懂忙的否认着:“不,我没瘦,我……不怕瘦’,她笑了笑,拉开我颤抖的手臂,坐了下来,铮铮弹着琴,我坐在她的身边,不敢说话……一阵数天都是这样的过去……最值得安慰的,她居然两天来一次了……” “有一天,她带一盒饭食,我几乎喜得跳了起来,她一定对我生情了,我至情的态度,使她感动了……” 残人眼花闪耀着生命的火花,无数“青春”的朝气都从他晕红的面颊透露出来,他凝望远方断断续续的讲下去:“这一个月当中,曾经有无数粗暴者觊觎她的美丽,都被我以坚强的耐力牺牲搏斗赶走了,我手臂,脚端,身上各处都有拼斗的伤迹,那时很苦痛的,但是并不觉得,只要她春葱似的手指轻轻一抚,更大的伤创我都能承受,一个美丽的黄昏,她带来了食物,我再控制不住冲动的心情,跪在她的面前,恳求她嫁给我……她摇摇头说等她父亲回来再说,多天过去了,她父亲犹未回来,我实在等待不及了,欲想去找寻她的父亲回来,解决这椿事情,她叹了一声,把她父亲的特征告诉了我……” “啊”残人忽然大叫一声,痛苦的扯着头发。 金玲听此声呼得离奇,不由问道:“你找不到她父亲吗?” “不是”残人神光奕奕的眸子布上一层血迹! “他父亲被我杀了,就是那个手臂上长着毒瘤的人……” 金玲心中一惊:“你告诉她了么!” “我神志恍忽,终于吐露了真情,她呆住了,并没有哭泣,只默默掉了一天眼泪,天啊,她为什么不哭呢,这无声悲伤比杀我还难受啊……后来,她说我们没有缘份,她要走了……我追了一去,跪在她面前忏悔着,她没有理我,我跪了两天,求她饶恕,她把擦眼泪那块手绢送给我,说道:”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只有我的眼泪,它代表我们之间的不幸,走吧,让我静静在这里。‘说完话,任我怎样求她,她都不睬,只凝视遥天,默默出神,我知道她很伤心……有一群走来,我没留意,但在我发觉这些人已削断了我的臂膀,我目眶尽裂,以全身功力,攻击这些心怀异端的匪徒!“ “两个昼夜,我以惊人的毅力苦撑而过,当我杀死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一条腿也因此失去,同时,身上伤痕处处,还中了这批匪徒的断‘命镖’,我昏死过去,不久又醒来,费了千辛万苦驱走了断命镖的毒素,见她还没有走开,依然抚着琴,默默流着眼泪……” “残肢缺足的我已非前几日可比,我配不上她了,我不敢接近她,深怕让她发现我的惨状,三天过去,我仗着师门灵药,尚可支撑下去,她却脸色转黄,摇摇欲坠,似心疫力倦,油尽灯干,我爬过去,喂了她一颗灵药,她冷清的望我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只微皱了下眉毛……” “我要占有她,如果没有她,我生命将黯淡无光,两天的考虑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想,点了她‘迎香’‘未骨’两穴,这样做法,我可以长久依偎她,我明知道这是害人害已的事,但我终于做了……她是我新生命的泉源啊……” 金玲问道:“她呢!” 残人指了指那包袱,道:“就是她,她要死,每一星期,我给她一颗灵药!” 金玲惊道:“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是这种作法是不对的,你毁了她一生幸福不说,日后还落了个千秋骂名,我反对你将桎梏加到她的身上,现在解了她的穴道还来得及!” “不行!” “我问你什么叫‘爱’,你这种行动是残忍的行为,能算‘爱’吗!如果你承认你明白爱的真蒂,就尽速放了她!” “不行,此事除了你知道外,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除非你将这个秘密泄露。” 金玲暗打了个寒颤道:“你既然能得到她,适才为何向我求爱!” 残人道:“她知道她的父亲就是我杀的以后,不再爱我了,我要完整的爱,来充实我的生命,你了解我的意思!” “你忘记我们是师徒!” “我没答应你录你啊!” 金玲心中一沉道:“但你牺牲了不少真阳,为我助长我的功力!” “那是一时冲动,你流泪的样子,真像她啊!” “你不愿帮我忙吗!” “帮助总能有代价!” “我当你的说客,说动这少女回心转意!” “不可能,她心坚如铁石!” “铁石遇到无比的雄火也会融化的!” 残人一怔,一颗死去的心,顿时活动起来! “如果不成功呢!” “我尽力为之,一旦人意不如天意,只有向您致谦了!” “不行,如果不成功,我便把你当成她看待!” “我已是人家的妻子了,你怎可念念不忘” 残人目光一转,陡地伸臂握住姑娘粉臂,向烛光旁一看,忽大笑道:“守宫砂的鲜血尚留在这里,你还想撒慌么?” 金玲大急,道:“可是我已经许人家了呀,你说过没有‘爱’的少女,你一概不顾,我并不爱你啊!” 残人脸色,沉沉道:“有一天,我要使你回心转意。” 东方渐白,旭日初升,飞霞满天,鸟语阵阵,继续传来。 金玲苦笑道:“你要一辈子失望的活,就放手去做吧!” “记着,某一天,你会像她一样!” 说着,残人一指巨大包袱道:“我背着两个包袱,游荡天下!” 这仅是一个明天以后,还有更多的明天呢?这样流芝这段艰苦惊慌的日子。 第七章 五龙五凤斗小侠 是暮秋的寒风苍凉,萧条。 田边庄稼汉唱着山歌,背荷持锄,走向炊烟初升的山角庐屋。 日投西山,群鸦归林。 曲折绵亘的马路穿过山麓,直向无尽期的方向伸延,忽地,团团尘土飞扬而起,那一大群豪情逸飞的白衣汉子去而复返,停顿了一会,高呼“神鹰教万岁”,驰骋而终。 绮玉心细,早已看清这一群豪客又增加了不少形形的人,他们面目各异,但同样有一个特征那对眼睛神光十分充足。 她很快的想出了结论:“神鹰教真有手腕,倾刻间就物色了一批生力军!” 她又感慨的叹了一声,神鹰教逐渐茁长,他却逐渐的黯淡。 目光一转,她不禁张大了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压制自己几乎呼出声来的话语。 道路上,一条修长的影子,低着头疾走着,不知是不是幻影,那人身影十分像他死去的越大哥。 一股新生之气浮上心头,大喜之下,飞掠而去。 那人看了看天色,仍低头走着,黄昏朦胧中绮玉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觉得他眼光棱棱,跟同越飞大哥一模一样,他紧张的几乎窒息,却又不敢出声。 万一他不是越飞大哥怎么办呢? 她又喜又畏的跟住他,那人没有发觉,仍然低头疾走。 走了一段路,他再沉不住气了,好歹也要看个清楚,正待出声招呼时,突闻左旁一声银铃冷笑声传来,清脆悦耳,一个纤巧的影子飞奔而来,远远就向这人打着招呼,绮玉芳心一沉,连忙瞄准,一颗枝叶茂密的树上掠去,把自己隐藏得一丝不露。 修长的人目光闪过一丝喜色,走动的速度更快了,两人看了一眼,便紧紧拥抱一堆。 绮玉芳心又是一沉。 不知怎地,就算此人不是越飞大哥,她也会感到不舒服,何况暗摘一枝枯干,抖手打去,此刻她内外武功已挤上武林一流角色,手劲大得出奇,蓦听呀的一声,两人顿时分了开来,那男的回头一盼,目光棱棱在极短的时间里扫过了极大的范围,绮玉斗然一惊,一丝不敢大意,连呼吸已闭上了。 女的低鬟一笑,悄悄语道:“哥哥,你看见了什么?” 修长男人俯身拾起那段枯枝,细看了一眼,道:“妹妹,这地方有人躲藏着偷窥我们,这人武功不弱,能用这种轻巧的枯枝毫无声息的打到背上,而不让我发现,一定是用‘聚劲无息’的手法,愚兄自信五丈之内飞花落叶,点微声息都瞒不过我的耳目,此人必在五丈之外,但五丈之外,能够使用‘聚劲无息’手法,愚兄就有点忧虑了,万一是” 那女的用手封住他的嘴唇,细语道:“哥哥,我们见面叙叙旧话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不过顶多把我们骂一顿,你何必紧张呢!” 男的摇头道:“妹妹,你不知道,他老人家脾气有多坏,我的卧房就在他老人家的客室对面,半夜时候,经常会听他老人家狂歌嚎哭,声如雷鸣,吵得我们一个都睡不着,若不是我们深知他老人家的古怪脾气,准会以为他发神经呢!有时候,他老人家也会三、两天不出门,我们弟兄几个从窗缝里偷看进去,却见他长吁短叹,整天挽着手踱方步,因此我们都敢断定他老人家以前,一定有一段伤心失意的事情,这几天他老人家经常外出未归,而每次归来,脾气总比以前暴燥,我们不能不防” 语声倏然中顿,他极快的在地上抓了一把石沙,大喝一声,扬手撒去,哗啦啦一阵响声,四周树林被他奇劲手腕的石沙击过,簌簌飘落无数枯枝腐叶。 绮玉大吃一惊,若不是躲避得快,身上不知要中上多少石沙,那遮蔽她身体的树干已深深嵌上几颗碎石,暗地伸了伸舌头,更加小心翼翼的了。 ×      ×      × 沉寂了一会,后来的一发武林人,突有一个五矮身材,满头霜发的老人,步出行列,冷冷说道:“老夫便是‘毒龙帮’帮主毒龙神君,此来纯粹是赴贵教神鹰教主之约,不想贵教神鹰教主迟迟未来,想是中途出了事故” 话声倏然一顿,精光棱棱的眼眸扫了十位少年男女一眼,沉声接道:“老夫自创‘毒龙帮’已逾十载,由于老夫领导无方,十年兴建,不过徒负虚名,想贵教神鹰教主不屑亲来处理,就是这点原因,老夫固然惭愧得很,就是跟随老夫扶筑‘毒龙帮’的弟兄,也蒙上一层羞辱,但” 话风一转,那最先来的年青人似知他的意思,忙拱手道:“毒龙神君老前辈不要误会,小子等皆受师命,来此恭迎前辈大驾,家师最守信用,恐怕就要到了!” 毒龙神君冷哼一声,道:“贵教可曾请来助手?不防请他出来,老夫久未走动江湖,正好乘此机会,认识认识!” 此言一出,不只十位少年男女英杰吃了一惊,就连毒龙神君带来的人也怔了怔,那目光炯炯的年青人脸色一正,道:“家师心胸磊落,说一不二,决不会惊动江湖朋友!” 心中却为毒龙神君的深厚内功修为,惊骇不已,暗地愧汗横流。 毒龙神君冷笑一声,道:“这样说来,一定是路过的江湖朋友存心坐山观虎斗罗!” 一语双关,那年青人如何不懂他语中含意,俊脸微变,就待反唇相讥,毒龙神君冷冷一笑,突然飘出一掌,掌出方向正是绮玉藏身的那棵大树,绮玉大吃一惊,不想自己藏得紧密,还是让人发现,微吸一口气,虚空一掌迎去。 掌至中途,忽想起此人能够瞧出自己躲藏在此,内外武功一定是顶峰造极,自己如何是人家的对手,但心念划过脑际,想收招已自不及,只好闭目推掌,将生死置之度外。 蓦地一声朗笑挟着一团黑影比电远快,绮玉才觉破空之声刺耳,已只“拍”的一声大响,急忙睁眼一看,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体修长,面罩黑纱的人。 “啊……是他……” 绮玉几乎叫出声来,那人神光奕奕的眼睛倏然向这边扫了一眼,绮玉芳心跳起老高,娇面不觉一晕,蓦听他朗笑道:“毒龙神君武功盖世,今朝亲睹,果然名不虚传,敝人因某些事故,晚来一步,神君宽度大量,不会责怪敝人吧!” 毒龙神君冷冷道:“江湖盛言神鹰教主在短短的时间内,将神鹰教整治得家户俱晓,无人不知,单凭教主风骨神膘,老朽就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能不信传言?” 顿了顿又道:“神鹰教日益强大,数月期间就远远超过‘毒龙帮’,老朽十年经营,不如教主数月整顿,实无地自容,昨接教主邀柬宠召,不知有何指教!” 神鹰教主微微一笑道:“神君谬赞过甚,敝人实不敢当”忽回头朝那十名英风逼人的少年男女道:“还不快向毒龙前辈持晚辈之礼!” 十人十分听话,闻言谎忙向毒龙神君行礼,风度飘逸,规范有度,显见神鹰教主一般,毒龙神君本来气势汹汹,到了此时不好意思怒颜相向了。 神鹰教主目光轻轻扫过树木,绮玉芳心又是一跳,知道形迹暴露,乘众人见礼之时,飞掠另一棵较远的树上,却不想离开。 神鹰教主道:“不瞒神君,敝人邀约神君来此,正为了武林一件大事!”不等毒龙神君开口,接道:“若然这件事情公布之后,芸芸武林众生,将沦落一场极大的腥血杀劫,敝人成立神鹰教不久,但已精心竭力的防范。” 毒龙神君嘿的一声道:“老夫颇有所闻,是非在天,人力岂能挽回,言归正传,教主约我等来此,是否为了多日前,小徒冒渎贵教神像一事,如果老夫猜忖不错,教主是兴师问罪了!” 神鹰教主淡淡笑道:“神君神眼不差,洞悉一切,敝人除了这件事情要问个清楚外,另有事,欲与神君磋商,不知神君能否接受” 毒龙神君霜鬓微轩,道:“力量所及,无不效劳。” 神鹰教主沉声道:“两强合并,神君统割之地,面山环水,地势险要至极,正是共展抱负的一大优点!” 毒龙神君微微一颤,暗忖:“神鹰教主果是一代雄枭,崛起武林不到数月便名震天下,如此看来,果然野心勃勃,欲行蚕灭武林各大帮教。” 心中虽惊仍不现于面上,冷笑道:“教主宠爱,老夫深铭五内,不过毒龙帮成立甚久,根深蒂固,帮内主要人皆有成见,教主此意老夫虽不反对,但事关重大,并非老夫一人能够解决得了的。” 神鹰教主目光一转,已知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敝人不敢强人所难,神君三思过后,再做决定不迟,放过此事不谈” 语气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贵门弟子不知细情,侵渎敝教神像,神君是否有个决定!” 毒龙神君脸色一沉,肃然道:“听劣徒口称,此举并非他不知利害,轻易冒犯的,实是贵教门人苦逼所至,老夫本来不信,经劣徒以伤证明,这才有点疑的……” 神鹰教主知他性情甚是护短,不等他说,便淡淡插上一句话,道:“神君对此事,如何处理呢!” 毒龙神君长眉一轩,肃容道:“是非错误由两方发起,自然责任须由双方负担,劣徒已受制裁,严判三年不能离室一步。” 神鹰教主面罩薄纱无风自动,倏然一声深邃的长笑,棱棱神光,划过山川大地! “神鹰教神像至高无上,做人尚不敢搬动,贵徒竟将它毁于粉碎,是何居心。” 毒龙神君仰天狂笑,半响才道:“久闻教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此言莫非在教训老夫纵徒之罪!” 长须飘动,又是一声大喝:“冲华出来!” 一群劲装剑客中,走出一人,叩了一个头道:“师父在上,不屑弟子冲华谨听教训!” 毒龙神君严峻满面,哼了一声道:“快向神鹰教主叩头陪罪。” 冲华犹豫了一会,便向神鹰教主跪拜下去,叩了一个响头,神鹰教主微一侧身,竟抱不受托,冲华缓缓站了起来,仍怔怔立在当地,不敢动弹。 毒龙神君冷哼一声道:“冲华,你犯了神鹰教主大忌,知道罪否!” 冲华巍颤颤答道:“弟子知罪!” 毒龙神君长眉一扬,冷冷道:“闭上眼睛!” 冲华目光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望了毒龙神君一眼,依言合上眼睛。 毒龙神君严然道:“劣徒罪深,老夫自当惩罚,教主亲眼看看!” 目光暴射,一个箭步,双掌抽出,只听“拍”、“拍”两声脆响,分别落在冲华重要穴道上,冲华闷吼一声,横尸就地。 毒龙神君冷面铁心,心黑手辣,以“狠”字闻名江湖,此刻见亲手抚养,复传武艺的弟子毙于掌下,心头也感一恻。 他缓慢的道:“神鹰教够了吗?” 神鹰教主缓缓回过头来,用冷峻的声音道:“白龙,灵凤出来!” 五对少年男女群中,漫应了一声,一对少年男女施了一礼,慢慢走到场子中央,同声操着清脆悦耳的声音问道:“师父赐我们死吗!” 神鹰教主沉缓的点了点头。 俩人对望一眼,道:“弟子遵命!” 俩人声音中竟然没有畏意,神鹰教主冷漠的背过身来,俩人一声不响,忽地互点对方胸前死穴,只听扑的一声,一对英风飒飒的少年男女,双双扑到尘泥地上,连一点死前的痛苦呼声都没有。 空气凝聚了,这两人轻描淡写无声无息的死去,比起壮烈悲歌,狂嚎横剑自绝地手脆,又要残忍得多,连毒龙神君这等冷面铁心的人,看了都微微动容,同来的豪杰更不用说了。 绮玉背过身去,不忍再视,心中对神鹰教主的冷酷大起反感。 神鹰教主慢慢反过身子,神光奕奕的目光只极其暂短的停留俩人尸体一下,便朝毒龙神君说道:“俩人恩怨,已做了断,现在敝人要求追还神像被毁的侮辱。” 话声依然平平板板,若无其事,毒龙神君微觉一震,心想神鹰教主能在短短的数月中崛起武林,所向披靡,这是一代怪杰,果然有异平常人的魄力,神像被毁,不要是想吞并毒龙帮的一个借口,遂冷冷道:“教主即有此心,亦非口头言语能够解决,老夫舍命陪君子,死复何患,撒开!” 身后众人惊地退开一丈,寒光涌生,全都撤出兵器,月华如洗,照在这几人脸上,剑上全是一片寒霜,四周的空气为之一聚。 神鹰教主冷冷一哼,大喝一声:“散开,龙凤归队,退后五丈,谁也不能动手!” 闻言,毒龙神君心中微感惭愧,正想喝住众人,蓦想起此神鹰教主崛起武林,日数虽短,声誉却在自己毒龙帮之上,决非偶然的事,索兴糊涂装到底,故做不知,前跨一步,抱拳道:“教主赐招!” 忽见旁侧黑影一闪,接着一个沉洪的口音,说道:“帮主请稍歇片刻,让小弟讨教神鹰教主风鬼武林的不传绝技。” 不等毒龙神君回头,跨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怒剑飞掌’叶白日领教教主高招,尚望不吝指教!” 毒龙神君长眉微扬,转念一想,自己实无制胜把握,轻易与他对敌,太冒险了,一个不巧,数十年威望英名付诸一旦,遂乘势闪过一边,口道:“叶老弟小心,神鹰教主武功盖世,名不经传!” 怒剑飞掌豪笑一声,微扬手中长剑,道:“能与神鹰教主过掌过招,小弟死甘心。” 神鹰教主面罩微飘,那形成弧线的嘴唇已有不悦的意味,犹豫一会,道:“敝人盛情难却,只有向叶老师讨教了,不过敝人临时匆促,并未携带武器,就以一双手掌与叶老师过招好了。” 怒剑飞掌呵呵笑道:“在下不敢讨教主便宜,即然教主没带武器出来,叶某用双掌讨教一样。” 神鹰教主嘴唇闭得更紧了,显然他认为自己与怒剑飞掌过招,有失身份,但又不便说出,正迟疑问,忽听身后风声飒然,一个少年口音传来:“师父您老人家歇歇,徒弟正想见识毒龙帮职法叶前辈的绝技武功。” 神鹰教主回头一看,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心想这孩子最是精灵,自己心意被他一看就中,便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子,胆子太大了,叶老师武功盖世,你年纪轻轻岂是对手。” 顿了顿,话风一转,道:“也好,老师教训你一番,磨磨你的傲气!”身子移退两步,微笑旁观。 怒剑飞掌暗骂一声老孤狸,也自然无不何,强笑道:“久闻神鹰教主下五龙五凤,龙矫凤健,个个英风爽然,灵气所钟,叶某痴长几岁,骨硬筋衰,恐还不是呢,小侠别客气,请发招吧!” 少年也不答话,喝了声“叶前辈小心”,左掌平分八面,点点断断,剑峰撑地,摆出一个极怪的式子,叶白日才觉一疑,猝感劲风袭来,寒光刺肤,忙不迭曲腿,拧腰,一个斜闪,躲避两招。 心中微凛,呼一掌扫去,剑身嗡然,穿梭掌风之中,斜臂过去。 少年右掌一封,长剑倏地卷带,臂肘乘势撞,竟有股绝大的力道潜浮其间,怒剑飞掌成名何易,眉毛微皱,便觉少年内力不弱,当下一个大翻身,剑从斜劈攻成直刺,指出如风,劲点“革坎”“章门”“将台”三穴。 姜是老的辣,怒剑飞掌一上手便抓住少年弱点,知道他左面防备稍松,便乘势凌攻,一掌紧接一掌,一剑猛似一剑。 神鹰教主动也不动,他面上被黑纱罩着,看不出神情,但那冷漠的眼眸,始终那么冷漠,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意、动机。 毒龙神君却一丝不露的观查少年步伐和剑掌路数,不时仰天思索,想用那一种破解的方法。 他心思稠密,想从少年掌、剑、步伐的路数看出神鹰教主的武功是属于那一门,那一派的,但他失望得很,有时候少年攻势缓慢到跟学武时,一模一样,每出一掌一腿一剑,都能明白的看出一切,但却不是属于任何一派一家的武学。 神鹰教主来历怪异,自是一个不能透解的谜。 当神鹰教主神光奕奕的眸子扫过他时,他不禁老脸一红,却觉对方并非讥讽之意。 过了一会,喝叱之声大起,两人攻势更渐猛烈,举手投足,莫不掌风虎虎,但毒龙神君却暗地担起心来,不知怎地,他为少年轻描淡写的一个飘身,便能脱出怒剑飞掌的凌厉攻势而焦急。 但显然是外门的奇诡武功啊。 神鹰教主又注视过来,紧闭的嘴角,薄薄地无形中透川许多肃杀的气氛。 那难测的笑意,更使毒龙神君怦然心动,它到底是代表一种胜利,或是代表一种骄傲,这就是很难看得出来的了。 怒剑飞掌渐渐打出真火,心想我一个大帮的职法堂主地位,竟然斗不个你一个毛头小伙子,以后还有什么面皮见人。