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 第一章 周五放学,高三(2)班的教室里还零星坐着几个不愿意回家的学生,低着头和桌面上的试卷做斗争。周星河背着包和许曼宁站在门口,他等的有些着急,不耐烦地朝里面又轻喊了一句。 “走不走啊,傅遥。”似乎是习以为常,原本安静无声的狭小空间并没有因为这一声略显突兀的叫喊泛起涟漪。 “就好了。”被叫到的男孩头也没有回,右手拿着笔微微弯腰在面前坐着的女孩的草稿本上急速地勾划着。黑色的书包被他懒懒散散地甩在右肩,显然是动身离开却被中途拦截的模样。 “你说你吧周星河,成绩也挺好的,怎么就没人问你问题。”许曼宁翻了个白眼,见怪不怪但又忍不住打趣道。 “那你得问咋班同学啊。”周星河无所谓地说。 “啧啧啧,你得从自身找问题啊兄弟”许曼宁环着胸看了一眼周星河,犀利的目光从周星河的头顶扫视到黑色的校服裤脚,最后发出一声长叹。“哎……” “得了得了,您别说话,求您保持最后的善良。”他可劲儿比了个ok的手势,说话的缝隙间傅遥背着包朝两人方向过来。 第五排到门口没几步的距离硬是被他走出超模的冷感和气场。周星河百看不厌,默默在心中竖了个大拇指,我遥哥不愧是我遥哥,连走路都帅的令人发指。 “走了。”傅遥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在两人前头。周星河和许曼宁跟了上来,三人一同往教学楼外走。他们三人家住得近,从小学就玩在一起,尤其是周星河和许曼宁,微微落后两步,叽里咕噜的似乎总有怼不完的话题。 待走到停放自行车的荫蔽处,傅遥径直走到车前解了锁,退后,掉头。他在两人持续的无聊斗争中一个跨步上了车,箭如离弦。 “诶诶,遥哥,等等我们啊。”周星河和许曼宁赶紧踏上自行车追上。 七月,正值酷暑煎熬,即使是下午近六点,仍然有被烈日烘烤过后的闷热和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感。三人蹬着脚踏车,穿过炎热的街道,在两旁有树木遮挡的小道上稍稍减速。 “明天去不去网吧。”周星河骑到傅遥边上,笑的贼眉鼠眼。他最近爱上了一款游戏,嫌家里电脑配置低游戏体验感太差,琢磨着拉傅遥一道去叔叔家新开的网咖。 “不去。”傅遥目视前方,汗水顺着发梢落到白皙的皮肤上,“太热了。” “大哥给点力吧,过段时间咱们高三调整时间周末就没空出来玩了。”周星河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他们这会不算是正式上课,承了上一批刚毕业高三的前,等九月份正式开学一调整,高三段就得在周六周日再多上半天课。 “室内开着空调一点儿也不热的。”周星河痒痒的不行,极力说服。 “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最近不是有个电影很火吗,听说很搞笑。”许曼宁说。 “那还不如和我去网吧呢姐们,你那一听就是个烂片没跑了。” “去去去。”许曼宁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摇了摇自行车上的警示铃。 “再看吧。”傅遥散漫地搭了一句,在前头十字路口的地方拐了一个弯。热风吹着白色校服衬衫的衣角,像蝴蝶一样微微浮动。 傅遥的家最近,再过去才能到许曼宁和周星河的住址。气温随着天色渐渐往下降,他们在傅遥家附近的超市停了一会,买了杯饮料推着车往目的地走。 “遥哥,你考虑下呗”周星河拧开可乐罐口,气泡声蹭蹭地往上蹿。他单手拿着饮料,仰着头往嘴里灌,眼神不忘分一半观察傅遥。 傅遥笑了笑,没接话。 “要不要上去坐坐”快走到家了,他才慢悠悠地将早就喝完的矿泉水瓶扔到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你不是想吃我妈烧的鱼么,我妈早上还叫你们一起吃晚饭了。” 周星河还没说话,许曼宁佯装嘲讽的声音先插了进来。 “好啊周星河,你平时是不是背着我们可劲了拍阿姨马屁了,你这马屁精,怕不是要打入遥哥家内部,简直居心叵测居心叵测!” “嘿嘿,帮我谢谢阿姨拉,今天先不去了。我妈买了榴莲说炖鸡给我吃。”他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许曼宁也没要上去,两人告别了傅遥,一边斗嘴一边往推着车往自家方向走去。 傅遥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推着车往单元楼走。楼下停了一辆陌生的黑色奥迪,邻市的牌照,毫无印象的车牌数字。 这串毫无关联的数字像闯进平静生活的突袭者,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傅遥将车抬到楼道边的停放处,锁好车将钥匙揣进校服口袋往三楼走。 开门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说了声“我回来了”,在地上追踪熟悉的拖鞋往脚上套。傅遥的目光从地毯上多出的一双男士帆布鞋移动到了客厅的沙发,沙发上一个漂亮的男人也正随着他视线的转移缓缓将目光停放在傅遥身上。 第二章 傅遥盯着他看了一会,放在书包肩带上的手插进右边的口袋。男人的目光坦率而温和,胳膊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他像是旧上海来的知识分子,既有着留洋精英的漫不经心,又混杂着天真的悲天悯人的气质。米黄色的衬衫衬得他面如珠玉,领口微微敞开却不显得随便,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冲他笑了笑。 傅遥心想,这男人真是漂亮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短暂的沉默被从厨房探出来的陈书芬打破,她系着围裙,一手还拿着锅铲,冲傅遥说, “回来了啊,这是你哥程意啊,不认识了啊?你小时候就爱粘着他玩的。” “傅遥”程意笑着喊了他一声,傅遥的视线从母亲陈书芬身上重新回到他身上上,点了点头说, “程意哥好。” “都这么高了小遥,长得可真快。”程意的视线从傅遥身上收回,静静地看着母亲陈书芬。傅遥注意到他的眼神总是缓慢而温情,柔和的像多瑙河边散落的金色日光一样。 “你都多少年没见着他了,每次你回来看我都匆匆忙忙的,他住校你也没瞧见。”陈书芬佯装生气,眼角含笑的皱纹却透漏着此刻喜悦的真实。 “好了妈,都怪我,这次真不走了。”程意笑着站了起来,握着陈书芬的手,他笑起来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瑞凤眼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傅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说进屋先放个书包。他的卧室在客厅的右侧,进门的时候还听到程意说这次不打算再回美国了,要回国长住。他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说让他在这多待几天。母子两人常年没见,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傅遥将书包挂到椅子上,坐在书桌前。从没关上的门框中看去,程意跟着母亲绕进厨房,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轻了去。他从书包里掏出书和笔,摊开放到桌上。 小时候的事情哪里还记得的,傅遥的笔在虎口转了转。不过哥哥倒是不假,虽然记事之后不太往来,但模糊的印象总还有一些。知道对方是母亲陈书芬和前夫生的儿子,离婚的时候判给了生父。 后来母亲和父亲傅敬山结了婚,有了傅遥。早些年间程意还会来家里玩,那时候傅遥还很小,屁颠屁颠跟在上小学的程意身后。 后来程意读了初中,生父的生意发展到海外,便把儿子也带了去,偶尔通通越洋电话,回来探望的时间也不齐整,正如陈书芬所说,每每都是匆匆忙忙的。 傅遥作业没写一会,听到外头父亲回来的动静。傅敬山是当地大学的教授,一心扑在学术上,这几年头发也白了不少。他为人亲切,对儿子慈爱不失严厉。 “叔叔好。”傅遥听到程意的声音。 “小意回来了啊,这次不走了吧,来来来先吃饭。”傅敬山放下包,笑得很开心。 “小意,你去叫下弟弟。”陈书芬从厨房里把最后一盘菜端出来,程意忙上去帮忙,边应了声“好”。 傅遥从房间出来,喊了声“爸”也过去帮忙。 “我来吧。”他接过母亲手里的饭勺,把她往厨房外推。没一会他端着米饭出来,一一放到爸妈跟前,傅敬山和陈书芬已经洗好了手,坐在程意对面问东问西好不热闹。傅遥又进去了一趟,端着另外两碗走到程意边上,低头看了他一眼。 “哥,这你的。” “不够再打。”傅敬山笑道,“你看着比你弟弟瘦,得多吃点,让你妈最近几天多烧点你喜欢吃的,这次回来了就多待几天。” 说话间傅遥也坐了下来,他向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作风,这一点和谁也不像。他和程意坐的很近,程意夹菜时动作的胳膊会若有若无擦过他的左手,他不是那种怕被人接触人,可这种触感却异常的清晰。他又不自觉蹙了蹙眉,然后低着头夹菜扒饭。 程意这次回国确实没有再去美国的打算,他生父将临市分公司的业务交给了他,让他先跟人学着打理起来。这几天还是过渡期,他从临市开车过来准备趁这次机会多陪陪母亲。 “那你就安心住家里,去什么外面住,一家人的。让你妈帮你把隔壁房间收拾收拾。”傅敬山说话就和他上课一样,讲到激动处总避免不了升个调。 “就是,你今天先和你弟弟挤一挤,让你弟晚上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傅小遥,你今天先和哥哥睡一间,明天我再把房间收拾出来。” 傅遥听到自己被点名,抬起头,“嗯”了一声又低下头顾自己吃饭。 “高三了啊,不会打扰你学习吧。”程意偏过头对他笑。 傅遥确认下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愣了一下也转过去看他。 “还好。” “那就好,妈说你成绩还挺好都不用人操心,比我当时强多了。”程意的右手很自然的放在他右肩上拍了拍。时间真是飞快,一转眼流着鼻涕不愿意上幼儿园的小孩也已经长这么大了。 “哪里是哦,你多教教他,他这会高三了正是关键时期,你年龄和他相近多和他说说专业啊学校什么,我们说多了他还不愿意听。”傅敬山说。 “好啊。