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第1章:秦淮的秦,书墨的书,秦书 夜色浓稠,夏日的夜里仍然带着太阳的余温,空气中充满了氤氲的青草味道,地上萤火虫划破夜色,天空苍穹之河闪闪流动,皎白月光映衬着一张苍白的脸,饶是还在昏迷,少年的眉头仍旧紧紧蹙起,蝶翼一般的长睫毛沾着泪珠微微颤动着,如同身陷梦魇。 梦里如若身陷地狱,浑浊的酒气,暴虐的碰撞,被撞在石头上的脊背,被迫抬起的双腿。 “不要!我是男人,你,你放开我!”他步步后退,那个穿着军装的伪军却仍旧一脸猥琐的笑,将他的手死死折在身下,“你他妈闭嘴,要不是皮相不错,军爷至于找上你一个带把儿的!” 还有许多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混乱中有人骂骂咧咧地催促着,“狗日的快点!又不是你一个人要玩,兄弟们都还等着呢!” “妈的,一个男人你们也争着抢着,八百年没见女人了还是怎么着?” 伪军们的话愈发不堪入耳,秦书浑身颤抖着,困兽一般挣扎着,手指甲死死地扣在地上,最终齐根折断,终于昏了过去,昏迷不清的时候恍惚听见了枪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大片大片的血腥味里,有靴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渐行渐近,那个人在他面前驻足良久像是在仔细打量些什么,“女人?” “!”秦书猛然睁眼,浑身的疼痛早已麻木,他像是被什么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抱得更紧,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满是调笑,“小姐莫要挣扎,从马上掉下去了,爷可不再救你一遍。” 马蹄声嘈杂中,夹着一群人放肆的笑声,一个人在附近问,“三爷,你这样可就不仗义了!兄弟们花了好大功夫才从那群伪军手里给你抢了个女人,是要留着当压寨夫人的,你可千万别真把人弄丢了!” “你他妈满嘴乱跑什么火车呢?你看三爷宝贝嫂子的样子,像是舍得吗?”另一个男人回了一句,骑在马上的马匪笑的愈发猖狂。 秦书下意识朝上看,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那个人轮廓极是深邃,英挺的眉眼不羁地上扬着,饶是夜色里,也感觉得到这个人灼热的目光,男人正对上秦书的眼睛,顿了两秒,旋即痞子一般笑起来。他天生带着一股邪气,穿着一身黑色短打,上衣衣领随意地敞开着,露出大片结实的肌肉,秦书被他充满侵略性的外表吓到了,挣扎的时候却牵动了身体某一处的伤口,刀绞一般的疼痛传来,疼痛混带着不堪一齐袭来,眼泪终于不受控制。 秦书自小家教极严,江南书香门第的公子,自小便知道沉敛方是大家之道,哭也不出声,只是咬着唇,将本就凉薄的唇瓣咬的发白,眼角通红,雾蒙蒙一片。 水三原还想继续逗逗他,见他委屈模样,就要出口的那些话突然都打住了,愈发觉得属下们的声音刺耳,朝他们呸了一口,“都给爷闭嘴!” 他这句话说的狠,下属们放肆惯了,听他上了脾气也不在意,倒是秦书微微发起抖来,水三眸色一暗,声音放轻,“你别怕,爷叫水三,刚才欺负你的人已经被处理了,你现在很安全。” 民国二十六年(1937),举国动荡,战火已然在沿海烧的如火如荼,西南腹地却仍旧平安,上海苏州接连沦陷之后,大批的难民涌入西南腹地,这片土地终于也不能苟延残喘装作一副盛世安平模样,路上随处可见尸殍饿骨,散兵游勇趁乱抢劫的事情也是常有。 苏州沦陷,秦书和父兄逃难到西南,一路上下来,终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险山恶水却遇见一群伪军。 想来也是躲不掉的事情。 秦书不说话,水三见他不那么抵触了,又施施然补充道,“万事讲究个公平,总不能我自报了家门你却没个表示,好歹说说名字吧?” 水三低头打量着“她”,不得不暗自感叹这个人生的好皮相,长眉细眼,淡色的薄唇,下巴尖削,本来清清雅雅一副面貌,偏生在右眼角一颗红色的痣,平生几许妖孽,漂亮的有些刻薄了。虽说头发短了些,衣服也是一身长袍,但如今世道混乱,女扮男装也并不少见。 三爷心中喜欢口中便忍不住调戏,“啧啧,好久没见着这么好看的女人了!” “你才是女人!”秦书的脸涨得通红,自然感觉到了水三直直打过来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咳了两声,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秦淮的秦,书墨的书,秦书。抱歉,我不是女人,怕不能给你做夫人了。” 秦书把声音放的很轻,带着南方人的软糯,钻进耳朵里,挠的人心头发颤,甚至带了三分愧疚,但却干净的让人心生敬畏,秦书审时度势,觉得现在自己孤身无助,不能和这帮莽夫硬碰硬,还是得装可怜。 令他疑惑的是,听到这句话,土匪并没有太大惊愕,只是沉默了片刻,将他更仔细地打量一番,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随后又挑唇笑的邪气,再开口愈发认真语气,“爷希望你认清现实,今儿弟兄们都看见了,你已经不是女孩了,确实已经变成女人了……” “……我!是!男!人!”秦书觉得自己刚刚瞎了眼才觉得这个男人很有压迫感,这简直就是个大写的智障啊!秦书觉得多说无益,果断地把水三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你摸!” 水三有些忸怩地捏了捏,那一瞬间秦书明显感觉到他抖了一抖,秦书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安全了,谁知下一秒水三又反问他,“谁说压寨夫人只能是女人了?” 一旁的小弟们明显都支棱着耳朵听自家寨主和美人聊天,闻言赶紧帮腔,“这是三爷的山头,是要压寨夫人还是压寨少爷,自然是三爷说了算!” 另一个声音狂笑,“我说怎么胸平成这样!哈哈咱们黑灯瞎火没看清楚,把个男人扛回来了!” 秦书再次慌了神,想挣扎却被水三箍得紧紧的,二话不说就对着他的胳膊招呼下去,水三吸了一口冷气,像是动怒又像是开心地说,“若是见血了,爷可是要你赔的。” 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还没等秦书反应过来,就被咬在了后颈之上,那里神经极其敏感,秦书几乎是下意识地哽咽一声,无助却带着莫名的诱惑,随后水三在他耳边轻轻补充一句,“完了,爷好像硬了。” “混蛋!你耍流氓!”秦书的脸腾地红遍,到底是个小少爷,怎么比得上不怎么要脸的山大王 水三看他恼羞成怒,竟然笑了起来,快鞭打马,马吃疼跑的快了起来,一道痞气的声音传的极远,“回去拜堂咯!” 远处松涛如怒,山峦起伏,那是鲜衣怒马,最好的时节。 第2章:试!你!大!爷! 房间里,一张桌子,两个人对面坐着,彼此都是一副看对方十分不顺眼的表情,水三标准的山大王派头,硬是将一袭喜袍也穿出了一身匪气。秦书一身深红色的长袍,在寨中好吃好喝地养了半个多月,苍白的面也养的多了些血色,如今红衣红烛映衬着,愈发显得颜色好看。好看的秦小爷刻薄地仰着下巴,将面前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又虚张声势地摔了杯子。“说了不嫁!两个男人成亲?水三儿你恶不恶心!” 水大爷看着秦小爷摆了架势,极其不屑地冷笑一声,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当天救秦书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楚楚动人弱不经风的模样,面对这样一个娇少爷,水三自觉自己是个粗人,天天好吃好喝温言细语地哄着,结果半月之后少爷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虽说秦书一再强调自己已经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从今以后看见男人就恶心了,但是心理阴影水三也看不见。 水三只觉得现在秦书又活蹦乱跳了应该可以成婚了,费尽心思地准备了一场婚礼,几个山头的兄弟跨省来祝贺,结果拜堂迫在眉睫,秦书少爷脾气发作,不管怎么哄就是不出这个房间一步,为此还和几个水三派来带他拜堂的弟兄起了争执。桌子对面的秦书仍旧在为自己的男子身份争执着,“水三,你若是缺个压寨夫人,我可以帮你骗几个回来,哪怕长得不一定有小爷好看,但是我是男人啊!就算寨子里对你催婚催的紧,你也不能能饥不择食啊!” 水三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又看一眼秦书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磕出来的一小块淤青,不知为何极是火大,嘭的一声巨响,桌子被他踹了出去,他眉眼阴鸷,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一般威胁,“闭嘴!” 秦书乖巧地不敢说话了。 水三蹙眉,走到秦书面前,低头打量着他,秦书被他吓得不轻,饶是也憋着一肚子火却不敢发泄,只别开脸,咬着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水三一下就心软了,试探地摸了一下他眉梢淤青,秦书嘴角一撇,明显是害怕。“还疼吗?” “还不是你的人打的!”秦书嘴角撇的愈发委屈。 水三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秦少爷,您说话能不能凭着良心?他们敢打您?我那几个兄弟进来的时候可都是好好的,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被砸的头破血流。你可是摔了我搜罗了好久才摆回来的古董,折算下来把你卖了都不够抵债,你看要不~” “不!”秦书果断摇头,极其正派地提醒道,“你又不差这几个钱,大不了再去抢几个贪官污吏,反正不亏。” 到底是饱读诗书教养出来的三寸不烂之舌,水三儿说不过他,被噎得哑然失笑,良久,戳了戳秦书白玉般的一张脸,“你啊~” 气氛缓和,秦书终于忍不住问他,“水三儿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走呢?你们寨子不是不养闲人吗?” “就你?一个娇少爷,下了山不被那些兵油子吃干抹净才怪。而且你吃的又不多,爷不差养你的钱。”水三又拎过来一把凳子,打个哈欠索性同他聊了起来,“你也别白费力气了,爷就要你,别人不成。” “凭什么!你说要就要啊!我不同意这门亲事!”秦书二度炸毛。 “我靠!要不是因为喜~”水三突然别别扭扭嘟嚷起来,含糊其词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反正就不成!爷把你当成姑娘劫回来,差点没昭告天下你是爷的压寨夫人了,若你走了,那爷岂不是很没面子?切,别以为爷喜欢你,看着就烦!” 原来这个家伙是实打实的二货,男女都未辨清,就来劫色。秦书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白眼,“我也觉着咱们彼此看着挺烦的,不如你放了我吧!” “不放!” “为何?” “靠,都说了爷花了那么大周章才把你救出来,还跟全寨兄弟说抢了个美人回来压寨,你若跑了,那爷岂不是丢人极了?”水三儿比他还委屈,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看见自己的老婆跟别人跑了的委屈模样。 “毛病!”秦书觉得自己和他没有交流的可能性,气鼓鼓地别过头,水三儿却捏住他的下巴强迫着秦书又同他对视,笑的极其禽兽,换了一种不那么咄咄逼人的声音引诱着,“你真不愿意拜堂?” 在看到秦书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后,水三笑的愈发禽兽,一把将小少爷揽住腰扔在床上, “那就直接礼成呗!夫人,咱们洞房吧!” “~”秦书再次二话不说咬在他肩膀上,当机立断地踹出去,“滚!” 水三一向不怎么要脸,在遇见秦书之后,节操的下线有直线下降之势,顺手就抓住秦小爷的脚踝朝自己肩膀上一搭,身子俯下去作势要扒他衣服,秦书终于硬气不起来了,吓得大叫,“拜天地!我选拜天地!” 水三闻言,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又重重在秦书腰间掐了一把才放开他,“早这么乖不就好了吗?” 秦书脱离了魔爪,不怎么敢说话,把自己衣服一拉就跑下床,面色极其不好看,冷冷地盯着在床上呼吸深重的水三儿,“不是要拜堂吗?” 水三见他一副被欺负了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喘气声愈发粗重,“娘子乖,你先去礼堂,老公忍不住了,可能要先撸一发!” “~”秦书嘴角一抽,忙不迭跑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不得不说今日婚礼办的极是盛大,就算是秦家当年鼎盛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有这般排场,大红灯笼连成十里红云,将初入夜的天空烧的灼目一片,几万人的寨子热闹无比,酒香混着女眷们身上的脂粉香,极是好闻,他们都认得秦书,不断有年纪尚小的少年来给他敬酒道贺,饶是心里一万个不情愿,秦书还是喝了酒,开了这一个头之后,秦小少爷立即被淹没在酒杯的海洋里。 年轻人爱开玩笑,热热闹闹问他,“少爷刚才不出来拜堂,是和三爷躲在洞房里生孩子了吗?” 秦书面色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肩膀却被人一揽,他仰头,看见水三儿笑的欠扁的脸,他顺手就接过人堆中递给秦书的酒,一饮而尽。“混小子说什么呢?不知道我们秦少爷脸皮薄,最听不得别人开他玩笑吗?” “三爷别这样啊!这才成亲就这么宝贝着,以后可是要捧在手里面啊?”不断有人朝秦书递酒,水三一一替他挡了,“不捧他难道捧你?一堆傻子,都给爷滚一边儿去!” “哈哈哈三爷害羞了!” 水三儿揽着秦书朝人群外走,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秦书总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低着头不敢看水三,“你,你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 水三儿放开他,在他对面站定,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秦书,秦书愈发慌张,张张嘴不敢说话,生怕咬了舌头。 “秦书。”水三儿叫他的名字,他收敛了一身痞气,面色极其认真,“别怕我。” “啊?” “不逼你。若你不愿意拜天地,那就先欠着。”他认真说话的时候,连语调都变得温柔起来,秦书看着他的眼睛,那刀削般的眉眼中,清清楚楚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仿佛全世界他只看得到自己一般,秦书咬唇,显然对水三突如其来的温柔手足无措。 结果还没感动个半分钟,水大爷又极其欠揍地补充半句,“毕竟爷宝刀未老,右手虽然不济,再战几百年还是可以的!这种年头,像爷这种长得又帅又有钱硬件软件都不错的男人已经不多了。媳妇你要不要试试我的硬件,用过的人都说好!我自己都想试啊!” 秦少爷面色通红,痛苦的神色应该是真的咬了舌头,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辈子第一句脏话,“试!你!大!爷!” 第3章:我希望你好 民国二十九年(1940),立春,东风解冻,蜇虫始振,鱼陟负冰。南方春天来的格外早,秦书换了单衣,仍旧是他喜欢的月白色。入夜时他像往常一样去大厅吃饭,奇怪的是水三今日却没有出现在餐桌旁,秦书觉着奇怪,拉住一个上菜的小厨子问道,“你家三爷呢?” 最近水三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然没有日日缠着自己,有他在身旁聒噪惯了,突然少了一个人,秦书竟然开始觉得不适应了。 “三爷今早下山了。”小厨子回答后就眼巴巴地望着秦书,秦书本来不打算问什么,小厨子却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表情,急切地就差拿个喇叭对着秦书说“快问我快问我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了。 秦书喝口粥,从善如流问句,“哦?” “少爷有所不知,三爷近日同一户绸庄关系特别好,托那家的老板买了好多西洋布料!绝对都是留着给少爷做衣服的!”厨师甲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厨师乙就忙不迭地补充道,“而且三爷最近留心花草,我前几日看他买回来好几车的鲜花,都是些西洋玩意儿,平常看不见的品种,肯定是想送给公子给公子一个惊喜!” 小厨师们几乎是绞尽脑汁地想朝自家寨主脸上贴金,助攻的心思很是迫切。不急不成啊!自从秦家少爷被抢上山头已经有两年时间,这两年寨主对他好的绝对没得说,捧在手心怕化了,日日笑脸跑到秦公子房间去撩汉,却总是被生猛地踹出来,水大爷的满腔精力无处消解,脾气就变得暴躁无比,发脾气的频率直线上升。 秦书听他们这样说,一张脸又染了红晕,哦了一声,又开始低头默默喝粥。 这时候门外有人报信说是三爷回来了,秦书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滞,仍旧慢条斯理地喝他的粥,平静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终于将一碗白粥饮尽,小厨师们将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的仔仔细细,确定秦少爷没有半分的情绪波澜后,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乃至于听见秦书说的“我去外面走走。”也没有多大反应。 几名小厨师哀怨地看着秦书消失在视野里,厨师甲很是不解地挠挠头,“这秦少爷怎么就半点不稀罕咱们三爷呢?你说送花这么浪漫的事儿他也没啥反应,是不是有点太不正常了?” 厨师乙恶狠狠地收碗,“要我说,三爷直接把他给办了不久成了吗?干嘛这样供菩萨一样供着啊!” 厨师丙脸红扑扑的,小声补充着,“可是,可是秦公子长的那么好看,我要是三爷,也不舍得对他用强。” “行啊,原来你看上嫂子了!我马上去告诉三爷哈哈哈!”厨师乙没个正形。 厨师甲摸着下巴,“我还是觉得三爷有戏。前几日他不还偷亲了秦少爷一口吗?虽说后来少爷三天没见他,但是好歹也没跟他离婚啊!” “你可别被秦少爷那张脸骗了,书上说了,嘴唇薄的人都凉薄的很。反正我就觉得他冷酷无情不解风情,整一个不近人情!”厨师乙愤愤不平道。 而此时,他们口中冷酷无情不解风情傲娇无比的秦少爷正红着脸问一个侍卫水三儿在哪里,侍卫指了指后山,面色有些犹豫,“秦公子,今日三爷不大方便,你还是别去找他了吧,他~” “不妨事的。”秦书没来得及多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是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水三,秦书直接越过了侍卫,侍卫拦不住他,只好在秦书走远后对着身边的小兵使了一个眼色,小兵点点头跟了上去。 可是真正到了后山的时候,秦书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水三儿被一群学生装的少女围在中间,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总是板着的脸竟然笑的极其放肆,他身旁放着很多包装精致的礼盒,包扎着绸带。一个少女抱着礼盒,对他笑的极其灿烂,“谢谢三爷!”,水三儿挑眉,邪气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愈发俊美,他又从身后的马车上抱出一捧花递给少女,其他的少女见状也围了过来,她们把他簇拥在中间,看上去竟然无比和谐,好看的扎眼。 秦书站在角落,看了许久,手掌攥紧,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浅浅的一排印记。 “三爷。”背后突然传来清清凉凉的一道招呼声,水三回头,看见秦书朝他走近,脸上笑意极是夸张,他今日没有嚣张地直呼其名,水三还没来得及奇怪,秦书就笑吟吟又说,“恭喜三爷啊,终于带姑娘回来了。您这是从哪里骗来的这几位漂亮姑娘啊?既然三爷找到心上人了,可以放我走了吗?毕竟我一个吃闲饭的人中看不中用~” “秦书!”水三被他话里的刻薄激的有些难堪,那些姑娘不明就里地朝旁边躲躲,全然不知道这两人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秦书仰着下巴看他,分明是在笑,眼角却红了,一双眼睛里雾蒙蒙一片,水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见他的样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总觉得如果他再多说一句,秦书立刻就会哭出来。 “不打扰您了。”秦书低下头,长头发将眼睛遮住,声音里带了鼻音,转身就走。“你其实不用瞒着我的。” 水三想追着他过去,却再次被少女们围住,“三爷,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说话那么凶。” “是啊,人家都要吓死了。” 一个少女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扯着水三的衣角,“三爷你刚才说还给我们带了花?快拿出来看看啊!” 不管她们怎么撒娇,水三却只看着秦书的背影发呆,眉头紧蹙。 被派来跟在秦书身后的小兵犹豫许久,终于还是上前告诉水三,“三爷,秦少爷在角落站了挺久了。他,他~” “他怎么了?”水三不耐烦地吼了起来,小兵吓得忙不迭回应,“秦少爷刚才好像,好像哭了。” 水三找到秦书的时候他正躲在一处凉亭里,地点极其荒僻,难怪水三都快带人把整座山翻遍也找不到他,秦书趴在石桌上像是已经睡了过去,饶是已经入春,夜间仍是带着寒风的凉意,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白色的帷幕在晚风里扬起又落下,他的身影在帷幕之间时隐时现,宛如书里写过的山鬼,带着难言的脆弱和美艳。 水三觉得喉头发紧,强迫自己把燥热压下去,将秦书一把揽进怀里。不出所料,秦书凉的像是从冰里挖出来的一样,还带着浓郁的酒气。 秦书酒量极小,基本属于三杯倒,水三曾经骗着他喝酒,想趁着他醉酒占些便宜,却被尚且留有一丝清明的秦书直接踢出了房门,此后秦书保持着对酒的警惕,简直是滴酒不沾,今日也不知耍什么小性子,把一壶酒都饮尽了。 水三暗自咒骂一声,“回去再和你算账!”却仍是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准备带回去。 秦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认真端详他一会儿,确定了眼前的人是水三无疑,张嘴对着他的手就咬了下去,这次是实打实地用了力气,水三皱着眉头忍着,秦书像是泄愤一般咬紧,直到血顺着水三的手流下来,血腥气唤回了他半分清明,他才松开嘴。 秦书后知后觉地盯着水三手上狰狞的伤口,嘴巴一撇,眼泪就砸了下来,分明是他咬了水三,看上去却比谁都要委屈,就这样还要要强地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音。 “媳妇你属狗的吗?酒量不好就算了,酒品也差就没救了。”水三被他哭的手足无措,只好装作一脸无所谓地对他打趣,“乖,别哭。就一个小伤口,你要喜欢,爷以后日日给你咬着玩也没关系的。” “你滚!谁要咬你。”秦书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起来,却被抱的更紧。“放开我!” 水三凑在他耳边问,“真要放开?”秦书将继续挣扎着,水三使坏地将揽着他腰的手真的松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秦书下意识拽住了水三的衣角,下一秒又重新被抱住,耳边传来水三不怀好意的笑声,“你看,明明是想我抱着你的。” 秦书的脸再次红遍,扯着他袖口的那颗扣子,别过头不说话了。别扭的模样惹得水三愈发得寸进尺,这次他不再试探,绕在秦书腰上的手半松了力气,极大的不安全感让秦书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摔在地上,他委屈地仰头看着水三。 水三对他笑的满脸邪气,声音明显充满了哄骗,“求我抱紧你。不然,我会真的松手的。” “你,欺负,欺负人。”秦书打了一个寒颤,将他的袖口拉的更紧。 “三,二,~”水三却吃准了他害怕,顽劣地想看秦书求他的样子,秦书死死咬住下唇,眼睫微微颤抖,沾着泪水,分明怕的要死却还是不发一言。 “一~”下一秒,水三的笑意僵在唇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书仰头吻在了他的唇角!柔软且冰凉的唇瓣尚且带着清甜酒香,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角一啄,还没等水三有所反应,秦书顺势环住了水三的脖子,头埋在他颈窝处。再开口时带了湿漉漉的鼻音,像是哭了,“南蛮子,不许丢下我。” 水三持续着僵化的姿势,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卧槽秦书亲我了!卧槽秦书哭了!卧槽他眼睫毛好长!卧槽秦书好诱人,想上! 水三纠结着要不要一鼓作气提枪上阵,秦书已经羞得满脸通红面颊滚烫,想从水三怀里挣扎出来跑掉,水三却索性抱着他朝寨子的方向走回去,秦书再消瘦也是个男人,但是水三抱着他却极其轻松,肌肉绷紧,秦书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烟草的味道,充满了侵略性,秦书的脸更红了。 “秦小爷吃醋了?”水三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秦书的锁骨,不怀好意。秦书别过头,水三也随着他别过头,再次打个照面,如此几个来回,秦书恼了,“你这个南蛮子好没意思!” “是是是,秦少爷教训的是,是我这个南蛮子的错,不该和那些姑娘走太近,我发誓,日后遇见女人,不管美丑,立即躲得远远的。”水三连忙给秦小少爷顺毛,“不过这次媳妇你真的误会我了,最近外面乱的很,我一个军区的朋友托我照料这群女学生,都是从南边的学校逃难过来的,像爷这般有正义感的人,如果不管她们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秦书还是撇着嘴,瞪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瞒着我?” “这必须瞒着啊!你要知道了,还不立刻主动去关爱那群女人?老子的媳妇长得这么好看,连爷看了都喜欢,别说那群女人了。爷还没追上你,万一你真的被哪个女人挖了墙角,爷能怎么办?”水三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愈发觉得这种可能太过刺激。 “你,你会怎么办?”秦书却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竟然扯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地问起来,水三抱着他,认真思量片刻,“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为你置办婚礼,取她过门,但是但是休想让爷做证婚人,爷怕忍不住崩了那个女人。” 