想着,大喝一声,单掌聚劲,一式“单掌开碑”猛撞而去,长剑刷的一声,直扫下盘。 少年长啸一声,晃肩错步,掌肘齐动,“当”的声响,身虽退出三、四步外?却没受到一点损伤,毒龙神君看得清楚,那少年晃肩之际已用肘部撞斜剑身,然后再用掌风将斜开长剑击回,怒剑飞掌就等于用自己长剑击自己臂膀,当然不能不先求自保,这一招用得极妙,还好他功力没有怒剑飞掌深厚,否则再乘势加上一掌,怒剑飞掌纵有再高武功也难脱厄了,这个念头本转得极快,当少年再次扑了过来的时候,他已恍然大悟,脱口呼道:“剑用直击,勿用斜劈。” 他想剑用直击方式,少年便不能用掌或肘撞击,然后再加上一掌,少年必难逃出掌劲范围。  神鹰教主冷漠的注视过来,淡淡道:“剑用直击,不是良策,若我以左掌代剑,侧身发掌,剑随掌出……” 话没讲完,毒龙神君已羞愧的脸红了,那少年攻敌不忘听话,这时喜呼一声道:“多谢师父指点,徒儿茅塞顿开!” 接着刷刷刷一连三剑攻去,青光闪耀,怒剑飞掌连退三步,才以凌厉掌风封住攻势,但脸已红得像个红枣了。 毒龙神君道:“神鹰教主一方之杰,老夫深感佩服!” 神鹰教主淡淡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出强中手,敝人何才何听敢称一方英杰。” 绮玉见他说话时,神光奕奕的眼光似还透出一丝苍凉的意色、心中一动,暗想:“此人也是个怪物,听人家赞扬非但不喜,反起悲容。” 蓦听“吱”的一声,声音虽小,在她如今的内功修为,却能听得一丝不露,心中吓了一跳,微扬起头,只见枝干盘错的树枝顶端似乎多了一个黑影。 这条黑影飞上树后,便低伏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只张着闪闪发光的眸子向那旁注视。 绮玉不敢惊动他,又怕他发现,便轻轻将身躯移到另一枝树枝上,借着中枢主干,刚好把她娇小的身体挡住,她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过了一会,这团黑影突然有了个细微的动作,只听“蟋蟋”作响,绮玉看不清是怎回事。 第八章 浅水之龙退兵计 和尚含笑道:“不忙,不忙,只要白兄下决心除掉此眼中钉,和尚是义不容辞的,神鹰教主武功虽高,但自古邪不胜正,咱们慢慢商洽再下手不迟。” 铁剑白昆嘿嘿笑道:“两位不反对,兄弟就在黑名单上,划上他的名字了!” 绮玉心中怦动,神经突然紧张起来,不知怎地,她突然关心神鹰教主了,她并非对他有意思,但那对含有磁性的眸子,却使她同见到越飞大哥一样啊,多么奇妙的感情,她思潮倏然间十分活跃,同时她下意识逼迫她将此消息传递给神鹰教主,好做准备。 一直落落寡言的中年英俊文生忽皱眉道:“这——批败类早该诛歼,在下不反对,但是那朱砂掌,人在正邪之间,生平并无恶迹,岂能把他也算上一份呢?” 和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绮玉忽觉此人外表仁慈,道貌岸然,其实内心毒比蛇蝎。 铁剑白昆拿起一块碧绿耀眼,毫无瑕斑的琅珏美玉,仔细观赏一下,笑道:“这块美玉名叫琅珏,出产于阿尔金山,与琥珀、瑕瑜、瑗玉同属人间最珍贵的美玉,不想那绿林凶首西北双凶,竟有这种高雅的嗜好,我想这杀胚不知向那一位受害贾富行劫来的,哈!宝物有德者居之,西北双凶终免不了一死,这块兄弟要下了!俩位是否有异议!” 和尚笑道:“这个和尚不管,且问燕兄,和尚只想要这只穹形匕首!” 和尚手上拿着一把奇形匕首,把弄不已,匕首色泽暗淡,毫无出奇之处,不想此和尚竟不识货,宁弃价值连城的珠宝,要那一把破铜烂铁。 中年文生沉声道:“在下问题还没答覆,铁兄,大师为一派掌门高弟,当不会瞧小弟不起吧!” 铁剑白昆一震,脱口道:“燕兄别怒,既然你如此说,兄弟坚持已见也太不应该,只是……有点可惜罢了!” 中年文生奇道:“有何可惜之处!” 铁剑白昆道:“朱砂掌方震虽名朱砂掌,其实他最得意的并非练就一身那夺破内家金钟罩、铁布衫的朱砂掌,而是奇诡绝伦的七七四十九手‘断魂勾’,断魂勾法并不足畏,但那柄千年精母打造的断魂勾却是武林一宝,兄弟想……” 中年文生冷哼一声,说道:“江湖枭雄宝物多不胜数,白兄何必一定要那把断魂勾,说实在话,朱砂掌方震与在下有点亲戚关系呢!彼此虽从无来往,但上一代却是极要好的兄弟,白兄是否能卖一下一个面子,放过朱砂掌方震?” 铁剑白昆这才恍然,心中暗骂一声臭小子耍滑头,竟耍到我铁剑白昆的头上了,面上却浮上笑容,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燕兄一句话,兄弟岂有违逆之意,请问燕兄,这些珠宝,燕兄看上那一件!” 中年文生毫不思索的道:“匕首!” 和尚一站而起,道:“这匕首和尚已定下来了,燕兄怎……” 中年文生冷冷道:“大师这句活是否太强横了一点,这些宝物,都是咱三人合作得来的,尚未分配,大师岂能先定下来,这么说法,在下是没有资格选择罢!” 和尚一凛,道:“燕兄说得是,本该由燕兄作主,但这把匕首与和尚确有很大的关系啊!燕兄如果能够割爱,成全和尚,和尚有朝一日必有报答之处!” 绮玉暗想:“好啊!你们三人表面上一代侠义,清剿江湖败类,私底下却形同盗匪,坐地分脏,我非把这些卑鄙的事情宣扬出去,看你们三人怎样做人!” 这一霎间,和尚已用最迅速的手法,将那柄匕首收入怀中,手掌一分,眸注对方,一付冷清面孔,就像一言不和,便引动干戈相向似的。 中年文生满面怒容,冷冷哼道:“久闻少林寺雄视江湖,流传的七十二种绝艺更独步武林,举世无匹,在下狂妄至极,愿以双掌一剑讨教少林派精绝武术!” 说罢呼的一掌击来,全室灯光为之一暗,和尚斜斜闪过,扬声笑道:“武当掌法剑术超绝武林,和尚何幸,能够一睹阁下镇山绝招?” 灯光一亮,那铁剑白昆做好做歹,疾走俩人中间,道:“两位同属一路,何苦自动干戈,风声传将出去,咱们还有什么面孔回山,一柄匕首,虽是罕世宝物,但也别伤彼此感情,坐下来,坐下来,咱们共同商量一下,究竟那一方须要此柄匕首比较重要……” 中年文生退了一步,仍冷言冷语的道:“不瞒白兄,这柄‘螵蛸神刀’乃武当故物,失落将近一百余年,敝派曾经一度查访,不得其踪,不想却在西北双凶手上,掌门人为此曾向师祖发过誓愿,不取回‘螵蛸神刀’与你有什么关系……” 铁剑白昆一听此柄匕首名叫“螵蛸神刀”,面上顿闪过一丝异彩,立刻又复常态,笑道:“两位商量好了,兄弟疲倦,想休息一会!” 说着,和身往床上一躺,不理不问,闭目假寐。 和尚道:“我少林派两代师祖为何投湖自尽,其中曲折,燕兄知否!” 中年文生一怔道:“难道为了这柄‘螵蛸神刀’不成!” 和尚叫道:“正是!” 又凄然道:“螵蛸神刀暗藏我少林派两代师祖血泪秘密,和尚为此事,不知得罪多少英雄豪杰,不料终被我发现,天啊!两位师祖无端投湖自尽的秘密,终于有拆穿的一天了,两位师祖在天之灵,不会责怪晚辈无礼的!” 凄容一收,正色道:“此事为我少林绝大秘密,恕不能告诉外人,总而言之,今朝和尚愿以项上一颗头颅,换取此‘螵蛸神刀’,燕兄答应否!” 中年文生见他如此郑重,反而被怔住了,半晌才道:“但‘螵蛸神刀’自古就属武当镇山三宝之一,大师虽有难言之隐,在下不请示掌门师兄,决不能拱手让人,大师知道在下的苦衷否!” 和尚脸色一沉,煞气浮现,两掌紧握,沉声道:“燕兄一定要为难和尚,和尚只有抱歉了! 和尚深知燕兄武功超群,谁死谁活,和尚不敢断定,只有凭着天意了,动手吧!” 中午艾生冷冷道:“好,此事不分个胜负,想也不能解决!” 那闭目假寐的铁剑白昆,耳听两人顿刻问便要斗个你死我活,却眼皮也不动一下,恍如未闻,依旧安然憩息,绮玉却发现此人机诈至极,暗想此人适才做好做歹,一听这柄貌不惊人的匕首是螵蛸神刀后,便不理不问,其中一定有鬼计。 俩人同时大喝一声,剑掌齐挥,虎虎风声大作,全室烛光摇曳,几欲熄灭。 铁剑白昆眼睛微张,瞬息紧紧闭上,嘴角浮上一种幸灾乐祸的笑意。 是诡异的啊绮玉突然想到:“不好,赶快去告诉他……他危急重重!” 目光一收,伸手整理一下鬓发,又整好了微皱的衣裳,背上长剑,推开窗子。 ×      ×      × 蓦然长长的清朗笑声,从对面屋梁处传来。 那不正是“他”吗绮玉又惊又喜,她又将看到他了,不知怎地,芳心冥冥浮上一丝喜色。 他,神鹰教主一个奔电也似的身子,一掠而至三人面前,那窗门一动不动,更没有被衣袂带起的劲风摇摆一下。 俩人吃了一惊,登时停住拼斗,目光炯炯望着他。 他,长身玉立,潇洒矫健如故,面上依然罩着一块黑纱。 他淡淡道:“各位请了!” 目光一转,又道:“各位带来的财宝相当惊人嘛!” 绮玉一阵冲动,突然想说出:“不是他们带来的,他们抢来了,神鹰教主不要认为他们是仁慈的侠客!” 但是,她终于平静下来,偷窥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三人面上各自一变,又极快的恢复常态,那铁剑白昆不在装睡了,浅浅斟了一杯酒,道:“欢迎神鹰教主莅临,陋屋不胜光辉,这杯水酒,聊表兄弟心意,请坐,请坐,神鹰教主有所教言,兄弟等自当洗耳恭听!” 神鹰教主淡淡一笑,饮了一口,道:“敝人唐突拜访,想通告各位一句” 顿了一顿之后,接道:“各位出师吉利,短短数日中间,便为天下百姓除了不少心患害虫,敝人至为佩服,不过各位却没防到被歼灭败类的亲戚家族,已然接手向各位展开报复行动了,敝人见各位一代侠客,天下善良百姓恩人,不愿见各位无所防备,所以特地冒昧来报个消息” 三人各自一愕,立刻脸色一怔,涌上毫不在乎的笑容拱手道:“神鹰教主如此关怀兄弟,委实令人感激不尽,兄弟武术平凡,全仗一颗见义不平的心,即使一旦遭到不测,也无所怨言,教主盛情,容图后日报答。” 神鹰教主目光扫了三人一下,忽道:“另有一事相告。不知各位能接受否!” 三人笑道:“力之所达,无不接受!” 神鹰教主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冷峻,严肃的道:“各位都是各大名派推举的代表人,荣誉威望所系,不容忽视,敝人本想不提,但不说出总觉如哽在喉,失礼之处,敝人先向各位致歉!” 三人似乎已听出一点端倪,不禁脸色一红,那铁剑白昆长笑一声道:“好说,好说,教主且请说出,兄弟洗耳恭听!” 神鹰教主沉缓的道:“敝人与西北双凶有一面之缘,昔日曾被其兄弟邀请同席一餐,并从双凶洋洋自得的话中透露,知道双凶累积珍宝不在少数,其中最具价值的,乃是一块名叫‘琅珏’的宝玉,价值连城,是前朝皇帝深宫内宛珍藏的宝玉” 话气倏止,见铁剑白昆脸色微变,不禁低哼一声,道:“敝人虽未亲眼看见,但从双凶口中透露,正与此块美玉一式一样,请问一声,阁下此块宝玉可是双凶秘藏的‘琅珏’?” 铁剑白昆大笑道:“教主眼力过人,这块宝玉正是‘琅珏’,兄弟得自西北双凶手中,一丝不差,不过教主不要误会,兄弟虽乃一介平凡俗夫,却未将世间财宝放在眼里,这些珠宝价值不菲,平常人得到一颗,便能终身衣食无虑,兄弟却未生出贪念,一待任务完成之后,必将这些洗劫而来的不义之财,奉还原主。” 神鹰教主道:“听说双凶珍藏尚不止这些,记得其中还有一把叫‘螵蛸神刀’的匕首,阁下是否有所发现!” 中年文生冷笑道:“螵蛸神刀乃武当故物,就是在下取得,亦不算贪宝,教主这番话,无非疑心在下等有不轨的行为!” 神鹰教主冷冷道:“岂敢,岂敢,敝人本无权过问这些事情,只是各位侠名极难成立,不必为这凡夫俗子眼光一并计较,各位可知道敝人的意思!” 和尚哈哈洪笑道:“神鹰教主果是正义之士,光凭这一番话,就是和尚有贪财之心,也愧不敢贪了。” 绮玉心中暗骂:“鬼话连篇,讲得到蛮漂亮,谁不知道你们三人朋比为奸,一肚子‘贪’念!” 神鹰教主道:“常言道兰因絮果,必有循环,各位虽是执行任务,为民除害的侠客,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尚望在行动方面,非遇十恶不赦的恶人,还是放宽一点好,听说与各位同一任务的另一拨人,在短短的两日中,已屠杀了将近百人……” 铁剑白昆目射精光一闪,道:“教主慈悲心肠,令人心仪,在下岂有不恭听教言的道理,教主此来之意,纯粹是为这般匪类求情么!” 神鹰教主道:“并非求情,只望各位勿将江湖引起一场混乱就行了!” 铁剑白昆冷冷道:“教主可知自己乃算其中一位否!” 此言一出,神鹰教主果然吃了一惊,绮玉也暗道:“是啊,这样才像一点英雄的行径,我只当你们空负虚言,只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芳心暗透一口气,乍见神鹰教主朗声笑道:“阁下此言当真!敝人也算十恶不赦的败类害虫么!” 铁剑白昆冷笑道:“教主心里有数,何必一定要兄弟说穿!” 神鹰教主毫无怒色,依然心平气和的道:“佩服,佩服,阁下眼光确有独到之处,敝人死之何憾,但临死之前,尚有点不明白,请阁下指出敝人那点不对,别让敝人死后也做糊涂之鬼!” 铁剑白昆冷笑道:“私立妖教,妖言惑众,阁下死有余辜。” 神鹰教主忽仰天朗笑,清越的笑声如鸾凤和鸣:“哈哈,私立妖教,妖言惑众!哈哈,阁下乱下罪名,颠倒黑白,岂是侠义应有的胸襟,敝人未免不太服气” 铁剑白昆霍地站起身来,阴森森的冷笑道:“老实说,阁下不想死也得死了,有何未了之事请快交代!” 神鹰教主道:“阁下要杀敝人么!哈哈,阁下可知敝人武功乃未荒废!” 语气坚硬至极,分明不把铁剑白昆放在眼里,绮玉巴不得他如此,心想是啊!这三人伪装侠义,其实比谁都可恶,你早该教训教训他们了! 铁剑白昆阴笑道:“恐怕不须要兄弟动手,阁下便撒手归西了!” 神鹰教主目光一转,似知他言下之意,朗笑道:“敝人敬各位一个汉人,所以全然不曾防备,难道以各位在江湖上的崇高侠义声望,会做出什么羞见武林同道的手脚不成!” 铁剑白昆冷冷道:“现在觉悟已来不及了,兄弟已在酒内渗下千年毒药‘胜鹤唾’……” 一言未了,神鹰教主面罩无风自动,倏地引声朗笑,清邃的笑声,令人战傈,但却包含着无比愤慨的成份,绮玉暗流两滴泪水,胸中热血奔腾,咬牙切齿的自语道:“卑鄙的家伙,鬼计暗算人,哼,他若有不测,姑娘拼了一死,也把你们这批伪装好人的小人杀掉!” 神鹰教主道:“铁剑白昆,你太令人失望了,敝人虽是草莽野夫,也不会干这种勾当” 又道:“敝人早死晚死,横直有这么一天,敝人并未把它放在心中,不过在临死之前,却不能放过你们这些伪装君子的害虫活下去!” 倏地一声悲壮长笑,身躯迅速奔雷,霎眼间掌影缤纷,一连发出三招。 铁剑白昆大惊失色,左避右闪,终于躲过三招,深知自己功力不如他,不敢与之颉颃,跃出一丈远外。 中年文生冷笑一声,宽袖微扬,呼的一声,如同灵蛇投洞,用着惊人的手腕攻出一掌,另外一掌呛朗朗撒出长剑,寒光涌生,当下猛劈而下。 神鹰教主嘴唇闭成一条缝,运功一指弹出,但听“铮”的一声,长剑滑过一旁,然而,他躲过剑却躲不过中年文生奇诡的那一掌,顿时连退三步,面纱习习飘过,紧贴在脸上,柔薄的质料,把他一个脸形的轮廓都衬透出来。 神鹰教主微微一愕,两道神光湛湛的眼睛,扫过众人脸上,只听他冷漠的说道:“铁剑白昆你诡计成功了,敝人肝肠已觉有刀在割,过来吧!有何可畏缩的,过来吧!我的生命你不想要么!” 铁剑白昆脸色一变,心想好倔强的人,自己若不跟他拼一拼,真要坏了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名气呢?眼睛微斜,瞟了和尚一眼,和尚会意,两人一涌而上。 小小客房里,顿时桌椅横飞,三人围攻一人,处处占尽上风,,神鹰教主步伐紊乱,似乎已是强弓之末了。 这一来不打紧,顿将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吵醒了,于是四面八方传开怒言骂语。 客房内的椅子、桌子、茶几、杯盘一只只地往窗外丢去,一儿会功夫,换来了窗外接二连三掷进来的石块、砖头。 绮玉忍不下去,正想挺身而去,助神鹰教主一臂之力,目光掠处,忽见神鹰教主弹出指风的手法,竟有三分像丧命雁荡绝壑的越飞大哥。 奇异的发现,她产生一个奇异念头,强忍心胸忿怒,静着下来。 神鹰教主饮下一杯毒酒,功力大减,处处受制,步步危急。 铁剑白昆心绪亦是十分纷乱,这一代枭雄无端丧命此后,他将有很大的麻烦。 神鹰教主创教以来,行事光明磊落,甚得好评,他最忧虑的是无法指出他被铲除的理由。 和尚攻出两掌,乘神鹰教主退后两步之时,忽然伸手往怀里一探,白光一闪,和尚狞笑满而。 “我干素兴干到底,咱们不必顾虑以后的事情了,有福共享,有难共当,白兄你说是么?” 铁剑白昆目露凶光,虽未回答,但他攻击手法平空加强三成,算是用行动答覆他的问题了。 神鹰教主一退再退,命在旦夕,但他嘴角始终挂着莫测的笑容。 他忽地偷空看了看天色一轮明月,正冉冉爬至苍穹正中。 笑容徒地消失了,神鹰教主眼睛一转,气纳丹田,长啸出声三人愕了一愕,心中积压有个想法,人都快死了,还发出爽朗的啸声,莫非此人练有不忌毒物之术。 神鹰教主把握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呼呼地弹出两指,踢出两腿,力未用尽,招式未直,便长笑一声,跃窗而出。 几乎同时,绮玉翻过窗门,暗提真气,施展轻功提纵术,暗随其后。 身后风声嗖然,那三人倏地向她发掌侵袭,并暴喝道:“死东西闪开点!” 绮玉大怒,反手一剑挥去。 “呛”的一声脆响,她忽觉手中轻多了。 原来她一柄长剑已吃三人其中的一位用剑削断了。 芳心一凛,回头一瞧,只见那和尚满面狞笑,右手握着那柄“螵蛸神刀”,屹立如山。 绮玉大怒,忽想起一条计策,顿时心平气和,微笑道:“三位大侠可好,姑娘心浮气粗,不知那点得罪你们了!” 三人一愕,委实自己一面太没道理了。 铁剑白昆在灰蒙蒙的月光下,并看不出她就是白天遇到的少女,只觉此女轮廓其娟秀,必定是一位仪貌出色的姑娘,口气和霭了不少! “姑娘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别挡在人家前面,防碍……” 绮玉有心要施缓兵之计,帮助神鹰教主,闻言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娇笑道:“三位真是,姑娘怎知身后有人,况且这条路并不是阳关上的道路,谁知道这么晚了还有人走动!” 铁剑白昆道:“那么请让开一点,在下等有急事要……” 绮玉插口道:“是不是捉人!” 铁剑白昆道:“不错!” 绮玉笑道:“原来是捕快大爷,怎不早说,小女子爷爷从前也是捕快,跟你们一样,整天捉人,忙得要命!” 铁剑白昆不悦道:“走开一点!” 第九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狂杀一君一听苍龙神鹰如此瞧不起他,脸色顿变得铁青,大喝一声:“老匹夫欺人太甚,老夫与你拼了。” 倏忽拍出一掌,看是轻飘无力,苍龙神鹰却皱了皱眉,凝神而立。 狂杀一君掌未使直,就撤了回来,微带吃惊的口吻道:“老匹夫果然有点门道,且吃老夫第二掌。” 苍龙神鹰冷冷道:“多出点劲。” 一股狂飙平地而起,沙石激射,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各自退后两步。 耳听苍龙神鹰冷冷道:“准备第三掌吧。” 狂杀一君脸色一红,怔了怔道:“老匹夫别狂,第三掌有你好受的。” 绮玉心细,发现苍龙神鹰额角微冒汗珠,心想:“是了,他武功虽然高得骇人,狂杀一君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每个人眼光都向狂杀一君投去,见他凝神内视,拳掌互搓,淡淡白色冒出,随风而逝,心知狂杀一君不顾本身多年苦修,与苍龙神鹰孤注一掷了。 苍龙神鹰含笑而立,意似悠闲,但神光棱棱的眸中却有慎重的神色。 四周静静地。 一轮淡月,与凄凉的星辰闪烁着阴凉的光辉。 蓦地一声厉嗥,破空而起,一点黑影,飒飒飞起。 众我转头望去,心中各自凛然。 苍龙神鹰倏地回头叱道:“出来。” 这一霎间,狂杀一君似乎决定了一件事。 利害闪过脑际,疾快的向旁侧密林掠去。 他身法捷似鬼魅,待众人回过头来之时,都不禁惊呼出声,空旷的草地上,暗淡的月光下,那有狂杀一君的踪迹。 苍龙神鹰也是一怔,愠道:“他会逃走?” 言下之意,以为狂杀一君在江湖的声望,竟会做出这种令人不耻的行为,殊感意外。 铁剑白昆恨狂杀一君狂妄,乘机说道:“狂杀一君这厮平日作恶多端,人神共愤,不料又得罪老前辈,真是万事不足以赎其罪,老前辈且替天行道,将他除去,则天下百姓幸甚!” 苍龙神鹰不悦道:“你少插嘴。” 目光四顾一击,指着神鹰教主道:“你就是新近掘起武林的神鹰教主?” 神鹰教主道:“正是敝人。” 