不过我比他大了五岁,估计他们这帮小年轻觉得和我有代沟”程意又看了他几秒,浅笑着收回手,看着对面。 傅遥不做声,他的注意力全被右肩膀短促的热量吸引了去,这是一个很自然而然来自兄长的关怀和示好。 可他说不上来,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正是因为说不上来,才让习惯性遇到难题攻克之的他越发有一种探究的冲动。他有些不高兴,但是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吃好了,先去写作业了。” 第三章 客厅里放着电视,程意正和长辈从学业工作到国外生活的趣事聊得开心。 电视的声音不是很响,房间的门没有关实,虚虚地留了个缝。频道里不知道在放着哪个综艺,主持人欢腾的声音绕了几个弯从门缝传进房间,还夹着陈书芬和傅敬山间歇起伏爽朗的笑声。 傅遥晚上没出门,他写完作业有点无所事事。书桌上摊着一本课外习题,可他今天兴致不是很高,写了几题觉得没什么难度,注意力也不像往常那么集中。 程意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单手支着脑袋在草稿本上散漫地游走,冷不丁被叫了一声微微侧过头。 “还没写完啊,作业很多吗?” “还好,在写别的。”他反应有点慢半拍,让人看起来总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强烈的兴致一样。在学校有不少女生明里暗里对他示好,有委婉点想通过问问题接触他的,通常也因为傅遥散发出来生人勿进的讯号而退却。 “早点休息,我先去洗漱了。” “嗯,好”傅遥看着他点了点头。程意从行李箱里拿了换洗衣物冲他很淡地笑了笑往浴室走去。傅遥趁他背过身的空档下意识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看到他经过客厅又冲爸妈笑了笑,侧过脸的时候能看到半月牙一样的眼尾和朦朦胧胧的长睫倒影。 傅遥收回视线,边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他伸出手去看,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笑。 许曼宁“佟掌柜”的头像在三人群里跳了出来。 “你们作业写好了没,明天晚上电影否?” “否”周星河回的很快,下面跟了一个得意又贱兮兮的表情包。 “作业没写好的人请闭嘴。”许曼宁的文字也跟了上来。 “???” “谁说我没写好的?” “那你写好了?”许曼宁也发了一个表情包,是网上很火的假笑男孩的微笑。 “没……(捂脸)” 许曼宁直接无视了他,艾特了一直没在群里说话的傅遥。傅遥拿着手机想了想,回了个“不一定。” 周星河看到傅遥的回复,得意的表情包立马刷向三人群里。傅遥干脆靠在椅子上看他们斗嘴,他不是个很爱聊天的人,喜欢静静观望胜过亲身参与。 时间在闲聊中过去,周星河突然发了一张游戏屏幕的截图,还艾特了傅遥。 “遥哥,我晚上去叔叔家体验了下,这游戏体验贼爽,真不来?” 他正准备敲字,看到输入框上跳出许曼宁的消息。 “周星河同学,你这落地成盒的战绩也好意思截图发出来哦(微笑)” “?????” 傅遥靠着椅背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傅遥循声而去,程意正靠在门框上看他。他头发刚吹干,被他用手拨了拨,几缕发梢还没有干透,眼睛却是湿漉漉的。 “没什么,在和同学聊天。”傅遥有些移不开眼睛,但他心里其实白茫茫的并没有什么想法。只看到程意进了来,原来他手上还拿了本书,估计是从书房挑出来的。 傅遥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撑着手有些漫无边际地开始看题。程意也没打扰他看书,就着床沿坐下干自己的事情。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有细微纸张翻动的声音。这声音落在傅遥心上,像风拂过的叶子掠过湖面一样,荡了一荡。 傅遥觉得他这哥哥是一个亲切而贴心的人,但这种温柔亲切仿佛是一道屏障,屏障后面站着得体而疏离的实体在静静看着前方。他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 “你这样脊柱很容易弯的。”说话的声音很轻,有一丝丝冰凉忽然贴上脊背。这冰凉的触感像陌生人闯入了私人领地,傅遥下意识用脚撑地将转椅转了个身,一把抓住了正要贴近的手。 “傅遥。”程意愣了愣,傅遥这动作使他不得不向前倾,两人一下子离得很近。傅遥的眉头不经意地皱着,瞳孔像墨水一样。他只是想提醒下他的坐姿,没想到对方这么大的反应。 “不好意思哥,刚被你吓了一跳。”这距离好像太近了,程意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他不知道为何要对自己的哥哥生出防备之心,但他确实马上松开了程意的手,起身也准备去洗漱睡觉。 “没事,也没多大劲,我倒是被你吓到了。” 他回来的时候程意已经躺下了,他背对门的方向,被子不算太齐整地搭在腰上。傅遥以为他睡了,便不敢大声动作。他抱着被子上了床,探出身要去关灯。开关在程意那侧的反向,他一手支着墙面,身体前倾俯在程意上方,小心翼翼地不去吵醒对方。没想到程意转了个身,手背挡在眼睛上,“你洗好了啊。” “哥你没睡啊。”傅遥突然有些拘谨。 “嗯,这几天在倒时差。”程意声音不似白天那么有精神,低低的。 “看你挺累的。”傅遥低头看着他 程意轻笑了一下,在他的视线中又转了个身,回到方才的姿势说,“关灯吧,怪刺眼的。” 傅遥关了灯躺在另外一边,他的床不算很大也不是太小。他给中间腾了一些距离,尽量往右边靠,怕程意半夜翻身不不方便。 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躲进室内,他换了个方向,也背对着,困意总是姗姗来迟。 “明天要出去转转吗。”过了很久,他问了一句,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要说给谁听。 “好啊”程意的呼吸浅浅的,“晚上吧,白天太热了。”回答他的声音也是弱弱的,听过去俨然已在要睡不睡的边界。 第四章 次日,日光从堆叠的灰蓝色缝隙中照进来,光斑在空气的流动中微弱地一闪一闪。程意翻了个身,想躲避闯入室内的调皮光亮。 他被迫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眼皮却又止不住千斤重般恍恍惚惚地合了合。 傅遥人呢? 他闭着眼想了想,人在困意凌驾之时思维总来得更为迟钝一些。程意想了没一秒就放弃了,他实在太困了,他想再睡一会。 没过一会,门口传来把手被转动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很轻的脚步声。对方像是刻意在放慢行走的速度,连带着走向柜子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 但他还是被那声很细微的“吱”给吵醒了。 在还没来得及适应的光线中再次睁开眼睛,程意看见傅遥手里拿着条毛巾和几件衣服,显然是刚从柜子中翻出来的。他转过身来看他,黑色的头发湿淋淋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条毛巾,额角不停有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有一滴顺着刘海的发梢恰恰落到挺拔的鼻尖上,阳光落到了上方。 “你去哪儿了。”程意朦朦胧问他,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嘶哑。 “去跑步了。”他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嗯,那我再睡一会。” “哥”他在他又要闭眼的时候喊了他一声,“别睡了,给你带了早餐,先吃了再睡。” …… 程意为难地把被子蒙在眼睛上,他实在不想在第二天就伤了自己弟弟的好心。可是他这人平日里端端正正,斯斯文文,行事风雅让人放心,偏偏在起床这关犯了难,有些小孩子心性。 他蒙着被做了一会思想斗争,才不情不愿说了声,“……好吧,那你拉我下。” 傅遥走到床边去拉他伸出的手。可这人哪里有真的起床的心,脊背像粘了胶水一样,刚和床铺分开三厘米就如同勾了石块一般往原地坠。 “哥,你起不起。”傅遥有点无奈,抓着他的手准备松开。 程意大概是真没醒透,闷闷地哼了一声,“你再使点力。” 傅遥接着这一下是真没客气,他跑完步浑身都是汗,正热的难受,只想赶紧去冲个澡凉快凉快。他左手拿着洗漱衣物,右手紧紧地抓着程意的手腕往上拽。谁知道程意在快被拉起来的时候又弹了回去,连带着一个惯性将他也拉了过去。 “我身上都是汗,很臭。”傅遥浑身僵了僵,程意伸出的手无意识地搭在他肩膀上。他拿着衣物的手不得不撑在床上,支着力不让自己和他贴的太近。 “有吗,我闻闻。”程意猝不及防地往他脖子边凑了凑。终于像是慢慢清醒过来,心想看来和弟弟的感情真是生疏了,小时候眼泪鼻涕都往身上蹭也没说几句,这会儿倒介怀起这些小事了。 傅遥手抵在程意突然靠近的胸口,迅速地推开对方,面无表情地拿着衣服走到门口定了一步。 “我去洗漱了哥,早餐在餐厅桌上。” “傅遥,妈和叔叔呢?”吃完饭程意在客厅没看见傅遥,便走到书房去找他。家里面空荡荡的,爸妈也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去买菜了。”傅遥在书桌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程意很自然地就走到他身边,见他整日不是作业就是看书便有些好奇地凑到他身边。 “周末没有和同学约么。”他人半倚在桌子边沿,一只手撑在桌面,低头看着傅遥。 “没什么好玩的,不想出门。” “那你昨天还说要陪我出去走走,还算数么?”程意笑了一下,干脆坐在桌子上看他。傅遥抬头看他,对方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目含柔光,还带着没有恶意地调侃。 “嗯。”他应了一声,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那种不敢直视的心情又涌了上来,可他眼前的这个哥哥分明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还隐约记得他小时候总还缠着他玩,可哥哥那会儿上了小学,身边围绕着许多喜欢他的小伙伴。 