秦书被他逗笑,秀致的眉眼终于舒缓开来,伸手在空中比了一把枪的形状,对着空气孩子气地砰砰开枪,“我以为你会打断我的腿,杀了那个女人,强迫我和你待在一起。” “那是你以为!”水三明显觉得他这样想自己有点过分,又补充一句,“爷希望你好好的,就算不是和我好也行。” 这句话说的带着傻气,水三讲的时候却极其温柔认真,那真的是把一个人视若珍宝才能有的温表情,秦书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嗯。” “什么时候不打仗了,爷再给你办一场婚礼,咱们上次缺了拜堂,就不算真的礼成,老一辈的人都说, 这夫妻拜堂叩首才算牵了红线,就算以后一个先死下了黄泉,也有红线牵着,到了奈何桥就再走不远了,另一个还能寻到他,来生还做夫妻。成亲后那你就真的是我的人了,我会把你光明正大地写进族谱迎进祠堂!” 秦书头埋得更深,乖乖地继续抱着水三的脖子,也不再挣扎要自己走路,那日水三足足抱着他走了半座山,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抱着秦书进了房间,仿佛山长水远,他们也能一直走下去,厨师丙对着秦小少爷犯花痴,“我就说吧,秦少爷是喜欢三爷的!” 第4章:一寸山河一寸血 民国二十九年(1940),正史上中国最惨烈的年代,战事终于不再是在局部地区打响,自三七年日军全面侵以来华,从沿海城市到豫中重镇,国军和共军终于放下偏见一同抗日,饶是如此城池仍是一座接一座的失守。每一尺山河都带了血,每一寸土地都有国人埋骨。 四零年秋,日军驻扎进了西南部分城镇,西南终于也快要守不住的时候,水三将西南地区的兄弟们全部聚集起来,将囤积的粮草兵马清点清楚,又收纳了沿途的难民,饮了践行酒,点了刀头血,于秋风猎猎中登上高台,台下众人仰首看他,都是一脸肃杀。 整座山静的怕人,唯有水三一人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重叠,如梵音贯耳。 “兄弟们,水三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日本人跑到咱们的地盘撒野,欺男霸女败坏道义,咱们就教教他们,什么是老祖宗的规矩!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寸土不然,死也不让!是男人就给我拼死守得这河山锦绣!也许我们看不见了,但是儿孙可见!我们的国家,荣也要荣在自己手里,败也要败在自己手里!西南的日本人都只是些散兵游勇,真正的战场在北方!水三不日就要动身北上去找大部队,愿意跟我去的兄弟都是好样的!不愿意跟着去的也没关系,自己去领粮食和大洋,咱们一别两宽,江湖再见!” 秦书在台下看着他,水三的目光对上他的,两个人默契地勾起唇角。 那晚躺在床上,水三抱着秦书,梳弄着他鬓角被汗水沾湿的头发,下巴抵在秦书颈窝里,像是不经意提起,“兄弟们明日开拔。” “嗯。”秦书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你留在这里。”水三吻在他眉心,“在家里等我,仗打完了我就回来接你,别让我担心。” “不留。”简单明了的回应,秦书像是已经料到他要说些什么,对他眨眨眼睛,将脸埋在水三手掌里,“我能打仗,也能吃苦,我是个男人。” 水三被他的话逗笑了,揉揉他的头发,将人揽进怀里抱紧,“你嫩的跟个女人一样,真上了战场,怕是只有美人计能保命。要是伤了一丝半毫,你无所谓,爷万一疯了怎么办?” “哼!那就用美人计。”秦书翻个身,将自己整个蜷缩在水三怀里,饶是外面战火纷飞,但只要水三在身边,他总是特别安心,迷迷糊糊地快睡着的时候他对水三说,“明天一定要叫我,我不要一个人~” “爷可不许。”水三看着已然睡熟的秦书,秦书依旧和初见时没什么两样,醒着的时候锋芒毕露,睡着的时候却像小动物一般温柔地呼吸着,细密的睫毛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打下一层阴影,是言语不能形容的好看,他看着他,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又重复一句,“爷可不许。” 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后,整个山头都快被削平了,尸体的焦臭味和浓郁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天色都被烽烟熏成焦黑色,冬天日头惨白,北方的风呼啦啦像刀子一样朝嗓子眼儿里钻,水三呸了一口,精疲力尽地靠着战壕喘气,他浑身都是□□爆炸后溅上的尘泥,混着血,狼狈至极。 寨子里的一个亲兵摸过来,两个人并排沉默了许久,幺九才支支吾吾地喊他,“三爷……” 水三哑着嗓子问,“又折了多少兄弟?” “这次小鬼子在咱们脚下埋了弹,兄弟们运气不好踩上了,我们的人折了上百。”幺九低着头,蔫不啦叽地盯着水三黄色军装上的勋章出神,“三爷,咱们跟着共军打鬼子,少说也有半年了,带过来的弟兄剩的不多了。” 水三咧嘴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有烟吗?”幺九把烟递过来,他接了烟猛吸一口,劣质的烟熏得人眼睛辣的疼,“他娘的!这破鬼子怎么就杀不完?兄弟们一打十都不能把他们灭干净!日本娘们儿就最后真那么能生一波又一波地朝咱们这里送。” 幺九被他这几句话逗笑了,“这哪儿能啊!俺看是三爷自己想女人了嘿嘿嘿。” “不想女人,想男人。”水三也笑,丢了烟头,开始擦拭枪上沾的血。 “嘿嘿嘿,那俺可就帮不了你了。”幺九捂着自己的屁股,又眉飞色舞起来,“三爷,你把嫂子锁家里,真不怕他找来闹” “随他闹,闹急了就扔床上让他闹个痛快。说的像爷怕他似的,他一个娇少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子才懒得带他上战场。”水三逞着嘴上痛快,大男子主义之火熊熊燃烧,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倍儿有面子。幺九被自家寨主的雄风所折服,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你主宰我崇拜配合的相当之好。 谁知水三爷嚣张了一会儿,又突然对着南边儿天空伤感起来,端详着自己的右手好一会儿,“唉,其实那时候带他过来也挺好,现在见不着,也怪想的。” 水三爷没能想秦少爷想多久,幺九对自家寨主的敬佩之情也没能延续多久,因为两个月后,秦少爷找来了! 那注定是水三人际关系史上史诗级的挫败惨案,没有之一。如果一定要用言语描述的话,可以大致概括为,那日乌云蔽日,北方的原野里飘起鹅毛一般的大雪,水三儿正和一群弟兄哆哆嗦嗦躲在战壕里放哨,他像个二愣子一样睡着了,连眉毛上都挂着冰碴子,狼狈无比。 突然,水三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本来还吵吵闹闹的,突然惊得怕人,他也没多想,翻个身就想继续睡,迷迷糊糊却被踹了一脚,他骂了一声他妈的,还是不打算醒,结果又被踹了一脚。 “我.□□大爷!谁他妈不长眼朝爷身上蹭,老子可是……”他还嚎着呢,却听见清清凉凉一道嗓音问他,“你想怎样” 水三爷打个激灵,看见一张玉雕一般的脸看着自己,尖削的下巴微微仰着,眼角美人痣红的像血,秦书对他笑的简直算的上温柔,“三爷想如何” 水三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翻起来,胡乱抹抹脸,求生欲促使他咽了口唾沫,“老子……老子可是有家室的人,别对爷动手动脚。” “哦”秦书笑的愈发温柔,周边的小军人总觉周围的气温又低了几度,都识时务地在狗眼被闪瞎之前溜之大吉。 终于这片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水三支支吾吾,“媳妇儿,你来怎么不先说一声,我好……” “三爷好跑路”秦书扫一眼他身上深深浅浅的血迹,瘦了,连脸上都有伤,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闷得慌,水三出发之前明明说了会带上他,结果第二天直接把他锁在屋里不放出来,要不是听说北方现在极其危险,就要守不住了,谁来找这个混账! 水三自觉理亏,腆着脸哄他,“那哪成呢?媳妇跑了几千里路大老远来找我,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跑路啊!怎么,小别胜新婚,来上一发” “……南蛮子,你是真的欠!”秦书最讨厌他总是把很正经的事情当成笑话说,把自己当成女人一样护着,把血朝肚子里咽然后还笑嘻嘻调戏上秦书一把,秦书气的发抖,一拳招呼上去,实打实地砸在水三面上,水三儿唇角破了皮,他像是早料到秦书会对自己动手,被打了不恼,把满嘴的血沫子吐出来,“打的好!少爷力气见长。” 秦书再也控制不住,使出全身力气将水三撞倒,拳头雨点一般砸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地打在水三身上,几乎是咆哮着对他喊道,“水三,你他妈混账!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确实不及你会打仗!可爷不是女人,不需要人护着!你要是喜欢娇滴滴的男人,他妈的窑.子里多的是!别成天恶心爷!” “吸……”水三肩膀一缩,像是被打到了伤口,再开口时极是无可奈何,“谁把你当女人了?你要不是我媳妇,谁他妈愿意护着你!”这句话说重了,秦书愣住,迷茫无措地看着他,水三的语气却再次软下来,“好少爷,你可心疼心疼你男人吧!肩膀上枪伤裂了!” “……”秦书不情不愿地开始给他检查伤口。 “墙后面藏着的,滚去把老子大氅拿来,没看见你们嫂子冷吗?”水三对着身后吼了一句,几个躲在一旁听墙角的小兵笑嘻嘻地跑开了,几乎是第二天,水三惧内的名号就传遍了军队,水三儿听见这消息的时候还别扭了好久,可看着在自己身下咬着嘴唇面色通红的秦书,瞬间又觉得什么都是可以的。 果然还是把老婆带在身边好啊! 第5章:我媳妇,当然得护着 那场仗一连打了九年,1942年,日军投降,1949年,国军败逃台湾。兵荒马乱好些年,一路上见过的尸骨已经让人们对鲜血习惯性地麻木,家国剧变之际,个人的命运只能作为小人物的一生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 水三和秦书同过甘也共过苦,有一年大雪,他们师遭了伏击被困在山上,隆冬腊月粮草耗尽,军队限粮,只有当兵的能分上粮食,一个冻得嘴唇发紫的小兵摸着黑走过来,秦书认出来他好像是以前山寨里的一个小厨师,跟着水三北上了,又被分在了炊事班里面。小厨师把自己怀里的饼递给秦书,“秦少爷,你吃。” 秦书还没来得及拒绝,水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对着小厨师就骂了一声混账,“傻子,现在队里缺粮,自己吃自己的东西,别他妈老惦记着你嫂子,他饿不死。你自己的小命要紧,赶紧滚!” 小厨师被水三一骂,青紫的脸上竟然腾地泛红,拿着饼跑开了。水三和秦书看着他落荒而逃的傻样,一齐笑的前仰后合,笑够了,水三大马金刀朝秦书身边一卧,把自己的饼递给秦书, “吃吧。” “我不吃,这是你的。” “吃吧,你是我媳妇。”水三儿把他朝怀里一揽,圈着秦书脖子把饼送到他嘴边。 “那,那我们一人一半。”秦书小心翼翼地在边缘咬了一小口,“我饭量小,你多吃点。” 饶是战争中,两人互相帮扶着,倒也不觉得日子过的有多苦,水三儿打了好些年的仗,跟着大部队南征北伐,从连长升到上尉也就是那几年的事情,四九年秋天渡江战役,决战里水三儿替一个师长挡了*屏蔽的关键字*,师长保住了命,水三儿却废了左腿,医生下了诊断书,他这辈子再不能上战场。水三儿消沉许久,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赶秦书走。 秦书在医院见到水三儿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满地烟头,听见开门声的时候朝门口看上一眼,就那么一眼,秦书却觉得心中酸疼的不是滋味。明明自己送他上战场的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战士,回来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角满是血丝,身上的烟味儿浓的怕人,青色的胡茬长了出来。 水三爱抽烟秦书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没在秦书面前抽过,说怕熏得秦书嗓子疼,见秦书进来,他习惯性地把烟掐灭,看着一地烟灰,困兽一般对秦书发狠,“秦书,我瘸了。” “我知道。”秦书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笑的特别凄惨。 “我不能上战场了。” “我知道。” “我不稀罕你了。” “我~”秦书愣住了,不置可否地看着水三儿。 “你走吧。我不拦你。”水三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把后面的话吐出来,“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恶心吗?我绑了你还强迫你,以前是我压着不让你走才勉强凑在一起,你一个娇少爷,跟我在一起确实委屈你了,现在爷不稀罕你了,你趁早滚,滚的越远越好!” 他预料中秦书会吵会闹,会哭会骂他,他懂秦书,秦书最能适应了,哭过之后他或许会怨水三,但最多几年,他会把这段不光彩的过去忘掉,继续活的比谁都风雅精致。他一个大少爷,在和平年代绝对不愁生活。 但是秦书没有哭,甚至没说一个脏字,嘴角挣扎许久拼凑出一个清浅的笑,他走近水三儿,微微俯下身抱住水三儿,用一种温柔到将近蛊惑的声音轻声说,“南蛮子,我不委屈。你别怕,也别赶我走。” 九尺男儿突然就泣不成声,掐着秦书的肩膀将他按在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十月伊始,全国都在欢呼着新中国成立,水三儿却辞了军衔,带着秦书坐上了回西南的火车。 汽笛声呜的一声拉的很长,秦书靠在椅背上,终于醒了过来,正对上水三儿全神贯注打量自己的眼神。 “看我干嘛?”秦书摸摸自己的脸,也没摸到什么脏东西,眉毛一挑,起床气就起来了。 “啧啧,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好看?打完仗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就你一个还白白净净水嫩的跟根儿葱一样”水三儿之前穿着军装的时候还装的有模有样地,现在除了军人纪律,愈发的没脸没皮起来,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十足的痞气,火车上人来人往也敢撩拨起秦书,“爷就不成,以前待在西南的时候看着还蛮顺眼,结果这几年枪里炮里冲着,脸都糙了,你要不要摸摸看?” 秦书冷眼觑他,“可千万别,本来脸皮就够厚了,再糙了我可受不住。” 火车又鸣了几声笛,将要进站时车速缓缓放慢,他们两个人从北平上车,坐了两天车终于到了四川。 “秦书,过了这个大站,咱们可能再也不出西南了。”火车到站,拥挤的人潮络绎不绝地下车,水三儿拎了秦书的行李箱,护着他下车,又停在站台边缘不走了。车站里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许多卖些小玩意儿的人摆着摊叫卖。水三儿不看秦书,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已经笑的有了几分勉强。 “南蛮子,你又犯什么神经?”秦书的起床气一向极重,对他反常的行为极是不解。“不是你天天嚷着要带我回老家的吗?奔三的人了,能不能有话直说别跟个女人一样天天使性子?” “秦书,你真愿意跟我回去?” 又是这句话!他妈的怎么永远是这句话!秦书皱眉,第一万次对着自家傻男人确定,“本少爷最后说一遍,这辈子我就缠着你,你愿意不愿意我都是这句话。既然抢了我,就对爷负责!但爷也是要脸的人,水三儿你要是真的见不得我,我立即就走,这辈子都不在你面前碍眼!”说完秦书气鼓鼓地转身就跑。 “秦书,你别走!”水三儿像是知错了,蔫不拉几地,声音都弱了下去。 “再不走天就黑了,你家那个小破镇又偏又远,不赶怎么行!”秦少爷走路带风,说话间就走出了五米开外,水三儿在他身后有些苦恼地拧着眉头,“真别走!你走错方向了!” “~” “光阴似箭催人老,岁月如梭赶年少。”秦书单手支棱着头,看着临街的窗外。 “行了行了,天天念叨着爷听不懂的诗,瞎显摆什么呢?”水三儿在屋中间锯木头,木屑哗啦啦落在地上,笑着问秦书。 “你个南蛮子。”秦书撇嘴,看着墙上贴着的一纸婚书,战争结束后,以往寨子里的弟兄死的死散的散,连水三家里的祠堂也在战争时被炸成了平地。他和水三到底没拜成堂,水三却起了倔脾气,牵着秦书去首长那里领结婚证,首长说他们是两个男人国家不许,不给颁,水三索性自己画了一个,蓝墨水在宣纸上晕开,被装裱在实木镜框里,天长地久地见证着,“咱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满大街锣鼓喧嚣,革.命传单雨点一般撒下来,白花花的像是送葬的纸钱,大字报糊在墙上,成了城墙带伤的疮痍。革.命小将们一律绿军装,小红本,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激昂奋进,仿佛眼前全是革.命的敌人,他们眼中的火像刀子一样,像是要把世界焚烧殆尽。 队伍的最前面,一群带着高帽,身体躬成九十度的牛鬼蛇神麻木地被群众簇拥着走远,只留下一地喧闹后的残片。 水三也随着秦书的目光看过去,“足有二十五年了。” 自一九四零年那个月夜开始,整整二十五个年头。 “水三,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这群孩子的父母也不管管吗?以往我对着私塾先生闹性子,我爹可是上家法打到我服气儿。他们现在怎么敢,怎么连先生都敢打”秦书想起几日前那场批.斗,几个半大学生把他们的先生从讲台上拉下来示众,拽她的头发,头皮都被扯掉了,像踢皮球一样踹在她肚子上,血块把泥地都沾湿了,女老师几日前还和秦书说过话,她一双失了焦的眼睛盯着那群学生,黑沉沉的怎么都闭不上。 秦书当时就躲在一边,他自来胆小,吓得腿都软了,却还是扶着墙强忍住恶心,跑回去叫人,可是等家长们赶到的时候,女老师已经像垃圾一样被扔在马路中间,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水三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眉头皱着像是骂了一句脏话,又反过来安慰秦书,“别瞎想,那不是你的错。” “水三,我害怕,他们那天看见我去叫人了,我……我还跟他们父母告了他们的状,他们会不会……”秦书打了一个寒颤,想起了那一地血和那双灰败的眼睛。 “怂货,对着老子就天天作威作福,一群屁大点儿孩子就把你吓死了老子还没废呢,真有人敢动你一根头发,老子杀了他!”水三儿把锯子一丢,大马金刀地朝秦书对面一坐,满脸匪劲儿还没收干净,就拉起秦书的胳膊,在手心亲了一口,“爷可比他们可怕多了,你害怕吗?” “你就腻歪吧。”秦书脸红,却也笑了。“不管,反正你得护着我。” “我媳妇,当然得护着。” 第6章:一拜天地 天还没亮,砸门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已经接连响起,轰轰烈烈的运动,终于轮到了他们,木门守不住人们的踹打,终于轰的一声砸进了屋里,水三把秦书挡在身后,朝闯进屋里的人骂道,“哪个混账敢踹爷的门?” 革.命小将朝他冷哼一声,挥斥方遒地朝着身后一挥手,立即就有一群穿着绿布衣扎着红袖章的小将压着一个老头儿进门,老头的肩膀分别被两个小兵抓住,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定格成投降的姿势,老头的胳膊像是断了,一直打着寒颤,神志不清地念叨着,“别打我,我是臭虫是垃圾是群众的敌人,我检讨,我承认错误,别打我!别打我!” 一个小将把他的头扒向水三的方向,指着水三问老头,“说!他是不是去你那里要过结婚证!” 老头一个劲地摇头,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哆哆嗦嗦朝后退,“我没给,没给!” 一个小兵拿着枪杆子对着老头的头就是一下,老头子的腿瞬间就软趴趴地搭在了地上,被扯着的胳膊却支撑着身体不倒,清晰的一声胳膊脱臼的声音传过来,“你个革.命内部的叛徒!别回避根本问题,坦白从宽,说!他们是不是找你要过结婚证!” 老头子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哼哼唧唧说不出话,小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黑影冲到面前,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水三一记重拳把他门牙都打掉两颗,小兵嘴里吐了一口血沫子,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又被按着脖子压下去,那个叫水三的土匪头子眼角全是血丝,气得肌肉都颤抖着,小兵终于开始怕了,“救命啊!土匪头子水三儿造反啦!你这是与人民为敌,脱离群众的战线~你这是~” “就你他娘这种货色还敢自称群众?老子拿枪杀人的时候你他娘还没出生呢!跟老子比横?刚才打老首长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怎么现在怂了?”水三把他揪着领子掼在地上,又扑过来, “两个男人怎么了?老子他妈和自己媳妇领结婚证,轮得到你们这群孙子管?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别的不学好倒他妈学着狗拿耗子起来了!” “你们变态!造反啦!造反啦!黑社会头子杀人啦!”几十个人一股脑朝着水三扑过来,场面混乱无比,老首长在地上爬着,却被混乱中的红卫兵踩趴下,那些人像是疯了一样没了感觉,不知道他们踩的是活生生一个人,是曾经拿着枪杆子为他们拼过命的老战士,又或者他们什么都知道,但他们就是想他死! 抬起头,又趴下。 抬起头,又趴下~地上弯弯绕绕一条血迹终于变成一洼血地,乱了,都乱了。秦书想要扒开这群疯狂的人群去救老人,却不知道被谁拿什么砸在头上,温热的血从额头上流下来,立即有人把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死死折在背后,像是野狗看见一个死人一样一样,声音里满是诡异的狂热,几乎是在嘶吼,“抓住他了!抓住秦书了!水三儿,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同志们,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谁敢自绝于人民,人民就叫他灭亡!灭亡!” “我□□大爷!”水三被一群人架在中间,他一拳把拦着他的人扔远,朝着秦书那边冲,却被人墙堵得更紧,不断有人趁乱捣在他肚子上,踹在他伤了的左腿上,那些人雀跃地互相告知,“踢他左腿!他腿上有伤!” 秦书被迫把腰弯成九十度,头发却被拽着让他抬着头看,水三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左腿不住颤抖着终于单腿跪地,秦书像是疯了一样跪在地上,声音嘶哑的简直不像人类,血模糊了眼睛又被眼泪冲了个干净,“别打他,求求你们别打他!他腿上有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他不是土匪不是黑社会!他的弟兄们都是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的!他是功臣,求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他,别~” “秦书,你他娘别怕!不准跪!”终于水三也被制住,红.卫兵全都站在他身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刚才的孬劲没了,他们又成了祖国初升的太阳伟大领袖最坚强可靠的卫士,刚才被水三按在地上打得灰头土脸的红.卫兵使劲踹在水三的左腿上,又一挥袖子,“同志们,革.命的叛徒已经被人民制服,咱们别怕,带着他们去游街!把他们的丑恶嘴脸揭露出来!” 秋天清晨,霜寒地冻,天色惨白,地上随处可见已经干涸了的黑血,大字报一层叠一层地把墙壁压得不堪重负,广场上一地烧残的戏服纸屑,被□□过的戏子垂头丧气地跪在那一堆灰烬之间,朝着自己脸上画惨不忍睹的油彩。 以往这个时候人们大多在睡觉,但是今日却格外热闹,熙熙攘攘的看客冷笑着等着看热闹,你推我搡地争着朝前挤,水三和秦书被压在高台上示众,一个红.卫兵正慷慨激昂地宣读他们的罪状,“同志们!今天我要揭露这两个人的罪行,大家好好看看他们,他们一个是流氓黑社会土匪头子水三儿,一个是旧地主阶级走资反动派秦书!他们潜伏在群众之间,动机不纯,是社会.主义的毒瘤!更重要的是,这两个男人关系龌蹉!是变态是流氓是腐化我们纯洁群众的恶源,我们今天就要彻底清除他们!” “老子是毒瘤?老子打鬼子的时候你他娘还没个瘤子大!” 水三挣扎着对红.卫兵怒目而视,“小兔崽子翻了天了!你他娘有时间批这个斗那个,怎么就没时间去前线洒狗血?” “呵,现在是和平年代,我们是祖国的未来新生的钟摆!你一个反动派别对着我们撒泼!反.动派全国共讨之!人民共伐之!让他跪下!”红卫兵话音刚落,一群人又对着他拳打脚踢,秦书在对面不住地尖叫,“你们别打他的腿!打我吧!打我!” “秦书,你别以为你逃得过,你们老实交代,潜伏在人民内部究竟是何居心?你们两个人的腐.败关系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互相揭发!你先来!”红.卫兵把秦书朝台前一推, “说!” “我们没有错!”秦书被推搡着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却还是不改口。 “好啊,不说是吧,给我打!打到他们交代清楚为止!”无数的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他们的目光却八分也没从彼此身上挪开,红.卫兵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水涌到耳边,怎么都听不真切,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了真,半真半幻之间,过往和现实交织。 “同志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切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水三,还在西南作威作福的时候,就和地主阶.级大少爷秦书搞在了一起,秦书改不掉他腐朽的资产阶.级作威作福的作风!贪恋水三的权势,半推半就地跟了他!他们作风腐败奴役人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姐,你可抓紧了,要是从马上掉下去,爷可不费劲再救你一遍!”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放你走。” “我希望你好,不是跟我好也行。” “老子是有家室的人,别对老子动手动脚!” “老一辈的人都说,这夫妻拜堂叩首才算是牵了红线,就算以后一个先死下了黄泉,也有红线牵着,到了奈何桥就再走不远了,另一个还能寻到他,来生还做夫妻。” “秦书,你别怕~” “咱们相识多少年了?”阳光惨白的午后,秦书问。 “二十二年了,还有日后的很多年,咱们还能一起走下去。” 红卫兵狂热的声音和记忆里那个土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传来,“他们这是自绝于人民!必将被人民所冲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有些话再不说,这辈子可就没机会了!秦书,你说啊,说出来! 秦书突然很想笑,他想告诉水三,没有以后的许多年了,这就是我们的一辈子了。 “我揭发!我揭发!”秦书突然疯了一样地挣开压着他的红卫兵,他仿佛把全部的力气用上了,一瞬间整个广场空旷无声,只有他歇斯底里的声音自白一般吼着,“我说!我要说!这些年,我怨他,气他,恼他,他是土匪是强盗他确实抢了我~”秦书一次又一次地泣不成声,“可是他从来没有逼过我!水三,我不后悔跟了你!” “按住他!堵住他的嘴!”红.卫兵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立即慌了神,“他们死不悔改!立刻处决!押着他们的头,叫他们磕头!” “南蛮子,你看那屋檐下的红灯笼像不像喜烛?”秦书笑了,他跪下,竟带着欣喜,跪天地神佛,跪他的好姻缘,跪那个在对面对他笑起来的那个人。 “流氓!变态!”台下看客也哗然了,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喧闹无比,似是齐声道贺,宾主尽欢,远处有钟声隔着云雾响起。 “像!”水三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出来。 “一拜天地!”那声拉的很长的贺词终于在枪响后戛然而止。 傻子,到了奈何桥边,千万把红线拽住,别把我弄丢了。 人群中一个小女孩扯扯母亲的衣角,懵懂的大眼睛空洞地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两个男人也能结婚吗?” 母亲慌张地捂住了她的嘴,“瞎说什么呢!” 女孩乖乖闭嘴不说话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可是,他们明明在笑啊。 第7章:傻子,闭嘴 四月的阳光暖暖地穿过云层,透过茂密的树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明德高校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学部的建筑风格一中一欧,十足的中西合璧。初中部的建筑风格很是复古,白墙蓝瓦的中式教学楼旁种满了樱花,大片大片的樱花像是燃开的粉红色火焰,随风被卷起的花瓣是溅起的火苗,远处传来学生朗朗的读书声,给整个校园都笼罩上了一层书卷气。 灌木从后却传来一声压抑着的痛呼,哽咽了一声又停下。 “你他妈闭嘴!傻子,你是存心想把人引过来对不对!”一个染了黄毛的小混混流里流气地把一个少年朝地上一推,少年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吸了一口凉气,却真的没再发出声音,一脸委屈地咬住下唇,掌心被烟烫伤的地方形成一个红色的小点,在大片惨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好看。 小混混看着他乖顺的样子,气焰更加嚣张地对他呸了一声,“还真是个傻子。”之后立即腆着脸对身后的人赔笑,言语里百分之一万都是奉承,“少爷,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这傻子不敢乱叫了。” 陆乔安哦了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仿佛刚才他只是置身事外一般,围在少年身边的人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他径直朝少年走过来,少年仍旧一脸呆滞地坐在地上,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在他面前站定,裁剪得体的西装裤配着深棕色的皮鞋,给人一种浓厚的书卷气。陆乔安在少年面前蹲下,声音低沉带着些微沙哑,“你就是秦书?” 秦书下意识朝后面瑟缩了一下,紧紧攥住被烫伤的掌心,眼中终于有了恐惧的神色,刚才这个人满脸笑意把烟头按灭在自己手心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陆乔安却笑了,他理了理秦书细碎的额发,动作轻微的像是哄小动物一般温柔,另一只手却按在了秦书手心的伤口上,秦书再也忍不住,吃痛地想要挣扎,那只上一秒还在抚摸他的手却死死按住了他的嘴,血从秦书的掌心流出,流成一条血线,他因为痛苦不住地把自己的手朝外收,指节蜷缩着,破碎的哭泣声夹杂着含糊的哽咽听不清楚。 陆乔安笑意更深,隐在银框眼镜后的双眼森冷无比,引诱一般问道,“傻子,你也知道怕我啊?” 那群小混混平时都只是狐假虎威地吓唬吓唬人,从没见过有人能一边笑着一边做出这种事情,只是看着陆乔安疯狂的笑意都感觉脊柱发凉。陆乔安的父亲是明德校长,能在文化区寸土寸金的地方建一所私立高校,陆家的势力可想而知。陆乔安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知书达理沉默温柔,可这些跟着他的混混都知道,陆乔安比谁都狠,曾经有个女生造谣说他是gay,陆乔安面上只是笑笑,背地里直接找人把那个女生的裸''照贴到了校园论坛里面,那个女生最后只能转校。 秦书刚从其它学校转学到明德没几天,像他这种长相的男孩子自然引起了女生们的注意,可是女生们很快就对他没了兴趣。秦书的成绩差的惊人,自从他转到明德,就承包了各科的最低分,别人交白卷得零分,他一张卷子写的满满的也能得零分,实力演绎什么叫凭本事垫底。在明德这样一所私立高校,能来这里上学的要么是成绩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要么就是家里有权有势不在意成绩只是把孩子送过来混个毕业证,秦书成绩垫底也就算了,穿的也永远只有校服和廉价的球鞋,自然成了人们眼中的笑料。 像秦书这种一没成绩二没背景的人,被欺负早就成了家常便饭,在路上有人直接对着他喊傻子,秦书也不恼,他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懂别人在说些什么。 天知道傻子做了什么事情惹到了陆乔安,陆乔安居然亲自来给他不痛快。 “嘘。”陆乔安终于放开他伤口狰狞的手,半是哄骗半是威胁地把手指抵在秦书唇角,秦书连小声啜泣也不敢了,面色刷白地看着他,陆乔安很满意他的反应,收回手问,“上午水三来找过你对不对?” 听到这个名字,小混混们宛如醍醐灌顶,有点清楚了陆乔安发这么大火的原因。 秦书点点头,可怜兮兮地说,“有,有人。” 陆乔安笑意更深,“他说了中午叫你别走,在教学楼下等他对吗?”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神钉在秦书身上,诡秘谋深。 秦书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脑中一片空白,他弄不懂这群人想要干什么,秦书本来说话就不怎么顺畅,一紧张更加结巴,他支支吾吾涨红了脸,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乔安叹口气,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后从口袋中取出一块手帕。兀自开始擦拭秦书手心的伤口,动作温柔的好像是个大哥哥在给自己受伤的弟弟擦拭伤口,“你别怕,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就不动你。” 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学校进入了人流高峰期,但是以往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放学己撒丫子走人的学生们却都涌向初中部楼下的草地。 一个一看就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乖女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都朝那边跑?” 这个女生很快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的八卦所淹没,“别愣着啦!水学长今天表白,再晚就看不见直播啦!” 女生们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水三在学校知名度极高,除了他自己锋芒太过外,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家境。水三他爷爷是是军区老将军,参加过抗日战争,水三他爸是商场大亨,旗下高科技产业从网游到模拟投屏无所不包。 家大业大背景过硬的水少爷家中排名第三,他爷爷直接就给他安了一个黑帮气质爆棚的名字,水三。而水三也没有辜负家族对他的期望,始终保持着对自己的高标准,每年都会看数以百计的黑道少爷体裁的小说以开拓眼界,这导致他到底气质越来越朝着诡异莫测的方向发展,终于成了~社会非主流,为此水家老爷子还气得心脏病发了好几回。 水三今年高二,正处于极端叛逆期,仗着家里有钱父母管的又松,受着非主流文化熏陶的水三日渐成为一个穿破洞牛仔打银耳钉的非主流,日常就是打架斗殴混吃等死,但是这个时候初中的孩子们都还单纯,没怎么见过非主流,秉着物以稀为贵的理念,一群初中生明里暗里都把水三当作崇拜的对象,因此对关于水三的八卦极其关心。 乖乖女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见怪不怪地转身准备回家,“水学长三天两头就换个人表白,这有什么稀奇的?下次他打群架的时候叫我一声,今天我先走了。” “可千万别急着走!”一个妹子拽住了她的衣角,对乖乖女伸出了尔康手,“这次他表白的是秦书!秦书知道吗?就初二的那个傻子!” 乖乖女嘴巴张成了o型,“学长口味这么清奇,这么前卫的吗?” 第8章:哥哥 初中部教学楼下,樱花繁茂光影正好,一个初中生被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学长团团围住,怯生生地朝后退上几步,旁观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教学楼的天台上乃至草地旁的空地里密密麻麻都是起哄的人,不住有人打响指吹口哨。 秦书空洞又呆滞地看着把自己围在中间的人,背绷得紧紧的,小小的身形在一群壮汉里面显得愈发瘦小,他很明显没遇见过这种场面,怯生生地握紧书包的肩带。 对面水三朝他走过来,那群小混混自觉给他让路,他的校服上面几颗扣子开着,露出一片小麦色的肤色和若隐若现的肌肉,头发是中规中矩的板寸,偏却笑的太过放肆。俊朗笑容映着银色耳钉折射的太阳光,让整张轮廓深邃的脸都鲜活起来。秦书定睛看着他,莫名觉得熟悉。水三微微弯下腰,将怀里的蓝色妖姬和德国手工巧克力递给秦书,“秦书对吗?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蓝色妖姬足有九十九支,几乎要把秦书的脸遮个严严实实,明德高校的校服也分高中和初中部,高中校服是黑色底纹,白色衣领,初中则正好相反,这就导致两种校服站在一起时莫名地像情侣装。 围观人群传来尖叫声,间或夹杂几道清晰的吸气声,混迹在人群里划水的乖乖女觉得自己的三观有崩坏之势,“妈耶!学长他不会~不知道秦书是个男生吧?” 虽说秦书确实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秦书清瘦的过分,巴掌脸上却带着些微婴儿肥,漂亮的桃花眼因为害怕蒙上了一层雾气,眼睛低垂着像是在想事情,长长的眼睫毛阳光下在瓷白的面上打下阴影,只是那双眼睛像是有些失焦,迷茫地游移着,扫到旁观的陆乔安的时候明显打了一个冷颤,陆乔安对着秦书一笑,唇角勾起温和的弧度,秦书忙不迭移开眼睛。 在一旁等着看热闹的妹子一看就是腐女,握紧拳头双眼冒火,“卧槽有没有搞错!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男孩子呢!不会是连别人性别都没看清楚就来撩了吧?” 身在人群中央的水三自然听不见周围的议论,作为一名从小就接受过《黑道邪少的小萌妻》熏陶,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优质富二代,水三还是有那么点偶像包袱的。半个月前他手下的一个小弟说初二新转来了一个漂亮妹子,水三和那群小弟暗中留意了秦书好几天,作为校园扛把子,水三一直奉行着“吃最贵的饭,撩最美的妞”的准则,集邮心作祟,他开始了给秦书递情书送花的不归路。 哪怕后来的水三已经意识到了小弟也需要挑有脑子的,否则很容易被他们怂恿干一些蠢事,比如~把一个小学弟当成学妹介绍给水三。 但是现在的水三明显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今天清晨他终于下定决心对白月光出手了,为此他还多读了几遍《霸道学长爱上我》,确定自己领悟了“套路玩的6,学妹撩到够”的精髓之后,立即带着一群弟兄把秦书挡在了门口,在周围人的注视中露出一个无比邪魅狷狂的微笑,“秦书,放学别走,我找你有事。”然后水三选了一种他自以为狂拽酷炫的走路方式离开,为了在白月光秦书面前表现他甚至踢翻了路边的垃圾桶,一群小弟在他身后起哄,对着秦书吹口哨。 而现在,水三站在白月光面前,在对他放电的同时对自己的审美水准再次进行了肯定,小学妹长得确实妖娆中不失清新,白莲花里还带点绿茶气!总之水少爷对秦书越看越满意,只是白月光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唉肯定是被爷的王霸(划掉)之气震惊了! 那边水三还在脑补,这边秦书仍旧一脸迷茫,秦书明显没看过诸如《霸道学长的小学妹》之类的书,所以他并没有产生小鹿乱撞以及被大佬看中的欣喜感,也很不能理解水三中二的情感表达方式,他看看怀里的花又看看对面不断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水三,认真地把花又塞了回去,站姿更加笔直端正,端正到拉着他就能作为小学优秀少先队去升国旗那种,磕磕巴巴却无比认真地说,“哥哥,对,对不起。我不,不是,女孩子。” “啥?”水三僵化,周围传来铺天盖地的爆笑,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水三还保持着一脸的痴迷看着白月光,没错白月光仍旧纯洁美丽怦然心动,可是这满满的傻子即视感是为啥? 磕磕巴巴终于说完一句话的秦书顿了一顿,眉头渗出几滴晶莹的汗珠,他咬着嘴唇悄悄看一眼陆乔安,对面的陆乔安对他做了一个唇形,秦书被他的眼神吓到,却还是犹豫着没有说出陆乔安叫他说的那句话。 周围的人明显也感觉到了秦书悄悄瞥向陆乔安的眼神,视线好奇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其中有一道眼神格外充满了怨念,水三和陆乔安不对付是全校皆知的事情,水三觉得陆乔安太过装逼,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在人前非要装作一副温良无公害的模样,而陆乔安讨厌水三却是毫无理由的,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找水三麻烦,仿佛热衷被水三打然后再找茬被他打上一顿。 水三看见陆乔安后明显蹙眉,极其不悦地瞪了陆乔安一眼。 陆乔安挂着装逼至极的笑容,对秦书说,“秦书,在被表白的时候看着别的男生很不礼貌呢。 我可不想水学长误会我,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吗?”一句话云淡风轻却带着明显的威胁,陆乔安扫过秦书受伤的左手,秦书立即移开眼睛。 “哥哥,你,你~”他仰头看着水三,眼角都红了起来,继续磕磕巴巴地说,“同性恋,真,恶心。” 神经大条如同水三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自然捕捉到了秦书躲避的眼神和手心的伤口,只是稍加思索就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难怪来初中部打听消息的小弟闪烁其词不说清楚秦书是男生,肯定是陆乔安这个混蛋动了什么手脚,至于那句同性恋,水三看一眼对面一脸迷茫的秦书,极其确定这个傻子可能连同性恋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会这样说多半也是被逼着的。 对面陆乔安看着水三出丑心里不知道爽成了什么样子,表面上却还是装的宛如出水白莲盛世光母,水三嘴角一抽,朝着那边吼了一嗓子,“傻逼你能不能换个地方装?一个男人把白莲花剧本看的那么熟练干吗?” 陆乔安被他骂了也不恼,一副看戏的表情,“抱歉,惹你生气了,毕竟我不是同性恋,所以~” “同性恋招你惹你了你在这里瞎逼’逼什么呢?看把你能耐的,你给爷等着,明天老子也去给你表白玩玩,让你也当当同性恋,呵呵。”水三一边对着陆乔安飙脏话,一边一把把悄悄溜向一边的秦书提着衣领揪回来,水三把他怀里的花拿出来扔掉,秦书乖乖的不反抗,水三准备把巧克力也拿出来的时候,秦书却紧紧地攥着纸盒的边角不放手,可怜兮兮地撇着嘴角,眼睛雾蒙蒙的就要哭。水三哭笑不得地哄他,“那你换只手拿,把这只手给我看看。” 秦书咬着嘴唇,犹豫地看看水三,又摇摇头,把手攥得更紧,下一秒却被扼住了手腕,水三极是强势地掰开他的手掌,秦书压抑着叫了一声,疼得眼睫毛直打颤,周围旁观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那只苍白的手心里赫然是两个烟头烫出的痕迹,一边的肉狰狞地上翻,水三眸色一暗。秦书瑟缩着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拉的更紧,水三终于正色说,“别握拳,会二次感染。” 语毕,水三沉默着环视了周围,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最后停在了陆乔安脸上,“今天是我不对,没搞清楚状况就来表白,让大家看笑话了,笑一笑没关系,别让我听见就行。”他像是在对在场所有人说话,眼睛却盯着陆乔安,痞里痞气的语调半真半假地补充着,“但是以后谁要再搞写不入流的花样来捉弄人,老子绝对会把他打到连他妈都不认识的地步,此外,看不惯老子,就来找我打架,我随时奉陪,别欺负傻子谢谢。” 这句话里面警告意味已经很浓了,他们也只是想看看笑话凑个热闹,水三都这么说了,围观者都识相地溜了,毕竟在明德,还没有谁敢真正招惹水三。不一会儿,教学楼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陆乔安和他那群小弟还站在一边,他啧啧称赞两声靠近秦书,“连个傻子都要护着,水少爷真是个好人。” 秦书瑟缩着朝水三身后躲着,陆乔安在他面前站定,冷笑问,“傻子,你还不滚吗?” 他还想说什么,鼻梁上却挨了一记重拳,陆乔安尚未反应过来,又被一拳打了一个踉跄,小弟们站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虽然他们早就听说过陆乔安经常被水三打,但是真正看见还是有点尴尬的。陆乔安弯着腰抹了一把鼻子,不出所料流血了,腥咸的血顺着鼻梁留下来,水三好整以暇地扭了扭手腕,“对不起啊陆白莲,不小心撞到您了。” 陆乔安气急败坏地对着水三咬牙切齿,“水三你~” “叫爸爸,不服憋着。”水三慢悠悠留下这一句话,完全忽视了背后陆乔安愈发刺耳的叫骂声,转身就看见秦书眨巴着星星眼看着他,衣领因为刚刚被提起来的缘故竖着,书包松松垮垮地背在背上,还留着泪痕的脸却笑出了两颗小虎牙。原本就傻乎乎的表情因为这个表情傻的愈发有效率。 水三叹口气,愈发怀疑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把他认成女生了,还活生生搭上了自己的名声,这让他以后怎么撩妹怎么保持黑帮大佬的高冷气质啊!而始作俑者还全然不觉地对着自己笑,水三看着秦书就来气,他尝试着像以前一样凶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卧槽傻子你别笑行吗?” 秦书嘴角一撇,很是委屈地跟在他身后,“我,我不叫傻子。我是,秦,秦书。” 水三挑眉,很是头疼地扶额,“老子管你谁呢,你别跟着我。” 秦书在他背后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委屈更甚,却还是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哥哥,他还在,在骂你。” 那个“他”指的自然是血流满面的陆乔安,水三不耐烦地说,“让他骂,反正他骂来骂去也就岂有此理滚滚滚这几个词。” 水三还沉浸在如何挽尊这个世纪难题之中,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秦书笑了,小虎牙映衬着阳光,显得灵气无比,他无声地叫了两声哥哥,眼睛里满是雀跃。 第9章:合法同居 “小三儿,不行了,我好像动心了!啊啊啊是初恋的感觉!”水三刚打开手机就看见自己屏幕上几乎要被挤爆的未接电话,接通后听见一道女高音在屏幕对面花痴地嚎叫,正是水家长姐水天一。 还在路上慢悠悠晃荡的水三被这个称呼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耐烦道,“都八十多斤的人的了,能不能成熟一点?你一天能动心七八上十遍,克制一下会死啊?” 水天一嗷呜一声,花痴语气满值,“不能克制,这次的小正太真的太太太太可爱了!”隔着话筒水三都能听见水天一在对面用哄骗的语气说什么“姐弟恋了解一下”“给姐姐抱抱姐姐喂你糖”“嘴对嘴行不行”,话筒这边的水三满脸果断掐了电话,戴上头盔猛按发动器,改装后的摩托像闪电一般飞驰而去,水三笑的猥琐兮兮,决定在自家老姐酿成不可饶恕的罪过之前——抓拍两张照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劲爆的照片当然要发到家族群里给长辈们看看啊! 水家重视亲缘,故水三他爸妈成家后也没和老爷子分家,一家人都住在军区大院里面,水三他爸水安仁虽然资产过亿,但在从小严厉的家风教导下,他也没染上多少商场上的糜旎气,水三他妈就更别说了,大学教授书香世家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水三就没见过她说过一句带刺的话。 在水三出生之前,水家一直是军区里面的模范家庭,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面一直悄悄骄傲着,觉得在老水家在自己戎马彪炳的赫赫军功照耀下自家祖坟荣耀的都能发光了,却不知道自己之后老水家还将出现一个前无古人后面也不大可能有来者的搅屎棍,也就是水三。 别家孩子顶多打个群架彼此身上多两个鼻涕泡泡,水三却十二岁就扛刀斗殴,十六岁就撩妹恋爱,直到现在军区的老将军见到水老爷子就满脸同情。可是水三却极其招大院里面的阿姨奶奶喜欢,据说他是阿姨们为自己女儿物色对象的最佳小鲜肉人选,见他回来都表现的像见了为来女婿一样热切,就是听上去有那么些许诡异,“小三回来了啊?快过来吃个苹果。” “小三最近怎么不来阿姨家里坐了啊?” “三儿你最近都忙些什么呢?” 水三在一群热情的招呼声中嘴角一抽,敷衍着回了家,水家是一处单独的院子,三层洋房外,花圃和绿草地相映成趣,颇有些欧洲庄园的味道。甫一进门,修剪草坪的佣人就招呼他快点进屋,水三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蹑手蹑脚溜进大门,按住手机摄像头就一顿狂拍,边拍边大笑,“哈哈哈水天一你也有这天!” “哥哥!”一道欣喜的声音带着三分傻气传过来,水三视线下移,看见穿着白色t恤的秦书鼓着腮帮子,一边小松鼠磨牙一样嚼着饼干,一边给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水天一擦擦嘴,乖巧地说,“谢,谢谢姐姐。” “她也有哪一天?”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水三讪讪地放下手机,朝前看,自家老爷子满脸严肃绷紧着脸,水三没看见限制级画面却看见了秦书,寒毛直竖心想不是吧自己在学校做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老爷子耳朵里面了? 水三立即站姿端正地对着老爷子敬个礼,脸不红心不跳,“报告首长,天一同志关爱小弟弟,让我极其感动,这种关爱同志的友爱精神使我大受感动,故拍照留恋!” 水老爷子冷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转身和一个女人说话,“见笑了,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水三。”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眉眼精致,看得出来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只是眉眼间掩不住的倦意,穿着也很是朴素,和华丽的房间简直格格不入。奇怪的是,这个女人没有半分拘谨,倒是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对着秦书微微点点头,“三少爷好。” “你这么生分干吗?我和你爸爸也是十几年的老战友了,水叔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早就说了,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水老爷子叹口气,像是责备又像是心疼地对她说,那个女人抿唇,笑的也是淡淡的,她走到秦书身边揉揉他的头发,秦书像只小猫一样蹭蹭她的手,女人的笑容终于有了几分温度,“水叔叔操劳了,多亏了你小书才能进明德上学。您不嫌我们累赘,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但是规矩还是要守的,您不用特别照顾些什么的。” 语毕,女人拉着秦书准备离开,秦书摇摇头像是不想走,又对着水三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哥哥。 “小书,那是水少爷。”女人严肃地纠正他,随后就看着秦书,秦书被她看的发虚,撇撇嘴不清不愿地又叫了一声,这次规规矩矩,“少爷。” 水老爷子看着女人拉着秦书出门,无奈地叹口气,又对着水三教训了一通才上了楼,一直没搞清楚状况的秦书对着水天一呲牙咧嘴,“卧槽究竟发生了啥?那个傻子怎么跑咱家了?还有什么叫让他们把这里当自己家?他进明德也是老爷子安排的?” 水天一仍旧一脸花痴样,抱着抱枕嘤嘤嘤半天,水三终于弄懂了现状。 水老爷子年轻时候有一个秦姓战友,两人关系很铁,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却还是一直关注着他们家的动向,刚刚那个女人是秦老爷子的女儿,很早就守了寡,带着独子住在娘家。 几年前秦家因为一些政治问题出了事,秦老爷子去世了,他们母子两个过的很不顺意,水老爷子看不下去了,好歹他也是看着秦秀长大的,坚持要把他们母子二人接过来住,让她在水家帮帮忙做点家务活,还把秦书也送到了明德上学。 水天一讲完后满脸的心疼,在沙发上打滚儿“三儿,小正太真的太可怜了,不行姐得护着他,完了我觉得要爱上他了!” 水三咽了一口唾沫,很是难以接受,“就是说,那个傻子以后就住咱家了?” 水天一点头,满俩憧憬。 “啊啊啊啊老子不要和傻子住!”