苍龙神鹰冷冷道:“没出息的小辈。” 众人一愕,神鹰教主也呆住了。 苍龙神鹰又道:“我不服气是么?哼,眼看自己部众接二连三被狂杀一君残害,竟悠闲的在旁边看,若是老夫,岂容他嚣张下去。” 侧身指着铁剑白昆等三人道:“你们也小心点,别以个体所有制做坏事,老夫就不知道,哼!” 三人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反抗。 苍龙神鹰顿了顿,又指着青凤姑娘道:“女娃儿胆小如鼠,将来也不能成大器,枉费神鹰教主小辈一番心血。” 青凤娇脸一红,垂一螓首,竟十分委屈似的。 众人口里不说,心里却在想:“这苍龙神鹰一代奇人,武功高不可测,想不竟恁地好管闲事,人家胆小跟他有何关系,硬把人家骂上一顿。” 苍龙神鹰肆意骂了一顿,待自己认为气消之后,才旁若无人的阔步离去。 铁剑白昆忽道:“前辈,您的女儿……” 绮玉芳心大恐,说不出是惊或是慌。 苍龙神鹰看了绮玉一眼,冷冰冰的脸色板得更紧。 绮玉不敢看他,预料一场大难即将来临。 片刻,苍龙神鹰才道:“我的女儿,还不走么。” 绮玉一怔,犹豫不决。 苍龙神鹰长笑道:“回去,老夫找你好久了。” 语气竟温和了不少,绮玉心想怎么搞的,他也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一阵玄迷,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看众人满是羡慕的神情,仿佛为自己有这么一位爹爹而羡慕,不禁芳心怦动,鼓足勇气向苍龙神鹰走去。 苍龙神鹰慈笑一声:“乖孩子。” 竟伸手抚着她秀长的头发。 铁剑白昆暗想:“苍龙神鹰果然疼爱他的女儿,幸而自己没得罪她,否则自己就倒霉了。” 遂巴结的道:“前辈千金好俊的轻功,足见将门虎子,毫不虚讹,晚辈钦敬万分……” 苍龙神鹰笑哈哈的道:“是么,老夫并无传给她什么啊!” 铁剑白昆谀笑道:“前辈一代奇人,令千金只消耳听目染,也胜过晚辈十倍有余。” 苍龙神鹰笑道:“乖孩子,你还想玩玩么?” 绮玉茫然点头,苍龙神鹰又柔和的道:“年青总是爱玩,也好,让你多玩几天,等到玩腻再回家也行。” 绮玉茫然道:“回那个家。” 苍龙神鹰笑道:“爹爹差点忘了,十天后爹爹找你便了。” 铁剑白昆暗想苍龙神鹰怪僻孤傲,惟对自己女儿百般爱护,唔,看她神情仿佛甚是怡然,足见苍龙神鹰如何娇纵此女子。 苍龙神鹰取出一块玉符交到绮玉手中,慈祥的道:“乖孩子,江湖上步步危险,寸寸陷井,你要当心一点啊。” 温柔的语气,就像即将分手的父女,频频叮嘱。 这个场面,十分感动人,于是,大家对绮玉另眼看待。 苍龙神鹰阔步而去,直到背影消失,众人才长吐一口气,肆意活动自己筋骨,绮玉怔怔出神,敢情从方才到现在她弄搅不清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苍龙神鹰脾气之古怪,天下闻名,这种事情到不算稀见,只是她不知道他的性情罢了。 苍龙神鹰最重外表,只要看得顺眼,一切事情好办,如果看不顺眼,即使自己的女儿平等待遇。 人人对他知之却不甚详,尚自以为绮玉是她亲生女儿,一代奇人的女儿必跟普通人不一样,于是,很多人围拢过来,找她攀谈。 她心里有数,但在外表上,却不让自己的疑迷之情流露出来。 神鹰教主目视遥空,似乎为这事情陷入疑迷的思潮里,迳自发怔寻思。 铁剑白昆瞥见神鹰教主依然安好无损,心中一凛,不禁缓缓向他走去,笑道:“幸会,幸会,神鹰教主也在这里,兄弟等拜见了。” 绮玉凝目视去,铁剑白昆左掌轻轻抖动,状似正在运功,忙不迭娇叱道:“站住。” 铁剑白昆一听绮玉喝叱,忙涌上一付笑容,十分恭敬的道:“姑娘叫的是在下么?” “正是。” 铁剑白昆乃笑哈哈的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绮玉知道自己此刻在他心中所占的位置不同,也不客气,命命式的道:“这里没你们的水,请别多管。” 这话无疑下逐客令,铁剑白昆道:“姑娘的意思是” 绮玉冷冷道:“走开,越走越好,姑娘讨厌看见你的面孔。” 铁剑白昆脸色大变,但又无可奈何:“好,在下此刻就走。” 领着和尚,中年文生悻悻而去。 青凤掩口笑道:“啊,他们狼狈的样子真好笑!” 绮玉冷冷道:“有何好笑,哼!幼稚。” 青凤粉脸一红,竟泣然欲泪。 小姑娘好柔的心肠,绮玉忽感不忍,接道:“这三人都是坏人,姑娘当然冷言冷语对待他们。” 青凤低垂不语。 神鹰教主忽叹一声,道:“青凤,别跟那位姊姊呕气。” 青凤道:“师傅,我没跟她呕气,我并不讨厌她啊。” 神鹰教主道:“这才乖,扶我回去吧。” 青凤轻舒手臂,扶住神鹰教主一步步离去。 数百位大战未死的怪客,紧缩随其后,那七位少年男女走在最后面,指手划脚,低声议论私语。 “大哥,青凤好像很关心师父。” “嗯!青凤心肠好,人也最重感情,当然感激师父的爱护罗。” 另一人口气有点妒意:“大哥,我不明白,咱师兄弟姊妹里,师父他老人家惟独疼爱青凤,她那一点比得上咱,胆子小,人又柔又弱,师父想要将教中要务,给她处理呢。” “大哥”说道:“我也不太明白,想是师父怜悯她柔弱,所以特别疼爱她的缘故,再说,青凤人长得最美,心也最细,把师父照顾得无微不至……” “大哥,弟还是不明白,咱弟兄姊妹那个不细心服侍师父,他老人家怎能厚此薄彼呢。” “说话小声点。” 那“大哥”摇头道:“也许师父心里的看法不同,咱们不能怪青凤。” “听说青凤是已故的剑客‘七星穿云’的女儿。” “不错。” “据江湖传言,‘七星穿云’生前公正好义,武功高强,是个没拦遮的血性汉子,其得人心。” “嗯。” “七星穿云路中暴毙,只留下了这么个女儿,孤苦零仃,柔弱可怜,所以师父特别疼爱她。” 绮玉跟随其后,心中对神鹰教主甚是怀疑,因为那对曾令人不能自克感情的眸子,委实太像越飞了。 七人回头张顾一眼,也不阻止她。 苍龙神鹰的女儿,在江湖上所占的份量并不很轻,他们都想借机会攀个交情,于是绮玉参加了他们的行列。 步伐声惊起无数夜枭,拍拍飞起,东方已现鱼肚白色。 左边那少年道:“听说明天教里有个盛天会议,届时各派掌门,天下豪杰受邀而来,咱们可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丢人现世啊。” “五弟,你怎么老记挂这些,你怕吗?” “笑话,除了师父,师兄之外,小弟怕过谁来,只是从来未曾经过这种场面,有点紧张罢了。” 另一人道:“苍龙神鹰老前辈的千金,你愿凑个趣否?” 绮玉道:“很想,就怕各位不答应。” “这是那里话,凭苍龙神鹰老前辈的名望,明天全场人都要向你注视了。” 这少年似对绮玉甚有好感,途中不时侧首望她,有时目光会闪耀出火一样的热情神采。 “姑娘如不嫌弃,敝兄弟就与你做个朋友。” 绮玉道:“感情难却,姑娘怎敢拒绝。” 少年人脸色浮上一片喜色,眼睛更明亮了。 “我师父叫我‘云龙童子’,你若愿意,也这样称呼我好了。” 绮玉道:“我叫绮玉。” 少年人道:“令尊苍龙神鹰武功盖世,光凭名气就把任杀一君吓跑了,绮玉姑娘是他老人家的千金,必定学得一身超凡入圣的武术吧。” 绮玉道:“惭愧得很,姑娘生性好玩,不肯练功,并无多大成就。” 云龙童子偷觑她一眼,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希望有暇之时,我能得到姑娘一点教益。” 绮玉道:“别把姑娘看得太重,其实姑娘除了懂个一招两式外,一无所长,不如你们跟随神鹰教主,学得一身好技艺。” 云龙童子皱眉道:“我师父武功高不可测,但他老人家却只肯传我们师兄弟千些比较平凡的武功,像那种独门绝艺,我们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学得。” 绮玉安慰道:“皇天不负苦心人,不会的,你们都是他徒弟,早晚会得到他压箱底的绝技。” 云龙童子摇头道:“说实话,有的时候,我……我很不满师父厚此薄彼,私将独门技传给青凤……” 绮玉笑道:“你怎知道的?” 云龙童子愁眉苦脸道:“当然可以猜忖得出啊。” 从一段简短的谈话中,绮玉已然看出云龙童子这个心地坦率,个性执拗的年青人,对他暗生好感,闻言不禁娇,笑道:“你这人疑心太重,光凭猜怎可猜出一切呢。” 云龙童子叹道:“是的,我疑心太重,不过,确有这事呀!” 顿了顿又道:“起初,咱师兄弟姊妹倒看不出来,后来……在一次厮拼中……我们忽然发现青凤身法怪异,竟是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功夫,于是,我们开始怀疑师父有偏心的行为了,唉……” 那被唤“大哥”的道:“师弟太噜苏了,这些咱们心中的事,怎好随便告诉别人!” 怎觉话中暴露的意思太多,补上一句道:“这些事不能告诉旁人,尚请姑娘原谅。” 绮玉笑道:“没有什么啊!” 蓦地,一声尖叫,令人毛发栗然。 尖叫之声,出自前方,只见“大哥”脸色微变,匆匆道:“不好,是青凤的声音,我去看看。” 一个掠身,便超过众人,绮玉忙跟随过去。 只见青凤眉紧锁,本是白嫩匀红的面靥一变为苍白痛苦,那欺雪寒霜粉臂正插着一柄骷髅匕首,刀身雪亮,鲜血汩汩从青凤臂上滴下,神鹰教主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哥”以为师傅被害,虎吼一声,奔跑过去。 “师妹,师傅他可受害了。” 青凤惊恐的脸色浮上安慰的笑容,道:“没有,我看见一道白光向他身上飞来,我心里一急,就用自己身子挡去,幸好只中在我手臂上,没伤到师傅。” 大哥心中放落一块大石,迅速地把神鹰教主扶了起来,但见他两眼已闭,头冒冷汗,是伤痛晕过去。 这旁。数十位大汉已拔出兵刃,四处搜查。 “大哥”道:“青凤太伟大了,怪不得师父疼爱你。” 神鹰教主悠悠醒来,睁眼便道:“青凤无恙么。” 怎见青凤臂上尚留着那炳明亮的匕首,道:“快把你师妹臂上的刀拔出来。” “大哥”突出一指,点在青凤“三里穴”上,跟着一握一抽,“雪”的一声细响,寸余伤口鲜血如泉。 青凤银牙紧咬连呻吟也不发出声。 神鹰教主怜悯的道:“凤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青凤道:“我深知师父大病初愈,无法闪躲,所以……” 神鹰教主默然不语,取过骷髅匕首一看,把柄之处细刻着“灵山病魔”四字,不禁眉头一皱,道:“灵山病魔?此人名字陌生得很,为可要向我下毒手?” 又朝“大哥”道:“你去问问师弟妹们,看看谁得罪了灵山病魔。” 大哥受命而去,神鹰教主取出盒金粉,替青凤止住血,叹道:“青凤,你为何要做这傻事,万一刀命中身上要命,岂不白丧一命。” 青凤道:“我怕师父受伤。” 神鹰教主道:“师傅常年在刀山剑林中打过滚,岂畏这柄匕首,唉!你手臂本来毫无暇疵的,经此一来,多添了道刀痕……” 青凤毫不可怕自己美臂被损,道:“师傅别说这种话,只要师傅无恙,凤儿就放心了。” 神鹰教主眸里流露一股感激之意,不再说话。 倾刻间,一个汉子匆匆跑来,手中还拿着一张字柬,道:“禀告教主,刺客已逃逸无踪,只留下这张字柬。” 言罢,恭恭敬敬俸了过来,神鹰教主接过一看:“神鹰教主日益猖狂,老夫难以容忍,以匕首一柄暂代警语,若再蔑视天下英雄,骷髅匕首是尔丧命之刀。” 下面属名为“灵山病魔”四字。 神鹰教主沉思道:“奇怪,灵山病魔,吾从未闻及,为何到我头上惹是生非。” 转眼望见青凤鲜血虽止,人却痛得秀眉紧锁,猛的握拳一击,毅然道:“灵山病魔伤吾爱徒,吾岂能与你甘休。” 目光突然间满是怨毒神色,绮玉一凛,暗想:“青凤姑娘是他最疼爱的弟子,无怪他如此气忿。” “大哥”匆匆奔来,道:“师傅,徒儿问遍师弟妹们,却无一人与那灵山病魔有过过节。” 神鹰教主霍的站立起来,道:“灵山病魔,果然寻寡找碴来的,传令五个堂主,调查此人来历。” “大哥”受命而去。 青凤道:“师傅,我搀你走,免得伤势方愈,便因操劳过度而恶化。” 小妮子满脸至情流露,反使神鹰教主吓了一跳,摇头道:“不……” 一言未出,便是一个跄踉,青凤“啊”的一声,疾快的扶稳他。 绮玉满心不是味儿,掉首而来。 神鹰教主怔怔望着她纤巧的背影,无缘无故的微叹一声。 道路尽头,便是红砖高筑的城门,众人一见目的地将到,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此时,五更已过,清越的鸡鸣,此起彼落,相互回应,这城市的清晨,一切都显得很宁谧。 不多时,一排雄伟的楼宇就在眼前,门前两座石狮,雄踞工右,庭园花香,继续飘来,那淳郁的芳香,沁入心脾。 远远望去,这一排建筑物给人的印象是富丽堂皇,巍峨我壮观。 楼宇铜门大开,一群衣装整齐的壮汉,拱手行出,口称:“教主回来,有失远迎。” 神鹰教主举手回礼,一言不响,步入房内。 数千壮汉,雄纠纠,气昂昂,鱼贯而入。 客厅广阔,粗烛高燃,神鹰教主迳经正中一只太师椅上坐下,靠着椅背,闭目休息。 这些迎接教主回来的壮汉,一见教主神情有异也不敢多问,各自依序就坐,偌大的厅室人群,竟连一点声息也没有。 青凤心肠柔软,时刻记挂师傅伤势,便也移动坐位,靠在神鹰教主旁边,众人投以惊奇的目光,青凤羞得满面通红,幸亏神鹰教主并未命她走开,这一点小妮子芳心深处,颇为安慰。 半晌,神鹰教主犹无动静,众人也不敢发问,怔在椅上,你望我,我望你,各人都莫知所云。 七位少年男女负手立在神鹰教主身后,手握宝剑,默然不语。 青凤芳心忐忑不安,脑际浮上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坐在师傅身边,居高临下,从大门口看进来会不会像一对夫妻?” 小妮子私地里脸又红了,鲜艳照人。 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以后,神鹰教主缓缓睁开眼来,众人看得出来,他目光已明亮多了。 还没开口,眉头暗地一皱,心想:“这念头怎么搞的,竟毫不避嫌的跟自己靠的这么近!” 平日十分疼爱她,又不好命她走开。 青凤微笑道:“师傅好些了吧?” 神鹰教主点点头,他面被黑纱蒙住,众人皆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 绮玉虽在众人之中,心里很不自在,因为这百来人中女人少得可怜,只有东旁数位,南边两位,西边一位,北边一位,加上那神鹰教主的女徒,一共不过十数位。 这时,门外又进来五个老者,扯着洪亮的嗓子道:“禀告教主,外面有个残缺怪人与一位美丽少女口称要见您。” 神鹰教主微微怔,沉声道:“叫他俩进来。” 五人应命而去,不多时引进两人,这两人一出现,不独绮玉愕了愕,就是百来位教徒也微微一怔。 绮玉脱口呼道:“玲姊,你怎么也来此。” 这俩人正是残人与金玲。 金玲一见绮玉,惊呼一声,飞速奔下,两人相拥一块,喜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金玲长吐了口气道:“玉妹,别后一切无恙?” 绮玉道:“只受了一场虚惊,姊姊呢?” “跟你一样。” “他是谁,怎跟你一块!” 绮玉指的正是残人,原来残人自那破庙里出来之后,便除掉面罩,恢复本来俊朗的面孔,难怪绮玉认不出来。 但是,残人身躯臃肿残缺与他俊朗的脸孔成强烈比照,一时诧异的议论声,此起彼落,纷响不绝。 神鹰教主沉声道:“各位静些。”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言,议论之声暂定。 青凤却发现师傅身上微微抖着,芳心暗叫奇怪:“师父武功高,修养深,任何大事,都不会露出惊态,自己从师以来,还没见师傅有今天这种现象,难道这残缺怪人当真有使他害怕的地方。” 她暗自担忧起来,却不知白着急了一番。 残人十分惑人注目,众人口虽不动,眼珠儿却一齐向他瞟过不停,这模样的人,确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教主目光掠过金玲、绮玉两人,突交杂成一种极复杂的神色,半晌,才缓缓问道:“朋友尊姓大名,找敝人又有何见教!” 残人道:“在下久不用名,任凭教主称呼就行,至于在下来意,嗯,说起来还是江湖一句俗语,‘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来讨药。” 神鹰教主一怔,道:“敝人有何灵药闻名于世。” 残人道:“在下讨的是‘心药’。” 神鹰教主不解的道:“何谓心药。” 残人道:“治心病之药,就是心药。” 神鹰教主道:“敝人不但没有此药,甚至没听说过。” 残人微笑道:“久闻教主精通‘心病’之理术,在下登门求救,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神鹰教主道:“朋友言语玄妙,敝人听不懂。” 残人笑容一收,正色道:“听闻教主有治愈‘心病’之方,在下才千里迢迢赶来求救,不想教主敝帚自珍,实令在下失望。” 绮玉道:“朋友听谁说敝人有治‘心病’之能。” 残人道:“不乏人人,最有名头者‘苍龙神鹰’。” 君雄哗然,神鹰教主已微微一愕,道:“是他?奇怪,敝人无此能力,苍龙神鹰一代奇人为何把此事硬往敝人身上推!” 残人道:“以苍龙神鹰名望,想不至于胡言摇人,教主承认了吧?” 神鹰教主沉思良久,乃无所见,便道:“朋友轻信人言,太不可靠,老实说敝人对岐黄星算之术,一窍不通。” 残人脸色倏变,道:“教主在外侠名甚著,竟见死不救,果是闻名不如见面,外方传言虚讹过甚了!”顿了顿接道:“在下不忘教主盛情,就此别过。” 一转身,举开阔步,往门外悻悻而去。 人影一闪,五位老者摊开粗大手掌拦住去路,冷笑道:“朋友有眼不识泰山,神鹰教主威震一方,岂是朋友随意能够侮辱的。” 残人瞠目道:“你待怎地。” 五老同声道:“先向教主赔罪,再走不迟。” 残人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忽地仰面长笑。 声如龙吟,震彻云霄,无比沉痛愤怒皆于一啸之中,众人俱是阅厉丰富,身手不凡的人,闻声色变,心中共同浮上一个念头:“好精湛的内功修为。” 神鹰教主道:“堂主退开,不得待慢客人。” 神鹰教主果有一方枭雄之风,五老闻言,犹不甘心的瞪他一眼,退开两旁,残人转身说道:“教主如此一说,在下却不想走了。” 又道:“神鹰教成立不易,偌大基业皆由苦创出来,教主想是当尽此中艰苦,还望珍惜保存下去。” 神鹰教主目光炯然,朗笑道:“朋友自负武功修为深厚,出言恐吓敝人么!” 语声铿锵,不亚空山雷鸣,显然地,在这段时间里,他已充分的调习恢复原来的功力了。 残人冷冷道:“正是,教主想教训在下!” 神鹰教主朗笑道:“不错!” 霍地站起身来,阔步朝残人走去。 他亦是心高气傲的人,那经得起残人一再刁难。 青凤惊呼道:“师傅,您身体尚未复原啊!” 人已飞掠过来,托住教主袍袖,教主微微一拂,将她震退三步,继续朝残人走去,两下距离愈来愈近,最后只剩一丈多远。 两人神光棱棱的目光,互一接触,便已看出对方的内功修为,于是,俩人凝神内视,把丹田气劲,运至掌上。 倏地人影电闪,紧跟着“轰”的大响,尘扬沙飞,俩人退回原地。 残人微微一凛,道:“神鹰教主果非徒负虚名之辈,再吃我一掌。” 单臂举起,就待拂下,蓦听一声娇嫩的呼声传来:“停住。” 声如银铃,清冷幽柔,众人不约而同举目望去。 第十章 真情至金石为开 金玲低笑道:“妹妹,好事在后头了。” 玉真子低哼一声,缓步而来。 然而,他走的方向,不是十三斗士,却是金玲。 众人哄然,神鹰教主也一挺而起。 玉真子视着金玲,沉缓有力的说道:“小姑娘,你也来了?” 金玲微退半步,芳唇一咬,抗声道:“不要你管!” 绮玉跨前一步,挡住金玲,道:“老前辈有什么事吗?”芳心忐忑不安。 此言一出,十三斗士首先按捺不住,叫道:“好啊,雁荡掌门尊者敢情替星宿一派剑客卖命了?若是如此,敝兄弟斗胆请教雁荡不传之秘!” 玉真子倏然回头,神光湛湛目光闪过一丝怒色,沉声道:“尔等知道么!星宿一派本不足惧,但却有极难惹的靠山,老夫不想中原武林全叫这小女娃断送……” 顿了顿之后,接道:“尔等不明大局,徒以口舌伤人,算是英雄好汉么?” 十三斗士凶气稍敛,但仍不屈服的道:“雁荡掌门尊者,你且说来听听,那难惹的靠山,何许人也,兄弟等就不信中原武林如此脆弱!” 神鹰教主缓缓坐下,众人看不清他的面孔,更不知他抱着什么心意,只听他插口道:“敝人也愿意听听此难惹的奇人是谁!” 玉真子目光扫过全室,停留武当掌门人紫阳真人脸上,神色之间,颇为犹豫,武当紫阳真人含笑颔首,玉真子这才简短的道:“昔年‘龙沓羽士’遂出门墙之徒,此人年高八旬,身世如迷,从未听说来过中原,但在星宿,却被奉如神明……” 一言未了,塞北三燕忽插口道:“龙沓羽土不是绝命尊者之师么?