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定期反复,让他心烦意乱。 晚上两人相约在附近走走,程意好些年没在国内,对变动的环境感到新奇和感慨。夜晚虽不像白天那样炎热,但路走久了也不免出了一身汗,叫人不太舒服。 两人走到万达,程意看傅遥一路也没说什么话,以为他兴致不高便提议去商场随便转转,买杯饮料稍事歇息片刻。 傅遥对饮料没什么偏爱,程意索性让他在二楼与三楼这处座椅这等他。 奶茶店离他不远,傅遥坐在椅子上,转过头就能看见程意走过去的背影。 他看了一眼菜单,笑着和服务员说着什么。傅遥从侧面能看到他扬起的嘴角,他想他和那人说话的声音一定很温柔,因为他对人向来都是那样谦和有礼。 傅遥看见他掏出手机付钱的手,袖口挽起,手腕纤细却不消瘦。他不自觉看了眼自己的手,原来男人的手臂也可以这么赏心悦目。 紧接着他有些不高兴起来,这种不满地情绪愈发的强烈,付完钱等饮品的程意坐在店门口的高脚椅上,手撑着脑袋,微微仰着头像是通过打量店面上方的菜单打发时间。 程意对他哥这自然而然的习惯性动作突然感到深恶痛疾,他甚至觉得他随着口水吞咽而颤动的喉结也十分碍眼。 那服务生腼腆地把饮料递给他,说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了。 他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又笑着接过饮料说了声谢谢。 “傅遥,你怎么也在这。” 傅遥随着声音收回视线,许曼宁兴奋地在不远处冲他挥了挥手。她径直走了过来,旁边同行的是同班的女生陆可可。 “我和可可刚完电影,超搞笑!叫你和周星河你们也不来。你一个人吗?” “没,”他正说着,那边程意已经走了过来,把饮料递给他,笑着看着许曼宁和陆可可。 “我哥。”傅遥语气不咸不淡的,又介绍了下两人,“我同班同学。” “你们好。” “哥哥好!”许曼宁听傅遥讲过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没想到这么帅,还十分亲切。 “你哥真帅呀!”她很小声地凑到傅遥边上喃喃了一句。 傅遥低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陆可可一直没说什么话,有些害羞地问了声好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讲话,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傅遥。 “你们玩吧,我和我哥先回去了。”傅遥显然不太情愿给他们深聊的机会,他想快点回家,带着他哥。程意在一旁也没多话,脸上一直挂着兄长看小孩般友善慈爱的笑容。 他和她们挥了挥手,“玩得开心,再见。” “哥哥再见!”许曼宁不怕事的用力挥了挥手,笑容都快兴奋地咧到眼角。 傅遥款款走在后头,淡淡地回头看了许曼宁一眼。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波澜,眼珠漆黑一片。 谁是你们哥哥了。他回过头跟在程意身后。 许曼宁只觉得商场的空调好似更冷了,直直往脑袋上蹿,她裂着的嘴也僵住了,不禁抖了一抖。 回去的路上,程意似乎憋着一股笑意,但他见傅遥直挺挺地正视前方走路,丝毫没有交谈的意思便也没有出声。 他终于没憋出,笑声溢出嘴角,散在静谧的夜色里,轻轻的。 “笑什么。”傅遥不解,转过头盯着他。 “笑你啊,对女孩子也冷冰冰的。” 傅遥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女生喜欢你吧。”程意走近他,放慢了脚步。 傅遥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才说,“我不知道。” 程意笑了起来,夜色里一双眼睛盈盈亮着水光。 他又问,“谈过吗傅遥,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你呢,哥。”他有片刻的停顿,转过头对着他的眼睛。 “想什么呢,当然谈过了”程意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乐得把手也顺势搭上了弟弟的肩膀。他又不是和尚,二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交往过的女生。倒是他的这个弟弟,还是纯情的很。 傅遥“嗯”了一声,回过头,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第五章 周一早晨,教室里一片还没从假期中缓过来的没精打采。趴着的人还趴着的,作业没搞定的前后左右地求助支援。课代表捧着课本正准备往讲台上站,余光还要留恋地望一眼试卷上还没解答出的难题。 傅遥踩着点到教室,把书包随意地望桌子上一扔,垂着头将书本都掏出来才坐下来,一气呵成。 坐在前面的周星河见傅遥来了,忙转过身把胳膊肘压在他桌子上。 “今天来这么迟。” “嗯,出门迟了点。” “不科学啊,你干嘛去了。” “早读了。”傅遥没看他,朝讲台昂了昂下巴,边从抽屉摸出课本。 英语课代表已经示意同学翻到上次标记的页码,随着“one,two,go”的指令教室里渐渐响起整齐的读书声。 “靠,你这人。”周星河扫兴地翻了个白眼,只能回到自己座位匆忙翻开书跟上朗读的内容。 傅遥是和程意一起出的门。他哥难得起了个早,说要趁着太阳还没烧着的时候开车回临市。他回国是带着生父交待的任务,还有繁重的工作在等着他回公司处理。 他见傅遥要骑自行车去学校,想到和弟弟也没相处几天就要好久不见,好不容易熟络起的亲情又要被迫冷淡,于是在门口便主动提议送傅遥去学校。 傅遥那会正将自行车从楼下的角落里解了锁推出来,盯着在后备箱放行李的程意沉思了片刻,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程意二话不说就将傅遥的自行车塞到后备箱。傅遥上了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偏头注视着正扯过安全感准备往扣眼里摁的程意。 他很自然地向前倾,伸出手就着安全带帮了一把。两人同时垂下的脑袋因为这一突然的动作离得极近。 程意的动作比他稍快一步,感到对方有几缕稍长的碎发在额角擦过,痒痒的,迅速又短暂。他愣了愣,直起身发现对方也已经回到原位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我自己来就成,你不用帮我的。”他笑了笑,将钥匙插到启动处。 “没事。”傅遥移开了视线。 程意发了车,傅遥自那之后便一直闲散地靠着窗,视线不知停在何处。路上不巧遇到早高峰,两人在车流里等了一会,慢吞吞随着车水马龙挪动。期间,程意关切地问了傅遥一些上学的琐事,傅遥虽然不是很热切,但也都有问有答。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久,赶在早读前到了门口。程意下了车将自行车从后备箱抬了出来推还给傅遥,走之前叮嘱弟弟, “在学校好好学习,也不要太累了,劳逸结合,照顾好自己。”他说完又觉得这距离显得有些生分,于是上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停在少年的右肩上按了一按。 傅遥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平静将其放在肩膀上的手拿开。他却没有松开程意的手,转而顺着五指落在手腕上,像交握一样若有若无碰了碰他的掌心才松开。 “知道了哥。” 程意满意地点点头,“快进去吧,别迟到了。” “哥。”傅遥站在原地突如其来地喊了一声,程意刚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探出头来看他。 “那你还来吗。”他问他是否会一直待在平南市。 “嗯,妈不也在这儿吗,平南和松安这么近,公司不忙的话我就开车回来看你们。你乖一点,别让妈和叔叔操心。快进去吧,该上课了吧。” 傅遥在原地没说话。 程意和他挥了挥手,钻进车里的时候还忍不住笑自己多虑。母亲往常和自己念叨弟弟的时候,除了抱怨他寡言少语不太亲近人外,无一不是夸他懂事让人省心。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兄长也瞎操什么心。 傅遥打水回来见许曼宁又跑来周星河边上和周边的同学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 “诶,傅遥,过几天补课结束你什么打算,要出去玩吗?” “还没定,可能去市图书馆。”他把水杯挂在桌子边上,想起同是竞赛训练营的高二学弟江衡约他放假去图书馆交流。他不是爱和人会约定共同做什么事的人,但对这个因聪明闻名于高二年段的学弟印象不错,虽时常来请教问题,但懂分寸且不叫人烦。 “不是吧,老哥,你这是要学成仙了吧。”周星河嚎了一声,他和许曼宁成绩都不错,两人商讨着趁过几天休课去临市平南看漫展。他们三从小就玩在一块,这会儿也不忘拉上傅遥。 “学学人家遥哥,多有高三党的自觉。”旁人一同学玩笑地插了一句。 “你们这是带坏我们滴班草!万千少女后援团不会放过你们的。”另外一人也起哄道,生怕玩闹不够大。 “去你们的,遥大帅哥,学习又不是你的老婆,就算是老婆也不能总撂身边吧。真不考虑和我们两一起去平南放松放松。”许曼宁已经在无数次泡汤中养成了顽强的心态,心平气和并不抱期待的看着傅遥。 “平南?”傅遥抬头,手上的笔顿了顿。“我想一想。” 许曼宁早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一群人在上课铃声中结束了无比热闹的谈话,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 晚自习的时候,大家还在埋首苦干。傅遥早已完成了作业,难得地低着头在抽屉下动作。 他摸出手机,给程意编辑了条短信。 “哥,我下星期和同学去平南玩,可以去找你吗。” 他打了一行,又觉得不是很满意,逐字删除后又重新在屏幕上敲打。 “哥,我下星期放假。”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过了一会才感受到震动。 “好啊” “同学约我去平南玩。”他想了想,发送了一条,又在后头补上。