水三仰天长啸,二楼老爷子的房间突然传出来咳嗽声,水三悲痛欲绝地闭嘴,悲愤地摔在沙发上,秦书住他家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了,还不被学校那群八卦狗传成同居啊? 第10章:那南蛮子也该回来了罢? 大院里仆人来来回回忙着清扫整理,人来人往热闹无比。秦书一身秋季校服空荡荡地稍微显大,抿着唇角在大院门口的铁门处张望着,除草的伯伯早看出来他在张望什么,半是打趣地跟他说,“小书,少爷现在估计才下飞机,还得好一会儿才回来,你进去等吧。” 秦书对他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我,我要等,等哥哥回来。” 伯伯朝他笑笑,也不再阻拦,只是暗地里叹了口气觉得秦书真是个傻孩子,自从他和他妈妈搬到水家,水三就不住地捉弄他,据说着孩子因为水三在学校里面还被找过许多麻烦,稍微有点心眼的都看得出来水三对他避尤不及,他却还是傻乎乎朝水三身边蹭,天天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 这一叫就是两年,去年秋天水三去年考上了zy警官学院,zy就算是在全国的军校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在h省招生限额十名,水老爷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水三是不是高考作弊了,直到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家里,家里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水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有秦书一开始就信心满满,“哥哥很好很好!全世界都比不上他!”。 搅屎棍一朝成为家族荣耀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军校军事化管理,非寒暑假一概不放假,好不容易等到部队准了他十几天暑休,迎接他回家自然也成了水家的一项大事。 秦书在门口站累了,索性抱着腿卧在花圃里的秋千上,紫藤花架深深浅浅地在他面上洒下阴影,水车的哗啦声同除草机的声音交杂,竟然难言的安心,他眼睫打颤,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西南地处潮湿,森林郁郁葱葱,密林的枝叶将阳光阻拦的半丝也透露不出来,偏却又那么一缕冲破了层层禁锢搭在一个人眉心,凉玉般的脸剔透地透露着红晕,眼睫在眼尾打下阴影,阴影的尽头是一抹红色的朱砂痣。 秦书睡在凉亭里,确切地说是睡在水三腿上,呼吸浅浅的,月白长袍的衣角垂在地上,安静的像是古书里写过的山鬼, 水大爷看着熟睡的秦少爷,愈发觉得口干舌燥天气炎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轮,看着秦书的眼神都暗了两分,这是他把秦书抢上山的第一个年头,才开始的时候,秦书就像防狼一般提防着水三,能躲着就斤两躲着,只要身边有第三个人,连说话都靠中间人传话。这些日子情况有所改善,秦书终于在他面前放松了警惕,像是很信任自己不会强迫他一般,偶尔还愿意和水三一起饮茶吃饭,虽说水三很欣喜他对自己放松了警惕,但是,这他妈也太放松了吧! 这个体位,秦少爷你悠着点千万别乱动,千万别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部位啊! 秦书的呼吸薄薄地打在水三的大腿上,温热的呼吸激的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水三握紧了手,指节被过大的力气掐地有些发白,那双手在秦书唇边停留片刻,还是伸到了他颈下想帮他换个方向,秦书梦中不舒服地扭扭脖子,含糊不清地嘟嚷了两声,像小猫一般又朝着水三的大腿蹭了蹭,温软的触感造成极大的感官刺激,刚才扭动时长袍的后颈处有些扭曲,露出形状美好的蝴蝶骨,隐在大片苍白的皮肤中,说不出的诱惑。 水三眸色更暗,连带着声音都带了沙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摩挲着秦书的唇角,将那本来浅淡的唇色磨得一片殷红,“小少爷,你可真的是高估我了。” 秦书睡的极不安稳,唇角的痛感逼他睁开了眼睛,瞬间一个激灵。 水三不知何时已经将他揽着腰放在了腿上,让他两腿分坐在自己腿上,秦书在梦中还下意识地抱住了水三的脖子,这个姿势~十分之少儿不宜!更要命的是,秦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抵在自己腰腹间,滚烫无比,反应过来的秦书瞬间明白了状况,压低声音说,“水三你发什么神经!快放开我~唔。” 秦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唇齿间的烟草味造成了强大的侵略感,水三几乎是暴虐地吻着他,带着一股土匪的匪劲几乎要将他拆裹入腹,秦书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胸腔中的空气早就耗尽,无力感和缺氧感扯着他下坠,他无力地想要推开水三,却被握了手腕,水三只一只手便扣住他两只手腕压在腰上,另一只手抓着秦书的发尾,强迫他仰首继续着这个吻。 秦书终于感觉到了危险,眼角通红,发了狠一般咬在水三唇角,腥甜的血流下来,水三吃痛地停止了动作,秦书发狠地朝他吼,“水三你疯了!如果你真的,真的做了,我是不会原谅~呜~”话没说完便又被含住了舌头,满口的腥甜。 水三的唇角邪肆地挑起,看着秦书无助的样子突然觉得极其兴奋,以前是自己对他太过客气了,这里是自己的地盘,秦书连人带命都是他水三救来的,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压寨夫人,自己又何必做这个柳下惠?他勾向秦书衣襟前的盘扣,粗砾的手伸了进去。 “求~求你。”秦书敏感无比,立即打了一个寒颤。心中仅剩的希望也荡然无存,明明是六月大暑,他却觉得冰凉无比,果然,没什么信任可言,一直都是自己蠢的可笑。秦书几乎不抱希望地呢喃着求他,水三顺着他的脖颈吻了下去,秦书绝望地闭上眼睛,手被反折在头顶,是屈辱无比的姿势。 水三感觉秦书反抗的没有那么激烈了,很是开心地想要吻吻他的唇角,却正对上他绝望到将近空洞的瞳孔,眼泪顺着美人痣淌下来,表情可以说是凄惨。 水三突然愣住了,他上次看见秦书这个表情,是被那群伪军□□的时候,其实那晚水三和兄弟们只是想下山置办物资,正巧救了秦书而已,本来这种事情只要给秦书留些钱和粮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当水三望见那个颤抖着扯住衣角将自己遮住的少年时还是忍不住惊心,秦书也是傀儡一般睁着眼睛,空洞的眼角沾着泪。 水三那时候不懂那是一种什么表情,现在却突然明白过来,那是绝望,映在那双漂亮眸子里,看一眼就让人宛如刀割的绝望,他怕他! 水三突然停了下来,把秦书被褪在胸前的衣襟扣住,秦书害怕的不敢动,任由他为自己一粒一粒扣好扣子,水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许久,才道句,“对不起。” 秦书眼睫颤动一下,退在角落抱住了腿,缩得小小的,良久,声音凉的吓人,“滚。” 是梦吗?秦书皱紧了眉头,汗珠渗出来。肯定是梦,哥哥才不会这样对自己,可是,可是为什么心口那么痛?秦书握紧了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凭籍一般,终于,他抓住了一双凉玉般的手,睡梦中的秦书感觉感觉对面有人,他睁开眼睛,看见一袭白衣的款款公子,对他笑的温柔无比,那个眉目与自己无二的公子眸子垂着,半是希冀半是喜悦地温声问道,“那南蛮子也该回来了罢?” 第11章:水三是吧,本少爷来教你怎么做人 军区大院里面消息传的极快,那些忠诚拥簇水三的大妈简直是盼女婿一样盼着水三,她们的家属大多是部队上的人,自然对部队锻炼人的手段极为了解,对于经过部队改造后的水三心里多少是有些憧憬。饶是有了水三会变个大样的心理准备,可是他们看见水三的时候还是被严重震惊了。 以前的水三是个痞里痞气的小流氓,走在哪里都带着一帮黑社会气质。现在的他穿着深灰色t恤,迷彩裤扎在靴子里,站姿笔挺,勾勒出健硕的肌肉,整个人都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墨镜下带着笑意的眼睛却显得随性又邪气,不偏不倚地将这个人的气质定格在了正邪交杂桀骜不驯的边界,让人挪不开眼睛。大妈们抹抹口水,连忙拿着手机抓拍两张照片,考虑着怎么把自家闺女介绍给他。 水三在一路慈祥的眼神之中回到了自家别墅,水家倒是没人搞特殊化来门口迎接他,水三松口气,和除草的伯伯道声好就准备进门,刘叔却叫住了他,“少爷,你去花园后面把小书叫醒吧,他刚才一直在门口等着你,可能是困了就在后面睡着了。” 高冷人设不能崩,水三习惯性地皱皱眉头,等嫌弃的意味做足了,他才朝着蔷薇花丛后的秋千走去。虽说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他总嫌弃秦书黏人,但是真上了大学,身后少了一个小拖油瓶,还真有点不习惯,怎么说都半年没见了,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还是可以应该去看看自家傻弟弟有没有长高之类的。 花园里大片大片的蔷薇穿过篱笆和花架,吐露出妍丽颜色。秦书窝在秋千上,睡的极其安然,水三看着那张半隐在花影里的脸,心口突然一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定神,轻轻靠近了秦书。水三本来应该叫醒他的,可是却不忍心真的吵到他,秦书醒着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傻气,睡着的时候却像是一件会呼吸的瓷器,像是老爷子珍藏了多年的邢窑白瓷,骨子里透露着一股干净,干净的有些刻薄。 他还看着秦书发呆,高大的身形打下的阴影将秦书遮得严严实实,秦书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还睡着不醒。 “日,真他妈好看。”水三心里突然出现这么个念头,立即把他自己吓了个激灵。水三总觉得这样看着秦书睡觉有些奇怪,就像做些什么来打破僵局,思及此他弯腰戳了戳秦书的脸颊,“傻子快起来,你哥回来了!” 秦书毫无动静,指尖戳在脸上手感极好,水三忍不住又戳了几下,直到那浅浅的梨涡沾上了些许红色,水三才又故作凶狠地吼一嗓子,“再不醒我揍你了!不管你了~”他憋着笑威胁熟睡的秦书,压根没注意到秦书紧闭着的双眼什么时候睁开的,等他感觉到的时候,秦书已经抱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秦书狡黠地朝他眨眨眼睛,墨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笑意,那声音像是秦书又像是其它什么人,竟然是反问语气,“谁给你的脾气来凶我?” 秦书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仰起,因为水三半伏着身,远远看上去像是秦书吻在水三的侧脸上,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鼻息打在水三耳廓,莫名的诱惑。 水三吓得想揪着衣领把秦书扔出去,色’诱军人是犯罪的!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钢铁直男的本能让水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蹙着眉头生怕秦书下一秒就亲上来了,秦书却云淡风轻地松开手,斜着一双桃花眼,疏离地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个陌生人。 “卧槽傻子你没事吧,别一觉睡傻了?”水三总觉得眼前的秦书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放在以前,这个傻子不得扑过来抱住自己啊?扑过来之后一定还会嘤嘤嘤几声啊!被自己骂了怎么也要咬着嘴唇闹半天别扭啊,怎么现在这么淡定? 淡定的不像话的秦书用探索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水太爷在屋里等你,你走吧。”秦书说完这句话后就从秋千上站起来,也不管身后几近抓狂的水三,兀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秦书的房间在小阁楼里,从他的角度恰好能将楼下景色尽收眼底。 水三仍旧愣在原地,像是搞不清状况一样很是懵了一会儿,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怅然若失什么,这时候水天一叼着一个苹果出来了,看见水三后咋咋呼呼地开始嚎,“小三儿你啥时候来的!回来也不吱个声,愣在这里干什么呢?走走走,爷爷等你呢。” “你怎么了?又被哪个妹子甩了?”水天一终于发现自家弟弟有点不对劲,立即表现出自己很乐意听他倾诉的表情,水三犹豫良久,有些迟疑地问,“那啥,小二货是不是到了青春期啊?怎么感觉他有点叛逆呢?” 水天一喀嚓咬掉一口苹果,“你瞎了吧!我们小书明明奶声奶气乖巧无比,哪里叛逆了?” 水三心口的郁闷愈发难以排解,脸上却笑的桀骜不驯高冷无比,“哼,老子才不稀罕他粘着老子呢,见着就烦。”说着踢起路边的鹅卵石,心口不一地切了一声。 秦书将楼下两人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他侧坐在飘窗上,纤细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单手撑着下巴微微一笑,笑的眼中乾坤不尽意味不明。对付水三,没人比秦书有经验,像水三这种喜欢蹬鼻子上脸的人,别人对他越好他越不珍惜。原来的秦书战斗力实在太弱了,想起自己以前跟在水三背后屁颠屁颠叫哥哥的样子,秦书秀致的眉头再次蹙起,“水三是吧,本少爷来教你怎么做人。” 第12章:本少爷身经百战见的多了 大学放假时间早,在水三已经能放飞自我和他原来那群狐朋狗友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秦书却要苦兮兮地在学校补课,明德全然没有私立学校该有的自由松懈氛围,在这里,学生交一个人的学费,写两个人的作业,上三个人的课,十分之划算。秦书刚升了高二,正是学业繁忙的时候,天天从早上七点上课直到晚上九点才放学。 一大早,秦书就被秦秀叫醒,满脸怨念地看着水三开着玛莎拉蒂绝尘而去,而自己装好各种奇奇怪怪的书穿着校服准备去上课。 以前秦书都会乖乖地背着自己的书包,拿着秦秀给他做的早餐去学校,就算成绩不好,他也绝对是听讲最认真上课坐姿最端正的学生,就算老师实在讲的太过发威导致连秦书都不幸在课堂上睡着了,秦书也绝对是睡姿最一丝不苟的学生。 饶是秦书头脑并不精明,秦秀仍旧为自己有这么个儿子自豪,可是今天早上,她习惯性地把书包和早餐递给秦书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儿子嘴角一抽,秦书瞅着映着小猪佩琪的书包,眉头微微蹙起,犹豫了好久终于问,“那是什么?” “书包啊。”秦秀看看书包,没毛病啊,这可是小书之前最喜欢的书包了。她本来也觉得一个男孩子背着粉色的卡通包显得很幼稚,可是秦书有天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家就央求着秦秀给他买一个“社会猪”,还说什么水三哥哥最喜欢社会人了,如果自己有了一个社会的书包,水三一定会喜欢自己。秦秀当然知道水三肯定又捉弄秦书了,但是耐不过秦书的央求,她还是答应了他。然后秦秀发现自家儿子好像挺适合粉色的东西~果然是自己生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秦秀不自觉勾起唇角,母爱泛滥地揉揉秦书的头发,像往常一般哄孩子一样哄着秦书,“你看,书包上的小猪和咱们小书多像。好孩子都会乖乖上课听讲的,小书是不是乖孩子啊?” “~咳咳。”秦书差点没被呛死,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相处方式啊!他在到底是接受母上大人关爱智障的眼神洗礼还是背着粉色的猪书包之间纠结半秒,果断选择了背着书包跑了出去,走到花坛前方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晨跑回来的水天一,水天一像往常一般说了秦书最喜欢的话,“今天的小书也很社会呢!” 奇怪的是,今天小书竟然没有害羞地朝自己笑一笑,而是跑得更快了,在出门的时候还差点绊倒了。水天一狐疑地看着秦书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碎碎念,小书不会真的到了叛逆期了吧? 在上学的路上,秦书都默默把头低着,一边躲避着别人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一边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前十七年的人生经历,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大字,“混吃等死!”在遇见水三之后可能有所改变,由单纯地混吃等死变成了“嘤嘤嘤哥哥我喜欢你+抱着少爷的大腿混吃等死”,思及此秦书就觉得头疼,他想过千万种和水三的重逢方式,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样子。 混混沌沌地被当了十几年傻子的滋味确实不好,他就像睡在这具身体里面一样,只有极少数的时间是清醒的,其他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就像佛家所说的被封闭了五识的傀儡,那时候的他就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带着前世的执念,固执地想要履践着前生的诺言。秦书也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但是肯定要赶紧把自己的傻子形象重塑一下吧! 秦书在高中部仍旧是无人可望其项背的头号大傻子,蝉联着每一年每一科的倒数第一,就他这种拉低全校平均成绩的渣渣,明德居然还没把他劝退,足以看出水老太爷确实是个有权有势的狠角色。初中部的学生到校时间短,对高中的事情了解还不多,看见他这样的男孩子还是忍不住雀跃地交头接耳。 “啊啊啊!好好看啊,你们说他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女生甲尖叫嘤嘤嘤。 “这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女生乙盯着他的社会猪书包笑出了声。 “学长,我能不能加你□□啊?”一个清秀的女孩子被一群女生推搡着推到秦书面前,女孩子们窃窃私语,她红着脸跑小声跟他说,“我注意你很久了,想知道学长有没有,有没有女朋友。”女孩子的脸红的更深。 对待这种情况秦书一向是熟门熟路,前生他读过私塾也上过西学,除了那些想攀附秦家从小就要和秦书订娃娃亲的女孩子,学校里面秦书也向来不乏追求者,那年代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女孩子可一点不比现在的女生矜持,有个商会会长的女儿甚至给他写了两年情书外带着送车送房,当然秦书都拒绝了。 所以这种表白都是小场面。面对着女生们起哄的声音,秦书云淡风轻地摇摇头,对那个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的女生说,“谢谢你喜欢我,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说着秦书就准备离开,女生听到他的拒绝后几乎要急的哭出来,但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学长,我只是想认识你,我不会打扰你和你女朋友的,我不介意你有女朋友的。” “可是我介意。”秦书正色道,“他喜不喜欢我没关系,我既然喜欢他,就会对他负责。”说完这话,秦书很温柔地朝着那个女孩子笑笑,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那个女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那个笑容镇住了。 那真的是对一个人用情至深才会有的温柔表情,虽然不动声色,但却明确地表明了立场,不容得任何人染指。 女生在身后像是哭了,她的小姐妹们在一边安慰着她,秦书揉揉眉心,心底咬牙切齿把水三骂了一通,那南蛮子把以前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倒是乐得轻松,自己还得为他拒绝女生,怎么想怎么不划算,秦书心不在焉地将路边的小石子踢开,他低着头走路,前方却有个人堵在了他面前,那个人穿了一双棕色的马克靴,茶色条纹尼龙裤熨烫的一丝不苟。 秦书头也没抬就朝旁边让让想让那个人过去,但是他往左对面的人就往右,像是和他耗上了一样直直堵住他的路,秦书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人真的是太恶心了,躲都躲不掉,一道干干净净的嗓音,半打趣地说,“傻子,居然还有人瞎眼向你表白?” 秦书终于抬头,不出所料对上陆乔安那双半透着压抑的眼睛,陆乔安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自己和他本来就没什么过节,但是自从初二那年以后,陆乔安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秦书身边,背地里做过许多小动作。但是那时候水三还在学校,饶是水三再烦秦书,好歹也会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护着点。自从秦书和陆乔安毕业以后,学校里也不再有人找秦书麻烦,陆乔安应该是考到了北方的一个大学,和水三的学校隔了十万八千里,照理说他已经上了大学,也犯不着单独和秦书过不去,可是陆乔安放暑假回来后,一不旅游二不逛街,反倒是特别乐衷于来学校刁难秦书,除了陆乔安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秦书找不到别的解释。 秦书没像以前一样畏畏缩缩不敢说话,而是笑着回他一句,“巧了,今天瞎眼的人特别多,还有人瞎眼专门朝本傻子身上凑。” 陆乔安狐疑地打量他两眼,像是难以理解秦书突然改变的言行,秦书也不打算和他废话,错过身想去教室,却被陆乔安挡在了路上,陆乔安这人极其爱装,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行举止绝对绅士,他半带威胁地再次挡在秦书面前,“傻子,你怎么不结巴了?你以前怎么说话来着,哦,是‘对,对,对不起!’好久没听你说了,怎么,不给我来一段?就说‘对不起’” 陆乔安学秦书结巴的样子极其好笑,他们身边围观了不少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等着看秦书笑话,刚才对秦书表白过的女生有些幻灭地看向秦书,女生们开始窃窃私语。 “没关系。”秦书撇他一眼,高冷地留下一句,“对了,神经病的话记得吃药,不要觉得没人说你是神经病你就觉得自己不是,自信点,你就是。”语毕,秦书撞开陆乔安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就离开,女生们再也绷不住了,开始大笑起来,确实,比起秦书,陆乔安好像更像个傻子。 陆乔安看着秦书远去的背影,攥紧了双手,在人群的注视中灰溜溜跑了。 沐浴着妹子们崇拜眼神的秦书哼了一声,小小地骄傲了一下,以前想纠缠水三的妖艳贱货足足可以编成一个加强连了,秦少爷还不是以一敌百不带怕的!“本少爷可是身经百战见的多了好吗?”秦书直觉神清气爽连步伐都快捷许多。 第13章:你明天送我上学 秦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他和秦秀住在水家的阁楼上,水三的房间在三楼,上阁楼的时候有个转角,加了个隔间被建成了书房,本来是为了督促水三多看书多学习的,可是水三对书房里花大价钱收罗来的古书并不感兴趣,一来二去那个小房间就荒废了,倒是可惜了那么多书。 最近书房的灯却一直亮着,当然不可能是水三废寝忘食在里面学习。秦书不知怎么发奋了起来,每天十点下了晚自习之后还要再到书房学习到凌晨,水天一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觉得这是一个调戏秦书的机会,于是端着果盘带着酸奶过来玩投喂游戏,顺便还准备在秦书做到一加一等于几的时候给他辅导一下。 水三眼见着水天一衣着暴露地钻进书房,对其嗤之以鼻表示非常嫌弃,“老牛吃嫩草?”他这样说着,却忍不住顺着尚未被水天一掩紧的门缝看进去,秦书坐在书桌前拿着写着什么,他仿佛遇见了什么难题般眉头微微蹙起,笔尖在灯下晕开一圈金色的涟漪,打在他的侧脸上,半是温柔半是锐利。 “哼!年下才是真爱,你懂什么!”水天一对着他吐吐舌头,砰的一声关了门。 秦书全程就像没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一般,连看都没看水三一眼。水三哼了一声,对着关紧的门挤眉弄眼了许久,心里越想越不爽。小傻子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前找到机会就朝自己身边钻,最近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虽说见到自己也没躲开,可是眼睛里明摆着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甚至连打招呼都是恭恭敬敬地叫少爷好,虽说水三确实是听家里的仆人叫自己少爷听惯了,可是这话从秦书嘴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水三对自己的男性魅力一向极其自信,照照镜子觉得自己仍旧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既然不是自己出了问题,那一定是秦书出了问题。“靠!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水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秦书究竟怎么了,只觉得越想越生气,索性摔门进了自己房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面抽出一本《黑道少爷的天价娇妻》开始看了起来。 秦书全然没有意识到水三的情绪,他清醒了好几天,正忙着重塑自己在学校里面的人设,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水三。他在明德的定位是学渣,明德对学渣的待遇一向不怎么人道,秦书只去上了一天课就发现了情况极其不妙,全班都把他当成傻子欺负,就算是安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也总有人莫名其妙来挑衅。 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身边除了浅蓝色的垃圾桶,连个同桌都没有,班上的同学像是故意刁难他一样,零零落落的纸团都被故意丢在秦书身边,“傻子,帮忙捡一下垃圾!”