听说此一代奇人生平仅收一徒,怎会又多出一个来!” 玉真子微哂道:“老夫早已言明,此人为龙沓羽士遂出门墙之徒!” 塞北三燕相顾一眼,不再言语。 神鹰教主急道:“掌门人的意思是?” 玉真子知道他话问的含意,简短有力的道:“为了维护中原武林及千万百姓安宁,老夫不得不将此人拘留起来,日后那星宿奇人踏入中原,兴师问罪之时,老夫就将祸首交出,免得贻害中原千万无辜之人!” 十三斗士冷笑一声,虽未言语,神色间已有不屑之意。 神鹰教主朗声一笑道:“阁下做得对,不但为了中原武林,而且为了千万百姓的性命,哈哈……” 金玲大吃一惊,急道:“妹妹,他一定不是越飞大哥,否则他不会这样狠心!” 绮玉又是失望,又是焦虑,颤声叫道:“姊姊……” 小妮子芳心一狠,毅然决然道:“你敢伤害我姊姊,先把我杀了再讲!” 玉真子微愕,道:“小姑娘,这非玩笑之事,你莫要太冲动!” 绮玉不言,美眸圆睁,怒视着他,玉真子云拂一挥,一股无形大力袭来,立足不稳,不由连退三步,玉真子呵呵一笑,一掌快如闪电朝金玲扣来。 金玲武功不弱,但猝不及防下,手慌脚乱,就要被他扣拿着了,十三斗士不知是敌气同仇,抑是怜香惜玉,各自大喝一声,冲动的散出十三根沉重的铁鞭。 那些玉真子,紫阳真人带来的英俊少年,也是眉挑眼钉,怒喝声中,拔剑阻拦,一霎间,神鹰教会客大殿乱成一堆。 玉真子五指齐张,已然堪堪触及金玲雪白手脆,忽听闷哼一声,不禁惊得撤回手掌,转首向紫阳真人瞧去。 这一来,情势大变,众人绝将目光投向紫阳真人。 紫阳真人安详如故,端坐椅上,一动不动,但心细的人,即能看出,他一张老脸本极红润,此刻已呈苍白之色。 练武之人,内功深杂,极难生病,但若不幸患病,则此病情比平常人尤重尤难医治。紫阳真人一派掌门,内、外武功已臻巅峰.为何突呈此患病的显像? 于是,众人抱着疑惑的心理,转视他身旁的神鹰教主。 神鹰教主站起拱手道:“各位如何这样视着敝人,敝人有所不对之处么?” 众人忙歉然收回目光,玉真子心里突不安起来,他绝顶聪明,不然也就看不出紫阳真人形态有异,可是,异在何处,却又无从得知。 紫阳真人身后的白衣少女,青凤,花容失色,身躯颤抖,一付又惊又恐之容,把众人瞧得心中纳闷已极。 玉真子弯眉耸动,不理金玲,反步回原处,坐将下去,低声问道:“紫阳道兄,何处不安!” 紫阳真人脸上满是汗珠,张口欲言,忽又一颤,吞吞吐吐的说道:“没……有……贫道……没什么……” 绮玉眼利,匆匆一瞥,忽见神鹰教主扶着椅柄的一手,正巧妙的攀着紫阳真人椅柄,俩人相坐甚近,旁人根本不容易发现,神鹰教主那放在椅柄上的手掌,食、中,两指按在紫阳真人手臂的“三里穴”上。 这是个细微而惊人的发现,小妮子芳心一惊,几乎脱口呼出。 玉真子仍不放心,频频详问,紫阳真人含糊以对,问了半晌,还问不出究竟。 ×      ×      ×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绮玉才知道紫阳真人要穴被制,不敢说出真象,她惊喜之余,想把此现象告诉金玲,可是,神鹰教主有意无意投来严厉的一瞥,顿使她打消这个念头。 金玲疑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绮玉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 神鹰教主又把那严厉的目光投向青凤,可怜的,那柔弱胆怯的少女,惊上加惊,豆大的泪珠几乎滚落。 玉真子百般无奈,冷冷望了金玲一眼,向她踱来。 神鹰教主喝道:“青凤,你身体似有不适,回房休息去吧!” 青凤嗫嚅应了一声,却未走开。 苍龙一个箭步,斜窜过来,朗声道:“师父,您老还不答应吗?”言来愤慨莫名,无限仇恨,怨毒皆在语声之中,神鹰教主沉吟片刻方沉重的颔首道:“去吧,徒儿千万不可大意!”。 苍龙大喜过望,匆匆一拜,向青凤使了个眼色,齐向塞北三燕走去。 众人方自愕然,苍龙、青凤已悲愤的喝叱道:“老贼,当年凭计害我爹爹,叔父,此刻他的孩儿要向你索命了!” 塞北三燕做贼心虚,不待俩人走来,已然撒出兵器,喝道:“小孩子胡说什么,目无尊长,已是犯了禁忌,还不乖乖跪下,让我三人治你破口伤人之罪!” 苍龙、青凤目眶尽裂,怒喝声中,运掌拍出,掌风呼呼,俩人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性命。 青凤不再胆怯了,面对害父仇人,把学究的武功,尽悉施展而出,霎那间,剑光暴长,青芒逼人,塞北三燕心头一凛,忙不迭翻掌拒敌,一时椅桌横飞,众人闪避,大殿中苍龙、青凤以二敌三,杀得天昏地暗,日转星移。 塞北三燕边斗边叫啸着:“神鹏教主,你请咱们来,原来唆使门下后辈与我等作对,此恩此德,当悉数奉还!” 神鹰教主冷笑道:“塞北三燕,大丈夫敢做敢当,方不失英雄本色,尔等明明以阴谋鬼计,害其父老,为人子者,当须报偿父仇,岂能责怪敝人不是!” 塞北三燕咆哮如雷,大发凶性,只把苍龙、青凤迫得节节后退。 神鹰教主不悦道:“塞北三燕尚且抵拼不过,为师岂非白费心血!” 苍龙虎目盈泪,边斗边叫道:“师父,弟子决不使您威名受损!” 脚斜半退,身躯微侧,一套精奥绝伦的掌法顿时施展开来,只见他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明似攻敌,实是后退,明是后退,实是攻敌,一时,抢上先机,一连五掌,呼呼劲锐风声划空而起,塞北三燕凶威立敛,先机一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气得他暴跳如雷,喝叫怒声,震耳欲聋。 神鹰教主目睹门下亲徒,有此成就,心中快慰已极,不由得长笑出声。 然而,在另一面,当他看清青凤攻势微弱,被塞北三燕觑中弱门,群起围袭,以战延战,令得步步进攻,神采飞扬的苍龙不得不放弃进攻,出手营救时,他长笑之声立刻中辍,换了一种严厉的斥责声:“傻瓜,你明知自家功力较弱,为何一定他拼较内功,难道师父没授以精奥的剑法么?” 他急虑之下,口不择言,这也是爱之深,恨之切的缘故。 短短几句话,使得青凤姑娘听着,如闷雷轰耳,说不出是痛是苦,抑是羞愧,一张鹅蛋似面庞,平空布上一片灰白颜色。 银牙一咬,三尺青锋顿化为一团青火,吞吐着向三人劈刺而去。 神鹰教主对她一向万分怜爱,百依百顺,从未严厉苛责过一句,芳心深处,由感激变仰慕,由仰慕生出情爱,这一句“傻瓜”,在她来说,简直比千鞭万棍的责罚还要痛苦难受,当然,世上每一个情人都希望对方赞美自家聪明美慧,她虽是他的门下徒弟,但自从生出情爱后,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了。 塞北三燕功高力厚,却无施展余地,被她不歇的一连串攻击,迫得缓了一缓,经由侧进袭,于是,先机又落入俩人之手。 神鹰教主道:“对,这才不枉费为师心血!” 苍龙听了倒不觉如何,青凤却有如吃了蜜糖,芳心甜蜜之极,股不知那儿来的力量,立刻充沛身心,举手投足间风声呼呼。 神鹰教主近百位豪杰,未得教主之命,不敢留然行动,但表情亦随着俩人利厉得失而喜,而忧。 紫阳真人如丧家之犬,颓然不语。 十三斗士则惊喜各半,他们对塞北三燕原无好感,有人替他们出气,自是来者不拒。 玉真子已然扣住金玲手脆,但却无立刻行动,微感忧闷的盼顾着他的同伴,紫阳真人。 那一些英俊少年,除了暗防十三斗土猝起发难之外,全都被场中厮杀,搏斗给吸去注意力。 神鹰教主忽道:“青凤,用劈月剑法!” 青凤剑势一扭,忽然由斜变进,一连三剑,雪雪雪,剑尖乱颤,青芒逼人,众人为之忘神的喝起采来。 劈月剑法玄妙无穷,才一施开,苍龙压力大减,原本占尽优势的他,轻松之下,功力更提至十二成,把凶恶的塞北三燕击得鬼啸连天,苏苏自危。 憩斗当儿,青凤左手一掌翻出,一股大力脱颖而出,竟是十分刚猛,塞北三燕老三肩膀一甩,侧退半步,岂料青凤右掌长剑,倏然划下,老三躲避不及,惨嚎一声,死于非命。 一着得利,众人大喝其采,塞北三燕老大,老二目眶尽裂,怒吼一声,奋不顾身,张开强劲臂膀向青凤娇躯抱来。 不知怎地,青凤在这一霎间,神志忽然恍惚起来。 她喃喃自语道:“师父,师父,大家都喝采,怎么只有你不呢?” 神鹰教主大喝道:“青凤小心!” 青凤神志一清,蓦见一片黑影笼罩而下,芳心一怯,竟呆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惊呼声中,青凤身子如被千斤巨锤击中,惨呼一声,倒飞而起,塞北三燕那肯罢休,足尖劲点,扑掠上去。 神鹰教主龙吟似大喝一声:“住手!” 这时北三燕身形一滞,又不顾苍龙侵袭,双双向青凤抓去。 青凤粉靥苍白,娇躯滚落地上,忽忍住痛楚,挥出一剑。 塞北三燕之中老二,作梦也没想到,青凤重伤之余,仍能挥剑拒敌,吃惊之下,凶性大发,不退反进,巨扇似的手掌连足毕身功力,疾抓而下。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啸划起,接着碰的一声大响,塞北三燕中的老三胸脯喷血,双掌十指,齐没入石墙之内,面貌狰狞如鬼,十分可怖。 他环眼圆睁,眼眸火红,哼的一声,奋力一抽没抽出手指,人已气绝身亡。 老大怔了怔,蓦觉身后风声有异,百忙中来不及回头,反甩一掌。 “碰”的一声,苍龙立足不稳跌出一丈多远,塞北三燕老大则一个跟头,栽出两丈多远,他仓卒之间,未及运功,仅随意推出一掌,那里经得起苍龙双掌交轰,于是他吃了个大亏,当巍颤颤爬起身来时,口中已连喷鲜血。 他理智仿佛清醒了一些,希望一失,怯念并升咆哮道:“神鹰教主,这笔仇帐,暂挂你头上,他日本人有所成就,必在全部讨回,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本人要走了!” 苍龙大喝道:“就走就走,岂有那么容易的事!” 说着,奋扑而上,同时,绮玉众人四散围了开来。 神鹰教主大声道:“放他走,苍龙.你师妹伤重,快取出本门护心神丹救她,不宜耽搁!” 苍龙还要再言,神鹰教主目中已露不悦之色,不敢反抗,狠狠瞥了塞北三燕老大一眼,照理青凤去了。 塞北三燕老大狼狈异常,愤愤而去。 绮玉斜了金玲一眼,一个箭步,出掌一反手,劲点玉真子“期门穴”。 玉真子云拂一扫,绮玉抵抗不住,退开一旁。 她银牙一咬,撒出长剑,指着玉真子奋然道:“老鬼,你再不放开,我就不管你是谁了?” 玉真子冷然道:“小姑娘,你屡次侵犯老夫,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可不能胡来,一旦老夫发怒,你可受不了!” 神鹰教主冷冷投来一瞥,道:“小姑娘太可恶了!” 玉真子一怔,望他之时,神鹰教主已掉头别顾。 青凤美眸紧闭,气若游丝,嘴角边血丝汩汩流出,苍龙细心为她拭去,无限惆怅涌上心怀,不禁低低一叹。 神鹰教主冷冷硬插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反把绮玉心绪平静下来,她孤疑的想道:“此人忽友忽敌,搞不清是怎回事?玉真子虽制住金玲姊姊,同样的紫阳真人已被他暗中制服,反正大家心中有鬼,都走不了脱不开去,自己何不静待事机演变才动手呢?也许那时金玲姊姊……” 忖未了,忽听神鹰教主怜悯的道:“她伤得重否?” 苍龙忙恭身答道:“师父放心,塞北三燕那厮,武功虽高,毕竟修练的不是禅门正宗内功,表面看来声势万钧,劈山裂谷,其实一口紫精真气尚未练至纯厚顶峰,是以青凤妹妹内肺完好,仅被他震得气血翻涌,弟子仔细查看一遍,无所大碍,只消师父以绝顶内家真气为她医疗,可就不妨事了!” 神鹰教主轻吐一口气,目光瞬过青凤,又疾快的扫了绮玉一眼道:“令尊武功盖世,名满天下,希望姑娘好目约束,别坏了令尊名头!” 绮玉微愕,她冰雪聪慧,听出神鹰教主语中不无恶意,但又无从去想。正觉错愕间,玉真子已问道:“请问教主,这位姑娘爹爹何许人也!” 原来他也觉得绮玉来头不少,否则小小年纪,一介女流,竟挤身这群粗犷壮汉之中,毫不带一丝怯意? 神鹰教主淡淡道:“苍龙神鹰!” “苍龙神鹰……”玉真子吓了一跳,再望绮玉时,绮玉已发现他眼中对自己提高了几分看法。 的确,人的名,树的影,玉真子见识多广,脑中对苍龙神鹰这前辈奇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当年单掌伏九魔,一剑诛四凶,何等威猛,自忖之下,自觉无能与苍龙神鹰颉颃,又怕他寻恤寻到自己头上,遂放是金玲的手臂,并道:“小姑娘!这是你的运气,你与她情如姊妹,有所危难,想那苍龙神鹰也必看在自己儿女面上,救你脱险,老夫用不着为难你了!” 金玲弄不清是怎回事,绮玉已知道神鹰教主这何提起苍龙神鹰名头的用意,芳心深处,觉得此人机警灵巧之极,也不便点破,牵着姊姊手掌,退开一旁。 金玲手掌湿凉,绮玉颇有感觉,问道:“金姊姊,您被他伤了?” 金玲悄悄道:“妹妹,我一点伤也没有,只觉有点害怕!” 绮玉怔神道:“您已脱厄了,害怕什么?”  金玲幽幽道:“不是这个,我发现那神鹰教主一举一动,甚至嗓音、眼睛太像越飞大哥了,如果苍天有眼,他安然无恙,为何不认我俩姊妹呢?他一定变心了!” “变心了?”绮玉忽然冲动的牵着她的手向门外就走! “姊姊,咱们一辈子也别理他,为了他,我们吃了多少苦头,遇了多少灾难,幸亏都有惊无险,得保性命,不想没良心的他要……要变心……” 说着,委屈的眼泪如繁星似的滑落面颊,金玲触景伤情,也愤恨的道:“妹妹,你说得对,我们再也别理他……” 俩人清丽绝俗,娇花似的脸上,都有一层怒恨之色。 忽然,绮玉止住脚步,道:“姊姊,我们为何不胡乱闹他一场出出气!” 小妮子万分委屈下,对这神鹰教主已恨入骨髓。 金玲闻言一怔,她是很有理智的很冷静的少女,然而,牵涉情爱涡漩里,那理智冷静却不复存在,坚决的颔首道:“也许,叫他知道咱姊妹再不爱他了!” 俩人才一转身,目光瞟处,神鹰教主急忙别过头去,佯装不知,姑娘绝顶聪明,同时悄语道:“他偷看我们呢!” 可是,俩人心意已定,金玲首先怨恨的道:“妹妹,我们去撕下他的面罩,让他庐山真面目暴露大众眼里,日后再难弄鬼!” 绮玉轻哼一声,道:“姊姊,我也有这个意思!” 俩人相偕朝神鹰教主走去,俩人四目,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神鹰教主,神鹰教主似匆促,似惊慌的移开视线,佯做不见。 这时,玉真子脑中忽闪过一个意念,疾忖道:“这神鹰教主不唯来历不明,且行事怪异,方才他门下爱徒明明屡次堪遭杀身之厄,却不见他出手营救,眸中虽流露惊慌不定神色,并未就此离座,一直与紫阳道友并肩而坐,紫阳道友无故生出异态,莫非其中有所隐情!” 他为人阴惊,城府极深,又十分聪敏,乘神神鹰教主不备之时,赶忙向紫阳真人使了个眼色。 紫阳真人嘴皮颤抖,欲言又止,可是那一双转动不停的眼眸,与玉真子交视之时,双方似乎因此沟通了心意,玉真子脸色微变,又极快地恢复正常,洪亮一声,缓步踱去,沉声道:“紫阳道兄,老夫忽想起一事,把终南山带来的玉牌,可在道兄身上?” 紫阳道兄微怔,随即会意的点了点头,玉真子笑道:“好极,好极,老夫尚且以为不翼而飞了呢!” 俩人一对一答,像是闲极聊天,但语中含意却恁地深远。 神鹰教主何等机警,一见玉真子有意无意地向他走去,已然暗中提高警觉。 玉真子愈行愈近,就在距离神鹰教主,紫阳真人不到三尺之时,忽地停顿下来,伸出手掌,含笑说道:“紫阳道兄,玉牌可否交给老夫?” 紫阳真人微微颔首,人未答语,手脚更无动作,玉真子笑容一收,忽地一掌斜斜飘了过去,疾如闪电,猛向神鹰教主袭去。 变生肘腋,在场众人莫不大吃一惊,金玲、绮玉已自停顿下来。 第十一章 艳惊群客侠踪现 残人怒火冲天,认出越飞之后,挥掌击来。 使人人鹤起兔落,掌指如电,倾刻之间,四招晃过。 那一旁张口结舌的陌生丑剑客,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对望一眼,各人都会心的点点头,皱起眉毛。 淡装少女睡穴被制,昏沉沉的睡去,对外界发生忘死的搏斗,毫不所觉。 百忙中,越飞打量一眼,习惯性在她的处境,心中疾忖:“感情一事,丝毫不能吆喝,既然她不愿跟残人和好如初,自己本着侠义心肠,似乎应助她一臂之力。” 不料,他这一分心,立被残人乘虚攻击,先机顿失。 红鼻子脱口道:“朋友快把握时机,乘胜追击!” 残人闷哼一声,不但不乘胜退敌,反而一收手掌,简短有力的道:“咱们别斗了!” 越飞急忙收住身形,朗声问道:“为什么?” 残人冷笑道:“这三个家伙想收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越飞绝顶聪明,思想一遍,立刻想通四人复杂的情势,朗笑一声道:“你们谁也别异想天开,此女有她的自由,凭什么占有她?……”  三人眉毛一扬,厉声道:“朋友说话客气点,谁?……” 一言未了,残人已冷喝道:“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别装蒜了!” 越飞怒道:“阁下出口伤人,在下不才,倒要领教你一身出类拔卒的武功!” 残人敝声大笑道:“好极,好极,一山不容二虎,咱们见个真章。” 俩人倏然一合,轰的一响,各对一掌,分了开来。 越飞疾忖:“这厮武功奇高,内力深厚,神鬼不测,不出阴阳神功,恐难以取胜!心念即定突仰天长笑,借着高空入云的笑声,提起阴神功。” 残人何尝不凛然忖道:“此人内功精堪,掌法神奥,自家若不拼着损耗本身一口精修真气与他周旋,恐斗个三、四百招,尚不能分出上下!” 他凝神内视,默运真气,贯注独臂之内。 俩人宛如两尊石像,伫立如山,互相运起本身最神奥的内家罡气,以作全力一搏,争取胜负。  片刻,越飞满面红光,那一双手掌更晶红得发亮,残人周身乱颤,隐约传出格格骨骼作响之声,一张白嫩的脸孔,青得吓人,不用说,俩人已各将本身真气提至顶点。 三人忙退开一旁,心中暗想:“不好,俩人欲做生死一拼,自己莫要无辜遭到波及!” 红鼻子低声道:“四弟你去打点她!” 那青色牙齿的剑客点了点头,飞掠而去。 蓦地,越飞大喝一声,电般扑向残人。残人低吼一声,双掌一错,兀自迎了上去,三人则同时闭上眼睛。 轰的一声暴响,震耳欲聋,飞沙走石中残人怪叫连连,飞出三丈多远,一跤跌倒地上,口喷鲜血,爬不起来。 越飞衣袂飘忽,呼呼作响,一连退出四五步远,虽未倒地,但脸色苍白,目光发直,似乎受伤不轻。 三人同时,欢啸一声,扑向淡装少女。 残人叹了一声,连头也垂触泥地上了,越飞目光直视,怔怔站着,一动不动。红鼻子得意的怪笑道:“哈哈,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死胚,谁叫你们争一口气,倒八代子霉!”说着伏下身体,伸手轻抚淡衣少女面颊,啧啧称赞道:“嘿,白又嫩敢情吹弹即破,咱弟兄艳福不浅……” 可是,三人又不时,抬起头打量越飞,得意中尚隐有惊恐之色。 红鼻子怪笑道:“四弟,你打发他见阎王去,免得咱们见了不舒服。” 那被叫四弟的青牙剑客,应了一声,并未照他的话去做,红鼻子一怔,催促道:“快,快,别呆在这里,我不会独自吞掉她!” 青牙剑客仍然未动,丑面闪过一丝异样色采,吞吞吐吐的道:“三哥,自古一女只事一夫,咱们共有三个,怎样处理法!” 那黑耳剑客也附合着道:“是呀,三哥,怎样处理法,你说,你说!” 红鼻子微一怔神,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俩问这些做么?先解决他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免得他以缓过气来,咱们可十分危险了!” 一面用手抚摸淡装少女乌细如云的秀发,以及那嫩白晶莹的粉颈,竟是爱不择手。 青牙剑客面有不悦之色,低哼一声,道:“三哥,你这不显得太不公平了,尚未处理妥当,就取起乐来!” 黑耳剑客道:“四哥言之有理,三哥此举有欠公平!” 红鼻子脸孔一变,神光湛湛的眸子盯了俩人一眼,大声道:“怎么啦,你俩好像要跟我做对!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青牙剑客瞟了淡装少女一眼,慢吞吞的道:“小弟不敢,只求三哥公平些!” 红鼻子气得大叫道:“公平,公平,你俩懂得什么,只知公平,不顾危险,我真要给你们气死了!” 黑耳剑客脸色一板,道:“三哥,我俩年岁比你轻,习武比你晚,尊称你一声三哥,但你独自一人想剥削小弟们的利益,我俩实在不能坐视下去!” 