“哥,我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啊”程意回得很快,“你们住的地方找好了吗,没有的话来我这也行,方便,我这空着的房间还有两个,你几个同学。” 傅遥抿了抿嘴,左边的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 “加上我三个,一个女生一个男生。” “成,那正好,住我这妈估计也放心点,你就和我挤一挤好了。” “好”傅遥的手指静静地放在屏幕上,半晌才又回了句,“谢谢哥。” 第六章 第二日晨读前收作业,当傅遥走到许曼宁边上曲起手指轻轻扣了扣她的桌面,她应声抬头听到傅遥像往常给别人讲解题目一样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平南时,她惊讶地拿错了原本该递给小组长的化学作业。 “诶诶诶,等下等下,我拿错了。”她一面着急地抢回小组长正要往作业堆里塞的化学试卷,一面瞪大了眼睛夸张又认真的审视傅遥。这人今天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常之处,帅照旧是帅的,面瘫也照旧是面瘫的,无非是眼镜还挂在高挺的鼻梁上,虽然斯文败类像了一些,但是实话实说还是符合他该死的气质的。 “您认真的?这头一回啊,哪次不是约了你半天最后就剩我和周星河这货。你这不诈我吧。”她仍旧瞪着那双半信半疑的眼镜。 “有这时间你说不定连这题都想出来了。”傅遥随意地撇了眼她还摊在桌子上的物理作业,那道电路题上用铅笔圈圈画画仍旧没有确切的字迹留下。 他说完就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了。 许曼宁被他这尿性气得半死,但她得确认下方才是不是幻听,于是也跟着来到了傅遥的座位。 周星河从厕所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座位正被许曼宁坐着,傅遥翻着书,间歇地抬头回应许曼宁,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走过手搭在许曼宁正坐着的座位的椅背上。 “贵客啊,讲什么呢,让小爷也听听” “和你讲个惊悚的事。”她用一种“你保证不会想听”的表情盯着他,然后继续鼓着大眼睛,摆出刻意吓人的模样,“我们遥哥,一中男神本神竟然要和我们一起去平南玩。” “wow!!!要写入今日头条的这是。”周星河最会捧场了,干脆坐到了自己的桌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傅遥。 “嗯,你们商量了下时间,我没什么问题。住的地方不用找了,我哥在平南市,让我们住他那,正好还有两个空的房间。” “就是上回见的那个很帅的大哥哥哇!”许曼宁眼里顿时泛起光。 傅遥从书海里扫了她一眼,对她这个称呼有着说不清的不满。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假,教室的景象比往常放学热闹了不少。大家都在为迎接短暂的假期感到雀跃。 傅遥收拾完书包,那两人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等他回家。隔壁组倒数第三排的女生拿着题目犹犹豫豫了好久,见他就要离开教室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跑去请教问题。 周星河和许曼宁见此景不约而同在门口发生轻声哀嚎。 不料今日傅遥却没接过那女孩手里的试卷。转过头叫了声第一排还在奋笔疾书的学习委员向明豪的名字。 “你不着急吧,我有点事要先走,你帮她解答一下,可以吗?” 戴着黑框眼镜的学习委员见平日不怎么说话的傅遥和自己讲话,一副受宠若惊,憨厚地点了点头跑过来。 他哪里是有急事,不过是三人最终定下放假后的周六出发,他想回家早点整理下明天出发的行李。 周六到达平南高铁站已是傍晚,程意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在北出口的停车处等他们。 傅遥远远就看到了那辆黑色奥迪,其实是远远先看到了驾驶座里的程意,胳膊支在放下的车窗上,手里夹着根未点燃的香烟,橘黄色的霞光里,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傅遥走在前方,走到副驾驶座的方向定了定,朝车内叫了声,“哥。” 程意被这声音拉回了神,头转过来,身体仍保持方才惬意的倚靠姿势。 “这么快,还以为你会打电话给我呢,快和你同学上车吧。” 三人上了车,傅遥坐在前头,周星河和许曼宁坐在后方。 他俩刚在外头就偷偷打量着,先钻进车内就热情而礼貌地和程意打招呼。 “哥哥好,我是傅遥的同学,我叫周星河。”周星河难得乖巧 “哥哥好!我叫许曼宁,就上回在万达碰见您的那个!” “唔,我记得你,你们好啊”程意启动了车子,转过头冲他们和善地问好。 “你们还没吃完饭吧,我带你们先去吃点东西。”他将车掉了个头,驶入驾驶道,余光看了眼望着窗外的傅遥。“傅遥,你和你同学有什么想吃的?” 傅遥摇了摇头,转过来也看了眼程意说,“哥,你定吧。” 两人也在后座附和,忙表示对口味并不是很挑剔,怕是麻烦了程意才更难为情。 程意表示反正也是开车,并不会给自己添麻烦。等待会回了家也不要觉得束手束脚,全当自己的地盘一样就好。 周星河忍不住回到他的本性,拍起马屁,“程意哥,你真是太好了,你说说,我妈当时怎么就先把我生出来了,我就可劲羡慕别人家有哥哥姐姐的,温温柔柔,还照顾弟弟妹妹。” “周星河你做个人吧,就你会拍马屁哦,程意哥你别信他的,你要是他哥你就知道每天见着这样的弟弟有多闹心了。还不如多看看我们遥哥,虽然话少了点,但是起码长得帅啊!” 程意被他们逗笑,手放在方向盘上,不自觉用余光又撇了一眼傅遥,正巧碰上他投来的视线。两处视线在短暂的交汇后默契地各自移开,程意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匆匆一眼的探寻里自家的弟弟虽还是一副少年青涩的模样,但也微微崭露男人刚毅的棱角和稳重。 以后会是个迷人的小孩。他在心里笑了笑。 周星河听到许曼宁这么说可不甘示弱,忙力证自己, “哥哥,你别听她胡言乱语,你要是我哥,你就知道我是个多么贴心的弟弟了!” “周星河”傅遥睁开眼睛,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周星河,周星河的尾音跟着这声就没什么底气的弱了下来。“喝口水吧,不累吗?” 第七章 一行人在外头吃了饭,回了家已是华灯初上。 坐车的疲惫消磨了许多出发时的兴奋,周星河和许曼宁一到程意的地方就没了想出门的心情。夏天就是这样,比起在太阳下暴走,宾馆和空调才是最佳伴侣。三个人都有些疲态,洗漱完就回了房准备养精蓄锐,方便第二天起个早去漫展。 傅遥和他哥挤一个房间。主卧里有独立的浴室,傅遥擦着头发推开隔间门就看到程意背对着他的方向倚在窗边。 他两手撑在身侧,重心偏向大开的窗檐左方,身前的夜色像铺满荧幕的背景板,程意右手夹着根烟,微弱猩红的火光在巨大的夜幕里忽明忽亮。烟头凑近嘴边,他侧过头任它染上嘴唇的温度,烟雾从薄唇边吐没,又静静地归于灯火阑珊中。 房间里开着空调,风从开着的窗外肆意扑进来。 傅遥没有体验过这种冷热交汇的感觉,他停擦头发的动作,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被一种称为本能的东西推着超前走。 他走到程意身后却没有打扰他,左手绕过他的腰停在身体左侧的墙面上。 “哥,少抽点烟。”他伸手拿掉了程意右手上的香烟,夹在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间。他比程意虚高了几厘米,夜色中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微微向下的视线不知是在打量星星的火光还是程意的脸。 “嗯?”程意没料到他的动作,顺着离手的香烟转身,见他眯了眯眼定睛看着自己。 “知道啦,以后注意。”笑着探身去夺,没想到傅遥少见地淡笑着退了一步,把烟头含进嘴里吸了一口,偏过头吐气。 “就是这样?”下一秒他转过来很轻地问了一句,嘴角扔挂着那种似有似无的笑容。 程意愣了一下,觉得今天的傅遥有些不一样,可是语气又是平日好学的真挚和认真,面容也没无多余的波澜。但确实又让人多看了一眼。 傅遥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两个本应成为最熟悉的人却始终不动声色地保留着距离,互相靠近也互相打探。 “皮的你”他突然上去上去掐了下傅遥的脸,“难怪你同学说你嘴毒,我看说的没错。” “你别听周星河乱说。”傅遥去到烟灰缸边上把烟掐灭,跟着坐在了程意的边上。 “好了,你快去睡吧,明天还得和你同学起早,我可不送你了。”程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柜子里拿洗漱的衣物。 “那你明天干嘛。”他问 “工作呗,去公司加班。”他见傅遥盯着他没说话又下意识补充道,“我这算是空降吧,最近事儿还挺多,公司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怎么也得走点心你说是吧。”他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进浴室前又回过头对他开玩笑,“这不得好好挣钱让弟弟出去玩得开心么。” 程意躺下的时候关了灯,傅遥有些认床,过了好久还是清醒地睁着眼睛睡不着。 他转了个身,程意后背的领口松松地垮下来,在昏暗中露出不是很明晰的肌肤。他盯着瞧了一会儿,又被心里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本能和冲动驱使,裹着空调被往程意那边挪动。 他在分毫之差的时候停了动作,被冷气吹的有些泛凉的鼻梁擦过程意的脊背。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喷到程意后背的睡衣上,又闷闷地扑到了自己的脸上。傅遥一动也不敢动,手收在腹部。 “睡不着?”程意冷不丁出了声,傅遥像被事情败露的窃贼,还未成功便被当场捉获。 “嗯,有点认床。”他说话的声音倒是冷静。 程意叹了一声,说“真拿你没办法,跟小孩似的” 他突然转过身来,两个的视线在昏暗中交汇,傅遥像是受了什么蛊惑,只觉得脑子里有一股雾蒙蒙的热气往上蒸,连眼睛都要晕掉了。 “要我给你拍拍吗?”程意自然的将手放在他身上 “不用。”他心想,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转回去,我再撑一会就好。” 程意也不和他废话,随即就背过身去。 傅遥的指尖在黑夜里不受控制,在感受到程意平稳的呼吸起伏后终于将手绕过他的腰线环在他身上。他在背后抿了抿嘴,很低地叫了声“哥,我抱会你可以吗” 程意朦朦胧胧“嗯”了一声,感觉到有一双手放在自己腰上。他懒得翻身了,起初有一瞬的不习惯,毕竟二十几岁的男人被一个同是人高马大的男孩抱着总归是有些不自然。但转念想到傅遥小学那会也还喜欢抱着自己午睡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亲情总是最牢固的枢纽,让人跨过必要和不必要的界限。 半晌,他听见傅遥清清冷冷的声音,“哥,你工作不要太辛苦,我不用你挣钱给我花,以后我工作了也可以养你和爸妈。” 程意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用你养干嘛,你的钱要留着给你老婆花。” 第八章 许曼宁难得穿了一件很萌的萝莉塔风格的连衣裙。这和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形象实在有些分离。 几个人从房间出来,四目相对,周星河眼睛都瞪大了,一脸难以置信。 “很可爱。”在家门口告别的时候程意笑着夸了一句。 傅遥顺着程意的目光也多看了一眼许曼宁,许曼宁的老脸罕见地红了一下。 拿着票进了场馆,周星河和许曼宁显得很兴奋。他们是动漫狂热粉,傅遥顶多就是凑个数一起出来玩的,去哪儿他都无所谓。 一路上两人就忙着在不同的区域跑来跑去,拿着手机就没放下过。周星河的手机很快就没电了,他借了傅遥的拍了几张。 帮两个人排签售队伍的时候,傅遥翻出相册看了看。在队伍前端长桌排排坐的是国内有名的漫画家游西,而这也是周星河和许曼宁最喜欢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傅遥站在队伍中间靠后的地方,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眼见着长龙就要绕至二楼。 他打开相机功能对着层层的队伍拍了一张,紧接着点开程意的微信。 “人好多。”他把照片发了过去。 “谁的签售啊。”他哥问 “游西”他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打起字来。 “哥,你还在忙吗?” “嗯,刚停下来休息了一会” 他哥也礼尚往来给他发一张办公桌的图片,傅遥点开图后不自觉抿着嘴笑了笑。前排的女生正和同伴说着话,悄悄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发张你的照片我看看。”他得寸进尺。 “我有什么好看的啊,早上才刚见过”程意在办公室无奈地笑了笑,笔在指头上转了下,没稳住笔杆掉到了桌面上。 “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在工作。”傅遥说 “一边去,好玩吗漫展。”程意话锋一转,“你同学呢。” “去和coser合照了,我帮他们排队。” 他想了想,为了通过对比证明自己确实不是很热衷合照这件事,于是顺手把相机里周星河牌的coser的照片发给程意。 “蛮可爱的。”程意又问,“你不喜欢吗” “还行,都差不多。”队伍缓缓超前进,傅遥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程意后来就没有回他,傅遥把手机揣进兜里,好久也没有听到消息的提示音。 大概是开始工作了,傅遥盯着前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前面那人以为他在看她,也回过头来,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低下了头,忙偷偷对身边的伙伴碎碎念,那个小哥好帅啊,就是太冷了吧。我都和他不认识,感觉他要吃了我呜呜。 快排到头的时候周星河他们也回来了,傅遥感到裤兜轻微地震动了几下,他从队伍里退出来,掏出手机。 “晚上家里吃,别太晚,和同学路上注意安全。”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手插进口袋,低着头扬起一抹自己也没察觉的微笑。 六点半左右到家推开门,屋里已经隐隐约约散发着饭菜的香味。 “我们回来了。” 周星河闻到香味在边上嚷嚷。傅遥还在玄关处穿拖鞋,抬眼就看见程意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来。 “快好了” “哥,要我帮忙吗。”傅遥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走进厨房问他。 “不用,你们洗手去。”他关了火,把最后一道菜装到青白色的碗碟中往餐桌走。“傅遥,你帮我打下饭。” 周星河和许曼宁别的不会,拍马屁倒是很有一手。从进门闻到香气到菜不离口眼睛就一直盯着坐在对面的程意没离开过。 傅遥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程意哥,你也太贤惠了吧,不仅长得帅,还会做饭,这是什么21世纪优秀男性啊!” “这话真没毛病,程意哥,我嫂子也太幸福了,要我我睡觉都能给我笑醒。”周星河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你们还挺有趣的,现在高中生都这么会夸么。”程意哪是那种被夸一下就找不到东南西北都人。他显然是那种在优越和夸赞中长大的人,眼睛弯了弯,三分笑意先挂上眉梢,加之一副好皮囊的增色,叫人不禁多看了一眼。 傅遥的眼神从周星河等人默不作声移到了程意身上。他看着他的筷子夹了一片鱼肉,鲜嫩的肉不断靠近,程意的双唇微微张开。 傅遥收回目光,低着头扒了口饭。他觉得胸口闷闷的,那几句对话漫无边际也没什么营养。可他意识到程意只是照常露出他那种笑容,并没有对周星河的话作出反驳。 吃完饭他跟着程意身后。程意不让他帮忙,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 “真不用我来?” “你这么想洗?那你来吧。”他关了水龙头,背靠着洗漱台冲他笑了笑。傅遥又从他身上看见那种无所谓和风流交汇的影子。背后的洗漱台仿佛一瞬间消失了,傅遥觉得他像从觥筹交错中款款而来的索命妖精,戴着天使的面罩。 他走了过去。 程意把解下的围裙从他腋下穿过,两人的距离很近,傅遥盯着手里的碗,水龙头还没打来,他能感觉到背后正在动作的双手。 “好了,洗完了记得放消毒柜消毒。”程意直起身,叮嘱完就到另一边去倒开水。没想到热水壶倾斜的角度太甚,水流冲开不锈钢的开口“哗啦”一下涌来出来。 程意下意识低声“啊”了一下,手背上被热水烫的通红一片。 这一声不是很响。 傅遥转头就看见程意皱着眉头,他像是被烫得愣住了。 他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就将他拽了过来,放在冷水下冲。 “傻不傻,站那不动干嘛。”他去冰箱冷冻层里翻了一些冰块压在程意的手背上。冰块的寒气透过掌心一直往皮肤里蹿,融化的冰水细细密密地从指缝中溢出。傅遥仿佛都没有注意到,连手松都没松一下。 “没事,房间里有药膏,我去处理一下就好。”程意动了动,要将手抽出来。 傅遥很轻地冷哼了一声,拉着他就往房间里走。 晚上睡觉的时候傅遥凑到他身边,碰了碰他被子底下的手。程意觉得痒痒的,就扭过头来。 “别动,痒痒的。” “还疼么。”他问 “嗯,没有那么严重。”他懒得再转身,困意掌控了整个脑袋,只感觉左手被人握在手里,指尖轻轻柔柔地掠过伤口,酥酥麻麻的。 第九章 程意醒来察觉有手环在自己腰上,傅遥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背上。空调还吹着冷气,但他感觉有些热。 伸手捞过床头的手机,五点十分。他把手机搁在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时间还早,他不是很想吵醒傅遥,于是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想把他搁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拿开。 没想到曲腿的时候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腰上的手跟着动了动。 程意在意识到那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瞬间一个脑袋两个大。 “醒了?” “嗯,哥你别动”傅遥在他想弹开的时候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声音很低,像是没睡醒,有点委屈。 程意一听他的语气心就有点软了,但他着实尴尬地说不话来,第一次有同性在自己身边晨勃,这人还是他弟弟。但他还是关切地问他, “你要去厕所解决下吗”他怕对方也尴尬,又道,“别不好意思,我又不会笑你” 谁知道后头这人往上躺了些,下巴钻进他肩膀窝里蹭了蹭。 “哥,难受” 他贴在耳边的声音,哑哑的,像隔着薄纱一样,程意不自觉打了个颤。他有些抗拒地往前挪了挪,傅遥那东西好巧不巧地碰到了自己的腰,他像被火烧着一样急于拉开距离。 “你自己用手解决一下,不想去厕所就在床上也行,别把被子弄脏。” 这总成了吧,他想到。 程意没有听到他说话,感觉腰侧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往后扯。指尖擦过傅遥凸起的衣料时,他瞬间意识到那只手的目的,脸上一青一白起来。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他压低了声音转身,反抓着傅遥的手,力道有些重。 “傅遥!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想我给你弄” 可真翻身的那会他又有些后悔方才语气过重,傅遥紧闭着眼睛,眉心难受地蹙在了一起。程意离他极近,只见他睫毛也跟着局促的呼吸轻微颤动。这使傅遥看起来有种与平日反差的羸弱美,程意抓着他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这无疑叫对方见缝插针,逮着这个机会又把手往自己身上拉。 “困”他喃喃了一声,头也跟着往前凑,想去触碰对方的额头好有个意念支撑。 程意拿他没有办法,他一方面难以接受自己帮一个大男人撸|管,一方面又对傅遥有些于心不忍。挣扎片刻间,手已经被傅遥拉着覆到了内裤上。傅遥的腰下意识地跟着往前挺了一下。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程意咬了咬牙,闷闷地警告他,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他隔着傅遥的内裤轻轻地揉搓,从撑开的形状中隐约感知到傅遥的尺寸。还挺大,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他套弄了许多不见傅遥有释放的迹象,索性将手伸了进去。 傅遥抵着他的额头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双唇有些负重地抿成一条薄线。 “冷” 程意带着冷气的手握住了傅遥坚硬的肉身,感觉到手中的肉棒似乎兴奋地跳了一下,又变大了几分。他深知男人的兴奋点,环扣着傅遥的肉身有力的一上一下。 傅遥被伺候地舒服,呼吸从微微开合的双唇中吐露。 程意模拟性交的节奏,时而急如骤雨狂风时而缓慢柔情。但长时间的手上动作逐渐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怎么还没射” 他疲惫地睁开眼,指尖刮过傅遥的根部,轻飘飘地在龟头处打了个转。 傅遥突然睁开了眼睛,舌尖动情似的神不知鬼不觉地舔了一下程意的鼻尖。 程意只感觉他的睫毛在眼帘上一扫而过。等意识过来时,傅遥已闷哼了一声射到他手里。 “傅遥!” 他迅速地抽出手,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巾。 他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见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有些无辜地盯着自己。 “哥”他叫了一声,睡眼惺忪,连眼皮掀了一会儿都止不住合了起来。 “再睡会”他勾着他的指尖摆了摆。 第十章 程意出门上班,给傅遥等人留了早餐。 傅遥洗漱后敲周星河和许曼宁等人的门叫两人起床。 他将早餐热了热,经过餐桌的时候看到一串钥匙下压着一条黄色的便条。 “大门和家里的钥匙,早餐记得吃。” 傅遥将钥匙塞进口袋。 到高铁站的时候他和程意发了微信汇报,他哥很快给他回复了信息。 “和同学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钥匙放你那了,下次想来玩就直接过来。” “谢谢哥。”傅遥嘴角上扬,低着头打字。 “你笑什么啊。”许曼宁正好看了他一眼,觉得诡异的莫名其妙。 江衡来短信的时候傅遥正闭着眼靠在动车的椅子上休息,他以为是他哥的消息,将腹上的手机翻了个身,解锁。 “学长,你还在平南玩儿吗” “回去了,高铁上” “好,那你什么时候空了要去图书馆记得喊我下,我都在家!” “嗯” 等到两人约定那天,江衡在市图书馆的休闲区等对方。这个区域方便轻声讨论,他特意来了个早,帮自己和傅遥占了个位置。 傅遥从楼梯处上来,张望了片刻,刚想低下头给江衡发信息问他在哪个方位,就看到前方柱子上的位置上穿着蓝色短袖的江衡高举着手臂挥了挥。 “在这在这”他用嘴型冲傅遥示意。 傅遥径直过去,江衡立马往左边挪了个位置给他腾出空位,又迅速往书包里摸了摸,掏出一瓶酸奶递到他手上。 “谢谢学长,请你喝酸奶” 傅遥被酸奶瓶的温度冰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江衡乐呵呵地笑了笑,两人摊开竞赛训练营留下的题目很快讨论了起来。 两人虽因年级段不同,但所在的训练营用的是同一套教材,任课的教练在交流的时候也会分享学生比较好的思路和解法。 江衡聪明,也很好学。他思考的时候习惯性把笔杵在下巴上戳了戳,有些不解地指着题目上的立体几何说, “学长,当时老师在说你这个做法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好。比我们一开始想到的简便的很多,但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会想到从这里做辅助线的” “也没怎么想,做多了就觉得这里做辅助线应该挺顺眼的。”他拿着铅笔的那只手在脖子上捏了一下,仰了仰脖颈。 “……”两人原本因讨论凑在一起的脑袋突然空出了一些距离,江衡抬头就看到傅遥因仰头而凸显的喉结,他赶紧回过头。 “学长你这么说,我竟然无法反驳”他撑着手哭丧着脸说。 傅遥挑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摊开的题目,“你还挺像老潘” 老潘是江衡那个年级段的竞赛教练,以前也教过傅遥。 他接着说,“思路都对,方法也对,就是……”他顿了顿,笔尖在纸张上点了点,“啰嗦了点” 两人中午在图书馆一楼的餐厅解决,下午又学了好半天等天阴了才去公交站等车回家。 傅遥插着兜,车还没来。 江衡在旁边犹豫了会,他等的179就要来了,红色的公交在前面一站停了停,乘客从车门处一上一下。 他偷偷瞄了一眼戴着耳机的傅遥,从兜里掏出个拇指大的小玉坠,在上车前猛一下塞到了他手里。 “学长周五生日快乐!提前祝福啦!今天谢谢学长哦!再见!” 傅遥在原地愣了愣,江衡已经上了车,在关上的车门后对他咧着嘴热情地挥了挥手。 他手里躺着挂坠,玉坠上系着长长的红线,精致地绕成云纹,煞是好看。 江衡给他发了条微信,傅遥划开信息。 “怕周五见不到学长就提前给学长送祝福啦,玉坠是我和妈妈去普陀寺玩的时候求的,听说可以保平安和心想事成!学长高三加油加油!我也会向你看齐的!(?????)? ??” 傅遥盯着玉坠没说话,半晌才把它塞到书包的前兜里,给江衡回了道谢的短信。 到家的时候老傅也刚从学校回来,在厨房帮陈书芬摘菜叶。 “儿子啊,周五你生日想怎么过啊” “……”傅遥走到客厅无语地看了眼他母亲的背影,心想往年也都是这样,先是随口问一句,一开始他还会认真想一想,结果最后陈书芬端上一碗面放了两个鸡蛋笑眯眯地和他说,“老妈做的长寿面,吃完又长大一岁,越来越帅哦!” “随便吧”他把书包放下 “要不叫你哥一起来家里吃饭,让你妈多买点菜来。他一个人在临市肯定吃也吃不好。” 老傅在里头悠悠开口。 “我看成,傅遥你给你哥打个电话问他周五来不来。” 陈书芬见傅遥还站在着,便探出头来催促他“有你哥电话没,座机旁边…” “嗯…”傅遥心想,我连我哥家里钥匙都有怎么可能没有手机号码。几步路的时间人已经走到了座机旁,手指熟稔地按着电话机上的号码。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程意“喂”了一句。 “哥,是我” “嗯,听着呢,怎么了” 他那边似乎还有翻页的声音。 “在忙吗?那我等下打给你?” “没事儿,你说吧” “嗯…这周五要回来吃饭吗?妈让你回来一起吃饭如果不忙的话” “这周五是吗”程意的声音轻了下去,像是离开音筒一些距离,他翻了翻自己的事项日历,重新拿好手机接着说,“我尽量吧,可能不回去了,这周事情还很多,开车回去你们应该都要吃完了。你让叔叔和妈多吃点,你也是,不要操心我” “嗯”傅遥握着电话,另一只手在电话线上一下没一下地扯。他得有好多天没见着他哥了。 “傅小遥,你和你哥说了没,周五你生日你想吃什么,你让你哥早点回来,你问问他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你爸帮我赶紧记着。”傅遥他妈妈见傅遥没动静的样子,忍不住走出来又叮嘱他一句。 “知道了陈女士,正打着呢”傅遥下意识把听筒拿开了一些,但还是被程意听到了。 程意笑了一下, “周五你生日啊傅遥” “嗯” “那我再看吧好么,尽量…”他犹豫了下,觉得承诺不到位反而更糟糕,于是也没说下去。 “不用…哥你忙你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来不了就算了。开车挺辛苦的。” “好吧,那行,先祝你生日快乐哦傅遥同学”程意在办公桌前歪了歪脑袋。 傅遥“嗯”着应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哥”,等对方把电话挂掉才放下听筒。他哥这意思十有八|九就是不回来了。 他脸上仍旧是那副表情,手指在白色的桌面上耷拉了两下起身拿过沙发上的书包往房间里走。 第十一章 周五晚上,傅遥从外边回来,陈书芬正将热腾腾的长寿面汤舀到大碗里。 傅遥扫了一眼地上的鞋子,神色无异常地走到客厅又往里屋看了看,老傅正在厨房洗手,和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快去洗手傅遥,开饭啦”陈母亲自给他盛了碗长寿面,放在傅遥常坐的位置上。冒着热气的汤面还躺着一个金黄色的煎蛋。 “哦”傅遥走到厨房准备洗手,老傅正好洗完出来,手按在他肩上笑眯眯地对他说, “儿子生日快乐啊,又长大一岁,老爸祝你今年考上心仪的大学,再接再厉。” “老傅,你儿子不用你说都会再接再厉的。难怪隔壁老沈她儿子看见你就怕,你这教书毛病,对着小孩就要开始说教。来来来,你们俩就别站那了,傅小遥,老妈今天这面烧的超好。” 傅遥坐下来,手拿起筷子却没开动。 “会不会太早吃饭了?” “啊?咱们家不是都这个点吗”他妈妈转头瞄了一眼客厅挂着的时钟。 “…”傅遥动了动筷子,“就我们吗?” “对啊,不是你说不喜欢人太多吗?你叫了同学么,我以前就和你说你可以和同学出去过生日,你们小年轻不是吃完饭还喜欢去唱个歌啊什么”她还要往下说 “不是妈,我哥呢” “你哥啊,他下午打电话和我事情太多了可能来不了,我让他太迟了就别来了,等下疲劳驾驶还危险,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回来一起吃饭又不是没机会。” “嗯”傅遥才低下头扒了几口面,心里不是个滋味。给老妈通了电话也没自己来个短信。发条短信很麻烦吗??? 傅遥的闷闷不乐没表现在面上,晚上没什么事就早早到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他拿着手机坐到床上,知道他生日的同学纷纷发来祝福。 他逐一回复了感谢,没忍住又点开程意的微信。程意和他一样,朋友圈没多少状态,他早就看过好几遍。 