秦书懒得和他们争辩,秉着爱护后辈的传统美德,秦书捡了差不多一个上午的垃圾。 温顺的态度招来的往往不是别人的尊重与谢意,而是习以为常后别人变本加厉的指使,所以当一个零食盒砸在秦书脚腕上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地朝着那个丢垃圾的男孩子说,“捡起来。” 丢垃圾的男孩子一看就流里流气,秦书对这个人有些印象。这个人叫刘奇,属于混混中最不入流的那一类,天天在班上欺负女生羞辱男生,尤其喜欢欺负秦书,仿佛看着秦书出丑能显得他多么厉害似的。班上的人大都嫌弃刘奇,却又不敢真的和小混混对着干,刘奇深谙欺软怕硬之道,把秦书当成了出气筒,每当他想要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对着秦书胡扯白赖一道。很大程度上,班上欺负秦书的这股恶习,就是刘奇引起的。 这两天刘奇应该又是看上了班上哪个女生,又开始恶意碰瓷,把盒子砸在秦书脚腕上后,他和他几个哥们儿就围了过来,嘴里尽是些不干不净的话,等着秦书像以往一样结巴着道歉,但是今天他们等了许久,也没看见秦书真的哭出来,倒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弯刀片儿一般的睫毛凛冽地搭在眼上,声音里是不容抗拒的命令,“捡起来。” 围在一旁准备看笑话的人们都被他这句给震惊了,刘奇也愣了,站在秦书面前像个傻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塑料盒砸在了脸上,饼干的碎屑洒在地上,刘奇的眉间也沾上了些许。这次班上的人总算反应过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原地拿纸巾擦手的秦书,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刘奇丢了脸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冲上来就往秦书身上扑,秦书毕竟也是个前土匪的压寨夫人,又参加过抗战,虽说打人他不在行,可是枪林弹雨里面躲避惯了,身体的反应还是极快。秦书一个灵活的闪身避开刘奇,又顺着他的方向一个借力把他丢了出去,刘奇磕到了下巴,龇牙咧嘴的样子好笑极了。 一直被他欺负的女生们终于看见他出丑,都噗呲笑出了声,笑过后又偷偷打量着一直被她们忽略的秦书,在女生眼中,一直傻乎乎的秦书其实也是挺可爱的,可是因为别人把他说的太过不堪,所以女生们总觉得和他玩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今天的秦书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整个人都多了一份生人勿近的气场,唔,或者是精明,刻薄的精明。 秦书顺着刘奇的目光看见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看上去有些神经大条,完全不懂这两人干嘛都看着自己。秦书叹口气,明白了这个女生应该就是刘奇喜欢的人,他看看还在地上抽抽的刘奇,还是忍不住以过来人的语调提醒他,“年轻人,以后别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关键看长相。” 刘奇从地上爬起来,甩甩手,丢下一句狠话,“这事儿没完,傻子你给我等着,明天晚上放学别想走!” 秦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扯出一张抽纸擦擦手,明摆着满脸嫌弃。女生们瞬间炸了,刘奇今天被整的这么惨,本来还有点害怕他的妹子们也忍不住开始嘲笑他,“噗哈哈哈神他妈年轻人!” “关键看长相,我爸是开整容院的,现在在预约半价哦!” “以前没发现,秦书还是个吐槽帝啊!” 或好奇或崇拜的目光朝秦书打过来,秦书在心中感叹,这个年代的学生们就是过的太闲适了才天天事情这么多,秦书一边感慨自己青春不再,一边想了想水三那张欠揍的脸,总觉得现在的水三还太嫩了,唉,年轻人啊年轻人,“年轻真好。”秦书颇有感触地走出教室去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水,结果刚回来就听见女生们在议论自己。 “这叫真人不露相。”一个女生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他其实是军区一个大官家里的童养媳~哎呀,男生怎么了!军人就好这口!” 噗~秦书呛了自己一口水。 等到真正开始上课,秦书才发现崩了学渣人设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他小时候读的是私塾,四书五经六艺史著,本本精通。长大后又被他爹逼着上了六年联合商学院,全英文教学方式下培育出来的英文水平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以前的底子没丢光,秦书学起语文英语历史简直是小菜一碟~除了数学。前世,在秦书还没有被水三抢上山头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文学家,所谓文学家,就是除了数学,什么都会~这几天秦书都在尽力刷数学题目,所幸他并不笨,虽说学的很困难,但也不是补不起来,沉迷于学习无可自拔的秦书自然照顾不到水三的情绪,加之学校里还有那么多动不动就想要欺负自己的小朋友,这精力完全分不过来啊。 秦书一边刷题,一边无可奈何地叹气,在一旁看他刷线性代数刷的不亦乐乎的水天一咽口唾沫,这故事走向怎么和自己想的不怎么一样呢?小书怎么不问自己一加一等于几呢?小书今天晚上怎么一点也不可爱也不对自己撒娇呢? 直到水天一出了房间,秦书都没意识到书房里面少了一个人。水天一当机立断地找到了拿着非主流小说看的泪眼婆娑的水三,水家姐弟交头接耳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秦书确实是到了叛逆期了! 凌晨一点左右,秦书终于把最后一道题写完,他揉揉酸痛的眉心,眼角因为熬夜微微泛红,熄了灯从书房出来,却被一个人挡在了面前,手臂被紧紧扼住,太过靠近的距离总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逼迫感,秦书认出来对面是水三,也不躲,任由他把自己堵在墙角。 “秦书,站住,我有事问你。”迎着月光,水三的脸出现在秦书视线里,他难得这么严肃,严肃中又带了些别的什么,水三看了秦书一眼,又立刻移开了眼睛。 秦书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索性倚在门框上等他说话。 相较秦书的落拓大方,倒是水三忸怩良久,摆出一副很凶的表情,声音却委屈的跟个二哈一样,“傻子,你以前那么喜欢老子,现在怎么能不喜欢我了呢?你说你是不是病了?” 秦书,“~” 你才是有病好不好!大半夜不睡觉来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吧!不喜欢你就是有病?什么鬼~ 秦书哭笑不得地啊了一声,很是不能明白水三的脑回路。 水三委屈更甚,却还是死要面子地继续冷着脸,“我也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这样挺好的。就是,就是~”水三说不出来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只觉得秦书不搭理他让他很不舒服。支支吾吾地组织了很久言辞,却还是表达不好,对面的秦书明显是累了,眼睛半眯着,垂下的眼睫在凉玉一般的面上蒙上一圈阴影,眼角红红的带着水汽,心不在焉的样子。 水三更急了,“卧槽傻子你认真一点听行吗?这是战略问题啊!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别藏着掖着哥给你治啊你现在这个态度很容易失去哥的好吧!你~” 在一旁早就听得不耐烦的秦书挑眉,堵在了水三喋喋不休的唇上,许多年未曾唇齿相亲,生疏了不少,秦书小鸡啄米一般吻在了水三嘴角,双手绕在水三脖子上,水三呆在原地,极度紧绷的神经完全麻木了,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卧槽,这是什么神展开?果然,秦书还他妈是个傻子,觊觎着哥的美色!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位成芳心纵火犯的秦书把头埋在水三怀里,软软地蹭了两下,声音里的疲倦很是明显,“南蛮子,我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你。” “啥啥啥啥~啥?”水三仍旧没搞清楚状况,秦书就已经抱着书上楼了,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学校有人找我麻烦,你明天送我上学。” “?”水三在心底绕了一个大弯,联想到自己看过的n本言情小说,突然明白了秦书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原因,原来小傻子是想求自己帮他解决那些欺负他的人啊!自己正像无数的黑帮大佬一般面临着道德与美色的抉择,水·黑道教父·社会·三心中沉痛无比,朝着正上楼梯的那个背影沙哑着嗓子道,“就算你不亲我,我也会帮你的,你又是何苦~” 秦书脚一抖,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来~ 第14章:狐假虎威 水三因为秦书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个吻辗转反侧了大半夜,这傻子不会是想扮猪吃老虎吧?水三的情史一向丰富,从可爱萝莉到霸道御姐他都撩过,不论是表白还是分手,永远都是他占主动,可是遇见秦书之后他的感情世界就一直处于崩坏状态。 今天秦书那个吻实在太过生涩,以前水三接吻都是被一种生理上的快感支配着,今天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来拿反客为主都不会了,心口如同被一股极酥极麻的电流淌过,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在秦书停止那个吻的时候,他还陷在萦绕在唇齿间的果香之中,甚至又那么一瞬间安他想把那个人按在墙上欺负,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害怕。 水三的指腹不经意间就抚在了唇角,秦书的气息仿佛又盈满了身侧,身体有了反应,水三低声咒骂了一声,朝卫生间走去。楼上那个人,他妈的绝对是个妖精! 第二天清晨,秦书纠结了许久要不要叫水三去学校给自己撑腰,在想到水三昨夜委屈巴巴地揣测自己是想利用他时打了一个冷颤,果断放弃这个念头。结果他还没走出院子,就看见水三顶着硕大的一对熊猫眼斜倚在玛莎拉蒂上,双手环在胸前,抱怨一声,“你属乌龟的?这么慢。”说着却为秦书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随后自己也吊儿郎当地坐了进去。 一路上水三都像是闹着别扭一样,一句话也不和秦书讲,没到秦书被那双哀怨的眼神折磨到觉得应该为自己昨天晚上的动机辩解一番的时候,水三都会摆出一副沉痛的表情,用冰凉且威胁的语调说道,“你现在不说话比较好。” 秦书对着他翻一个不甚明显的白眼,扭头看着窗外不再言语。倒是水三时而从后视镜里看他两眼,极其看不爽秦书的态度。 终于到了学校,水三以往可是明德的校霸,在明德颇有些英勇故事流传下来,后来的混混都把他当作偶像明里暗里崇拜着,更别说他最后可是考上了zy军校,不管是出于为学校争光还是巴结秦老爷子的目的,总而言之水三的照片是在光荣榜上常年挂着了。以前单是一张不大上镜的照片就已经把学校的无知少女们迷得晕头转向了,据说自那以后,zy大学的报考率都直线上升。 所以今天水三和秦书一起走进学校的时候,亮瞎的可不止几个人的狗眼。 小混混门宛如看见了偶像一般迎风流泪,满腔的豪情壮志难以言说。女生们看着两个超级养眼的帅哥并排走着,疯狂地偷拍他们的照片。秦书还穿着校服,一身干净疏离的书生气。水三周身张扬的上位者气质掩都掩不住,墨镜被他挂在衬衫领口,领口被拉下的地方露出明显的肌肉线条。他们走的急,没注意到人群里一直有道目光紧紧地黏在他们身上。陆乔安隔着人群看着他们,不知为什么极其激动,连嘴角都不自觉地抽动着,几乎是诡异狰狞地弯出一道弧度,小声地自言自语,“水三,你还是回来了。” 而现在,水三几乎是面色不善地跟着秦书上楼,他们到校时间比较晚,教室里面已经七七八八坐满了等着上课的学生。高二31班里喧嚣着,学生们你追我赶地打闹着,秦书刚进教室就发现自己的课桌被推倒了,书本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垃圾桶旁边,一片狼藉。 秦书挑眉,想都不想地看向正和一群男生有说有笑的刘奇,刘奇笑的极其欠揍,朝着秦书吹了一个口哨,“呦傻子你回来了?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把你的课桌推倒了。”说完又极其浮夸地问周围的男生,“你看见是谁干的了吗?那谁,你呢?” 男生们都配合着他表演,齐声说没看见。 刘奇腆着一张脸看向秦书,满脸都写着“看吧看吧就是老子干的哈哈哈傻子你能奈我何?” 神奇的是秦书半丝也没有生气,看着他的眼神甚至带上了~怜悯?刘奇的脑袋还没转过来,就看见一个人出现在秦书身后,那个人极高,英俊的面上挂着邪气的笑,仿佛他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语调里确实明显的命令,“给你三十秒,把他东西捡回来。” 水三不说话的时候,带着士兵的戾气和三分匪气,斜眼看人时气场尤其令人不寒而栗,刘奇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但是他暂时还没想起来他就是被小混混们奉为大哥的水三,否则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继续争辩,“凭什么叫我捡?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砸的?” “爷不管是不是你砸的,可是爷看你不顺眼,就想叫你捡。”这句话说的蛮不讲理,极其蛮横,他也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水三看着垃圾桶旁凌乱的课桌以及躲躲闪闪等着看热闹的旁观者们,不知为什么觉得气闷,他难以想象秦书以前就是这样忍着,直到今天才叫他来帮帮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找自己呢?自己一定~思及此水三却愣住了。他好像没什么资格替秦书打抱不平,毕竟以前欺负他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一旁的刘奇早被他吓得超后退了两步,却还是死撑着反问一句,“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都说了,不,不是我~” “这样啊。”水三的面色变得愈发阴冷,虽说还是笑着,却很礼貌地朝周围一个女生问了一句刘奇的桌子在哪里,女生哆哆嗦嗦地指向一个凌乱的课桌,水三点点头算是道谢。下一秒教室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碰响,木制的桌腿被活生生踢断,铁制的桌面也被随之而来的一脚踢得凹陷进去。 “现在,你还想讲道理吗?”水三在部队上炼出来的体力可不是盖的,负重三十公斤环山跑都不在话下,拆一个课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玩儿似的。刘奇被他的眼神吓得抱住头开始惨叫,吓得腿都软了,大叫着对不起对不起,忙不迭地躲到秦书身后开始求饶,“秦书对不起,我不应该偷偷砸你课桌,我马上给你扶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秦书看着水三出神,被他这么一央求,竟然忍不住笑了。秦书不常笑,但是真正笑起来真的要命,凉玉般的面庞生出暖意,长而卷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窝处打下阴影。刘奇以前顶多看见过秦书傻子一样的笑容,今天却被这个半是讥诮半是好笑的笑容晃了眼睛,秦书的语调凉凉的,听上去很舒服,“没有下次了,你会欺软怕硬,我会狐假虎威。彼此彼此。” 叮的一声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准时进教室,却正好看见了这极其混乱的一幕,教室里一片狼藉,学生们把两个人围在中间。刘奇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忙不迭躲在班主任背后,“老师救我!秦书带人打我!” “秦书,滚过来!”班主任下意识就开始吼,秦书却充耳不闻。班主任只好咳嗽一声,正想假以辞色,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却忽然转身,班主任即将出口的责备被硬生生掐断,沉默了许久,转变成近乎谄媚的招呼声,“是三少啊?怎么回学校都不和教务处说一声,老师们好做一下准备,水将军近日身体可好?” 他们所知道的水家三少爷,确实只有水三一个。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个英俊而邪气的军痞就是光荣榜上的男神,一瞬间教室里尖叫声不断,刘奇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谄媚和难以接受的表情相互转换,最终定格在一个想哭的表情上。 水三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戴上墨镜,一把拉住秦书的胳膊将他拉到班主任面前,“老爷子身体不错。老师,咱们去办公室吧,我挺想知道我弟弟怎么就要滚过去了。” 教室里明显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第15章:他是我的人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秦书见识了所谓特权阶级鱼肉百姓的犯罪现场,水三在办公室里翘着个二郎腿,悠闲地和秦书聊天,完全把周围围着的一圈教务处主任当空气,这些以前颐指气使的领导连个话都不敢大声说,一个个温柔地像是孙子一样给水三端茶递水。 教务处主任正对秦书的班主任进行尖锐的批评,从教学方式批评到思想觉悟。不得不说教务处主任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在面对可以抱大腿的水三爷面前,连骂人都骂的更加虎虎生风。一边骂一边偷看水三一眼,水三面上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反倒是对着秦书眨眨眼睛,眼睛里沉淀着隐约的得意。 秦书心里骂了一声傻子,至于吗?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着这种事情。 教务处主任的批评终于到了总结阶段,以一句热情洋溢的“在咱们明德,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像这种欺负同学的事情的!秦书还是三少的弟弟,老王你觉悟怎么就这么低呢?这个月奖金就别想要了!”作结。随后两个脑门蹭亮的老男人面色凝重地看着水三,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水三看着秦书不说话,秦书叹口气,对着两个老师微微点点头,“没关系的,以后注意就好。”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水三扬眉吐气地迈开大长腿朝前走,很有和秦书勾肩搭背的冲动,水三下意识地想揽住秦书的肩膀,却被秦书一个闪身避开,秦书高冷地看他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水三明显不爽,他水三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秦书这种过河拆桥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秦书?” 秦书挑眉。 “你不高兴?”水三觉得秦书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昨天见他的时候还只是疏远,今天却带了几分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不知是从哪个时间开始就突然如此。“从进办公室开始你就不高兴,为什么?” 他们两人对面站着,明明相隔不过一米,却像是隔了一道深邃的时间裂痕,秦书隔着光阴看着和往年面容无二的水三,却突然觉得深重的陌生感。秦书很想告诉他自己和他之间经历过什么,可是记忆太多杀孽,话到嘴边又被吞下去。 从小秦书都会做恶梦,梦里面是无数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都穿着军装,满世界的灰绿色充斥着震天动地的辱骂声,梦里面的秦书醒不过来,不管躲到哪里,辱骂声和剜脑般的痛感仍旧如跗骨之蛆一般跟着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会想着,有个人来带自己走就好了,谁都可以,只要有那么一个人。 痛苦中秦书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问他,“你相信来世吗?” 那句话太过温柔,仿佛给予了他所有的温情与救赎。 “我信的。”秦书听见自己这样说,今生太痛苦了,若有来世多好。 “有个人会带你走的,你得等他。”那个人如是说。秦书努力追寻着那道声音的源头,终于看见人潮的尽头,一个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等你把一切都记起来的时候,就会如你所愿。” 痴痴傻傻的秦书于是在心底多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他连秦秀也没有告诉,他一直在偷偷等着,等着那个据说会带自己走的人。随着年岁的增长,秦书偶尔会把什么都记起来,可那只是瞬间,下一秒他就会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看见水三的那天上午。 水三朝他走来,对他说了什么他完全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当那个人靠近他的时候,脑海中有个声音温柔笑了,“你瞧,他回来了。” 从那天起,记忆的闸门先是开了一个小口,随后便以决堤之势一发不可收拾,秦书记起了所有,可他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突然把一切忘掉。 他的时间不多,他怕极了,怕自己又变成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他怕,如果连自己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还记得他们的故事呢? 可是现在的水三不喜欢自己。 秦书看着水三,眼底红红的,却挺直着脊背,是强硬又抵抗的态度,开口竟然带着他自己听上去都觉得过分的委屈,“你说我是你弟弟?” “啊?”水三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你天天叫我哥的吗?” “你把我当弟弟?”秦书咬住唇角,眼中水汽氤氲,给人一种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感觉。“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吧?若我叫你儿子,你是不是就把我当爹了?” “卧槽秦书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水三被他几句话激得起了火,他从小被人们捧着狂妄惯了,真发起火来比谁都混账,水三低头看着秦书握紧拳头,指节咯咯发出响声。“你今儿说的都是些什么混帐话?老子看得起你过来帮你,完事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不识好歹!” “谢谢三少看得起。我确实脑子有病,耽误您时间了。”如果水三心情稍微平静一点,他就能发现秦书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硬撑着站的笔直,和水三对峙着。 水三被他的态度激得火气窜了上来,他一把扯住秦书的前襟,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秦书说,“你他妈再说一个字试试?” 这句威胁的话实在说的太重,秦书的衣服上的扣子勒到了他的脖子,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划痕,他疼得吸了一口气,受惊一般抱住水三的拳头,连声音都微微发着颤,像是嫉妒生气混杂着极度的难过,听上去竟是十足的灰心,“水三,你要打我吗” 水三打了一个激灵,神智终于回到了身上。他放开秦书,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离开了。 秦书捂着脖子吸气,扶着墙的手微微蜷缩着,许久都没缓过劲来。 角落里突然传来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秦书的神经瞬间警惕起来,看向身后。陆乔安不知道在角落里偷听了多久,面上挂着让人心底生寒的笑意,身后一群小混混不怀好意地看着秦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手中的铁棍微微晃动着,挑衅一般对着秦书吹吹口哨。 “啧啧,太难看了。”陆乔安堵在秦书面前,恰到好处地断了他的去路,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一般将秦书上下打量了一遍,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森冷无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傻子你喜欢水三啊?” 这时候学生们都还在上课,校园角落的花园也不大可能有人来巡查,秦书不搭话,眼睛却留意着有没有死角可以逃跑。“没用的,水三已经走远了。”陆乔安自然也发现了秦书在寻找出路,“秦书啊,你怎么不乖乖在水三背后躲好,一定要把自己送到我面前吗?” 他满以为秦书这次真的逃不掉了,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再伪装,半分谦谦君子的气度也没有了,秦书被一群人紧紧围在中间,什么武器都没有。陆乔安摆出胜利者的怜悯,朝后退了几步,想像以前一样看着秦书被欺负。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秦书不像现在一样,以前秦书就像一只乖巧的兔子,现在的秦书却成了一个狡猾的狐狸。 有趣,很是有趣。 陆乔安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他几乎是狂热地准备欣赏着秦书向他求饶时的哭泣,可是这时候他却听见了一声冷笑,极轻也极短,讥诮无比。 