言下无疑表明,红鼻子若不适当处理这件事,他俩不惜反目为敌。 红鼻子勃然大怒,骂道:“反了,反了,你俩狗养的……” 话没说完,青牙剑客冷笑一声,左掌如电,“拍”的一声拍住了红鼻子肩上要穴,黑耳剑客附身抱起淡装少女,道:“四哥,咱们走吧!” 红鼻子目眶尽裂,怒火冲天,奈何要穴被制,发用不得。 青牙剑客冷笑道:“三哥,这只怪你,谁叫你太不公平!” 跟着黑耳剑客身后,大步踏去。 他似想起什么,问道:“五弟,咱们先上那儿去?” 黑耳剑客道:“随便那里都行,天下之大,什么地方不能去?二哥既然有令,咱们不防就先找他去!看看他有什么事情!” 青牙剑客道:“三哥呢?他穴道自动解开之后,寻着咱们,会不会……?” 黑耳剑客凛然道:“是呀,咱们怎么办呢?” 青牙剑客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其实他有欠公平,怪不得咱们呀!” 黑耳剑客点点头笑道:“对,到时候再说,反正咱们这样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待会见着二哥后,请他做主,相信三哥再横,也没话好讲了!” 青牙剑客抚额沉吟道:“我想……” 黑耳剑客极快的插口道:“四哥想什么?” 青牙剑客道:“女人只有一个,再怎么不能同时事应俩人,天下女人遍地都是,以咱们的武功上那儿找不到?五弟能否割爱,把她让给小兄,小兄绝对负责再找一位美丽的姑娘给你!你意下如何?” 黑耳剑客怔了一怔,十分不情愿的道:“四哥,她太美丽了,我舍不得呀!” 青牙剑客闻言,脸色立刻沉下,但瞬息间又恢复常态,微笑道:“你即然舍不得,愚兄也不好勉强,走吧!” 黑耳剑客放心的一笑,转身走去,一面说道:“四哥,你要原谅小弟,像他这样的美少女,天下任何人见了都舍不得离开她,但小弟倒没独占之意,愿与四哥共同享受她的美丽!” 俩人已走到越飞身旁,越飞目光直视,一直站着,毫无所觉,青牙剑客阴笑一声,不怀好意的望他一眼,道:“五弟,此人怎样打发?” 黑耳剑客转过身来,目光恰与青牙剑客眼睛相遇,一霎间,瞧见他满面阴色,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不由心头一震,本能的退了一步。 青牙剑客比他更快,乘他错愕的霎那里,一掌拍出,黑耳剑客大叫一声,吃他一指点中“幽风穴”,两膝一软,跪将下来。 青牙剑客伸手提过淡装少女,嘿嘿笑道:“五弟,你委屈一点吧,刚才好意劝你,你却毫不接受,不能怪我心黑手辣吧!” 黑耳剑客倒地不起,口虽不能言语,心中却恨他入骨。 青牙剑客阴冷的斜了越飞一眼,阴笑道:“你也不能活!” 呼地,一掌拍去,出手极重,且又觑准他胸前死穴。 眼见越飞就要丧生在他恶毒的掌力下,电光火掣一霎,他突地哼了一声,这一哼使得青牙剑客尖叫一声,惶恐的撤回手掌,呆呆地瞧着他。 越飞眸子开始转动了,但身体仍一动不动。 不知怎地,青牙剑客竟被一种潜意志的恐惧,骇得呆立当头,一双手掌,再也拍不出去。相恃一会,越飞手掌颤动,忽上下挥着,渐渐地他全身灵活自如了,青牙剑客忽地警觉,万分的悔恨自己放过杀他的机会,此刻一切太迟了,猛虎已苏醒,他冷汗直流,惊慌失措。 果然不出所料,越飞冷哼一声,一只手臂如同灵蛇一般,又疾又滑的向他攻来。青牙剑客痛责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一掌迎上。 两掌堪堪就碰上,青牙剑客忽自觉不敌的撤掌后退,疾速的打量一周,找寻可退之路。 越飞的武功何等神奥,平时他全力以搏,尚且抵抗不住,何况此刻分心找寻退路,于是,越飞绝秘的“金椿神指”轻易的拍中他的穴道,伸臂将淡装少女夺了过来,青牙剑客费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由俩人手上得到淡衣少女,那知道倾刻间芳泽未沾,就被越飞轻易地夺了去,只气得他脸孔发白,混身颤抖,一跤摔倒地上,昏昏晕厥过去。 淡装少女经过四个人一番勾心斗角,一手换一手,最后落在存心忠厚的越飞手里,这也是她运佳,避去不少危难。 越飞拍活她的睡穴,将她轻放在地上,背过身去,道:“姑娘,你再没有危险?” 他不想让这冷艳迫人,举世难见的美人瞧到他脸孔,他有着很浓厚的自卑感。虽然此刻他武功举世难敌,但这种缺陷却使他心灵比谁都脆弱。 淡装少女悠悠一叹,长长的睫毛眨动一下,那明如秋水的大眼睛已然睁开。 她似乎为眼前的景象惊讶了一下,抚额思想一下,才想通了一点,朝背着她的越飞福了一福,轻轻说道:“多谢侠客仗义解救我,永世不忘!” 声音清脆甜美,如同黄莺出谷,乳燕归巢,随着轻柔清风飘进越飞耳里,他怔了一怔,暗叹道:“自古红颜命薄,像她这样十全十美的仙女,世上往那儿去找,偏被一些恶人纠缠着,可悲复可叹!” 于是,他沉声道:“此地不可多留,姑娘自行离去吧!” 淡装少女轻柔的道:“大侠尊姓大名?” 越飞道:“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但仗义助人,救人危难是在下应做的事,切勿存报答之心,恕在下不将贱名告之!” 淡装少女道:“大侠不说,我也不敢勉强!” 越飞道:“此地离城市尚有三里多路,姑娘单身一人,又是女人,难免有所不便,姑娘是否在下护送一程?” 淡装少女道:“不敢劳驾大侠,我自己会小心的!” 越飞微微一怔,心想:“好个倔强的少女!” 他也不愿劝阻,道:“如此甚好,姑娘前途珍重,再见了!”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走了一程,忽听淡装少女尖叫道:“蛇,蛇……” 心中一惊,连忙施展轻功飞掠而来,星眸疾快一扫,只见淡装少女身前有一条长及一丈,五花斑纹的毒蛇,口吐火信,向她蠕蠕游去,那昂首作态,嘘嘘怪叫之声,十分难听,淡装少女花容失色,惊悸过度,反而呆立当头,她娇躯颤抖,恐怖的望着它,几乎晕厥过去。 越飞大喝一声,飞鸟似拔起三丈,飞泻而下,足未着地,双掌已推出一股大力,只听碰的一声,那条凶恶毒蛇,被击出老远,不停的翻来覆去,未几,又盘做一团,嘘嘘怒叫,模样狰狞可布至极。 淡装少女颤个不停,柔荑遮眼,不敢看它。 大凡女人,最怕蛇,淡装少女曾几何时,遇到这等可怕的毒蛇攻击,只吓得说不出话。 越飞见它未死,心中微愠,左掌用力一击,轰的一声,那凶恶毒蛇吱的一声,一颗三角怪头,已被越飞猛掌风震裂,紫血从伤口流出,本来狰狞可怕的它,头颅破裂,紫血横流,也更加难看了。 蛇性最长,这条五花斑纹的凶恶毒蛇,虽已毙命,但那柔滑的身子尚不停的在摇动呢。 越飞只感十分恶心,几乎连中午吃下的酒菜都要呕出来,忙移开视线,投向那蔚蓝美丽的天空。 淡装少女定了定神,确定毒蛇已被越飞击毙,才放下心来。 于是,她吹弹即破的娇靥,又恢复原来那熟透苹果似的颜色,美得令人不敢正视,她轻柔叱道:“又劳动了大侠,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妙目流波,瞬过越飞脸孔,突地“呀”了一声。 越飞一惊,四周扫了一眼,见并无异状,不由用眼睛望她。 忽然,他似明白她为何呀然出声,顿时,心如刀割,满面痛苦的用手抚着那一边呈现乌青之色的脸颊。 他心灵的隐痛,又被勾动,脸色连变几次。 淡装少女冰雪聪慧,从他的神情中得知一切,她十分不安的道:“对不起,我使你生气,你能原谅我么?” 越飞望了望她一眼,心想:“她是世上最美丽的人,自己却是最丑陋的人,有何面目跟她面面相对!” 他十分自卑,想了一会,突然无故的恼恨起来。一声不响,掉头就走。 淡装少女怔了一下,道:“大侠不原谅我么?” 越飞大声道:“我不配记你的恨!” 淡装少女一点也不生气,婉然道:“大侠是否愿意送我一程?” 越飞道:“你自己走吧!” 言毕,大步离去,暗地里,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半途,他忽然想道:“她孤身一人,人地生疏,美若天仙,却毫无武功保护,天生弱质,难免遭一些歹徒窥视,自己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忘去侠义之人,应有的本份啊!” 越想越觉自己不该以私人的喜乐怨恨,辜负侠义之人本分,逐忍住怒气,转身返回。 不一会,他已看见淡装少女缓缓吃力的走着,那长草乱石,似乎令她行动十分艰难,不胜负荷,越飞油然升出同情之心,怒意略消,招呼道:“姑娘小心,我来助你!” 淡装少女微微错愕,一见是他,婉然笑道:“你肯送我了?” 越飞不答,飞掠过来,他绝顶轻功,这长草乱石,岂能阻搁得了,两个起落,已然跃至少女跟前。 他低声道:“小心”,一手握住淡装少女玉臂,足尖一点,将姑娘带离地面,姑娘连忙闭起眼睛,不敢多看一眼。 耳畔风声呼呼,淡装少女感觉自己有如腾云驾雾,不住上下,只惊得芳心怦怦乱跳。 须臾,耳听越飞一声“好了”,足已触地面,忙睁眼一看,自己处身之地竟是一条狭窄的山路,曲曲折折,延展老长,虽也不太平坦,但总比杂林里长草乱石,好行得多。 她忙说了声“谢谢”,岂料越飞理也不理,兀自走在前头。 望着他挺秀而均匀的背影,淡装少女暗叹一声,知道他自卑感十分之重,也不多言,跟着他向山下走去。 清风拂面,清凉爽朗,令人心旷神怡。淡装少女一面行走,一面观赏四周的景色,绚丽多采,倒也忘记了身上疲倦。 俩人沉默走着,谁也没闲搭一句,淡装少女每想开口,叫他也跟自己一样沿途观赏风景,但话到唇边,看到他脸色阴沉,心事重重,忙自咽了下去。 她芳心中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多的自卑感,照理说来,以他百世难见的武功,足可掩遮这个缺陷,但他却至始至终,落落寡欢。 她在心中下了个定语!他不是有过一段伤心的历史,便是特别注重表面的人。 思忖间,俩人已步下山了,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宏伟的城楼,袅袅升空的炊烟,越飞说了一声“再见”大步离开。 他说话了,但仅那么简短的两字,使得淡装少女怔了一怔,连回答都来不及,他已走得老远了。 她轻轻一叹,一掠散乱鬓发,向城市走去。 第十二章 强敌环伺铁胆人 心怀妒念,欺身上来,踏中宫,左手一圈,右掌猛然拂来,开招第一式,就表现轻视的心意。 越飞暗自衡量他的掌劲,明知不避不闪硬接下来,也不致伤害自己,但为了顾着他的面子,移动脚步,向旁滑出三尺,抛肩卸下,一面赞道:“兄台内功深厚,武技超凡,不愧一流高手!” 宁怀远私心窃喜,疾瞟淡装少女一眼,见她粉靥并无赞意,不由脸色一沉,揉身再进,左右双掌,分别推出一股疾劲。 越飞心想:自己与他无仇无恨,倒要让他一着才行,故意大喝一声,举掌迎上,两掌相接,碰的一声大响,各向后退了一步。 他又想到:“他与自己为敌,不外为了争取淡装少女,自己对女人已大失所望,何不助成他的好事。” 使出一个平凡的招式,用三成功劲攻去。 宁怀远冷笑一声,一连攻出三拳,四掌,六腿,但见拳影纵横,掌花紊乱,缤缤纷纷,又疾又猛,隐隐夹着风雷之声,只把越飞攻的节节后退,招架乏力。 幸亏,他仗着轻功,猿猴似东腾西挪,始免于难。 转眼间十招已过,外表看去,宁怀远占尽优势,举手投足,呼呼劲气,逼得越飞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 越飞暗自满意的一笑,知道自己逼真逼象的表演,不但瞒过了旁观的淡装少女,也瞒过了跟他对掌的宁家公子。 他在情场上灰心已极,虽有美绝人寰的少女旁观,仍不愿得到她的垂青,左右两掌,顿了一顿,觑准宁怀远左让之势,才疾快的攻出,他掌风凌厉刚猛,但宁怀远却已脱离有效范围,只是有惊无险。 可笑宁怀远懵然不知,冷冷笑了一下,想道:“此人武功不过耳耳,奇怪她却硬把他形容成天上少有,地下罕见!” 连气上掌,增加二成劲力,一招“泰山压顶”,朝越飞头顶劈下,左手半曲半伸,倏地往前一送,劲风呼呼,破空而起。 这是硬撞硬打的招式,越飞如何看不出来,不由微皱眉毛,疾忖道:“他好似怀着深仇大敌,急欲跟自己一决雌雄嘛!” 他深知凭自己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只消数个照面,便能将他击败,但却故装愤怒的样子,奋力迎上,其实暗中消去了不少掌劲。 碰的一声,宁怀远纹风不动,稳若泰山,嘴角噙着轻蔑的冷笑,越飞退出三步,身躯左摇右晃,几乎栽倒地上。 百忙中瞟去一眼,只见淡装少女目注遥空,芳唇紧闭,不知在想什么,对这面搏斗,视如无睹,不禁失望的想道:“自己装了老半天,岂料她毫不注意,可惜白费了不少力气!” 宁怀远面有得色,然而,当他看到淡装少女这种神态时,笑容顿时收敛,万分失望的问道:“姑娘,你怎么啦拉!” 淡装少女半晌才道:“我有什么不对?你怎么啦?” 她巧妙的反问一句,顿时把宁怀远问住了,结结巴巴答不出话,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十分尴尬。 他以为自己心思,被她看穿,羞得低下头去。 越飞忙利用她注视这边的机会,飘退一丈,拱手笑道:“兄台武功盖世,名不虚传,自己深知再斗下去,无非自讨苦吃,与其如此,不如认输告退!” 宁怀远闻言,俊脸一抬,那股傲色,又浮上脸庞。 他匆匆瞥了淡装少女一眼,仿佛自己费劲得来的胜利成果,全是为了她一人。 淡装少女道:“大侠,你以为瞒过了我吗?” 宁怀远一怔,不知她语中含意,越飞听了,心中有虚,忙拱手道声:“再见”,转身大步离开。 淡装少女忽道:“慢走!” 一见越飞回头,忙将手中人寄存的外衫,扬了一扬,道:“你的衣裳不要了吗?” 越飞微微一笑,取过衣裳,正要说声“谢谢”,目光掠处,淡装少女清冷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他那呈现乌青之色的脸颊,心中不由的愤怒起来,一声不响,转过身来,大步向山下走去。 淡装少女微微一怔,呼道:“大侠止步!我有话说!” 越飞十分不耐烦的再度回到她的身边,只听她悄语道:“你救我好几次了,我不知怎样谢你才好!” 越飞淡然道:“我没有救你也不愿接受你的谢意,我只怀疑,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淡装少女婉然一笑,轻轻说道:“你能不能送我下山?” 她美丽的脸上,有着希异的表情,越飞知道她怕单身一人,受宁怀远不轨的欺负。正想答应,脑中忽闪过绮玉,金玲当初爱他的情景,而如今她俩都变心了,一霎间,他突恨起世上所有的女人,摇头道:“你是知道的,我很忙,找他送去不是一样,他武功比我高,足够保护你不受任何入侵害!” 此言一出,淡装少女美丽如同春花的脸孔,立刻一板,不悦的道:“是的,你忙,你忙……” 她又似想起什么,轻轻一叹,婉然道:“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该埋怨你的,你不愿送我下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走吧。……” 言虽叫他走,却无叫他走的样子,越飞道:“如果你还有什么须要帮忙的事情,我都乐意帮助你,但必须除了送你以外……” 淡装少女道:“我不再接受你任何好意了!” 越飞只怔了怔,掉头就走。 淡装少女脸色忽然变了一变,甚出意外,她以为他不会走的,但他毕竟走了,而且一点依恋的神色都没有。 她轻轻哼了一声,向那呆呆站着的宁家公子招了招手,道:“喂,你送我一程好么?” 说着,并投以十分抚媚的一笑,宁怀远受宠若惊,连称:“当然,当然,我一直认为能给姑娘服务,是莫大光荣的事!” 淡装少女大反以前冷冰之态,轻语巧笑,声如珠落玉盘,荡人情怀。 越飞了被她清脆柔美的笑声依恋了一会,可是,当他想起淡装少女盈盈注视他那一边乌青的脸颊时,这依恋不舍之情,立刻消失,郁抑而坚定的移动脚步。 淡装少女忽然提高笑声,向宁怀远说道:“我猜他自卑感十分重,你以为如何!” 宁怀远毫不考虑的附和道:“我跟你的想法完全一样!” 朗笑一声,又道:“并且,我还看出,他在你的面前,始终局促不安,也许您绝世美容,使他自形惭秽,不敢多加停留……” 话声一字一句的飘进越飞耳里,一霎间,他像被重物击中,一个跄踉,跌撞数步。…… 宁怀远高声笑意,还要再说下去,淡装少女已及时阻止,道:“别说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好!” 宁怀远斜瞟一眼,见她秀眉颦着,脸孔紧紧绷庄,蕴带薄薄怒意,吓得暗伸舌头,不敢再说下去。 他心中却奇怪而不平的叫道:“你自己明明引我说这种话,我说了,你却生气,唉,女人的心,真是深远莫测……” 越飞低头走着,心中却如被大海里翻滚的波涛,一浪接一浪的撞击,他几乎听见自己悲哀的嘶叫:“她讥笑我丑,她讥笑我丑……” 可是,我真丑啊! 他无法忍受这种刺骨的讥讽嘲笑,十分狼狈的撒开脚步,向山下狂奔而去。 耳听宁怀远幸灾乐祸的大笑:“他跑了,他多么狼狈,哈哈……” 淡装少女忽感一阵心酸,几乎落泪。 她悔不该用话去刺伤他的自尊心,是的,他一再助她,并解救她于危难之际,他是她的恩人。 目睹他自尊心被猛烈打击的狼狈行态,她突然万分的不安,她默思着这落魄而郁抑的年青人给她的恩惠,忽觉自己太过卑鄙。 同时,她又感觉自己眼光有所偏差,那是接近庸俗的。 她暗暗自语道:“我多么不该把善恶的观点,放在表面上啊!” “我嘲笑他,奚落他,一定是气他不肯送我下山……”她希望立刻取得他的饶絮,但他孤独的影子,已消失于山脚下一片苍绿的颜色的密林里。 于是,她敏感的忖道:“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可能一生一世,再不愿见自己的面了……” 沿途,宁怀远发现她粉脸阴晴不定,也不敢多言,怕她不悦之下撵走自己。 他为搏得佳人欢心,想了片刻,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道:“我们闲道无事,何不赏游一下,天下风景胜地!” 淡装少女不反对,也不赞成,任由他作主,她自己根本不知如何来安排日后的生活宁怀远见她不表示反对,十分欣慰,回家之后,匆匆收拾了一会,雇了一辆马车,向南直下他俩足迹所至,不知羡煞多少人。 淡装少女出奇的美丽,百世难见,俩人走在一起,轻语巧笑,不知有多少人投以赞美,羡慕,嫉妒的眼光。 宁怀远原是好出风头的人,沿途见众人如此,自家何尝看不出来,不由私心雀跃,暗忖道:“自己若能得她芳心,死而无憾。” 他频频赞美她,但淡装少女总是无动于衷,半晌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宁怀远喜悦之余,亦感到恐惧,怕她一天离他而去。 他本想用强,逼迫她顺从自己,但仔细考虑下,怕占有她的身体,失去她的芳心,始终犹豫不定,迟迟不敢下手。 马车经潼州,一路下行,此地风清气朗,鸟语花香,草木焕发,一片青春朝气。 宁怀远有千言万语闷在心里,想说出来又不敢。 马车辗地的声音,很有节奏的在“福临”郊外道路上响着,车身并不颠波,俩人默然无语,却有点单调。 多日来,宁怀远心中想起了许多,积压下来,终于容纳不下,双手紧紧握了一下,放胆叫道:“姑娘……” 以下的话,不知怎地,喉咙如有物堵塞,竟说不出来。 淡装少女时时小心地防着他,她冰雪聪明,秋水似的大眼睛转了一下,也知他心里头的事,故意不加理会,掀开窗帘,遥赏四周景色。 她答非所问的道:“你看,那遥远的青山,苍苍绿绿,像波浪一样,多么美丽……” 宁怀远暗跺了跺足,一双剑眉皱成一线。 她又感慨道:“我如果能生活在上面,该是多好的事,每天迎着轻风,在和谒的阳光下,向……” 她本想说“向天空飞翔的鸟儿招手”,但话未说完,就倏然住口,清澈的大眼睛张得又大又圆,像似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熟悉的背影。 前头不到五丈的地方,有一个人低头行着,那人衣服朴素,腰系一口长剑,柄上蓝穗随风飘忽,他却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他孤独的走着,马车经过他的身边,竟一无所觉,于是,淡装少女很快的看到那料想中一双紧皱的眉毛。 她又看到他脸上的特征,脱口呼道:“大侠,是你呀!” 那孤独的人吃了一惊,抬头一瞧,于是,他目光毕直的落在淡装少女清丽绝俗的脸上。 