他撇了撇嘴,退出来,过了一会儿又点进去看一眼。他心里不知觉侵入一种自己也道不明的混合心情,既想着打开聊天页面又有些负气觉得对方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十一点左右多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打开微信。应该下班了吧,这个点祝福短信怎么说可以发一个吧,难道忘记我生日了?前几天电话才说过呀… 他抿着醉,程意的对话框早就被淹没在陆陆续续发来的祝福海洋中,丝毫没有跳到前列的动静。 …… 难道弟弟的生日这么不重要吗! 次日天蒙蒙亮,傅遥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晨跑。他在门边的地毯上发现一双陌生男士休闲鞋,样式很新潮,不是老傅的。 他手搭在鞋柜上,抬头问老傅。 “谁在家?”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但心跳有些快,已经忍不住传到指尖上,跟着抖了抖。 “你哥的鞋,”老傅放下手里的报纸回答他,见自家儿子面不改色地脱了鞋往程意睡着的房间走。 “你不晨跑了啊?诶,傅遥你哥在睡觉,你别去吵他,他昨天凌晨才到的。你让他多睡会。” “知道了爸”他嘴上应着,脚上可没听话,一转眼就溜进程意的房间里,轻轻把门带上。 傅敬山拿他没办法,拿起报纸继续阅览。 傅遥进了屋就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单只脚的膝盖跪在床边。程意自他进门就有点醒了,不过是被热醒的。他扯了下被傅遥不小心压到边的被子。傅遥的腿本就是虚虚一放,被这动作一带干脆整个人跳到床上,跨跪在程意身上看他。 “起开,帮我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有点热。” 傅遥没照着话起身,只是俯到床头柜那方向抓着遥控按了几下又回到原来的姿势。“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二点多吧,记不太清了。”程意是睡不太着了,但是有些累,于是干脆闭着眼睛休息。 “不是说不来了么”他脸上没表情,心里却很高兴。 “不是你说想让我来的么”程意睁开眼看了看他。 “没…”傅遥低着头,刘海太久没剪擦着眼睛,他眨了眨。 “哦这样啊…”程意抬脚踢了他一下,翻了翻身侧躺着,示意他赶紧从他身上下来,“早知道不来了,差点追尾。” “什么”傅遥眉头立马揪了起来,抓着他的被子把程意变成面对面的样子,“怎么回事,你人没事吧” 程意本有些困乏,被他的行为却弄笑了,干脆支起身和他对视。 “骗你的,不是我,高速上有车追尾,交警处理了。我在很后面只知道发生了追尾而已。” 傅遥感觉气也松了一口,但他仍皱着眉,显然有些不高兴。哪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他在他肩上推了一下,带着愠怒轻轻说了声,“有什么好笑的。” 程意难得有理亏的时候,于是话锋一转,扯了下他的袖子,“给你带了礼物,在我那个包里,你帮我包拿过来一下。” 傅遥把包从架子上取下给他。程意坐了起来,很快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他,“生日快乐傅遥” 他笑眯眯地看着傅遥,“带上我看看” 傅遥一时被那笑容迷了眼,回过神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只银白色的石英表,简约贵气。 “很漂亮”他把表放到手上,低着头。 程意突然倾身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你这什么表情,不喜欢?”他也低下头认真地审视起来。 “喜欢”他声音沉沉,意识到对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于是也突然直起身去扣他的手,谁料程意躲得很快,傅遥那股子狮子座的争强好胜劲蹿了上来,跟着扑了过去。“你掐我干嘛” 傅遥没想到程意劲儿这么大,还很会闪躲。两人恶狠狠地斗了一会儿程意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我让你掐回来行不”到底是小了六岁,不能比啊,他微微喘着气,宽松的衣领歪到一边。 傅遥感觉眼里着了火,火势蔓延到左心口。他避开了眼睛,挪到程意边上。 “我掐你做什么,帮我戴上”他伸出手。 程意接过手表,一只手握住傅遥的手腕。 “娇气”他一边说一边把手表套到他手上。傅遥那张脸终于露出点笑的裂痕,趁机反扣住程意的胳膊靠在上面笑了一声,“谢谢哥啊” 第十二章 傅遥抓着程意的胳膊半天没放开,他像是被抛向陆地的水生动物找到了水源,额头贴在程意的皮肤上上了瘾,意识被逐渐蔓延的那股冰凉和温热的触感掌控。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尽管他并不很明确知晓这种控制不住的念想是什么。 他听到来自内心的叫嚣,想要钻入海域的更深处,翻天覆地,翻云覆雨去搅乱海底的宁静。 傅遥紧贴着的热气赤裸裸地闯入程意的领域。他抽了抽手,表示不习惯有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男人抓着自己的亲昵行为,尽管这个人是他的弟弟。可他发现傅遥这人缠得紧,于是又改成无奈地推了推他压下来的肩膀。 “不是要去跑步么,赖我这干什么。”他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房间的空调渐渐凉快起来,可他还是出了一些汗。 傅遥见他擦汗的动作,起身坐在他身后,探出手也在他光洁的额上摸了摸,收回手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盯着掌心喃喃了一句,“怎么出这么多汗。”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摆脱了傅遥的程意终于又重新躺回床面,卷过被子覆在自己的腰上。 他勾着小腿用脚趾点了点傅遥盘腿的膝盖,提醒对方主动自觉离开房间让自己睡个清醒。 不过他言语虽是指责,却不见恼怒的痕迹,就和他这人一样,总是若有若无地浅笑着,似与世无争的和善,却免不了若有若无的散漫。 傅遥有时候总是出奇的听话,盯着他侧过的背影注视了一会就离开了房间留程意补眠。 白天两个人也没出门,天气太热都恹恹的不想出去暴晒。 程意对着笔记本在房间里工作,他没有扯谎,工作几乎填满了他近日生活的空间。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这是刚才傅遥进来的时候给他泡的,已经凉了一会,温度刚刚好。他揉了揉眉心,自从回国来就一直忙得同陀螺一样不停旋转。 “傅遥,晚上有空吗。”他忙完一阵回过头对着躺在他床上的人说,“我还挺想学骑自行车的,好久没找到机会,要不你教教我?就当饭后消食锻炼了。” 要说二十好几驾龄要好几年了的人,却连自行车也不会本该有些为难和害羞。程意说这话时却不见得一点窘迫,转过身的当口惬意地搭在椅背上,眼神真挚,衬得他像镀了层塞纳河畔的柔光。 傅遥抬头。他正插着耳机陪周星河打游戏。 周星河求了他半天,他最近在追低年级的一个学妹,好不容易大献殷勤后有点熟悉起来得知妹子最近跟风玩起了吃鸡游戏,于是投其所好准备一展雄风在游戏中促进感情俘获妹子的芳心。 但问题也恰巧出在这儿,周星河这人一紧张技术就有点失常,他怕组队那会妹子一说话他就光顾着想怎么接话题失了神,最后要是两人双双落地成盒就尴尬了。于是他思前想后决定拉个帮手负责技术把控,这样总归是三个人组队心理上不那么紧张。 傅遥没开麦,他在床上一声不吭地打游戏,一方面是他打游戏就和做题时一样面无表情,一方面考虑到还在工作的程意。他既有意和他同一屋,又不愿打扰到对方。 傅遥在周星河和那女生对话声中捕捉到程意的声音,抬起头摘掉一边的耳机反应了一秒。 “好啊” 他对这个提议表示赞成。 “你在玩什么呢”程意点了点头,朝他走过去坐在边上,眼睛往他屏幕上瞄了一下。他从来不戴眼镜,视力很好,微微侧视的那一眼正好遇上傅遥游戏结束的页面。其中一个id的边上有一串红色的图案,上面写了个“带妹吃鸡”。 他心下了然,以为傅遥在带妹子游戏,于是那抹标志性的令人飘飘然的随性的微笑又挂到嘴边, “唔原来在和妹子游戏啊,那我可不能打扰你,你继续玩吧”他看了一眼就站了起来。 傅遥很容易就抓住了对方的衣角将他轻轻一勾又重新带到了床上。 他放下手机对他说,“不打了,我陪你歇会儿” “哪成,你玩你的”程意多了一分捉弄的笑,以为这种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是他想象中一如既往的纯情,不戳破也不说破。 傅遥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地将耳机卷成一团才重新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想去摸一摸他含笑的眼睛,简直就像春风化水,连西子也要比不过。 “想什么哥,这周星河同学,我不认识”他伸出的那只手最后转念只拍了拍程意右侧的肩膀,触感连同掌心的温度都转瞬即逝。 真遗憾,他心里想。 第十三章 晚饭后,两人果真推着自行车到小区附近的公园练习。 傅遥在公园里找了块人少的地儿,直道的两旁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棵植株。再往前,一个圆形的花坛将轨道打乱面向四方。 程意在远离花坛的直线空地上犯了难。 要说程意这人,八面玲珑琴棋书画样样都带点精通,偏偏在自行车这样的小事上为了难。这和他本人可离不开干系。 他小时候和现在还不太一样。陈书芬还没离婚的时候,他就是附近一带远近闻名的孩子王,凡是感兴趣的玩意儿都要学上一学。这点原本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程小少爷当时还比较主张个性,认为作为独立个体的小孩不能总是对大人言听计从。这也间接导致了程小少爷没有赶上同龄小孩齐学自行车的浪潮。 他特神气地说,“自行车有什么好学的” 后来陈书芬和傅敬山结了婚有了傅遥,两家仍旧保持良好的联系。那时候程意的生父还未将产业发展到海外,护犊子的小霸王程意就老带着奶白奶白的小傅遥称霸小区。 有一回陈书芬领着两小孩进大门,正巧撞见两和程意一般大的兄妹在楼下骑自行车玩。