陆乔安皱眉,正对上秦书墨色的瞳孔,秦书活动活动手腕,看着陆乔安的表情半是嫌恶半是嘲讽,“你这个人吃相才真是难看,你这么见不得我,是因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陆乔安刚想接话,秦书却将中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后轻轻浅浅地笑了,“你也喜欢水三吧?” 那一群跟在陆乔安身后的小弟们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陆乔安大叫着胡说,恼羞成怒地对着他们吼,“再看就都给我滚!都愣着干什么!打,朝死里打!” 一群人朝秦书扑了过去,秦书笑意更深,他一个顺手借力把扑向他的一个男生扔开,又折了他的胳膊抢过男生手中的钢棍,混混们看他出手这么凌厉,一时间竟然不敢再朝前去,秦书把钢管在手中掂量掂量,又对着陆乔安说,“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他是我的。” “打死他!”陆乔安几乎疯狂了喊出这句话。 与此同时,教学楼。 被罚在教室外面罚站的刘奇半分没有悔改的意思,正对着手机屏幕打游戏,陪他罚站的一个哥们儿很是沧桑地拍拍刘奇的肩膀,“今天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今儿丢的面子,马上就能找回来!悄悄告诉你,已经有人帮你报仇啦!” 刘奇嫌肉麻地抖开他的手,“艹!谁说老子难过了?今天老子看见我男神了,心情好,难过个屁啊!” “啥?”一旁的大兄弟明显没弄清楚刘奇在说些什么,刘奇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以前水学长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就崇拜他,花了三百多块钱才通过他一个小弟加了他游戏帐号,卧槽你是没见过他那个操作那个手速啊,敢找他打匹配的最后都别提死多惨了,老子找代练氪金才砸的几件神级装备,转手就被他洗过去了。”对待自己的偶像,刘奇还是很乐意砸砸钱的,所以今天他认出和秦书一起来找自己麻烦的人是水三后,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喜滋滋地出来罚站不说,又怀念起了和男神一起打游戏的时光,最玄幻的是,水三今天竟然也在线,不过十几分钟又赢了一局。 刘奇身边的男生啊了一声,还是接受不了,“他把你桌子都拆了,你还这么崇拜他?” 刘奇头也不抬地说,“这妥妥的必须要崇拜啊!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出气报仇是什么鬼?” “ 卧槽不好了,我刚刚听说水三那弟,秦书对吧?被陆老大堵了,说是带了一帮人要教训他!现在怎么办啊?”男生面色大变,刘奇却兴奋地嚎叫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还能怎么办,赶紧给水老大通风报信刷一波存在感啊!” 第16章:理不直气也壮 水三的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跳跃,手速快的惊人,他正在玩的这一款游戏叫“银河帝国”,是水三他爸水安仁旗下产业,多人竞技,属于那种要是没技巧,连砸钱都练不起级的游戏,这个游戏刚出来的时候被业界嘲讽,其它人都觉得这款游戏太难玩家体验感太差,绝对要凉。水安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笑笑,直接开了一个直播间直播水三和一个职业玩家打匹配,两个人炫酷的操作和游戏华丽的界面瞬间吸粉无数,当然水三的脸全程都打了马赛克。 这局游戏队友略坑,他故意从列表里面选了几个技术特别渣的玩家和自己组队,猪队友没有辜负他的厚望,都上赶子一般去给敌方送人头,终于一个叫“你主宰我崇拜!”的队友觉得有点负罪感,暗戳戳打了一行字问水三,“水老大,您怎么不骂我们啊?” 水三刚刚被秦书气得不轻,满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玩游戏自然是并不会放过大杀四方的机会的,但是如果他和他原来的满级搭档们组队,那就赢得太没有悬念了,水三在屏幕这边沉默半晌,开了世界语音,低沉醇厚的嗓音里是不羁的痞气,“你们尽管送人头,不然敌方老被我秒杀,游戏体验感不好。” 敌方瞬间炸毛了!什么人这么拽!围攻他,赶紧的围攻他! 当敌方英雄在水三旁边集合的时候,屏幕这边的水三勾唇,正准备放大招让他们团灭,却突然听见id:你主宰我崇拜发过来的语音,刘奇也不管水三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开始在对面咋咋呼呼,“水老大!不好了,我刚刚听说,陆乔安找人把你弟围了,要打他,他们现在在致远湖那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靠!”水三骂了一句,随后头标暗了。游戏界面显示他的帐号已经下线,敌方终于抓了他的队友们,集体对着他们一顿炮轰,game over! 刘奇拿着手机发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又输了,瞬间瞪大眼睛欲哭无泪,“我草草草哦老子的顶级装备啊!” 陆乔安袖手旁观地站在人群外面,眼前是晃动的人影和不断传来的吃痛叫声。场面渐渐失控了,他原本是想教训秦书的,可是秦书那个傻子的反应竟然异常地迅捷,在一群混混之间游刃有余地周旋,有不少人身上都挂了彩,秦书像是穷途末路的动物一般微微弓着身,眼神锐利地在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可是秦书的攻击明显技巧性高于杀伤力,他拿着武器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淌下,沾湿了前襟的领口,果不其然,当那群小弟再次围上去之后,不出五分钟秦书就被他们七手八脚地压在地上,陆乔安看着他硬撑的样子笑了,缓缓走到他面前,用皮鞋的鞋尖将秦书的下巴抬起,秦书把头侧过去,眼睛里满是厌恶。 “秦书,你怕水三吗?”陆乔安说着半蹲下来,一手扯住秦书的发尾,逼他直视自己。“他是个混账,从小就喜欢欺负人,几乎每个月都要换女朋友,他打人没人敢说个不字,触犯校规却不被惩罚,这个学校里每个人都怕他,你也怕他对不对?” 陆乔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秦书这些事情,其实陆乔安才是学校里面最早认识水三的人,他自小家教极严,父母对他的几乎冷淡到如同陌生人,家庭里面说的话也三句不离成绩,在那种精英教育下的家庭长大,他天生就认为人生来都是要遵循规则的,可是水三却打破了陆乔安信奉的规则,他和陆乔安几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这种存在让陆乔安觉得危险,但是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故意和水三做对,故意和他打架,如同他没有注意到,是从哪一天开始,那股病态的厌恶已经畸形生长,变成了近乎疯狂的喜欢。 水三和许多人谈过恋爱,陆乔安并不特别地觉得难受,可是在看见秦书的时候,他却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就是他为什么厌恶秦书,他厌恶一切让他觉得不合常理的东西。 秦书被他的自说自话逗笑了,笑过后声音愈发冰冷,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竟沾染了几分顽皮,他蛊惑地开口,“我不怕他,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靠近点我告诉你。” 那副模样实在太过蛊惑,陆乔安愣了愣,竟然真的靠近些,手下们压着秦书的力道也些微放松,就在那一刹那,秦书眼神一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压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翻身将陆乔安压在了身下,手臂锁在他的颈脖上把他制住,秦书环视一周,朝围着他的混混努努嘴,又低头问被锁得死死的陆乔安,“小朋友,恃宠而骄听过没有?他喜欢我,所以我不怕他。” 陆乔安眸色一暗,对着他那群小弟恶狠狠地吩咐,“别管我,打他!他不敢对我动手!” “他不敢,那我呢?”一道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秦书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他刚想叫一声水三,却觉得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清了。 水三到底是赶过来了,看见秦书手臂上深深浅浅的青紫伤疤,面色不善,直接上前踹翻了几个小混混,其它人一见是水三都下意识后退,退在后面跑都不敢跑。水三直接走到秦书面前,一把揪住陆乔安的衣领将他扔出去,这一下力气够大,陆乔安后背砸在假山上,传来清晰的一声碰响,水三面色发青,面色冰凉的像是要吃人,“陆乔安你他妈真的有病!好好上大学行吗别天天跑回来跟个傻子过不去,再他妈在老子背后蹦达,老子干死你!” 说着水三准备把地上的秦书拉起来,秦书怔怔地坐在原地,朝他眨眨眼睛,一副没弄清楚状况的样子,水三总觉得不对劲,但是他今天下午才和秦书吵过架,心里面还窝着火,看着秦书可怜兮兮的样子,虽说心软,嘴巴却还是硬气,“怎么了,坐地上还坐上瘾了?” 秦书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仍旧迷茫无比,他记得自己之前是在水家等水三回家来着,还在秋千上睡觉来着,怎么突然就跑到学校里了?两手全是灰尘,被蹭破的手心火辣辣地疼着。往左看,哥哥凶巴巴地朝自己发脾气,往右看,大魔王陆乔安靠在假山上吐出一口血沫子,往前看,一群拿着钢棍的黄毛混混对着自己面色不善。秦书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这个世界的,他在心里盘算许久也搞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境地,撇嘴开始抽抽搭搭,委屈无比地朝着水三撒娇,“我错了,哥哥你不要生气。虽然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就算我错了好了呜呜呜呜~” 所有人的下巴几乎都要掉到地上,心里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三观被’轮了个七零八落。 陆乔安差点没再喷出一口血,多年以来保持的高逼格瞬间喂了狗,咬牙切齿直接开始骂娘,“卧槽秦书你恶不恶心!这样装有意思吗?” 水三大脑短路了片刻,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秦~小二货?是你吗?” 抽抽搭搭的秦书张开双手,把受伤的掌心拿给水三看,哭的愈发凄惨,“哥哥,疼!” 那伤口太过狰狞,水三顾不得纠结秦书是不是间歇性变傻了,他开始对那群欺负秦书的人施以拳脚,最终被揍得遍体鳞伤的小混混们扶着他们同样遍体鳞伤的陆老大落荒而逃,逃之前陆乔安悲愤而又哀怨地对秦书说了句,“装逼招雷劈!” 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秦书因为浑身是伤走不动所以被水三扛在背上,他乖巧地趴在水三背上不说话。倒是水三没忍住,“你真不记得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了?” 秦书摇头。 “卧槽你不会是被陆乔安那个傻逼打傻了吧?怎么会有人突然失忆啊?”水三越想越不对劲,要说失忆就算了,可是秦书一前一后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啊!思及此,水三有些悚然地想到了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桥段,“那啥,小傻子你家有没有精神病史啊?” 水三刚说完,肩膀就被咬了一口,秦书尖尖细细的虎牙倒像是用了十成力气,仗着自己是病号,理不直气也壮地反对,“我不是神经病!” 水三叹口气,继续任命地把秦书往家里背,心里却早已经下定主意要带秦书去看医生。 第17章:表白 秦书这个人典型的吃硬不吃软,只要水三态度稍微缓和一点,他就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但只要水三稍微冷下脸,秦书立刻就乖乖地坐好,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而此时,秦书被水三强迫着坐在心理医生面前,白大褂的医生低头研究了许久秦书的身体检查报告,“丘脑大脑功能区无明显病变,无家族遗传病史,无社会生活障碍。三少,按照临床症状来看,他并没有什么潜在或者显性的心理障碍,就你的叙述看来,他在人格突变期间,也只是增强了应激能力和学习能力而已,并不具备攻击性。所以我不大认为他有精神病,可能就是单纯的反应迟缓,这种现象在医学上也是可以解释的,很多病患先天地有些社交恐惧症,临床表现为自我封闭,但是这是可治的,再自闭的患者,也有他们愿意依赖和倾诉的对象,在强烈的情感刺激之下,他们可能产生与平时不同的言行,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到底是什么人活着什么事情给了他这种刺激?” 在医生说道“我不大认为他有精神病”的时候,水三的袖子突然被扯了扯,力气很小,带着试探,他下意识低头,看见秦书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眼角挂着两滴泪珠,嘟着嘴嗫嚅地说,“哥哥,我真的没有生病。” 秦书讨厌心理医生的注视,仿佛那双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带有什么魔力,深邃如同漆黑的潭水,死去多年的死水里埋藏着死去多年的秘密。他不安地挣扎着,却被水三加大力气按在躺椅里面,秦书撇撇嘴想哭,却在看见水三蹙起的眉头后又忍了回去,可怜兮兮地朝椅背上缩缩,像是受了伤害的小动物一般,虽然他不知道哥哥在和医生说什么,但是看他们神色都很凝重的样子,秦书很害怕,他又扯扯水三的衣角,这次加大了力气显得很是迫切,“哥哥,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心理医生眯上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书的反应,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的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桌面上,发出笃笃声。 倒是水三闻言愣住了,秦书见他不说话,拉住他衣角的手也呆住,不敢再动,水三仍旧不说话,秦书低下头不看他了,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水三的衣角,秦书低垂着眸子,长睫毛在面上打下阴影,给人一种莫名的伤感。 水三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水三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有些负罪感地揉揉秦书的头发,半晌叹气,“你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奇葩想法啊!谁讨厌你了?” “看来刺激源找到了。”心理医生神秘一笑,仍旧一脸蒙圈的水三问了一声啥? 医生手中的钢笔灵活地打了个转,笔尖指向水三,“你。” 水三和秦书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街头华灯初上,汹涌的车流来来往往,行人们匆忙赶路,一派人间烟火气。高架桥上堵车,水三有些烦躁地看向窗外,医生的话还萦绕耳际,“照症状来看,患者无明显的人格突变倾向,间歇性的性情大变都在你面前表现地最为明显,很明显,他只在乎你的看法,建议你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毕竟小傻瓜比较温和,如果过于精明的人格成为常态,那三少可能就要头疼了。”水三有些头疼地吸一口气,又看看在副驾驶座上吹自己刘海玩的秦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秦书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突然抬头看他。秦书是那种典型的桃花眼,哪怕就是不经意地微微挑眉或是斜眼看人,都能让人心头一颤。可是当他一脸单纯地盯着你看的时候,眼睛却剔透干净,宛如孩童。水三被他的眼神看的一愣,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眉心一凉,秦书不知什么时候按在他眉间,轻轻按在他皱起的眉头上,小心翼翼地抚平,他的身子微微侧向水三,是一个前倾的姿态,看上去很是迫切,结结巴巴地对水三说,“哥哥,我,我会努力变好。” 水三不解,秦书更加紧张了,凑得更近一点,他软软的头发有些蹭到了水三的眼睛,像是一只温软的小动物一样,无害极了,“如果,我变好了,哥哥会不会,喜,喜欢我?” 窗外是闪烁着的霓虹灯影,远处是汩汩流动的江水。秦书那样认真地问他,那双剔透的眸子里蛰伏着水三看不清的东西,像是一段被遗忘的故事,溯洄多年,就盛在秦书眼睫掩盖的眸子里。 心跳慢了半拍,水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勾手将秦书揽在自己面前,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扣在秦书的后脑上,吻了上去。淡淡的果香从秦书的发间传过来,秦书无可适从地僵住了,大大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水三本来只是蜻蜓点水地在印在他唇角,秦书吱唔着叫了一声哥哥。 像是很不满意秦书的反应,水三极其轻微地呵了一声,唇瓣离开片刻。水三的脸背着光,秦书看不清他的表情,水三平日里邪气的眉眼这时候平添了些压抑着的侵略性在其中,秦书看不懂,只下意识地害怕,身子不自觉地朝后缩缩,就这个动作激怒了水三,他几乎是扯着秦书的发尾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更加深刻地吻了上去,秦书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了,深重的缺氧感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只能尝试着想把水三推开,但是手臂完全没有力气,还没推开就已经从水三的手上滑落,水三吻得更深。 “哥哥~”秦书连声音都在微微打颤,口中腥甜的气息宛如灭顶的潮水,像是要把自己吃干抹净,他终于害怕了。 这时,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队伍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鸣笛。 水三终于放开了秦书,车速开到最大码。车内有那么一段时间静的只听得见他们两人的喘息声,水三调整了姿势,勾起唇角问秦书,“之前偷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 “啊?”秦书的唇角被蹂.躏地一片猩红,眼角微微发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亲过水三。 “上次就想教你,这才是真正的接吻。”水三痞里痞气地看着他笑,“还有,你不用变好,就这样也挺好。” “啊?”秦书愈发觉得难以理解,哥哥不要自己变好,那是不是哥哥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意思啊?思及此秦书委屈巴巴又想掉金豆豆,但看着水三不坏好意的笑容,又觉得现在情形不对,抽抽搭搭好歹又把哭腔收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水三对秦书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欲说还休懂不懂就想哭两嗓子的行为很是难以接受,看他奇奇怪怪的表现就知道这个傻子又想偏了,水三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反手给他一个爆栗,“老子的意思是,就算你不好,哥也喜欢你,懂?” 被敲了头的秦小书捂着吃痛的额头直吸气,摇摇头又猛地点点头,眼睛定定地看向水三,眨巴眨巴后终于反应过来,哥哥!喜!欢!自!己! “真真真真真的吗?”秦书结巴,激动的脸瞬间红透。 “假的。”水三专心开车,懒得理他了。 “哥哥别,害,害羞。我,我挺讨人喜欢的!”秦书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乖孩子,妈妈喜欢自己,天一姐姐也喜欢自己,佣人阿姨和伯伯们都喜欢自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水爷爷看见自己也会忍不住揉揉自己的头。综上所述,秦书觉得自己可招人喜欢了! 全世界最讨喜的秦小书说着就朝水三身边蹭,软软的头发蹭在水三颈窝里,水三瞬间嫌弃感爆棚,卧槽以后还是说讨厌他吧,这傻孩子怎么跟只狗一样黏人? 第18章:合同 近日整个陆家都陷入了低气压,原因无它,一言以蔽之,就是网游界只手遮天的巨头,陆三他爸陆安仁,遭遇了生意史上的滑铁卢。 陆家的公司最近新推出了一款游戏,主题是真人角色扮演竞技。据说为了迎合当前市场需求,这个游戏被定位成了战争偶像型。虽说陆三并不大明白游戏总策划的脑洞,更加不明白战争类游戏怎么也可以和偶像型扯上联系,但是从这个游戏的名字《乱世贵公子》中,其中二以及给主流之气就可见一斑。 游戏的背景设立在民国中期,新军阀割据兼并导致战乱连绵,举国兵匪横行。乱世动荡之中,有四个狂拽酷炫吊炸天的花美男,不爱美人与金银财宝,只想为国为民捐躯作战,他们分别是,官二代,富二代,学二代,匪二代。为了祖国统一大业以及中华民族的未来,逐一投向了抗日伟业之中,这个游戏涉及多项历史事件发生时间,立志从小人物的眼光看中华民族的抗战史,npc一水儿的美女特工精英知识分子铁血军阀以及日本人。 总而言之,在游戏总部官宣出来的设定里,这个游戏简直热血爱国还红专,又因为其对历史事件的随机问答题闯关,还未出先热被打上了“历史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必备游戏”的名头,堪称2018游戏界最受期待的正义感爆棚荷尔蒙刷屏的游戏呢!(才怪!) 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妥妥的是一款民国版“一起来看流星雨”,乱世版“流星花园”!编剧大大很明显发现了腐女市场蕴含的无限商机,把台词剧情写的基到飞起。游戏一共有两条主线,富二代和官二代主要负责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什么富二代少爷被官二代按在墙上,少爷冷冷道:“你的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啦!;腹黑富二代少爷骗官二代兵变,却在反戈一击时讥诮道:“你只是我走的一步棋”啦!;而学二代和匪二代各种强制霸道日久生情啊,小学霸被抢上山头当寨主的师爷,寨主天天调戏书生,“书呆子,爷救了你,真不考虑以身相许试试?”,再不然就是土匪头子皱眉,对小书生邪魅一笑,“你除了算计爷还会做什么?” 这四个美男就是妥妥的“民国f4”设定啊!打着竞技的幌子,走着偶像剧的路子,刷着小鲜肉的颜值,专为乙女设计的大型yy现场啊! 哪怕设定一出台就遭到了一些人的吐槽,但是《乱世贵公子》的热度却始终高居微博榜首,自发布起热度从没下前三,妹子们简直是奔走相告。灵犀科技在游戏场景架构方面一向是美型美型再美型,华丽华丽再华丽,这款游戏作为重点的投资对象,除了放出动画宣传片外,还准备聘请几位当红的小生拍mv来宣传造势,灵犀科技财大气粗,选的都是一些辨识度高的流量小鲜肉,说是mv,其实投资成本已经快达到一部电影的程度了。 可就在mv开拍的时候,有两个主演突然出事了,演土匪那个小生想不开吸’毒,结果被曝光了立刻蹲监狱去了,演书生的主演倒是没惹事,但是那个清秀的演员好像和吸’毒那位私交不错,一听那位蹲监狱了,这位小生怎么也不肯和别人搭对手戏,只好也退出了剧组。 可是所有投资方都已经在等着主题mv了,何况如果现在取消拍摄,还要赔偿高额违约金。陆安仁倒不是在乎这点钱,但是mv如果流产了,将大幅度影响灵犀科技的名声,到时后股价下抛才是他担心的事情。 为了弥补损失,陆安仁只好寻找另外的形象适合而且档期空闲的小生,他已经连续三晚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紧锁着眉头,雪茄抽了一根又一根,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当红偶像愿意接这种题材的人本来就少,但是灵犀科技又不愿意随便找人充数,业界大佬遭遇了选角难题,简直头疼到炸裂有木有! 陆老爷子看见自己儿子这幅颓唐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知道他生意上遇见了麻烦,不是朝他发火的时候,为了缓解自己的痛苦,只好朝陆三宣泄,苦逼的陆三聆听着自家老爷子的垂询时乖巧的像个好宝宝,转身又开始欺负谢书,刚刚表白成功的谢小书当然不会记仇,反而把这当成哥哥喜欢自己的表现,在脑袋挨了爆栗后也不反抗,乖乖地给自己揉揉,然后又对着始作俑者陆三仰头傻笑,小虎牙在阳光下晶晶亮亮。 陆三负罪感爆棚,心虚地开溜。 晚饭时,陆家一大家子人围在餐桌边上,陆安仁今晚竟然没有应酬,他坐在餐桌的上位上,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他们做游戏的人最讲究突如其来爆发的灵感,陆安仁尝试着今晚能不能爆发几个小火花,眼睛扫过一大家子人,不知道抱了什么打算。突然他的眼神停在了陆三身上,那一瞬间陆安仁促狭地眯了眼睛,像是终于有了火花,眼睛就一直在陆三身上打转。 以前没认真看过,自家儿子长得倒是很有几分帅气,眉目凛冽五官深邃,只是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痞气,活生生把这么阳刚一张脸和刚正不阿的军人区分开来,好像蛮适合~~蛮适合土匪? 陆安仁被自己想坑儿子的想法给吓到了,妈呀,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亲生儿子让他在电视里抛头露脸不大好吧?但是陆家都要玩完了陆三难道不应该为家族做点贡献吗?可是要是让陆三去演土匪了,谁来演被他抢上山头的书生呢,找娱乐网的小生绝对不行,和娱乐圈的人捆绑炒作一下,那以后陆三就别想安生了,直接收拾收拾从军校滚蛋出道算了。这倒是个问题,再从哪里选个书生呢?唉~男人就是累啊!要操这么多心为公司做出这样的牺牲必要时连自家儿子也要坑啊。 陆三当然注意到了他爸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一阵风起云涌。卧槽这一会儿对自己慈祥又怜悯地注视一会儿又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一会儿又自怜自艾到底是为哪般啊!