一霎间,他似乎惊讶了一下,但立刻的又低下头去,莫落地向旁边闪开,避开她的注视。 淡装少女急道:“大侠……”过多的内疚,歉意,使她有许多早巳想好的话,都???法说出,仅称呼了一声。 马车不停的向前驰着,他的身影被抛后了很远。 但是,她耳畔似乎听到他寥寥说了一句:“你不用解释了,感谢你发现我时,还不以为羞耻的招呼我一声……” 宁怀远早看到了他,俊脸一变,大声催促车夫赶车,马车加快了速度,淡装少女呼唤一声,那柔美的声音,他已听不见了。  她板起脸孔,责骂了宁怀远几句,但当她想起越飞不理睬她时,一股强烈的自尊压迫,她不想再责备下去。 她知道越飞为何避开了她,甚至不理睬她,然而,错事已经做下,后悔是来不及的。 许久,宁怀远暗吐一口气,脸色也因此红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惧怕她起来,他斜瞟了她一眼,强笑道:“这世界未免太狭窄了点,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他!” 淡装少女轻哼了一声,清冷的注视他,生像要看穿他的心事似的,使得宁怀远暗暗不安起来。 “你好像很怕他嘛!” “笑话……”宁怀远才说了声“笑话”,忽然体会出她话中含意的深遂,不由俊面变色,干笑两声,闭口不言。 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只有硬受淡装少女冷言讥剌不答。 马车一路甫行,毫不停顿,经过了两个城市。 宁怀远忽然紧张起来,他阅历丰富,见多识广,而且心思机密,已然发现有人远远盯着梢。 这盯梢的尽管一再更换,或扮赶路的商客,或装身有急务的差使,但都是些身手矫健,目光犀利的人。 练武的人,常在无形中流露其特有的气息,宁怀远看得出这些人步法稳沉,眸光犀利,称上一流高手,不禁为自己是否有能力保护她一路平安的自信心动摇起来。 这些人有意无意的跟着,当宁怀远注他时,他又装出漠不相关之容,视若未睹,在相交路口,停步不走,认真的辨别方向,但是,愈是如此,在见多识广的宁怀远看来,就越觉得可怕,因为这些人分明经过一番训练出来的,不是普通小盗毛贼之流人物。 他后悔自己匆促赶路,没多准备几个高手护伴。 他也知自己强龙难斗地头蛇,陷入虎口之内,但他绝不灰心,企图以双掌一剑,与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周旋到底。 他想:“如果她肯嫁自己,自己纵使不敌身死,九泉之下也暝目了!” 为了避免美梦破碎,好事多磨,他诚恳地向淡装少女说道:“我想问您一声,不知您能给我个肯定的答覆!” 淡装少女道:“什么事?”宁怀远大胆的问道:“您认为我的人如何?”相处了多日,他克制自己,安分守已,不敢侵犯她一毛一发,是以胸有成竹,敢如此寻问。 淡装少女避开了他热情的目光注视,淡淡道:“我看不出来!” 宁怀远失望得如同陷入万丈深渊,怔了一会,真挚的道:“你如果肯嫁我,决使你永生幸福!” 这是实话,在他心中隐藏了许久,至今才敢说出。 “我从不曾想到这方面,怒不能答覆你!” 她带着少女的羞涩,低头反问道:“你带我出来散心,也是有目的的吗?” 宁怀远红着脸,讪讪然道:“我……不能忍受,我自知失去了你,将无法生活下去……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个肯定的答覆!” 淡装少女不悦的板起面孔,道:“我们别谈这个行么?” 又道:“我已想好了办法,你若再逼我,我就咬舌自尽” 宁怀远吃了一惊,不敢再问下去,他焦急不安的掀开窗帘,朝车后打量一眼,只见两个生意人大模大样的谈笑着,跟着自己的车子,他暗惊一声:“哼,你俩别以为我不知道,真的安份守己的生意人不识武功,岂能始终跟我这辆疾驰的马车,保持不即不离的速度。” 他激动的伸手握着少女的柔荑,道:“你可知我们已陷入虎口了?” 淡装少女极力挣了一下,终被她挣脱,她冷冷道:“你武功不是很好吗?” 宁怀远苦笑遮:“好又有什么用,双拳难敌四手,敌众我寡,我可没有把握保证不出意外!” 淡装少女有点惊慌,朝窗外探了两眼,连呼吸也显得急促了些,正是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载怕井绳。 瞬息时间过去,她又镇定下来,道:“我可没要你保证啊,这事我可不管,反正我的命运,是注定坎坷多难的,一会儿被这个操纵,一会儿又被那个侠持,不同的感觉,只是有点生疏,而不是惊慌!” 她美丽的脸上浮上厌倦的神色,顿了顿接道:“其实,落在谁手里都是一样,你们无非想占有我,欺侮我,你们之间的争执、搏斗,跟我有何关系,我只是个被争夺的目标……” 她愈说愈气,忽嘤嘤哭出声来,若断若续的哭声,柔婉得令人荡气回肠。 宁怀远十分惭愧,他思忖自己,的确有存占有她之心,但是,他又舍不得放开,她的美丽,是任何人都身不由已,明知故犯的。 他再度打量车外一眼,果见四、五个身影,飞掠追踪着,他吃了一惊,暗想:“刚才俩人,现在就变成五人,再下去也许……” 他实在不敢想像,脑中忽闪过一丝灵光! “自己怎如此笨,此刻不一一铲除,待愈聚愈多之时,想除也除不掉了!” 蓦地,车夫大叫一声,跟着马车极不正常的停了下来,车轮吱吱作响,仿佛停得太突然的缘故。 淡装少女娇躯一倾,几乎倒在他怀中,处子幽香扑鼻而入,令人心醉神驰,可是,宁怀远却无心享受,大声道:“喂,赶车的,你怎么啦?” 那赶车的车夫,颤着声音叫道:“相好的,报个万儿吧!” 言来盛气凌人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宁怀远在佳人面前可丢不起这个脸,怒极而笑道:“在下一个江湖无名小卒,如此回答,朋友满意了吗?” 红鼻子嘿然冷笑,先不回答,对道那青牙剑客道:“兄弟,你认为满意不满意?” 俩人一搭一挡,只把宁家公子气得鼻孔生烟,但他反而沉下心来,疾忖道:“此人如此狂妄,若不自持过甚,决不敢这样,自己试试他看,到底有何惊人技艺!” 他沉声说道:“朋友无故冒犯在下,在下虽然无才之极,也斗胆向朋友讨个公道!” 红鼻子道:“兄弟正想请朋友交出那妞儿呢”说着,手掌电般拍出,宁怀远猝不及防,几乎被他击中,大怒之下,立刻挥出两掌,还以颜色。 红鼻子轻轻一让,便躲过他凌厉两掌,怪叫一声,呼呼踢出两腿,把宁怀远迫退三步道:“这就是公道。” 宁怀远心知遇到劲敌,不敢大意,提起八成内劲,一掌推去。 红鼻子微哂道:“原来朋友还是个会家!” 轻蔑的翘起嘴唇扬掌迎上。 “碰”的一声,红鼻子向后退了一步,大喝道:“小子真还有一手!” 宁怀远动连退三步,心头大震,暗想:“这人内功修为已达顶峰,江湖上怎不听有他存在?” 红鼻子傲笑连连,揉身上前,俩人短兵相接,碰碰打做一团。 十招过后,红鼻子忽卖了个破绽,跳退一丈,大声道:“四弟,前车可鉴,切莫再覆辄,惹得同门师兄弟,几乎反目为敌!” 第十三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 越飞挟着淡装少女施展轻功提纵之术,倾刻间,就和宁怀远会面了。 他轻轻把她放落地上,笑道:“姑娘,你要感谢我呢!” 淡装少女翘首观天,理也不理他,宁怀远迫不急待,人还没走近她,就频频数着想念之情。 越飞感到挺不是味道的,走近一旁,坐在石头上,双手支颐,沉思淡装少女说过的一句话:“落在谁手里都是样,你们争来夺去,还是为了欺辱我!” 并且,尚有一句令他吃惊的话:“我像货品一样,谁武功高,我属谁的……” 他心里想:“若论武功,自己虽不能称做天下无敌,至少目前尚难觅到一个对手,照她这样说,她岂不是属于自己的……” 他情不自禁瞟去一眼,只见宁怀远一付可怜像,频频向她劝说,她却漠然如故,视如未观,宁怀远激动的几乎落泪,说不尽的软弱,仿佛自家性命操纵她手里,生死决定在她一言一行。 他暗叹一声,想道:“自己始终不信女人有左右男人的魅力,现在该相信了!” 他匆匆投去一眼,目光掠处,见淡装少女别过头去,美丽的面容上浮上引起红晕,不禁暗忖:“她原来偷看我啊!” 想起孤巅山上,她清冷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半边鸟青的脸颊,隐约透出些嘲笑之色,他自卑感作崇,脸色不禁一变,暗自怒想道:“嘿,你屡次想嘲笑我,以为天下女人都跟你同样心思,我必须做一点给你看看!” 他望也不望她一眼,朝宁怀远说道:“兄弟,我很抱歉,我想离开你,办一件事情!” 宁怀远道:“朋友,你生气了吗?”他以为自己把全付心神放在佳人身上,把他冷落了,引起他不满所致。 越飞道:“你别误会,我决不生你的气,几天后事情办好,我仍然与你作伴。” 淡装少女道:“希望你永远办不好事情!”言下大有十分不愿再见他的面,宁怀远苦笑一声,望着越飞,目光有代她致歉意,求他饶恕之意。 越飞暗道:“能,能,惹了你算我倒霉,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朝宁怀远拱了拱手,转身飞掠而去。 离开俩人后,一路飞掠如鸟,日夜兼程,两天后已回到神鹰教本部了。 才踏进客厅,就有一对身穿白衣,相貌英俊的少年男女跪了下去,又惊又喜的道:“徒儿迎接师父大驾!” 越飞道:“青凤无恙否?” 俩人闻言,面色有忧,道:“自从师父离开之后,她内伤痊好,但却生病了!” 越飞心间一震,凛然想道:“这小丫头痴迷不醒,可难对付呢!”一面沉声问道:“她呢?” 俩人道:“睡在师父卧房里!” 越飞道:“你们知道规矩吗,怎随便让她睡在我房里!” 俩人战战兢兢的道:“青凤说,师父回来,便能医好她的的病了!”俩人似有苦衷,答非所问。越飞再问道:“有人照料她么?” 俩人道:“青凤不愿任何人服待,她说只有师父才能医好她的病,师父永远不回来,她宁愿不服汤药的病死!多天下来,她转转呻吟床侧,病情日重,眼见……幸好师父及时回来,否则弟子不知怎样办才好呢!” 越飞吃了一惊,表面却装出平淡之容,不悦的道:“傻瓜,我没回来,你们就死不救了吗?” 俩人慌道:“弟子们一再试过,但她什么都不答应……” 越飞哼了一声;疾走入房,那扇门本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推开来,目光瞟处,自己床上,正睡着一个少女,长发零乱的垂散脸上,胸上,虽看不清她的脸孔,料想她必是苍白着脸。 她似乎沉睡过去,越飞走向前去,兀自未觉。 越飞伸手拂开她乌细的秀发,见她苹果似红润的脸上,一片苍白,瘦了不少,一阵心酸,几乎落泪。 他轻轻扶着她白嫩的蛋脸儿,心中甚是怅然。 她秀眉深锁着,芒唇紧咬,显见睡前有一段痛苦的挣扎。 越飞轻轻摇了她几下,青凤慢慢睁开星眸。 她看见越飞向她微笑,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娇躯一侧,又闭眸睡去,越飞道:“青凤,你醒了么?” 青凤忽然一怔,讶然回过身来,星眸张得又圆又大,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半响才道:“真的是师父吗?您回来了。” 越飞极力装出高兴的样子道:“事情办好就得回来,我岂舍得离开你!” 青凤耳畔似乎有一种声音,接接连连的响着:“我岂舍得离开你!我岂舍得离开你你,我岂舍得。” 她暗想道:“但是,你毕竟离开我了呀,走时也不告诉我一声,师父,你口是心非啊!” 霎那间,病中的痛苦,痛苦的相思,相思的委屈,全涌进胸怀,她硬起心肠,咬紧银牙,向内一侧,不再理他。 越飞道:“青凤,你生师父的气么?” 青凤暗嘟着小嘴道:“不敢,弟子身体不适,恕不能起身叩问金安!” 越飞怔,叹了一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会,我要走了!” 青凤道:“您走吧,恕青凤无法相送!” 越飞暗道:“奇怪,自己也没得罪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 拉开房门,一步跨出,青凤忍耐不住,颤声呼道:“师父,您真的走吗?” 越飞一愕,茫然道:“当然。” 青凤大眼睛眨了几下,忽流落雨串晶莹的泪珠,大声娇道:“您走,您走,我痛死算了。” 越飞呆了一呆,怜惜之情油然而升,走了过去,坐在床侧,轻抚着她秀长的黑发,道:“青凤你不要骗我,你一定生师父的气!” 想了一下,始终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她,继续道:“如果,师父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直说出来,千万不可折磨自己,唉,师父实在不知什么地方做错了。” 青凤道:“您没错,您没错,错的是我啊,病死活该!” 她弱质天生,生病之下,显得更柔弱不堪,说了几句话便喘息不已。 越飞爱怜道:“别孩子气了,先把病养好再说!” 青凤道:“不!” 越飞茫然问道:“你愿意生病?” 青凤道:“当然!”又补充一句:“师父口是心非,口口声声舍不得离开我,等我睡去的时候,却一声不响,出门远行!……” 越飞道:“我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呀!” 青凤轻轻哼了一声,嗔道:“师父骗人,就算您真有所重事,给我请一声也来得及呀,那知一声不响,一去数日,不见踪迹。” “若是为了这事而令你不满,师父愿向你道歉!”越飞道:“不过,师父必须补充一句,师父决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见青凤脸上不悦之色消去,便道:“师父这次回教,还是跟你道别呢!师父近来很忙,可能不会回来!” 青凤忽握着他的手哀求道:“师父,我跟您一块去好么?” 越飞摇头道:“你身有重病,不宜远行!” 青凤道:“我没有病,不信您看……”匆匆起身,下床走了一周,娇笑道:“怎样,我能一同去吗?” 越飞未答话,青凤忽一个跄踉,向前扶伏而下,越飞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将她扶住,责备道:“青凤!你明明身有重病,不好好休息,反而要带着病身跟我出门远行,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师父万万不能答应。” 抱着她娇躯,轻放床上,青凤忽嘤嘤哭泣起来,凄然道:“师父若不答应,我就病死给你看!” 越飞闻言,心中一凛,厉声道:“青凤,你再不听话,师父要生气啦!” 青凤幽怨的道:“师父,您明明能医好我的病啊,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越飞道:“不错,我能医好你的病,但大病初痊,身体虚之,却经不起远行。” 青凤大眼一转,哭声一敛,道:“那么,师父医我的病吧!” 言下不再有哀求越飞带她出门之意,越飞心中微喜,忙运内家真气,贯注双掌,导入她的体内,半响,青凤额角生汗,娇喘频频,脸上渐渐有红色。 越飞道:“内家真气,虽能治痊百病,但初痊一两日内,行动不便,最好要以适当的休息,否则病情非但未减轻,反而加重。” 青凤像死了心一样,苦笑道:“我知道。” 越飞嘱咐道:“我走后,你要勤练武功,以期日后在江湖上扬眉吐气!” 青凤道:“师父放心!” 轻轻躺下,任越飞替她盖上被褥,转瞬间,柔顺得出奇,越飞大意之下,也未发现,小姑娘嘴角扑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他整了衣衫,道:“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有时间回来看你,并考考你的武功,看我离开的一段日子,你的功力,是否有了进展。” 青凤娇笑道:“一定有进展的!” 越飞微微一笑,道:“你若常常这样听话,师父就更喜欢你了!” 青凤依依不舍的道:“师父现在就走?” 脸上却无丝变的表情,越飞兀自未觉,想到自己立刻不将别离,也感到惆怅,道:“师父不想再耽搁了!” 道声“再见”,转声步出房屋。 他本想带着青凤,气气淡装少女,好叫她别太过轻视自己,但是,经此一来,反而不想劳动青凤了,因她大病初痊,不宜远行,越飞怜她体弱多病,只好忍住这口恶气,飘然而去。 ×      ×      × 这里是荒僻的郊野,碎石道上,还算平坦,越飞缓步其中,心中却思忖今后要做的事。 报仇! 脑子里连闪过仇人狰狞的笑容,除了崆峒红魔生,武当紫阳真人,应荡玉真子已死于自己掌下之外,尚有峨嵋空无大师存在,空无大师跟绮玉有所关系,但一直迟迟不敢下手,如今绮玉变心而去,他就一无忧患。 忽然,他直觉得身后有人跟随着,他内功深厚,十丈之内,飞花落叶也休想瞒过他耳目,听出那追踪的脚步甚为轻盈,知道此人轻功不弱。 他虽人久未踏入江湖,涉入江湖是非了,心虽惊奇,也未放在心上,故装不知,继续赶路,暗中却思忖那追踪的人。 “金玲,绮玉,不可能……俩人早已变心,岂愿长久追随自己,宁怀远,淡装少女也不可能,他俩正乐不思蜀呢……” “会不会是毒龙神君。” 他惊讶了一下,随即又笑自己多疑:“此路非自己所有,难免有来往行人呀!” 他隐约知道那追踪者,始终跟自己保持一段距离,也不落后,为了证实一下,故意加快脚步,他默听着,那脚步也快了不少,但仍十分轻盈,若非自己内功精堪,尚还真不容易发现呢! 他仍然努力往好处想,觉得此事甚是神秘,便也不愿回头查看。 走了一会,前面现出两条道路,于是,他想出一计,任意选择一条路,疾步前进,那身后果??有人辍着不放。 心中微微一凛,但并不因此死心,故意停顿一下,抬头观天,作思索伏,身后那脚步声已消逝了,跟着一阵轻微沙沙之声,似乎隐入草树丛中。 他暗中讥笑道:“不长眼的贼子,什么人不好跟,偏跟上自己,算你倒霉!” 他转过身来,眼不斜视,仍然踽踽退回两路交叉之口,向另一条路前进。 过了一会,身后果继续飘来那跟踪人的脚步声,这时那脚步声更轻盈细微了,仿佛那人也提高一层警惕之心,距离他远了一些,但内功深厚的越飞,仍然可以明确的听出来。 他好奇心大起,反而不想追究了,佯装不知,向前疾走,心中想探知此人跟踪自己的动机与原因。 漫长的旅途,孤独寂寞,越飞深深体会到,此刻,他想借着此事,打发这无聊的寂寞,反正他武功绝高,不是等闲的人能够损伤一毫一发的。 走了一程,他忽然不耐起来,因为那人始终跟踪着,不即不离,更没做出反常的事来,他的寂寞无聊,依然原封不动啊。 他正想加速脚步,然后出具不意的回过头来,瞧瞧跟踪者何许人也,这时,身后突“噗”的一声,仿佛那人被石绊倒,跌倒地上,他不禁暗叫奇怪:“此人步伐轻盈,轻功不弱,岂会跌跤!” 他大感不解,以为那人开始展开他的计谋了呢。 他心念微动,也不停着,立意装着不闻,瞧他有何鬼计,但走了一会,不但不见那人所行动,反而连那跟踪的轻盈脚步发出的声音都没有了,他倾听一下,依然如故,只听四周风吹草木沙沙响声,十分单调。 “莫非那人知机而退,放弃跟踪。” 他想着,暗打定心念:“但我却不放他,非查个明白,叫他知道越飞不是好惹的人!” 遂回头疾步走去,一面四下搜索。 “难道他会飞不成!” 寻了半天,甚至找到交叉路口,兀自不见那人踪迹,不由疑迷交加,蓦地,左近长草取中飘来一声细微的呻吟,他暗拍脑门,几乎大笑出声:“是了,此人躲在草堆里,自己当然找不到!” 那呻吟之声再度飘来,似乎伤势大发,越飞不敢怠慢,足尖一点,拔起三丈来高,如同一支大鸟,向呻吟声源寻去。 忽地,他怔住了,当他目光敝见跟踪着玲珑的娇躯时,他脸色不禁一变,脱口呼道:“是你,青凤!” 跟踪者正是青凤,卧房里越飞拒绝她的要求,她就生出一计,决定先瞒着他,然后偷偷跟踪他,到时候被他发现,越飞也无话可说了,小姑娘主意打得很好,奈何大病初痊,身虚体弱,经不起远行,沿路虽一再忍耐,但力劲有限,不得不放弃跟踪。 此时,引动病情,不胜痛苦,只是她蜷伏草丛之中,一手撑地,白嫩的脸上滴滴豆大的汗珠,娇娇吁吁,十分惹人爱怜。 她不安的瞟了越飞一眼,低下螓首,长长的秀发,立刻飘散肩胸各处,越飞看得出小妮子极度不安的神情,却隐约含着喜悦的笑意。 他本想严厉责问她几句,话到唇边,又感不忍的咽了下去,他暗自盘算此地距离神鹰教本部路程,不下三十多里,要想命令她回去,已是不可能的了,他百般无奈的叹道:“青凤,你不麻烦师父了!” 私下对她不屈不挠,抱着病体,一气奔行数十里路,追踪自己的决心感到佩服与喜爱。 青凤浅浅一笑,嘟着小嘴撒娇道:“师父还有办法撵走我吗?” 言来十分得意,那两只醉人的酒淌更显得深不见底了,越飞道:“你执意要受风霜侵袭之苦,师父还有什么办法呢?” 青凤巧笑一声,道:“有师父在,我永远不会受苦,我要是累了,师父可背着我走啊!” 她的娇憨天真,惹得越飞不好意思再板起脸孔,微微一笑,做了个无可奈何之状。 青凤见他笑了,胆子更大。娇笑道:“师父好坏,刚才明明发现身后有人,却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一会儿看看天,一会打量方向,谁知道您心里怀着什么鬼胎,不明白您的人以为您是傻瓜,其实您精得要死。” 越飞忍笑不已,取笑道:“你才是鬼灵精呢!居然连师父的心思都看出来了!” 青凤嗔道:“师父自己鬼灵精,还说人呢。” 忽觉自己这样说师父,有点以下犯上,忙住口不言,娇容上却浮上两朵丹晕。 越飞毫不为忤,道:“我们赶路吧!” 青凤站了起来,走了不到五步,娇躯就摇晃起来,越飞眉毛一皱,伸手扶住她,青凤在不得已而又心甘情愿之下,羞红了脸,依向师父。 越飞手掌触及她纤细柔滑的腰肢,心神也是一荡,他不禁警惕着自己:“不好,小妮子已是成熟的少女了。” 是的,青凤已是成熟的美丽少女了,他此刻才发觉,暗地里连叫不妙,他知道孤男寡女相处一起,日久必生情愫,尤其青凤常有意无意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她是情场过来人,当不难了解。 一阵轻风,飘然而起,一股处子幽香及秀长的细发,飘到他面上,越飞用手拂开,心中却怦跳不已。 他明白自己心跳的原因,青凤成熟的少女风韵,美丽的一唱一笑已能勾动他的情怀,尤其那健美丰满的躯体,更令他生出遐思想入非非。 他想把她推开,免得自己心志迷乱,但听闻她娇娇频频,目视她力乏之状,又硬不下心来。 俩人半依半偎的走了一段路,越飞已觉得可怕了,他思及自己的身份,眉毛不禁深深皱起。 青凤娇笑道:“师父,我有个心事,你能猜吗?” 越飞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猜出你的心里事。” 青凤嗔道:“师父装笨,我不依你?” 越飞道:“我何会装笨,你不要把师父看得太精好么?” 青凤蹼嗤一笑,道:“我告诉您好啦!”她神秘的一笑,接着:“我要找一个师父的长辈,投在他门下,以后,我们就以平辈论交了!” 越飞听得心间一震,暗道:“自己心灰意冷,再不想涉及儿女私情,瞧她一字一行,分明对自己有着深意,这如何是好!” 青凤却不知他心中的忧患,摇了他手臂一下,又道:“师父,现在我尽量多叫您师父,等到有一天,我的心愿完成,你想做师父也做不成啦!” 越飞暗叹道:“都是自己不好,太宠爱了她,使她娇纵惯了,大胆把自己认做心上人……” 目睹她天真可爱,也不想喝止,任她乱说。 青凤似想起什么,笑容敛止,忧患的问道:“师父,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投在你长辈门下学艺,你会不会去探望我?” 越飞心绪不定,漫应道:“会的!” 青凤浅浅一笑,明亮的大眼睛内耀喜悦的神采,凝视越飞一眼,突把全身依在他身上,娇喘道:“师父,我很累啊!” 吐气如兰,似射非射,越飞心湖荡漾,脑中浮现金玲,绮玉一音一貌,一击一笑,那时,他确是天下最快乐的人。 “如今……”他极不愿提到“如今”,那单调的两个字眼,常使他愁患凄苦,愤恨极端。 青凤见师父没有反应,芳心一甜,索与攀着他的肩膀,闭上易眸,娇唤道:“师父,您抱着我走好么?” 越飞不忍拒绝,答道:“说你多添我的麻烦,你还不承认,真淘气!” 反臂揽住青凤细腰,把她抱了起来,沿路飞驰。 第十四章 情到浓时反转薄 越飞不想侵犯以前的爱徒,现在的弱妹,轻轻亲了她粉颊一下,道:“妹妹,我要告辞了,你请记住一句话‘来日方长’。” 青凤还要不依,但听了“来日方长”四字,芳心一甜,娇憨的笑道:“当然啊,你我还有五、六十年活命的机会……” 说罢,刁变的拍了越飞一记,钻进被褥里。 越飞大声笑了两声,步出房门,顺手把门关上。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见隔室淡装少女的哭泣声,但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不去探望她,独自入房休息。 曙光自窗户透入房间,清朗的早晨,一切显得和平而宁静。 越飞嗽洗完备,身后忽传来一阵银玲似的笑语:“哥,你起得比我还早呀!怎不喊我一声呢?” 一位二八年华,青春美艳的少女婷婷行来,正是青凤,越飞忙道:“你先别怪我,我是不忍惊醒你的好梦!见你睡得像小孩子一样,就是叫你也叫不醒!” 青凤嗔道:“什么好梦坏梦,你不在我身边,我那有好梦!” 越飞高兴的大笑起来,一支手指在她嫩白的粉颊上划了一下,道:“大姑娘不知羞,人家都在看你啦!” 青凤回头一瞧,果见三两客人,停步不走,煞有其事的注视她,美丽的脸孔立刻飞涌两朵红晕,狠狠盯了越飞一眼,低声嗔道:“你自己才不知羞呢!在人家面前,好意思摸我的脸。”说着,本能的回眸一看,见那几个客人依然不走,小妮子芳心一生气,樱嘴嘟得更高了。 越飞微使眼色,青凤会意,一撑腰肢,走进自己的房间,“碰”的一声把门关得紧紧的,那几个房客才哈哈大笑,走了开去,越飞忙隔窗望去,只见青凤坐在床上,满脸不高兴的嘟着小嘴望着鞋尖,心知她讨厌这些客人大惊小怪的样子。 正想推门,忽想起淡装少女,忙朝她房间走去,悄悄的从窗户望进去,但见被褥整齐叠着,白幛高悬,佳人踪影已杳。 “嘿,不告而别!”他心细眼利,目光掠处,已见桌上一支茶杯下压着一张白纸字柬,心中一跳,忙推门进房,取来一看,白纸上泪痕斑斑,犹未干去,显然不久以前,淡装少女含泪写的。 绢秀的字体十分工整,但细心看下去,就觉得有点紊乱,想像中,淡装少女写此柬时,心情一定万分的激动。 他感到莫名的心酸,一字一句的读下去,满是恨话,洋洋数百字,谓他有负侠义,不愿廉耻,用猩猩的手段,欺侮她一个单身弱女人,并强调自誓以有生之年,为了报复他的欺轻,牺牲一切,以美色蛊惑世上能担挡此任务的能人。 越飞愈看心中愈是不安,他自忖武功盖世,不畏强敌,但这心灵中的愧疚,却不是盖世武功能够解决的。 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基本中一句恨话上,那是:“我走了,为了躲避你可憎的面孔、虽然我深知自己近期水土不服而生病,但是,我努力挣扎,我将比平时走得更快,你的狰笑声一直在我脑里萦绕,我不能忘记,永生忘不去的,也许,我孱弱的身体,支持不到找到那为我主持正义的能人,那是我的命运,你可以高兴的狂笑,甚至用世上最恶毒的话,咒咀我,但我不愿这些,我会努力不懈,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 越飞眼睛有些潮湿,想到她的处境,她的委屈,她不幸的遭遇及坎坷的身世,引起了极度悲哀的感怀。 另一方面,他心有无比的愤怒,他含泪的恨语道:“你找吧,当你成功时,你自己已面目全非了……” 对于淡装少女,他始是爱恨交炽的,自卑感的驱使,他不敢爱她,自卑感的压迫,他莫名的恨她。 他也有神秘的惆怅,想不出自己为何常生欺辱她的念头。 他拭去泪水,走进青凤房内,努力平静心绪,说道:“我们可以赶路了!” 青凤问道:“你打算上那儿去呢?” 越飞道:“不一定!”青凤撒娇道:“难道你不能肯定的告诉我一些?” 越飞忽然暴燥起来,大声道:“别再问好不好!” 青凤怔了一怔,尚未说话,越飞已不耐烦的拖着她,起出客栈,路上,青凤柔声问道:“你有很多心事是不?咦!那位姐姐呢?” 越飞脸色立刻一板,道:“以后不准你再称呼她姐姐,她早已走了!” 青凤见他生气,也不敢招惹他,暗地里不平的忖道:“叫她一声姐姐不行,干吗那样凶……” 走了一会,越飞止步问道:“青凤,你容许我杀一个女人吗?” 青凤芳心一怔,听他语声好似恳求自己,不由忙问道:“你要杀人, 自己不会决定,问我干什么!” 越飞道:“这女人是……是个好人,我不能杀她,但我无法忍耐啊!” 青凤一惊,坚决的道:“既然对方是好人,我不允许你杀害她!” 越飞叹了一声,垂下头去,落莫的道:“我们继续走吧,别谈这个子!” 青凤问道:“那女人是谁?”忽似想到什么,疾快补上一句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女人就是她?”她本想说“姐姐”,但语到唇边,记起越飞嘱咐时,忙改成“她”,深怕越飞生气。 越飞道:“正是她,我十分恨她!” 他说得那么坚决,把青凤吓了一跳,侧首望去,不知何时,他面颊上已有两行清泪,表情也十分痛苦,那两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忙惊问道:“她长得美丽动人,温柔大方,处处流露纯洁的气质,你如何要恨她!” 越飞脸色一变,大声道:“你再为她辩护,我就……”忽觉自己发怒无辜的青凤太不应该,忙将下面难听的话收了回去,改道:“难道她凭了天生丽质,绝世美色,我就不能恨她么?青凤请你千万别多问下去,我很烦,说不定会在无意中出言伤害你……” 青凤婉然一笑道:“我使你烦恼,是十分不对,你骂我不要紧,我仍然追随着你……”顿了一顿之后,温柔的接道:“我会说过一句话,纵然世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你,离你而去,我依然在你身边,我仅希望你有事不要瞒我!你认为我的要求过份吗?” 越飞十分感动的道:“不,但我不会以为这要求是过份的,事情是这样的,她……”提起淡装少女,心中千言万语想说,但都不知从何地方说起,长叹一声,道:“青凤,这事我说不出来,只知自己十分恨她!你要原谅我的苦衷……” 青凤婉然笑道:“只要你心里不存隐瞒我之念就好了,不说也没关系!” 越飞忽揽住她的细腰,真挚的道:“青凤,我认为你 比她美丽,你不必否认,她美丽只是外表,你的美丽却包括内心,我由衷的感激你,我相信你会做一个好妻子,青凤,这都不是假话,你要相信……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青凤轻轻合上星蛑,美丽的脸容有点发红,像熟透了的苹果,鲜艳欲滴,温柔妩媚,她虽不知越飞为何莫名其妙的要她相信这话,但情人的赞美,却如蜜糖,入耳霎那,身心的感受,远比一切动听而甜蜜。 她忍不住要温柔的依偎他,然后道:“哥,你不用说,我也相信你啊!”但她没有说,因为前途道上,一个高大僧人缓步而来。 ×      ×      × 这僧人长像,端的奇特,光那一对巨大而下垂的耳轮,就不是世上轻易能看见的。 青凤一阵凛然,一瞬不瞬注视他,越飞也觉得此僧生像绝俗,一种无形流露的威严,连他这自负绝高的少年英杰都不禁为之动容。 僧人身高八尺,两眸如电,微微一瞬,便像能看透世俗一切做作,越飞、青凤本是互相依偎,都不禁分了开来。 只见他隆鼻丰颐,肌臂如玉,白中秀红,年过八旬,却无一条龙钟老态,走动间,步伐沉稳,如移华山,越飞暗喝一声道:“这老僧显然不是凡人,照他行态,只怕是一个世上罕见的得道高僧!”心生敬仰,见是愈走愈近,忙拱手一礼。 僧人嫩白如玉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颔首说道:“小友居心忠直,正气浮于眉宇,肯精华内敛,深藏不露,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实是世上难见之正人君子,老僧踏入中原,能遇小友这等人材,于心足矣!” 越飞听他不是中原之人,心中微凛,忙施了一礼,问道:“前辈夸奖,晚悲问心有愧,斗敢请教前辈圣称。” 僧人微微一笑,湛湛神光的眸子划过山川大地,道:“小友如此自谦,可见平日为人一般,老僧不敢敝帚自珍,愿以真实名称奉告,老僧身居南海,罕入中原,有人背地替老僧取了个外号叫‘南海圣僧’不知小友有所耳闻乎?” 越飞闻言,心头大大的震撼了一下,疾忖道:“原来此僧就是名震宇内,与师父齐名的‘南海圣僧’,怪不得自己初次见他.便觉得相貌平奇特,不是凡人……”忙恭身说道:“前辈原米是‘南海圣僧’,晚辈今朝何幸,能一睹仙缘……”转眼见青凤呆呆站着,竟似不知面前的僧人便是大名鼎鼎,威震宇内的奇人“南海圣僧”,忙不迭拉着她的衣缘,示意她行后辈之礼。 青凤冰雪聪明,见越飞如此,立刻明白“南海圣僧”是大有来头的前辈奇人,忙乖巧的福了一福,口称:“晚辈青凤,拜见你老人家!” 南海圣僧也不拒绝,微笑看着,等她行礼完毕,才慈祥的笑道:“小姑娘秀外慧中,心穷灵巧,不可多得,老僧与你甚是有缘……” 越飞会意,忙向青凤道:“还不快叩谢他老人家!” 青凤不知南海圣僧口称与她有缘是何意思,但闻越飞此言后,福至心灵,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道:“多谢你老人家的夸赞,晚辈这里拜谢!” 南海圣僧微微一笑,朝越飞道:“小友与她,可会订下私盟?” 越飞一怔,一张脸孔涨得火红,说不出话来。 南海圣僧又道:“小友能暂忍分离之苦,这小姑娘灵气外溢,与老僧甚是有缘!” 越飞恍然大悟,心知南海圣僧无故的问此的动机,心中大喜,忙道:“能,能,晚辈获知她有如此福缘,高兴都来不及呢1” 一面朝青凤道:“南海圣僧老前辈是我师伯,也是我唯一师门尊长,他老人家要收录你做徒弟,还不从速叩谢!” 青凤怔了一怔,问道:“老前辈,你肯收下我吗?” 南海圣僧讶然瞧了越飞一眼,笑道:“老僧自知与你是有缘份,不可避免,自然肯收你为徒!” 青凤忽犹豫起来,问道:“老前辈,你是否带我去南海,然后传我武功!” 南海圣僧微笑着点头问道:“你忍得下分离之苦?” 青凤面有难色,望望越飞,又瞧瞧南海圣僧,脑海混乱,不知如何是好,越飞深知良机一去,欲求无期,忙催促道:“凤妹,他老人家盖世武功,世上的人,梦寐废食,都难求得,你怎能光恋私情,失去千载难逢的机会!”顿了一顿,接道:“他老人家是我师门尊良,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也许,也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青凤疾忖道:“是啊,越哥哥此言不无道理,反正来日方长,等艺成离师之时,返回中原寻他,那时,永久不会离开了!”遂道:“哥,你别急,我心中为此快乐得忘记说话了!”匆匆向南海圣僧叩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青凤这里有礼了!” 南海圣僧笑道:“徒儿放心,此别最多一年半载,届时,为师遣你离山,你俩仍有重聚之刚”话虽如此说,但当他目睹青凤泪光莹莹注视越飞,欲言又止时,这得道高僧也不禁为他俩即将他离两地的情侣那惆怅迷惘的神态而感动了。 越飞强笑道:“凤妹,你好自保重,这不是悲哀的分离,你以前会许下心愿,现在你终于得偿心愿,你应该比以前更快乐……” 青凤婉然笑道:“是的,哥,当你行走江湖,孤寂无聊的时候,请回忆一下我们往昔的欢笑,我想,这对你是有用的!” 南海圣僧道:“小友,你自称老僧为你师门尊长,想来令师定与老僧有所交谊,是否能告之老僧令师名称?” 越飞道:“家师‘绝命尊者’,临终之时,曾提及与老前辈一段交谊。” 南海圣僧神光湛湛的眸子忽仰视苍穷的白云,悠悠叹道:“是了,你是龙麟之徒,难怪与老僧有些关系……” 越飞道:“晚辈应该称呼你老人家师伯,这是家师临终时的交代!” 南海圣僧脸色一黯,道:“龙麟真是这样交代过?” 越飞道:“晚辈不敢欺骗师伯!” 南海圣僧闭口不言,目光再度注视苍空,脸上动了几下,似在回忆什么。半响他无限感慨自语道:“龙麟一直没忘掉我,龙麟是好人,我误会了他……” 越飞不敢插口,他发现跟师父“绝命尊者”似有一段极其深厚的友情,而这交情因某种误会断绝了,现在,南海圣僧听了他的话后,消除了这层误会,然而,绝命尊者已做古人,挽回已是太迟了些…… 南海圣僧是个得道高僧,涵养高深,定力沉静,七情六欲休想打动他,但这段陈年的交情,继而复合,他也不禁感到怆然。 只听南海圣僧缓慢的自语道:“是的,龙麟有对青年人之偏激,对世俗看法偏差了点,但我童年与他友谊甚厚,不设法矫正,断然拂袖而去,也有过失之处,罢,罢,龙麟丧命,我应负责,自该终生面壁,以咎其责……” 南海圣僧定力深厚,一霎那便定住心神,将无限怅惘怆然的感情压下,慈祥的笑道:“龙麟有你这样的徒弟,死也暝目,尚盼好自为之,忽使龙麟于九泉之下失望!” 越飞恭身道:“师伯教言,永铭不忘。” 南海圣憎颔道赞道:“老僧老眼不差,甚感安慰……”顿子一顿接道:“自古郎才女貌为幸福配偶,你心情忠厚,不可多得,但面下却有点瑕疵,老僧看得出,这半边乌青非出生即有,为了你俩长久的幸福,老僧且为故人之徒做一善事!” 青凤大喜过望,娇唤道:“师父,你老人家真有这能力?……”话才说完,她又十分后悔,因为这一番话无疑表明不信任师父。 南海圣僧毫不为忤,仍然慈祥的笑道:“为师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越飞心头狂跳,这事他原本不敢企求,甚至做梦也没想到,岂料,竟是来得不费工夫,南海圣僧一口答应下来,他深知南海圣僧威望名声,没有十成把握,决不出言答允,极度兴奋下,又感慌悚不安。 南海圣僧从怀中取出白玉瓶,瓶上雕刻无数花草树木,栩栩如生,只听他微笑道:“这是南海珍贵的药品,名叫‘避毒生肌’,无论擦伤,跌伤,摔伤,一经服下,伤患尽除,并且连伤口痊后的疤痕都不复存在,你不必道谢,龙麟与我交情深厚,非寻常之人可比!” 越飞接过白玉瓶,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南海圣僧道:“一年后,你俩仍在此地相会,届时,凤儿武功有所进展,你俩本是天生一对,但你须注意,最好别在她习艺期间,前往探候,免得分心,促使武功停滞不进,你有此把握否?” 越飞毅然道:“有!” 南海圣僧笑道:“孩子有此自信,再好不过,此刻老僧不想再停留中原,有些锁事,须麻烦你了!”越飞见他含笑注视自己,似乎有话交代,忙道:“师伯尽量交代,晚辈决为您办到!” 南海圣僧微微一笑道:“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不过凭龙麟那身武功,与老僧相差无几,老僧见你神光内蕴,气沉神稳,可以尽得龙麟衣体,此事成功的希望甚大!” 越飞问道:“师伯,此事须用武功解决?” 南海圣僧道:“不一定,这完全得观人而定!” 越飞道:“请师伯祥细道来!” 南海圣僧道:“老僧艺居南海已久,寸心不动,原以有生之年证道,求得正果,为了避免本门武功失传,曾收录一子为徒,此子天质聪敏,悟性惊人,数年之间,便习得老僧大半武功,不知老僧纵容过甚,抑或是此子天性吉傲,暗自蕴酿出走的念头,老僧百般阻歇,但他阳奉阴连,终于在天夜晚,老僧练气之时,自行下山……” “老夫发现之时,四处寻访,学徒已偷渡中原,学徒得老僧大半武功,如果纯粹用于正途还无所谓,就怕他受不了大千世界不良的诱惑,沦入岐途,与恶同流,以他一身武功,势必给中原武林添上一番浩劫,老僧不愿清白受祟,更不忍见中原武林因之引起血雨腥风,遂离南海,踏入中原……” “一月查访,所幸学徒藏敛锋芒,无所恶迹,但老僧仍不放心,怕他久而久之,疏忽其拘束行动之心,为害武林,然而南海日有‘朝番之会’,老僧身为主持之人,无法分身顾及,正值急忧之时,幸遇小友,此难无疑刃而解……” 越飞看出南海圣僧对自己期望甚高,便毅然道:“师伯千万放心,弟子誓必追寻着那师兄,劝他早日返回南海,勿停滞中原,与恶徒为伍!” 南海圣僧笑道:“如此,老僧可以放心回南海了!” 越飞想起一事,赶忙问道:“师伯,那师兄的绰号是” 南海圣僧赞道:“你心思果然细密,老僧几乎忘了!”顿了顿之后,接道:“在南海时,一般人呼他‘飘逸剑客’,但来中原之后,不知他会改换称呼否?但他的特征老僧可告诉你,免得日后寻访麻烦!” 越飞笑道:“那师兄即有‘飘逸剑客’美号,想像他人长像必俊美挺秀无疑!师伯,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南海圣僧颔首道:“学徒长像不恶,在南海素有美男子之称,俊美固然是他的特殊地方,但中原俊美潇洒人物不知几凡,很难从中觅寻到他,他最明显的特征是右眉心上有一颗朱砂痣,碰面之下,即能辨认出来!” 