陆三隐约觉得不对劲,简直想摔桌子质问他爹为啥这样看着自己,但是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老军长陆老爷子,陆三还是选择了低头闷闷地扒饭,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气氛简直阴沉到了极点。 却有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静,谢书的声音带着微微卷舌,是南方人独有的甜糯。 “哥哥不舒服吗?”坐在陆三旁边的谢书明显不懂得“沉默是金吃亏是福”以及“最怕长辈突然的关心”是什么意思,担忧地看着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和满头的冷汗,又顺着陆安仁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陆伯伯的眼睛突然亮了,那副狂热的表情把谢书吓得打了一个冷颤,但是为了哥哥他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陆伯伯,“伯伯,你不要,不要老看着哥哥啊,哥哥不喜欢别人盯着他。” 陆安仁笑意更深,朝着谢书点点头。心中狂喜,小书这长相不错啊!简直是比女生还清秀啊!就是那种让土匪看了一眼就想绑到山上卖掉的小书生人设啊!就是小书有点傻乎乎的,不过没关系,书生的设定就是沉默寡言天真善良啊!台词可以改的没错就这样办! 谢书看着陆伯伯越来越诡异热辣的目光,下意识朝陆三身边缩缩,“伯伯,你也不要看我。我,我只喜欢哥哥看我。” 陆安仁朝他摇摇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糖伸出手去,像是个骗小孩儿的怪叔叔一样哄骗谢书,“小书,来伯伯这里,这里有一份合同,签了就给你吃糖怎么样?” 谢书哇的一声就哭了,被吓得直朝陆三怀里缩,“呜呜呜哥哥救命呀!我不吃糖不吃糖!” 第19章:呦!好个娇少爷。 陆安仁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在陆三非主流中二时期没有对他严加管教,乃至于到今天陆三仍旧保持了身上的那股正邪掺半的匪气。陆董事长驰骋商场几十年,什么样的软钉子硬骨头没遇见过,在他面前都不够下一盘菜的。 好说歹说终于骗得陆三和谢书签下了合同,当晚就联系编剧改剧本,第二天他们就被扔进了组里,剧组工作人员因为拍摄进度受阻早就又闲又急,看见这两个演员后双眼直冒绿光,谢书看着这些脸上洋溢着丰收喜悦笑容的大叔大妈们,叽叽歪歪又想哭,被陆三朝身后一拉。 陆三好歹也是陆家的正版少爷,一个眼神看过去,威慑力还是有的,被他这样一看,剧组的人都悻悻散了,准备开拍事宜。 饶是对编剧的恶趣味早有耳闻,可是看见剧本的时候陆三仍旧没忍住骂了娘,这什么鬼剧情,什么鬼台词!还有,主角是什么鬼名字?直接就叫“谢书”“陆三”了?能不能更不走心一点! 怒了的陆少爷当即就去找编剧碰瓷,结果编剧是个更硬的刺头,听了陆三的话后白眼一翻,“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艺术,怎么想改剧本是吧好啊那为了增强土匪头子这个角色的立体感我决定给他安排几场强抢民女的戏顺便给你设定个吐血身亡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为国捐躯的壮烈结局怎么样?” “……emmm。”陆三嘴角一抽,决定了,还是等拍摄结束再把编剧打一顿吧。 小书生和大*屏蔽的关键字*这条线最开始的时候和少爷军阀平行,故不在一个片场。另一组演员在a组,他们在b组。第一场戏设定在民国二十年(1930),西南之地民风悍然,与东部中央相隔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会出现些土皇帝般的存在。 那些年月举国动荡,外有强邻虎视眈眈,内有党争势成水火,东北旧帝*屏蔽的关键字*,西南匪患不平,是中华千年未逢的又一大争乱世。 在西南那样一个兵匪横行的地方,书文不行,兵刀当道。这些占山为王的大头山匪可谓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想找个能写会算的,都得几个山头共用一个账房先生。本来土匪们大字不识,*屏蔽的关键字*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凑合着过得倒还安稳。 但是最新一代的山大王头头明显是个有追求的土匪,在娶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后,又把各个山头桀骜不驯的小山大王均匀地揍了一顿,将西南所有的山头都纳入麾下。温香软玉在怀,酒足饭饱之后,山大王终于觉得应该发展一下文化需求,怎么提高寨子里兄弟们的文化水平呢?寨主觉得自己不擅长。 对待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寨主大人习惯"请"一个擅长的人来帮自己分忧。 所以,当一群土匪在书生家门口横刀立马的时候,书生他爹老书生差点没活生生吓死,这时候山大王很直白地表示了想请老先生去山上搞教育的愿望,就在局势紧张之时,小书生却主动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代替父亲上山。 “三少,剧情大致就是这样,你们ok吗?”导演在摄像机后对陆三比个手势,此时的陆三正骑在一精壮匹黑马上,身后乌泱泱一群土匪,化过妆的脸愈发痞气,剑眉斜飞入鬓,眸中寒意带着杀伐气,一身利落的短打,上身的黑色外袍敞开,枣红色的里衣上盘绣着银丝,手腕脚腕都扣着银手环,枣红色的抹额在又耳侧打个结,垂下的流苏尾端映着耳钉,平添几分邪气。 演老书生的老头是一位老戏骨,他只是朝那边一站,在自家大宅门口吓得颤颤巍巍,灰白的山羊胡子映衬着一身破旧的长衫,将破落书生的落魄气演的十分到位。 两位主演都示意到位了,导演很是满意地喊了“a!” 老先生站在门边,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们,初秋清晨露结为霜,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堵在门口和土匪交谈,企图为家人们拖延些从后院逃跑的时间。 “老头,你就是谢先生对不西南一笔断说的是你吧?”陆三左手扯着缰绳,右手软鞭搭在肩膀上,满脸匪气地问。 谢老爷子抖成了筛子,面有菜色地承认,心想着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土匪头子看他怕的要命的表情就来气,“有没有搞错,老子今天已经这么有礼貌了,除了轰了你家大门别的还啥都没做呢!你特么别怕老子!” 老先生抖得更有效率。 水土匪觉得很委屈,可是为了寨中兄弟们的素质教育,还是选择了继续温柔有礼地说,“你特么抖就抖吧!老子今天来没别的意思,给你个机会上山当账房先生,一个月给你二十大洋!干不干” 谢老爷那饱读了四书五经的头脑有点运转不灵,山羊胡子颤巍巍抖抖,才消化不良一般蹦出两个字,“……子曰,君子行不由径,不同兵匪为伍……所以……” 水寨主显然没听过这子那子,他听不懂的时候就觉得谢老爷子好像真的很有文化。谢老爷看着愣住的陆三,原以为他会气急败坏地崩了自己,却没想到山大王露出了赞赏的表情,“老头儿,那啥子*屏蔽的关键字*吗?” “子吗?……孔子确实不在,但是……”老爷子一下子没跟上陆三的思维,还没等他说完,陆大爷大手一挥,很有些要撕票的架势,“和爷唱反调的人都*屏蔽的关键字*,老头儿你还是快点收拾收拾和爷上山吧,亏待不了你。” 陆三一副不大想和他纠缠下去的表情,几个小喽啰立即懂事地一人架住谢老爷一个胳膊把他朝外拖,谢老爷很有骨气地扒在大门门框上,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这时候也顾不住形象了,扯着嗓子开始嚎,外人听上去不指定以为谢书生怎么转行杀猪了,双方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大门的门轴吱呀一响,喑哑的转轴声莫名有了些压抑的恬淡,随后一道略带着卷舌的少年声音清清朗朗地唤了一声爹。 那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所有人都看着门后款款走出的少年,他一袭半旧长袍,长袍落拓,宽大的衣摆像是能随着脚步飘起,身形极瘦,眼角殷红的一颗朱砂痣,像是把全部的天光日影都吸了进去,好看的有些过分秀了。 寨中的兄弟们从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书香门第的公子,一瞬间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了,清隽的少年身形单薄,像是初冬寒气一时涌来,他以手握拳抵在唇角,轻轻咳了几声。 陆三看直了眼睛,心里面宛如万雷齐鸣,卧槽小傻瓜穿成这样也太好看了吧!面上却仍旧是一副痞里痞气的笑意,台词有些拗口,但是好歹还是说圆了,他吹了个口哨,流里流气地对谢书笑笑,“呦,好个娇少爷,长得这样好看。” 第20章:出水小白莲 书生的人设原来是山崩于前仍旧风度翩翩的精明少年,惜字如金,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向,谢书应该微微垂眸道声“先生说笑了。”,然后和陆三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会天,然后色迷心窍的陆三就该强抢民男拿小书生替代老头子了。 可是现在谢书站在陆三对面,懵懵懂懂地看着周围的人,按理说他的台词不多,这几句台词也早就对过了,可是谢书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物件一般,眼巴巴着眼睛盯着他看,导演心说不好,看来忘词了,他正想喊卡,却听见谢书开口,“哥哥,你不要带我爹走好不好?” 这下全剧组的人都愣住了,这个小演员不怎么靠谱啊?关键时候忘词就算了,台词也说的牛头不对马嘴。陆三皱眉,现在如果停下来重拍,谢书肯定会被所有人批评一通,还不如顺着他的台词接下去,好歹帮他分担一点责备,反正剧组是他老子的,他们还能叫自己滚蛋不成?思及此,陆三立即化身*屏蔽的关键字*三,将谢书上下打量一番,笑吟吟地哄他,“呦,小少爷还挺孝顺。” 谢书受了夸奖,有些羞涩地低头抿唇。 导演到底是专业人士,看出来虽说两个主演都没有按着剧本走,但故事的主线好歹还是对的,没太大偏离剧情,索性定下来看着摄影机中的两人对戏,编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窜了出来,摸索着他那胡茬扒拉的下巴,看着镜头也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小书生垂眸的时候,长睫毛盖住眼帘,只漏出半丝目光,悄悄地打量着对面的土匪,土匪被那个游移的目光抓住了神经,总觉得这个少年和山头上几十号妖艳贱货姨太太们大相径庭,陆三的喉结轻微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旋即饶有兴趣地继续引诱,“可是爷今日非从你家带个书生不可。” 谢书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半晌后仰头看他,面上是傻气的认真,“哥哥,我爹可笨啦,他的胡子都是粘上去的,要是抓他,你可就抓错人啦!”娱乐圈里,据算是老戏骨也很少留胡子,毕竟女观众喜欢大叔而不是大爷,扮演谢老爷的那位自然也没有山羊胡子,谢书早上在化妆室见化妆师给他贴假胡子,应该是记住了那是假的。谢书自然背不住他们给自己的台词本,只记得上台前导演叔叔跟他说的话,“那位老先生演你爹,你千万别让陆三把你爹抢走了知道吗?要演出那种淡定从容又坚决的感觉。” 淡定从容又坚决?谢书重重地点点头,他明白了,今天自己的任务就是坚决地不让哥哥拐卖人口,保持淡定,一定不能哭!思及此谢书愈发地认真,盯着陆三的眼神更加犀利,那真挚的小眼神里写满了“我爹是傻子,把这个傻老头带走的话哥哥你就傻逼了!” 陆三:“~” 被两个小土匪扭在一边的“谢老爷”在扭斗中胡子确实有些松了,本来镜头已经转移到了谢书脸上,被他这么一说,摄影师下意识地就给了谢老爷一个特写,正好捕捉到谢老爷吹胡子瞪眼想把掉下来的胡子吹上去的镜头,噗地就笑了出来。 老戏骨本来就觉得这两个新人台词都背不住,简直像是在胡闹。在被谢书这样一指,终于演不下去了,把拉着自己的两个群众演员一推,胡子一扯,气得吼了一声,“胡闹!” 导演扶额,无力吐槽地准备叫停重拍,陆三也是满脸黑线,就在着时,自信已经掌握了“从容又坚决表演法”的谢书大义凛然地把老戏骨一扯,推推搡搡地想把他藏到自己身后去,两个群众演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谢书身量瘦削,自然挡不住老头儿,却还是转身对着脸已经气青了的“爹”决绝地摇摇头,“爹,你别怕,我不会让你被抓走的!”说完又贴心地把粘在老头手上的假胡子啪的一声又拍在他下巴上,转身对陆三耍赖,“不许抓我爹!” 陆三看着老戏骨那想要吃人的架势,很尴尬地不知到需不需要继续演下去,但是导演没喊卡,自己停下也邮递那说不过去。只好勉强回想剧情,自己接下来是要把小少爷强抢上山对吧?他斟酌着措辞,心想一定要把主题拉回来,“不抓你爹也行,那你跟爷走怎么样?你看上去也像是读过几天书。” 谢书倒是被他问愣住了,导演叔叔只说不让哥哥把老头儿带走来着,自己走了应该没问题吧?谢书思考片刻,反正自己挺乐意和哥哥在一起的,于是,那位在剧情设定里本该和陆三据理力争声讨他这是无耻的强抢民男行为的谢书只是犹豫了一秒钟,就非常爽朗地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呀好呀好呀!” 导演:“~我fff~佛慈悲。”,导演大人苦逼地计算了一下重拍这个场景会浪费自己多少帧胶卷,垂头丧气地准备重来个几十次,背上却突然一热,他狐疑地回头,看见编剧大大朝自己笑的极其灿烂,眼中迸射着灵(bian)感(tai)的光芒。 这一幕总算拍完了,中场休息时间,陆三拎着谢书的衣领带他去导演那里谢罪,却看见导演和编剧其乐融融地坐在桌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暴怒,陆三对垂头丧气的谢书说,“过去道歉!” 谢书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陆三直接把他丢在导演面前站好,谢书看着陆三恐吓的表情,一脸丧气地开始道歉,“导演叔叔,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 “不不不你没错。”编剧一撩自己飘逸的刘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谢书笑出了星星眼,“啊!小书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刚刚的表演很自然,呐你不用担心忘记台词,台词什么的都没有关系的,哥哥可以帮你改!” 谢书看着自称为哥哥的怪叔叔,下意识朝陆三身边蹭蹭,陆三挑眉眯眼,冷冷地看着编剧,编剧抽出了一摞小纸条,明显是刚刚随手记下来的,“我准备给小书生改一下人设,毕竟这是mv,所以不一定要和游戏主线完全一致。呐,小书生人设是一个小傻瓜,谢书是谢家小儿子,又因为先天不足所以不受宠爱,结果在谢老爷子要被抢上山当账房先生的时候,天性纯良的小公子却代替他上山。这次咱们不走文弱书生强制爱路线了,咱们走纯情小白莲养成路线!小书刚好也可以本色出演!” 清新的像一朵出水小白莲似的谢书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编剧当成了傻子,反而开心地眨眨眼睛,黑葡萄一样的眼珠滴溜溜闪一闪,“哇!本色出演哎!” 陆三:“混蛋编剧你他妈说谁傻白甜呢?” 第21章:哥哥,你也抱抱我 虽说编剧大大的下线确实刷的有点太低了,但好歹还是给谢书换了一个操作性比较高的人设。故事还是按着主线继续发展,只做了些许微调。 土匪被美色闪瞎了狗眼,完全忘记了自己下山是为了找个精明人做师爷的目的,放弃了老腊肉,选择了嫩的可以掐出水的小书生,等到上了山头才意识到少爷脑子好像不好使,谢家愿意顺水推舟把自己儿子卖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是个傻子。 可是再怎么傻,谢少爷的长相还是很能唬人的,眉眼里浓浓的书卷气,让这些平日里嘈杂惯了的马匪也忍不住安静下来。水寨主还是决定开一个欢迎会,把师爷介绍给寨子里的弟兄们,免得谢书名不正言不顺。 夜幕降临,灯光一盏盏亮起,万家灯火笼罩着安平盛世的最后一点影子,大堂里面坐满了人,都是西南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这些大人物或荤或素地讲着段子,时而哄堂大笑。陆大爷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惬意地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身后环绕着他那十几房姨太太,美人如玉衣香鬓影环伺周围,陆三咂咂嘴,一伸手将离他最近的姨太太拉进怀里,对坐在他对面的谢书说,“小少爷,你觉得她好看吗?” 姨太太娇嗔地推了陆三一把,笑吟吟地看向谢书。谢书从小关在家里,接触外人的机会极少,陆三这样一闹,所有人的目光都探索一般地看向谢书,谢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抬眼看一眼姨太太明艳的笑容,随后便搅着袖子羞红了脸,“好,好看。” “小郎君说笑啦,奴家倒觉得,小郎君才是真绝色呢。”姨太太娇笑着从陆三唇边讨了一口烟,一句话惹得大厅中的糙汉子们笑声震天,他们或戏谑或促狭地看着谢书瞬间红的要滴血的脸,却也暗自心折,叹这小书生生就一副好皮相,白面红唇,细软的长发半遮着眼睛,下眼睑的朱砂痣将整个脸的艳色都灼烧起来。 谢书囧的简直无可遁形,急的眼角水光潋滟,求助地看向陆三,像是在叫哥哥。 陆三笑的简直顽劣,将姨太太松开,自己站起来走到谢书面前,话却是对着那些笑话谢书的人说的,“一群孙子,除了欺负人什么都不会。小师爷你莫要和他们计较,跟爷出去走走?” 谢书如蒙大赦地点头如捣蒜,“嗯嗯!” 屋子外面夜风微凉,群山如覆,星子暗陈,谢书和陆三真的是很认真地在走,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剧组跟拍人员。 这场戏里面并没有多少剧情进展,小书生上山后有土匪头子罩着,过的倒是极其滋润。这场戏主要是要通过孤男寡男荒郊野外来烘托出土匪头子和小书生之间飙升的“兄弟情谊”,土匪头子见小少爷傻傻的很好欺负的样子,就各种套他话,小少爷于是认真地将自家老底揭了个透,甚至把自家家产几何帐房何处都透了个底,听得土匪头顶直冒冷汗,一个爆栗弹在少爷额头,“你是不是傻?这种话都往外倒,要是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听过去,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小书生抱着头委屈无比,支支吾吾地嘟嚷,“可是哥哥不是外人啊。” 土匪的心口剧烈地一跳,然后就说不出话了,半晌他才忍住笑吼一嗓子,“算你小子会说话。”语毕他将小书生上下打量一番,愈发觉得谢书和他爹没有半分相似,狐疑道,“你长成这样,真是你爹生的吗?” “我娘可好看了。”小书生有些不高心地辩驳。 “唉,可惜你是个男人,不然爷为你把姨太太们都休了也成。”土匪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边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屁股坐在地上数星星,小书生在一边嘟嚷了几个字,土匪没听清也没继续问下去,继续玩世不恭地问他,“你家还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啥的?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挺无聊的吧?请他们上来喝喝茶怎么样?” 小书生别扭起来,秉着诚实的美德只能应了声,“有~” 土匪色迷迷地对着他嘿嘿嘿地笑,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山响,谢书的家姊长相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小书生却不知道和谁赌气一般哼了一声,声音小了下去,简直细微如若蚊蚋,“她们还没我好看~”说完这话他立即低下头去,紧张地攥住衣角,却偷偷地瞥一眼陆三。 陆三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傻瓜深谙撒娇之道,一般情况下他已经锻炼出了抗体,任谢书如何撒娇卖萌打滚陆三都能巍然不动,可是当谢书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像是极其计较些什么的样子,还是深深将陆三撩了一下,他心里都要炸了,卧槽,这也太可爱了吧!快过来给老子抱抱。但是极其有职业操守的陆三只能按照台词本说,“好看也没用,小师爷你可是个男人,等你年纪大些,爷给你抢几十个美人填房,是不是觉得跟着爷特别拽?” “不要。”谢书不看他,反倒是看向了远处的万家灯火,眼中乾坤无尽意味不明。 站在不远处跟进进度的导演捕捉了最后一个远景镜头,给谢书的眼神来了一个特写,就算是见过许多演技派的导演,也忍不住要说着孩子是个“演技派”。果然和编剧说的一样,改了人设之后拍摄进度简直飞速提高,这段预计要重拍多次的戏竟然一条就过,导演心情极其愉悦,准备夸夸他们。远远看见他们两个人正在卸妆,导演洋溢着丰收喜悦的笑容走过去,正听见谢书问陆三,“哥哥,那个姐姐好看吗?” “哪个?”陆三把自己的夹克朝身上一拉,顺手给谢书顺顺毛。 “你抱她了~那个姐姐。”谢书嘟嘴,哥哥连自己都没有抱过,怎么能抱她呢?陆三在一边哭笑不得,心里瞬间明白,他说的应该是那个演自己姨太太的女演员,好像长的确实挺好看的,于是随口就答道,“好看啊。” 还在他们身后偷听的导演嘿嘿一笑,那个女演员也算是最近新起的小花旦,如果真的能借这个戏和陆家少爷扯上关系,再捆绑炒作一下,这部mv的热度就起来了,他静静地听着,想看看陆少爷对她有没有兴趣。 陆三明显没意识到这是一道送命题,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谢书就气鼓鼓地撇了嘴,语气哀怨的就像陆三欠了他八百吊一样,“她还,还没我好看。” “啥?”陆三和导演一起蒙圈了,水□□应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谢书是在吃醋。导演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小孩子怎么这么粘哥哥。 谢书摊开手,看着陆三不说话,想讨个拥抱。 陆三明明懂他的意思,他本准备上前安慰下自家傻弟弟,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顽劣地挑眉看他,“怎么了?你想要什么?”这话里三分戏谑七分调戏,迟钝如谢书也瞬间知道了,陆三就在逼自己说出来。对面税收那笑意更深。 谢书被他看的移开视线,手却还是摊开的,斟酌了许久,才终于从唇齿间蹦出几个字,“哥哥,你也抱抱我。” 下一秒谢书就被陆三抱在了怀里,不仅抱了,还转了好几圈,抱完后陆三低头看谢书,无可奈何问他,“还要不要再来几圈?”谢书红着脸摇摇头,鸵鸟一样埋头在陆三怀里,这~满屏的粉色泡泡简直亮瞎周围人的狗眼,导演被这突如其来的“兄弟情深”噎住了,默默地退开,行吧,姨太太小花,看来你没机会了。 第22章:我回来了 古来话本里面故事也无外乎那几种:花魁终老美人迟暮,书生遇狐人妖殊途,英雄末路疆场诀别。故事演了那么多年,无非是情起缘灭,冷眼看他来他走,旁观那阴晴聚散。 书生和土匪的故事自然也没能免俗,乱世里本就没那么多世俗禁锢,就算有,陆三脸皮比城墙还厚,自然是可以无视过去,若他存心撩拨,谢书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谢书本来就不是什么精明人,把傻白甜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在寨子里不是呵护小花就是照顾小草,对着陆三那个便宜哥哥更是百依百顺,不过半年,寨子里的美貌姨太太们齐齐失了宠,而陆三爷给的解释是:爷忙着和小先生搞教育,哪里管得上你们? 由于mv的整片拍摄进度还没有结束,官方就只是剪出来了几支片花,这几支片花在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夜间关于“乱世贵公子”的微博超话就已经超过了百万浏览量,隔壁剧组的腹黑小少爷和风骚军阀的剧情明显推进的更快,台词也更加直白,在短短的几支片花里,两人相爱相杀虐恋情深的意味已经够明显了,这种剧情直接刺激了妹子们的创造热情,社会主义兄弟情简直感人至深。各种同人脑洞齐齐上阵,几乎是当夜就血洗b站,弹幕上整整齐齐都是“啊啊啊少爷激起了我的凌’虐’欲!”“军阀什么的也太酷了吧!”“卧槽这么快就开始虐,请给从玻璃渣里面努力找糖的我一条活路!” 而陆三和谢书这条线局面就有些尴尬了。 谢书本色出演傻白甜小书生,一巴掌把他“爹”胡子拍在脸上的那一段被官方爸爸单独截了出来,最后画面定格在陆三要抽不抽的嘴角上;再不然就是谢书认真地告诉陆三自家家产都藏在哪里,认真地就像月底按时上交工资的小媳妇,最后画面定格在陆三狰狞的笑上~总之,如果军阀篇是高贵冷艳上档次的话,土匪篇简直像是来搞笑的好吗? 弹幕区简直炸了。 id天下大同:“妈耶这就是灵犀科技的少东家陆三吗?感觉他家可能会被他败光啊!” id抱走小萌书:“楼主想多了,小书会坑爹帮他骗钱的。”顺便po出一张表情包,表情包上谢书委屈巴巴,附带着几个大字,“哥哥,我坑爹养你!” id天下大同:“笑容逐渐变态,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沙雕表情包!” 诸如此类言论,一下就将“三书cp”送上了热搜,陆三和谢书正开车去剧组,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拍摄。为了还原剧情,剧组把取景地设在山上,拍摄的时候还要经过一段盘山公路。陆三起床气本来就大,盘盘绕绕的盘山公路开的他火气极大,坐在副驾驶座的谢书看他心情不好的样子,乖巧地躲在一边玩手机,不知看见了什么,小声惊呼了一下,陆三狐疑问他,“怎么了?” 谢书暗戳戳把手机朝身后藏藏,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没事哥哥你继续开车我什么都没看见!” 陆三:“~”,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陆三果断扯过手机,只瞥了一眼,陆三就炸了。手机上是一条陆三和谢书的视频,弹幕上的“哇哦!每天都在骗小孩的水寨主!”“哥哥,我们不约。”“我陆三爷今天就要抢个压寨夫人哼哼哼!”“有没有注意到陆帮主总是看着小书生笑容渐渐变态啊!”立即闪瞎了他的眼睛,陆三黑着一张脸,心里早已经将剪辑师问候了千千万万遍,自己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就和人贩子扯上关系了! 谢书看着陆三阴沉的面色,竟然觉得有些小开心,小腿在凳子上不老实地晃悠,眨眼道,“哥哥,他们都说你拐卖我。” “你还笑!等着,老子立刻发微博说你勾引我!”