越飞道:“晚辈自当紧记心中,有此线索,这事容易多了!” 南海圣僧道:“时光无多,‘朝番之会’在即,恕老僧无法多留片刻!”说着,朝青凤微使眼色,青凤会意,匆匆走近越飞。 四目对视,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离愁,惆怅。  越飞强笑道:“风妹,你自己‘珍重’,千万听南海圣僧老人家的话!” 青凤颔首道:“哥,当我寂寞的时候,我会在遥远的地方呼唤你!” 越飞紧握着她的玉臂,道:“我也会的,我将在宝剑上记着你的名字,当我拔出宝剑,面对强敌之时,你的笑容会使我鼓足勇气!”说着,眼泪顺腮而下,他尽量掩饰,不让青凤看见…… 青凤哽咽道:“哥,你别劝,让我在离别时记下,你的一言一笑!” 越飞笑道:“凤妹,我也这样想,一年之后,我们仍在此地见面!” 青凤幽幽道:“哥,你笑得很勉强啊,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愿一年后,我们在不得已的情形要离开的时候?你也这样的微笑给我看……” 越飞听出她语中含意正是“盼君情常存,莫负痴心人”,心头恻然,泪光盈眶,视线都模糊了,他叮咛道:“凤妹,一年不很长,再见面时,你已大成,我衷心为汝祈福!”俩人默默注视,灵魂的窗子,将彼此的灵魂接合一块。 南海圣僧笑道:“徒儿,可以上路了!” 第十五章 海枯石烂到永远 越飞暗想:“你俩别想假装正经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一面试探性的说道:“你既然不理我,我也无兴致活下去了!” 绮玉听他说得凄惨,不禁摇着金玲的手臂,道:“姐姐,他想死啦,你答应他吧!” 金玲毫不动容,冷冷道:“你死不死与我们有何相关,其实,你凭本身绝世武功,漂亮容貌,潇洒风度,大可再找几个美丽的女伴,死了不觉得可惜?”说着,牵了绮玉手臂,疾步而去,瞧也不瞧他一眼。 越飞存心想奚落他俩一顿,不料心愿未成,反被他俩奚落了,顿时一脸尴尬之色,硬着头皮,招呼道:“慢走!” 金玲头也不回,冷笑道:“你再纠缠不休,别怪姑娘高声呼人相助!” 越飞怒道:“你以为我找不到女伴吗?哼,我偏去找几个给你看看!” 言罢,重重再哼了一声,反身奔去。 绮玉惊道:“姐姐,他十分生气,怎么办!” 金玲忍不住回头痴痴瞧着越飞愈去愈远的背影,喃喃轻细的自语道:“他竟没有一丝依恋?……”悠悠叹了一声,含泪朝绮玉道:“妹妹,他心里早没我们俩人,我们遁入空门算了!” 绮玉泣然道:“他会再找我们吗?” 金玲凄凉的回答道:“我不知道,若然万一他知错而来,我俩就答应和好如初,但这希望是十分渺茫的,我们走吧!” 越飞边奔边想道:“可恨的丫头,我非找几个比你美丽的少女,在你们面前情热的羞辱你们!” 蓦的,一阵洪亮喝叱之声传来,不远之处,两条在阴影鹰起免落,十分凶猛的打斗,其中一人,身体壮伟,年约六旬,须胡如雪,长过胸脯,越飞认得他是“血印掌冯奇”,无限惊喜的感情涌上胸怀,颤声高呼道:“冯奇别慌,我来也!” 足尖一点,人如飞燕,拔也五丈来高,却又比飞燕灵巧的飞泄而下,双掌一错,两股劲风脱颖而出,那与血印掌冯奇对敌的是一个修长身材的瘦老人,颧骨高耸,鹰鼻鹆眼,盼顾间精光闪闪,此刻被越飞一掌迫退,老脸一变,也自愤愤收住博斗的势子,历声叱道:“那里来的小辈,活得不耐烦了吗!” 血印掌冯奇也没料到越飞大难不死,在此现身,他惊讶了一会,显得很是激动。越飞问道:“冯奇,此老是谁!” 血印掌冯奇道:“涎山病魔。” 越飞脸色微变,果见此老一脸病容,佝偻着身体,走动间尚有点摇晃,不禁大声问道:“涎山病魔,你可曾受人唆使,与神鹰教教主对敌,屡次暗算于他!” 涎山病魔闻言,目光暴射,盯了越飞一眼,再无病态,强硬的哼了一声,道:“神鹰教主目中无人,妄自尊大,老夫看不顺眼,早想找他一较上下,你这小子难道是他门下徒弟不成?如此没礼貌的盘问老夫,可知那是死罪一条!” 越飞怒道:“涎山病魔,你无故伤我门下女徒,可得还个公道来!”一面朝血印掌冯奇道:“你且请退开,这老魔让我打发掉!” 涎山病魔冷笑道:“这就是公道!” 说着,揉身欺上,手掌一错,呼呼击出两掌,掌风刚猛,飘起漫天飞沙。 越飞提起八成功劲,一掌迎去,轰然大响,涎山病魔闷哼一声,退出三步,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他大喝道:“小子,你今天别想活着回去了!” 左掌一扬,“嗤”的一声,一道白光,闪电般飞速的向越飞击来,越飞握拳一翻,白光半途落地,“铮”的现出原形,正是一柄明亮锋别的骷髅匕首。 越飞想起青凤因保护自己,被这骷髅小刀刺中的痛苦神情,大怒之下,运足十成功劲,长啸一声,猛击过去,涎山病魔运掌抵挡,只觉一股大力压下,真气震动,惨叫一声,被击出三丈多远,跌了个四脚朝天,眼青鼻重,头昏脑眩。 越飞一个箭步,大喝道:“杀人填命,涎山病魔你为害武林已久,在下决不容你再活下去!”一指倏然点出,涎山病魔来不及闪避,“上星”死穴,吃他点中,立刻惨吼一声,死于非命。 越飞问冯奇道:“别后一切无恙否?” 冯奇道:“托您的福!”  越飞道:“我们走吧!” 血印掌冯奇黯然道:“小主人,恕我不能跟您了!” 越飞一怔,奇道:“你有什么重要事!” 冯奇道:“我立刻须赶上金玲,绮玉两位姑娘,恕无法分身,跟随着你!”言下婉转拒绝了与越飞同行。 越飞更疑,问道:“你要跟那俩个贱女人走?冯奇,你全然不顾我俩的交情,叛我而去吗?” 冯奇垂下头去,道:“起初我跟您,是因为您有义气,侠肝义胆,令人敬仰,现在,抛弃往昔情人,再无‘义气’,老夫千不该逆您意思,但您要原谅老夫苦衷,我冯奇为义而生,不义之事,虽与您有深厚的交情,也不得不含恨离开!” 越飞脸色一沉,道:“冯奇,你认为我对她俩不义!” 冯奇道:“你抛弃了她俩,是不应该的事!” 越飞哼道:“冯奇,你要弄清楚,倒底是我抛弃他们,还是她们见异思迁,遣弃了我……” 冯奇道:“我弄得很清楚,自从您雁荡遇难之后,我一直跟着俩位姑娘!”言下无疑以婉转的方式,表示越飞“抛弃她俩”,越飞万难想到,众离亲叛,连血印掌冯奇都离他而去,不禁大声喝道:“冯奇,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你的行动要受我的约束!” 冯奇苦笑道:“不错,我冯奇受您救命之恩,自为您仆役,但小主人您是以义服人,不瞒你说,老夫所以不畏惧耻笑跟随着您,全是感到您义薄云天,口直心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奇男子,如今,你却……” 顿了一顿之后,接道:“再说,玉真子、紫阳道人、红魔生、空无大师一一死去,您大仇已报,留我这无用之人在您身边无多大用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丝毫无益于您,避免您心怀不悦,倒不如老夫忍痛离您,小主人您说是么?” 说着,含泪注视越飞,越飞暗叹一声,道:“冯奇,你认为我负义遗弃她俩,你就走吧!” 冯奇恭身一礼,强忍感情,道:“小主人,等您回心转意之时,老夫仍甘愿受您差使,现在恕不能多加耽搁,再见了……” 言罢,反峰奔去,越飞大声呼道:“冯奇‘小主人’三字从此取消,你既误会于我,我不再是你小主人了!” 血印掌回答道:“小的领命!” 这句话说得十分坚决,仿佛心中所存的误会,早已根深蒂固,无法变动,越飞暗叹道:“罢,罢,从离亲逆,纷纷以各种方式离我而去,自己尚有什么话好说!”埋葬了涎山病魔,单身一剑,飘然而去。 ×      ×      × 晚上,他睡在“骷髅山”一座阴暗的石洞里,湿凉的露水,在他面上,布下一层晶莹的水珠。 这时,他真是心灰意冷,万分俱灰他把全付精神集中方思索那神秘怪异的“索恨者”身上,他究竟是谁,为何狂言邀斗自己? 这一些都是令他眩迷的问题。 他又想到淡装少女,为了报复,也许她牺牲了自己,但他没有同情,反而嘿嘿冷笑,暗讥讽着她,因为她牺牲所得来的代价太可怜了,那一些饭桶,吃不住他一拳一掌就瘫痪倒下。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妒恨的骂她:“哼,她怎算牺牲,也天性淫荡,水性杨花,这种事情,正是她所企盼的……” 月沉星隐,人倦乌息,骷髅山原本就凄清阴凉,此刻风吹草动,沙沙作响,更如同地狱鬼域。 突然,丝丝之声大响,劲厉刺耳,越飞吓了一跳,以为荒山虺蛇猛兽,夜出觅食,向他侵击来了。 目光急掠,借着淡淡光线几洞外搜查,只见四、五条身影,飞速掠来,那精堪的轻功,如鸟飞翔,江湖上并不多见,这时候,荒僻的骷髅山凄清静寂,突来这么多轻功卓绝的人物,实是令人费解的怪事。 他不想惊动来人,静静在幽暗的石洞内,打量过去。 一会儿工夫,石洞外不远一声无石无草的平坦圭地,已由四方聚集了十来人,这些劲装怪客,步法稳健,月光炯然,显示他们必是大有来头的角色。 越飞暗自算了一下,共有十四人之多,此刻十四个武林怪客,坐成一个大圈子,搬来许多干枝枯草,就在中央打亮了火焰点燃了火。 于是,火光熊熊,四周景物清晰的看进眼里,越飞先朝十四人逐个打量,但都觉十分陌生,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十四人炯炯目光紧盯着火心,沉默不言,脸色阴沉,煞气隐露。越飞正在奇怪,那左旁一位瘦小怪客,像似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身来,大声招呼道:“把人带上来!” 此人身躯瘦小,其貌不扬,说起话来,真气之充足,却吓了越飞一跳,这一句话,早已传偏骷髅山各个角落,一会儿东方嗖嗖嗖双窜出三条身影,轻功不弱,倾刻间便沉稳的站在众人中央,手臂下都挟着一人。 两批怪客,连同三个被挟持者,共达二十人之数,若在平常这算不了什么,但在孤僻幽静的骷髅山深夜,必竟不能同日而语。 越飞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三个被挟持的人,正是血印掌冯奇,金玲,绮玉三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不由斗然一惊,几乎因此败露行藏。 那瘦小怪客摆了摆手,三个劲装汉子分别把冯奇,金玲,绮玉放在地上,三人毫无知觉,似都被点中穴道。 越飞惊忖道:“放过金玲,绮玉不说,只凭这血印掌冯奇一身卓绝武功,被奉为黑道飘把子,武功之高,不难测忖,不料竟被这些来历不明的怪客制住,可见这些人的武功,手腕,并非普通江湖道人能比!” 那瘦小怪客仿佛是众人之首,众人静坐着,目注火心,沉默不语,他却倨傲的站起,并取下腰系一支红色葫,拔去口塞,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大喝特喝,一付酒鬼作风,看得越飞十分厌恶。 等他认为喝够了之后,才安逸的把葫放回原处,抹了抹嘴,指着身旁一个高大个子的怪客说道:“这件事是主人再三交代的,非同小可,咱们不能胡行乱为,你看了才下手的吗?” 那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我想错不了的!” 瘦小怪客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不能断定,快把当时情形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那人点头道:“自从主人交代这件事情之后,兄弟就日夜不息,小心谨慎的跟在他身后,这小子警觉异常高,兄弟不敢明目张胆跟踪,遂化装成一个做买卖的生意人,特地雇了一辆车子,远远缀着,只要他一回头,兄弟就立刻放下窗廉,缩回头去……”说到这里,见瘦小怪客,含笑点首,似有称赞之意,心中一高兴,不由笑着接道:“今天下午……”他指着地上毫无知觉的金玲、绮玉说道:“那小子发现她俩踪迹之后,惊讶了一下,立刻上前打招呼,三人交谈甚久,神色间都十分的??悉,于是兄弟认定她俩跟那小子必有深厚的关系,等了一会,见那小子愤愤而去,仿佛双方吵了一架,便利用这个机会,乘她俩不觉之时,用迷香……” 他脸孔红了一下,望了大众一眼,尴尬的道:“双掌不敌四手,兄弟只有一人,为了任务,不能不用此手段……” 瘦小怪客微笑道:“没关系,为了任务,你的作法很对!” 高大汉子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道:“兄弟用迷香迷失她俩神志,将她俩搬上车子,便匆匆继续跟踪下去,不久,那小子又发现此人与一瘦长个子的病鬼打斗……” 他指着血印掌冯奇道:“那小子一上去,不由分说,便将那病老头击毙,并跟他谈了很多,岂料,双方又不欢而散,兄弟等他走后,重施故技,用迷香迷失他的神志……” 瘦小怪客拍了一下手掌,笑道:“好了,好了,你做了一件有益于主人的事,将来主人论功行赏下来,必少不了你的一份!” 高大汉子喜道:“谢谢您的提拔,兄弟没齿不忘!” 越飞已知道,此人口中透露的“那小子”,正是自己,但是,使他惊奇的是他并没有得罪这些人,这些人为何暗谋于他,尤其那指众人行动的“主人”,更不知是何许人也他惊怒交加,强自按捺怒气,继续窥视下去。 瘦小怪客沉声说道:“今晚主人说不定亲自驾到,但在主人驾临之前,咱们必做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来咱们盘问这三人,调查那小子身份、来历,给主人心里有个谱儿,日后要剪除他,也简单多了!” 解下腰丝红色葫,拔开瓶塞,朝三人脸上,头上一阵乱渍,眼皮未睁,瘦小怪客已用迅不及掩耳的身法,制住了手臂“三里”要穴,待三人分别醒来发觉自己被制之时,欲挣扎已无能力,耳听瘦小怪客冷笑连连,目睹他飞扬拔扈,却发作不得。 瘦小怪客冷冷喝道:“三人听着,尔等已落入我手,生死伤残凭我一言,请自个忖测,选善从良,对我寻问,不得虚伪塘塞,否则……”他细眉一剔,嘿嘿冷笑数声,一霎那脸孔忽布满煞机凶厉之色。 接着,他沉着脸色问道:“尔等三人多日行踪,我已探测清楚,现在我问一声,你们跟那姓越的小子有何关系!” 血印掌沉默不言,只鄙夷的望他一眼。 他自负黑道瓢把子,岂肯低声下气于这些武林汉子。 瘦小怪客炯炯目光闪过一丝凶厉之色,冷笑道:“这位朋友是聋子吗?” 血印掌冯奇自负甚高,闻言勃然大怒,喝道:“不长眼的小辈,你不打听打听,老夫是何许人,岂能容你这般无礼。” 瘦小怪客怔了一怔,冷道道:“杀才,本人只知不纵者用力,却不管你何方俊杰,同时” 顿了顿之后,轻蔑的接道:“就算你德高望重,为武林佼佼之士,但与吾主人比起来,可是皓月与秋萤,差上十万八千里!” 越飞暗自判断,思索,却想不起此人口中的“主人”是何方神圣,眼见冯奇受辱,几乎挺身而出,但一旁金玲,绮玉又使他深深考虑,他不想再见她俩人,他鄙夷自己对她俩付出的感情。 冯奇狂笑道:“要杀便杀,要剁便剁,让你等小辈知道黑道瓢把子血印掌冯奇不是简简单单的人物!” 他自报名讳,却不见众有所惊色,暗下也为众人有所持仗而为的态度惊讶了一下,瘦小怪客敝声笑道:“不错,血印掌冯奇在江湖上,还算个角色,但是,光凭这点名望,要在本人面前充字卖号,可算我瞎了眼!” 冯奇哼了一声,不言不语,他认定跟这般人讲情说理,都是没有用的,反正他此刻的遭遇正如浅水之龙,离山之虎,只有任曲人摆布了。 瘦小怪客喝了一口酒,“噗”的喷贱冯奇脸上,凶恨的骂道:“朋友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我心黑手辣,现在先放过你,等会有你好瞧的!” 冯奇气极而笑,怒道:“小辈,老夫刀山剑林,经过生死场面不知几凡,大不了一死,你用此挟老夫,未免太幼稚一点!” 瘦小怪客目光炯炯,扫了他一眼,毫不加理会,转朝金玲说道:“姑娘,为了你生命各方面的安全,请据实说出!” 金玲淡然道:“你要我说什么?” “越小子的身份来历,及他此后的踪迹!” 瘦小怪客恐吓的道:“你老实说出来,本人不但保证恢复你的自由,不准任何人侵犯你,并给予贵重的酬劳赏金!否则,你跟他一样,受极残酷的刑责而死!” 金玲道:“那姓越的,我跟他一点都没关系,他的事情,我一慨不知,你问我也不会问出什么!” 越飞暗呸一声,由她一片言语中更断定她已变心,他愤恨的想道:“为了生命安全,你跟我当然没有关系,哼,你如此贪生怕死,我决不救你,让你受他们残酷的摆弄而死!” 瘦小怪客冷冷一笑,道:“姑娘,本人交代过,不能私自隐瞒,难道你没听到,难道你甘愿让人把你花容月貌毁去!” 此人说话凶狠,强凌俱备,简短而有务,容貌是女人第一性命,非同小可,金玲虽倔强不屈,娇躯已隐隐颤抖起来。 瘦小怪客又道:“姑娘容貌美丽,国色天香,一世受用不尽,若被人用刀一块一块削去,可是极其遗憾的事情!尤其那被割去肉皮的地方,凹凸不平,剑痕斑斑,比起厉鬼,犹有过之……” 金玲忽大叫道:“你……你别再说下去……我……”她娇喘吁吁,美丽的脸孔已微微发白,体躯颤个不住,显得那么惊恐畏怯。 越飞心想:活该这是报应,你们应得的报应,我已决定,除了冯奇以外,谁也不救,让你俩自生自灭,受惨绝人寰的虐待。 瘦小怪客见金玲面有难色,心中得意,脸色更凶厉可布,说道:“姓越的小子,枉负侠义,禽兽不如,吾等极为鄙视,姑娘犯不着牺牲自己,掩护于他,老实说,吾等对此人势在必得,不惜用残酷的手段……” 绮玉惊道:“姐姐,我们……” 金玲摇头不言,瘦小怪客再道:“为了保存姑娘一生幸福,安乐,本人敢保证,只消片言短语,道出他的来历,身世,即获自由,并受吾等盛大的欢迎,否则以姑娘花容月貌,若用利刀摧残,定比毒蛇恶兽还要恐怖!” 冯奇哼道:“小辈,如此行径,岂是人所能为,尔等分明枉披衣冠,心同污浊,鄙卑得吓人,老夫若不是被尔鬼计暗算,定够尔等恶魔化为灰尽。” 瘦小怪客勃然火怒,一个箭步,窜至冯奇跟前,提起枯瘦手掌,“劈拍”两下,重重打了冯奇两个耳光,然后厉声恐骇道:“杀才,你身入虎穴,尚敢侮骂吾等,待会叫你好看!” 冯奇冷笑道:“小辈,老夫等着就是!”言来从从容容,毫无畏色,果然不愧一方枭雄,瘦小怪客老羞成怒,大喝一声,又打了他两记耳光。 这两记耳光,全系重手法,血印掌不能闪躲,全部承受下来,顿时躯体摇晃,须胡乱飘,“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大声笑道:“小辈,你叫老夫死,老夫毫不在意,若想胡乱侮辱老夫,可是天诛地灭的鄙卑行为!” 瘦小怪客脸色铁青,伸出手指,点住他胸前的“幽风穴”,冯奇脑头一眩,立刻昏迷躺下。 瘦小怪客低骂两句,从腰间抽出一支明亮晃晃的锋利匕首,在金玲面前晃了一下,沉声说道:“姑娘,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说与不说,做个决定,本人迫不得已,使用最后手段……”故意折断一根树皮,那刀削着,削过之处,枝叶簌簌而落,好不锋利。 绮玉提心吊胆,知自己等如入虎口之羔羊,任凭他人宰割,战战兢兢问道:“姐姐,你答应他吗?” 金玲道:“答应,我答应了!” 她激动的握住粉拳,眼眸闪耀着无比坚定的光芒,瘦小怪客喜上眉梢,匆匆收起匕首,微笑道:“见机行事,不愧聪灵之人,姑娘,本人保证说出之后,你等就是自由之身!” 金玲轻哼了一声,忽大叫道:“我说,我说,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我原以一死,保全他的机密,这样答覆够了没有……”她重复的说道:“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应该保守他的秘密,你下手吧,我早已看穿,美丽与丑还不是那回事,你想用此强迫我就范,比登天还难!” 越飞怔了怔,心里的变化,作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愧疚而激动的自语道:“是的,是我的错,我误会了她,她心里始终只有我一人啊,这话是最好的证明,这里人倦鸟息,孤僻幽静,行人难至,她不必要做作,更不必要隐瞒呵” 当她发觉真象之后,恨她的意思,变为内疚,惭愧,恨不得立觅一地投锁了进去,永远不出来,永远不敢与她见面。 爱,恨一念,原在一线,转变很快,他恨她入骨,但发觉并非她的错,而是自己误会人家时,他迫切渴求获得她的谅解,他爱她之心更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