陆三说着一手拿起手机佯装要发微博,一边因为谢书的表情暗自发笑,手机上谢书的照片被p上了两只兔耳朵,看上去就温顺可欺,陆三顽劣地想着,以后一顶要给他买一对戴上。一旁的谢书看陆三莫名其妙的笑,处于对陆三节操的怀疑,下意识就扑到陆三的胳膊上想夺回手机,这一下动作幅度过大,陆三的胳膊被带着打了滑,方向盘随之一个大转弯,吉普车不负其灵活迅捷的设定,连个盹都没打,极其顺滑地就朝着路旁的陡坡砸下去,陆三下意识想护着谢书,未待他反应过来,巨大的落差力带着惯性将他们砸了下去。 “还真是红颜祸水,长得越好看越祸害!”出车祸的时候,陆三还这样想着。 眼前的一切都带着一层雾气,像是隔着一层水看见的恍若倾泻而下的光影,虚晃虚晃地碎成千万片记忆碎片,不断有穿白大褂的人影在谢书面前晃来晃去,伴随着冰凉机械的声音,“呼吸频率正常,脑部震荡,局部出血,准备血袋!” 温热的血腥味尚带着温度,白炽灯打在面上,像极了冬日惨淡的日头,然后人声淡去,谢书沉沉睡去,梦中红雨逶迤,现实与回忆交杂,喧天的枪响仍夹杂着台下人的窃窃私语在耳畔回响,谢书觉得眼皮极重,明明想要这样沉沉地睡过去,却有一个人的声音混杂在这片嘈杂之中,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谢书,谢书?” 谁在叫他? “谢书?小二货?我艹你不会真成植物人了吧?”陆三头上缠着夸张的绷带,半条腿打着石膏挂在病床边,正坐在谢书旁边的病床上嚷嚷,那天车祸后,幸亏剧组还有些良心,及时发现他们不见了报了警,找到他们的时候陆三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多处被砸成了骨折,谢书被他护着,只受了一些皮外伤,但是撞了头,昏迷的时间要长一些。 从陆三的角度只看得到谢书露出的小半张脸,他躺在病床上,氧气瓶下的脸苍白精致,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细瘦的手腕因为输液的缘故泛着青,这种场景几乎是透露着近乎诡异的诱惑,陆三几乎是下意识地别过眼睛。下意识地小声絮叨,“本来就傻,又撞了头,看来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陆三。”却有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卷舌,却沉静地让人心头一凛。陆三下意识望向谢书,正对上一双睁开的眸子。 谢书的眼睛微微眯着,片刻的晕眩后他看清了对面的人,容貌如昨,“陆三”,他终于开口,叫出了这个在年月底心头坟埋没多年的名字。“我回来了。” 第23章:改剧本 看见谢书醒了,陆三先是开心了两秒,又端起架子想趁机教育谢书以后不能在车上乱动,却在反应过来谢书叫他什么时打了一个寒颤,谢书不是一直叫自己哥哥吗?谢书什么时候会对他直呼其名呢?心理医生的话言犹在耳,“偶尔的人格突变也只是在受了强烈的刺激后才出现,而且他精明起来很难应付吧?” 一道天雷轰顶,陆三一个激灵已经意识到小傻书应该已经变身结束,脸上那一副“教你做人”的凶悍表情还没藏好,在看见谢书清明的目光后立刻被噎住,转换成了一副“模范*屏蔽的关键字*”型的,奈何变脸的业务能力不够娴熟,转换不够自然,卡在一副“教你做人的模范*屏蔽的关键字*”之间,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陆三?”见陆三一脸狰狞纠结,谢书下意识挑眉,从自己床上爬下来,走到陆三床前,陆三半边身子还打着石膏动弹不得,只能用一个非常不霸气的角度仰头看着床前的谢书,谢书居高临下地看着秒怂的陆三,心里明镜似的,看他这幅样子,明显是意识到什么了。既如此,谢书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你害怕我?” “老子才不怕你。只是媳妇你下回变回来之前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像你这样动不动变来变去,很像巴拉拉小魔仙,要不下次我给你买一根魔仙棒了。”陆三朝床角移了一下想给谢书挪点位置,却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记打趣,谢书朝他翻个白眼按住他不让他乱动。 陆三看着一言不发像是在闹什么脾气的谢书,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那啥,上次那个心里医生说你这不是病,只是偶尔会在受刺激的时候产生应激反应,所以你不用担心,你这样变来变去的也挺有趣的,好歹变聪明了~” “那你更喜欢我聪明还是傻?”谢书问他,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把陆三问住了,他竟然认真地开始思索起来。一旁的谢书看似无心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未待陆三开口,便直视着陆三的眼睛说,“如果你更喜欢我傻子的时候,我会很抱歉地告诉你,我变回不去了,所以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如何,想好了吗?~吸!” 谢书冷不丁吃了一个爆栗,他一手按着头,眼睛里面嗖嗖开始冒冷气,还在病床上躺尸的陆三活动活动他仅剩的一只可以活动的手,阴谋得逞地痞笑,“你叫我想啥呢?想再多还能想出个花来吗?你别挣扎了,不管你傻不傻,敢在你哥面前蹦达,还不是照样挨揍?何况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谢书被他突如其来的骚给闪了腰,舌头打结良久,终于在心底给陆三下了定义,厚脸皮果然是可以继承的,瞬间给气得咬牙,咬牙切齿的同时还不忘记对陆三恶狠狠说句,“人面不知何处去!” 陆三眉毛一跳,充分发挥了文盲的好奇,“这什么意思啊?怎么还念起诗了?” 谢书呵呵冷笑,“字面意思,您能要点脸吗?” 陆三被骂了也不恼,一副天大地大*屏蔽的关键字*最大的满足模样,全身唯一能活动的手半分不老实地在谢书腰上掐了一把,谢书下意识要甩他巴掌,却被陆三眼疾手快地抓住手,嬉皮笑脸地继续挤眉弄眼,“要你就行,要脸干嘛?” 读书人在心里又羞又气,奈何谢书从小就没研习过骂人技术,故憋了半天,也只挤出两个字,“~无赖!” 陆三心里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果然不管小书智商有没有提高,自己的情商都远远在他之上啊!他陆三从没有在感情上面吃过亏好不好?看着谢书被他气得红红白白的一张脸,陆三更加喜欢的不行,那只唯一活络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只要能占到便宜,脸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可能是顾及着陆三重伤多半是替自己挡了伤,谢书强忍着没有发作。谢书除了脑震荡并没有伤筋动骨,所以很快就下床溜达了,从此过上了苦逼的照顾陆三的生活,其间自然少不了上下其手,陆三吃*屏蔽的关键字*谢书不会对个伤员做什么。礼义廉耻诚可贵,美色当头全作废! 结果半个月后,才回到剧组的陆三立即就被教了做人。 看见被一群人簇拥着的谢书时陆三差点没有被闪瞎眼睛,剧组的后勤小姑娘们都像着了魔一样围在谢书周围,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太阳有些大,谢书被太阳晃了眼,“为难”地看了看他身边打太阳伞的女生,那双上挑桃花眼中隐有雾气,眼中的为难与纠结立即激起了妹子浓烈的保护欲,女生立即把自己的伞拿过来给谢书打好,谢书“力不从心又腼腆”地对妹子笑笑,旋即换了个更加惬意的姿势开始吃另一个女生递过来的爱心果盘,完美诠释了靠富萝莉养着的小白脸是什么样子。 陆三觉得自己头上长出了青青草原,正准备上前宣示主权,就被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吸引了目光,编剧高傲地朝他走过来,不情不愿地递给他一份剧本,“喏,新改的剧本。” “啥?又改剧本?”陆三懵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不问则已,一问,编剧就眼冒爱心地看向那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的谢书,谢书对着编剧微微一笑,编剧被正中红心,捂着脸开始左扭右扭,陆三看的目瞪口呆,大致明白了何为美人计。谢书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陆三,被调戏地积怨深厚,眼神也格外怨念,谢书挑衅地对陆三一笑,面色不善。 卧槽,这感觉不太妙啊。陆三还没怀疑完,就听见编剧大大继续无比嫌弃地对自己高傲解释,“改剧本怎么了?我们编剧生来就是为好的演员服务的,当演员性格和情节出现了冲突,当然要悬崖勒马,不就是剧本吗?改!天啊人家之前怎么没发现小书高冷起来这么攻啊!”编剧大大明显是被美色冲昏了狗头,又熬夜改剧本改的神志不清,现在说话都有点神志不清了。 陆三被那个“攻”字雷的七荤八素,翻开剧本瞅了两眼,发现自己的三观好像有点委屈巴巴地,动摇了!“所以,你把老子写的这么猥琐,真不怕我揍你吗?” 按照编剧的说法,剧本确实没怎么大改啦!也不过是把小书生由真傻写成了装傻啦!把土匪由英明神武武力值爆表改成了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啦! 书生的本来身份并非谢家公子,而是政府一级参谋长,政府担心陆三势力太大会威胁统治,特调谢书参与剿匪的埋伏工作,是打入敌人内部的暗线。书生一直扮猪吃老虎,把土匪的老底摸得干干净净,可是经过半年的相处,他发现土匪并没有错,地方军阀鱼肉百姓,江湖势力流毒肆虐,日本人虎视眈眈,政府却坚信“攘外必先安内”不积极抗日,反倒是土匪一直在组织着安顿流民抗日救国,明察秋毫的谢书立即重新规划了自己的站队,果断投奔土(qing)匪(ren),从此走上保家卫国的热血道路。 陆三拿着剧本,心里已经骂过千万次mmp了,编剧一如既往的高傲,仰着下巴看陆三,一副“我知道你不爽但是你要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写死呵呵!”的表情,陆三只好再次把一肚子骂人的话咽进去,阴阳怪气地说一句,“真是辛苦您了,改剧本也不容易啊,回头我一一定好好‘报答’您!” 演谢书爹的老戏骨正好经过,闻言对着陆三冷哼一声,感叹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现在的流量鲜肉真他妈造作,仗着后台硬就一直改剧本! 陆三心里苦,“emmm老头儿你误会了。” 第25章:先生说的那句喜欢 民国二十年(1932),秋至,木叶满城,萧萧下。 喧天的炮火声自山脚传来,漫山遍野的黄叶宛如燎原业火,间或一两片叶子掉下来,激起一两丝火苗,谢书在刺鼻的烽火中咳出一口血,一个小土匪关切地叫了一声三爷,陆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站在炮台前,一脚踩在炮台台架上,炮台每放出一响,后座力便将他震的咳出一口血。 寨子里的兵力和弹药所剩不多,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咬牙硬撑着,一个小土匪不知道怎么就泄气了,抹去脸上的血污卧在地上哭起来,“三爷你跑吧!咱们打不赢的,打咱们的那些兵油子滑得很,连师爷都是他们的人~” 谢书几日前太突然不见了,陆三急的都要把整座山翻过来,却还是找不到他,在陆三放松警惕之时,国军奇袭,而且很是巧妙地绕开了陆三埋伏的军力,明显是有内奸。现如今国军军临城下,千军万马枪弹森严之中,谢书赫然坐在马上,他早换了白袍,一身深黄色军装,肩上功勋章一字排开,衬着胸前的金穗,竟然锐利的耀眼。 于是一切都有了解释,原来他们举寨护着的白面书生竟然就是国军麾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参谋长。小土匪的话拂了陆三逆鳞,他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声,又是一炮轰下城,谢书的战马敏捷躲开,红土一抔沾在了他白玉一般的脸上,像血一般的妖娆。陆三见没打中他,竟然呵呵地笑起来,“早听说参谋长是位狠角色,埋伏作饵运筹帷幄,却没想到您这样日立万机的人物,竟然愿意陪我个土匪耗上两年。多有*屏蔽的关键字*,万请原谅。” 话音甫落,又是一记重弹对准谢书,谢书险些没躲过,战马短时间内受了两次惊,不安地嘶鸣着,谢书攥紧缰绳,指甲几乎嵌入肉里,说出来的话却冰凉无比,“金戈铁马,兵临城下,尔等山匪已然山穷水尽,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呵,老子这辈子就不知道投降这两个字怎么写!”说着陆三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谢书的方向。 军队已经攻破了城墙,将陆三包围住,一副他要是敢开枪,就立即叫他肝脑涂地的家好似。谢书眸中光影明灭不定,没有主帅的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下马走到陆三面前,竟然蹲下来擦掉了他唇角的血迹。 陆三笑的更疯狂,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涌出来,明明狼狈无比,却还是有句话不吐不快,“先生说的,咳咳~” 两年前,盛夏溽暑,腐草为萤。星子璀璨,宛如亘古流动的苍穹之河,谢书双目明明如炽,极其认真地对陆三说,“哥哥,我喜欢你!整个寨子,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陆三自嘲般地继续问,“先生说的那句喜欢~” “不作数了。”谢书一记手刀将他砍晕,整理了身上沾着的浮土,对围着自己的士兵命令,“自愿投降者,放其下山自谋生路,顽抗者剿杀,筑碑葬了他们。” 一个小兵犹豫片刻,却还是指着陆三问谢书,“参谋长,那他呢?司令交代这个人一定要斩草除根!” 谢书一个眼神望过去,小兵乖乖闭了嘴,识相地退到了队伍最后去。 入夜,陆三是被一阵颠簸吵醒的,浑身伤口疼得厉害,他吸了一口凉气,翻个身挣扎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绑满了绷带,伤口应该已经被处理过了,他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简简单单是一辆疾行中的马车,听到里面的响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帘子,谢书探身进来,但是明显驾着马不好钻进马车里面,谢书看不见陆三的状况,只好担忧道,“你还伤着,回去躺好。” “卧槽你啥意思?你别忘了是你把爷打了个半死的,现在大半夜拉着爷狂奔,你想干嘛?*屏蔽的关键字*灭口?”陆三还在气头上,奈何大脑像是伤的太眼中所以没反应过来,他痛心疾首地数落着谢书,“呵呵呵呵呵呵,*屏蔽的关键字*灭口就直白点,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搞阴谋的,杀个人都要避着人。” 在秋风中赶马的谢书额上青筋一条,心说还不如不救他,口不称心地回答道,“你说的对,我这个人阴险无比,趁着月黑风高*屏蔽的关键字*灭口的事情干的也确实不少。” 陆三没想到谢书承认的这样直接,倒是他愣了愣,哦了一声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不说话了。 “你不骂我了?”被陆三聒噪惯了,突然安静下来,谢书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累。*屏蔽的关键字*还是活埋,你都随意吧。”陆三开始枕着手想自己干的傻逼事情,反正他时间不多了,谢书相识的这两年,好像一直都是自己眼睛瞎,光顾着看这小书生长得好看了,自觉忽略了他身上所有的不正常,现在想想,谢书虽说伪装的好,但是也不是无迹可寻。“谢书,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其实现在想想,谢老爷子长那怂样,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呢?你一开始就是装的,还有你之前那傻劲,也装的太不走心了,跟个小姑娘似的,傻不等于娇羞。算了算了,老子爷没资格说你,你演的那样拙劣,却还是把老子糊弄了,所以应该还是怪我眼瞎。” 谢书沉默半晌,闷声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怪你。” “什么?”谢书不置可否。 “爷说爷不怪你!不论你是要活埋还是*屏蔽的关键字*都随你,爷不怪你!”马车突然停住了,陆三任命地把自己躺成一条大字,心里想着到地方了,索性闭了眼睛。帘子被扯开,陆三闭着眼睛看不见,但是凭直觉还是感觉到谢书在安静地凝视他,随后有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挲声,陆三觉着奇怪,“你们军方*屏蔽的关键字*还要跟犯人来个长情对视吗?” 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被咬住了嘴唇,谢书竟然吻了下来!他吻得极其深情,却带着一种奇妙的侵略感,同他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全然不同,仿佛是塞外朔雪和江南烟雨的奇异混合,感情经过了经年的压抑已经沉淀下来,却还是带着沉重的欲望和按捺的热切。 陆三被他这个吻惊住了,没等他吃惊多久,唇边划过一道泪,谢书竟然哭了,委屈却仍旧凶巴巴地抓着陆三的肩膀不让他分心。陆三叹口气,卧槽是你在强吻老子啊!你他妈哭的跟个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样干啥? 接下来更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来了,谢书开始扯陆三的衣领,都快把陆三身上绑的绷带扯成烂布条条了,还边扯边哭,“谁说我要杀你了!你血口喷人!我明明是救你出来的,你还误会我!你竟然误会我!” 陆三 :“~” “卡!”导演在旁边愉快地拍手手,示意他们这条戏过了,导演之前一直觉得谢书有点傻里傻气怎么演戏都像是在恶意卖萌,但是自从车祸之后,谢书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演的活灵活现,偶尔又一些戏暂时体悟不到精髓,也是只要导演点一下他就立即能明白,托了谢书的福,剧组最近可谓是进步神速。思及此,导演很满意地走过去拍拍谢书的肩膀,“小书这几场戏你表现很不错,把书生那种纠结都展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今天这场戏,救了土匪准备为土匪背叛军方的参谋长被土匪误会之后那种无助和失落,你表现的很有层次感啊!” 导演满脸的热情,谢书却只是冷漠地哦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三刚刚被他扯开的前襟,不知为何挑了眉。 谢书挑眉一般意味着有人惹他不爽了,陆三敏感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兀自纳闷,自家媳妇又在生哪门子的气呢? 拍完这场戏,谢书和陆三的单人线就算结束了,接下来ab剧组就要回合,把小少爷和军阀以及土匪和书生这两条线合并,谢书带着陆三北上,两人投了军阀管辖的军队,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和军阀成了莫逆之交,后来这四个人一同抵抗东北的日寇,正式组成亮瞎狗眼的民国f4~全剧终。 谢书的执念似乎从拍完mv一直持续到mv上映,在那段日子里,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奇怪,总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谢书的肌肉撇嘴,再不然就是悄悄地比两个人的身高差,这种诡异的现象终结于mv上映那天谢书看见铺天盖地的弹幕后,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神奇无比地连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陆三趁着谢书出门的时间悄悄拿起他的手机偷看了两眼,差点没给气吐血。满屏的弹幕都卡在谢书穿着军装俯身看陆三那一幕,他居高临下目光冰凉,缓缓说出,“不作数了。”全世界的腐女都在嚎叫着反差萌反差萌!还有,是哪个傻逼在下面评论“谢书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美人攻啊!”“谢美人马甲掉了之后意外很攻呢!”“哈哈哈三爷怕是要被太阳!” 联想谢书最近异常反常的举动,陆三突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自家媳妇是想反攻啊! 谢书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陆三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像是很想在某方面给自己一些教训,谢书攥拳做好迎击的准备,机会来啦!他等这一天可是从前世等到现在了!前生先天基础就不好,身体素质怎么锻炼都没锻炼出来,现在这幅身体貌似还挺健康的样子。自己最近这么认真地锻炼身体好好吃饭都长高了两厘米呢!思及此谢书觉得自己有了无尽的勇气,他朝陆三挑衅地勾勾手,“试试?” 结果谢书就真的被太阳了~陆三掐了一把谢书最近勤加锻炼炼出来的腹肌,笑着说,“姿势可以换,攻受不许改,呵呵。” 谢书:“滚!” 第26章:同归 乱世贵公子的拍摄持续了将近三个月,之前只是放出几段片花就已经热度大增,正片出来之后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游戏的热度被刷到了顶峰,仅上线几个小时体验服就已经全都爆满。参演人员都开始爆火,三书cp被刷到了榜首。 他们两人的相关话题在微博挂了一个多月,热度经久不衰,这时却有一个话题不经意地火了。 那是很简短的一段微博,博主写了一段土匪和书生的故事,这个故事不似戏里圆满,岁月无奈:“他一生做过三次新郎。第一次,他是大王,把地主的儿子当女儿抢了,索性压着少爷做了压寨*屏蔽的关键字*;第二次,他投了革命,拉着少爷去首长那领本本,不给,干脆自己画了一个;第三次,他们被揪斗,并排跪着,造反派要他们磕头,他不干,少爷笑着唱一拜天地——两个头磕下去,再没抬起,终做了一世夫妻。” 热评:#id长安#天地再大,容不下小小的一对老兵和书生。 #idsilver汝神#这就是我不愿意看民国小说的原因,我怕他们熬过了战火纷飞的年代却熬不过那混乱的十年。 #id不予#这世上哪里还有闭着眼睛做梦都地方啊? …… 这条微博的杀伤力实在太大,要想忽视掉也不大现实。陆三刷手机的时候不经意看见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口闷的发慌,他脑海中一瞬间闪现出一副模糊画面,像是在雨水中掉色氤氲开的水墨,墨迹最模糊处一个白衣的人身上满是血,声嘶力竭叫喊着,“一拜天地——” 陆三相信自己听见了,那声音从某个蒙尘的角落响起,先是细如蚊呐的一声,层层堆叠形成千万句回响,声嘶力竭地,陆三甚至能看见那个人苍白的唇,血珠从眼角划下来,狼狈又奇诡的美感。 那道声音清脆又带着微微的卷舌音。 水墨一般的色彩突然消散,陆三猝不及防地对上那白衣人的眼睛,冷凛凛的双眼哀怨而又迫切,“南蛮子,你忘记我了?” “陆三!陆三你怎么了!”谢书抱着一堆零食从厨房出来,发现陆三的手机被扔在了地上,他捂着头,像是疼的厉害,不住地朝着空气发问“你是谁”,他的样子实在可怕,谢书果断扔了怀里的零食,过去拉住他的手。 “陆三你看看我,别怕,怎么了?”谢书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陆三的背,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他的力气不大,但却带着一股打动人心的力量,感觉到陆三没那么激动了,谢书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我对不起你。”陆三烦躁地抱住头,自从和谢书拍mv后,他对谢书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甚至半开玩笑地叫谢书一声“媳妇儿”,而且这绝对不是心血来潮,更像是自己已经习惯的行为。 谢书哑然失笑,“怎么个对不起我你藏私房钱了”他随手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扫了一眼,立刻愣住了。 半晌,谢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故事真晦气。”他扯出一抹苦笑,将手机放在桌上,旋即坐在陆三对面,一副准备坦诚相待的模样,声音终于哽咽起来,“南蛮子,你说是不是” “南蛮子你叫谁?”陆三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谢书,他明明还是少年模样,但那双眼睛就像是一个旧时代还魂的人,苍凉酸涩的不成样子。 “呐,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完莫要笑,也千万别哭。”谢书对陆三虚弱地笑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突然不傻了吗?其实我一直都不傻,只是我的前十七年都处在一种半失忆状态,没遇见你之前我对周围的一切感觉都很模糊,直到遇见你,我开始慢慢找回记忆,直到上次车祸,我才清晰记起了一切。” “我们之前见过”陆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小时候遇见过这么个人,这时候却听见谢书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我认识你,在民国三十九年的荒山上。南蛮子,你可信轮回,信不信前缘” 谢书一直觉得自己和陆三的故事实在不算新鲜,不过是乱世之时,烽火佳人,只是他这个佳人性别有异。像这般故事,想来就算被编进话本子日后上台表演也不会叫座。 可是真将一生压缩在寥寥言语中,又觉得不甘心,这故事实在太长,长到他讲完,陆三仍旧是一副恍如隔世的模样,一种混合着诡异的阴森和急切爱意的情感在陆三心头跌宕,他仿佛听见了1940年夏日聒噪的蝉鸣,看见了幕天席地的萤火虫海,听见一个白面书生瑟缩着自我介绍:“答谢的谢,书墨的书,谢书。” 随后的烽烟战火,随后的十年跌宕,最后的生死诀别,都在谢书缓缓低平的声音中一一显现,“你力气是真的大,几个人都压不住你,可惜我被他们抓住了,唉……我还蛮想见你同他们干一场!” 谢书孩子气地皱眉,古书中的剑客都是了无牵挂地同人决斗,那些红卫小兵不讲规矩,竟然拿自己做要挟。他正兀自忿忿不平,却被一只手抚上眉头,陆三心疼地问,“疼吗?他们打你的时候,疼吗?” 那双眼睛里是岁月以之的盛情,既是盛情,便难却。 谢书受了蛊惑一般点点头又摇头,“疼……开始有点,后来便习惯了,没事的,都过去了……”他话音未落便被紧紧抱住,陆三力气大的像是要将谢书的骨头箍断,他将下巴抵在谢书额头上,咬牙切齿道,“不许习惯,日后再没有这种事情了。” 他们拜过天地,是在月老簿上牵了红线的,生生死死,都会遇见彼此。 “少爷,你再给我做一辈子媳妇儿吧?还差两拜,我都给你补回来。”陆三在谢书耳畔轻轻道。 “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