那小男孩骑得很稳,目视前方,让后头的妹妹抓牢自己。 陈女士心下一动,觉得自行车作为一项必备技能还是掌握为好,于是指了指不远处正玩的开心的两兄妹说,“程意,你看,学会自行车还可以带弟弟玩,你要不要学。” 程意当时正抓着小傅遥肉肉的小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两小孩。他心里想,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有意思的。 但他又觉得面上很挂不住,有损“个性小孩”的标志,于是转溜着眼珠子不说话。他转呀转,突然看见3单元那处停放的一辆四轮轿车,心中顿时生出一出完美的拒绝理由,紧接着有理有据一板一眼地抬头和陈书芬说。 “自行车太简单了妈妈。而且它只有两个轮,弟弟坐在后面肯定很危险。我以后要学那个四个轮子的,弟弟一定比较喜欢我开那个带他玩的!” 程意本人十有八九早就忘记了当年他的豪言壮志。他让傅遥示范了好几遍,又在傅遥的陪同下歪歪扭扭磕磕绊绊骑了好几趟直线。谁知正要接着下一趟傅遥突然撒了手站在一边。 他插着口袋,昂了昂下巴。 “哥,你自己来试试看,就按刚才教你的,胆子大一点,重心不要仰后了。” “……” 程意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一脚碰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双脚离地的瞬间他开始万分悔恨当初没有早点掌握这项技能,年纪越大反而越蹑手蹑脚,对于摔倒的恐惧和羞赧也变得更甚。他头几秒还保持了方才的水平,可没几下直线就被他骑的剧烈摇晃,他隐约感觉到身体的平衡正失去掌控。 傅遥眼疾手快,一脚抵住了他的前轮,一手撑着自行车,一手扣住程意的腰。 “怕什么,学这个就得摔”傅遥贴在他身后冷淡地开口。 程意早就从坐垫上弹了下来,双脚撑在两侧,他刚从失衡中回过神来,也没怎么注意到傅遥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只轻喘着气调整气息。 “好弟弟,巴不得我摔倒呢是吧”他微微偏过头佯装责怪地看他一眼。傅遥反倒懒懒地笑了一声,笑着又贴近对方,躲在他右耳畔,将下巴不露痕迹地搁在程意肩膀上。 “我分明是在教你,你却偏要说我给你使坏心。哥哥,我真是冤。” 他平常的语气一点也不带撒娇,清清冷冷却煞是好听。 程意也笑了起来,说,好了好了都怪我。 傅遥扣在他腰上的手渐渐舒展。他感觉到程意出了些汗,呼吸近在咫尺。 他莫名有些走神,想起周星河白天和自己的喋喋不休。他说,老傅,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怕等下一紧张发挥失常特丢脸。人家妹子笑我怎么办。我还挺喜欢她的,不能功亏一篑啊。他记得自己破天荒问了一句,喜欢是什么。周星河打字很快,他说喜欢当然就是想忍不住想找她说话,想无时无刻都能见到她,但是见到又觉得还是不要见到比较好吧,因为一见面自己就变成了傻逼,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傅遥觉得周星河的喜欢和自己相距甚远。这问题出在他没有喜欢的人还是不知道如何喜欢别人都说不上来。说不上来的时候他就干脆不去想。他不清楚喜欢是什么样子,就像他无法定夺周星河所言的喜欢是否就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不过当程意偏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再陪我练下”的时候,傅遥靠在他肩膀上没有动,他突然明白也许贪心的自己想要的更多。 回去的路上程意显得很高兴,夜风将他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不经意地吹拂。傅遥推着车,听他说话的时候转过头去看,那道时不时轻微晃动的轨迹像浸染了月亮的光辉般迷人。 傅遥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程意便想到哪儿就从哪儿讲。 他说,“傅遥,你快开学了吧,真是快,有想考的大学吗?” 傅遥回过头,想了想说才说,“嗯…还没想好,t大挺好的。” “噢”程意认真地帮他想了起来,t大是全国top2,学校没得说,而且傅遥成绩很好,冲一冲也没什么问题。就是离家远了点,不过男孩子出远门也很正常。 “加油哦,我看好你” 他眼角温柔的笑意又亮了起来。 到了家程意先去洗了澡。 傅遥吹完头发出来见程意的房门已经关上。他走近了才发现房门没关紧,于是上前打算敲门和对方道声晚安再帮他把房门带上。 不过他很快没了动作,欲敲门的手收了回来,门内隐约传来程意略带愠怒的声音。 这样的哥哥真是罕见,程意几乎很少有明显情绪外露的表现。傅遥听着听着眉头也沉了下来,双唇抿成一条凉薄的直线,立在门口半晌没有动静。 “敏敏,我已经回答很多遍了。如果你还要执着于这个问题,我觉得现在对你来说最好的决定就是先挂掉电话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傅遥隐约猜到了什么,低着头任右手的拇指在左手的虎口摩挲。一直等到屋内的声响消失殆尽,他才掩去目中波澜抬起手敲了敲门。 “哥,能和你一起睡吗,聊聊天?” 程意回过头,傅遥见他手里夹着一根烟正要点上。 “别抽了啊” 傅遥盯着他说,带着点冷冽又开玩笑似的警告意味。 程意仿佛还是那个程意,对着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把烟扔在了桌上。 “哥”傅遥冷不丁叫了他一声,放下书倚着床看他。“心情不好?” 程意在床的另一侧,他正对着手机,手上动作很慢,看了一会又放下来。他听见傅遥叫他,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冲他笑了笑,“嗯?也没什么。”傅遥应该还是听到了动静,但他不是很想聊这些,于是淡淡地说完这句就没有下文。 “和女朋友吵架了么” 傅遥凑到他身边,各盖一床空调被的两人一下子变得很近。傅遥坐的比他高些,视线向下,能隐约看到程意露出的锁骨。他说话的神思一下子就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嗯,不是什么大事”程意扭头看了他一眼,放倒枕头躺下。 程意交过的女朋友不少,有金发碧眼的洋小姐,也有风情万种的亚洲面孔。他绅士风度十足,又深谙男女之间的情趣,觥筹交错之间留情而不自知。他温文尔雅,浪漫风趣,举手投足间看似温情脉脉却最是寡淡无情。 不少女孩曾为他的温柔伤透了心,泪珠盈睫,精致而脆弱。 他却对人柔声一笑,抹去女孩盈盈欲坠的眼泪,如黄昏在街角的每一个道别。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金敏和他在一起最久,是他生父的朋友的女儿。本来金敏扬言结束了手头的事情回国来看他,程意给她早早就买好了机票,张罗了国内的一切等待女友到来。谁聊到计划生变,金敏一听程意对于取消机票没有丝毫急切的语气变化,偏要笃定他是在国内有了新欢,连连逼问。两人在微信上已经就此问题闹过多次不快,没想到这次又故态重萌。 这事让他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 “别看手机了,早点睡了。”傅遥见他还要解锁,一把夺过手机就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顺势熄了灯。 待到传来程意平稳的呼吸声时,傅遥睁着眼睛也没有睡着。他在漆黑的环境中冷着脸。 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语音通话的提示音,音量不大,但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傅遥伸手就按掉了通话。他反应过来这是程意的手机,屏幕的亮光反照到他的面容上,晦暗不明的神色和整一片夜融合在一起。 他记得程意的密码,鬼使神差地解了锁。 金敏被挂断电话后又发来了简讯,如水雷轰炸。 “对不起,意,是我的不对。” “我只是太想你了,见不到你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你回美国好不好。” “回一回我好吗,别生我的气了。” “意,我爱你。” 傅遥翻完记录,又扫了一眼备注,阴沉着脸笑了一声,隐匿在无人知晓的夜晚里。他把来电和短信记录一一删除,面无表情地锁上屏幕放回了床头柜。 下一秒,他骤然凑近了背对着他的程意,头贴在他的脊背上,风雨欲来的凌厉目光被遮掩在低垂的脑袋之下。 “离她远一点不好么”他听见自己说。 无人应答。 第十四章 九月一来,傅遥就回归了住校生的生活。 高三的生活并不真如人们口中炼狱般的恐怖,习惯高压学习节奏的学生们在老师们不断洗脑式的“熬过这一年,你们就解放了”的口号中按部就班。除了不断被压榨的假期,不断升高的作业厚度,一切都紧凑如旧。 月考过后学校组织了誓师大会,上千的人站在校前广场上握拳,学生之间也一时士气高涨。学校领导收集了学生的心仪院校,做成了长跑目标海绵板粘贴在每个班的瓷壁上,以便学生们在最后一年里自我或相互监督和鼓励。 从校前广场结束了宣誓大会的傅遥在前往食堂的路上碰到了江衡。他正从食堂出来,和同伴谈笑间就捕捉到了在人来人往中鹤立鸡群的傅遥。 “学长!”他笑得很阳光,冲他挥了挥手,引得傅遥闻声停了下来。 傅遥点了点头,见是江衡,惯常落落穆穆的神情稍稍去了几分。 “学长你要考t大吗,我前几天经过高三楼的时候看到你们门口的目标牌,超酷。” 傅遥不以为意,长眉轻轻一挑,“说不准,还在考虑,交差应付填的。” 这话其实挺傲的,但从傅遥口中说来偏偏有一种诚恳的面对交差的无奈感。不过话说回来,江衡本人是潜藏的傅遥一级脑残粉,对偶像的实力深信不疑。傅遥总在无形中给人以高度自律,冷静自持的印象,但凡他想要努力达成的事,就鲜少有失手。 江衡咧嘴一笑,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学长快去吃饭吧,不耽误你时间了,加油加油!”他说话间已经和伙伴走远了,握住拳头比了个努力冲的手势。 光阴似箭,俯仰之间就已入了冷冬。 自傅遥住校之后,程意也因为繁忙的行程和接连不断的出差而逐渐减少了周末回来的次数。不同于假期补习的松散管理,正式开学后傅遥就没带手机,兄弟两人的联系也不似之前频繁,只在周末偶尔通声气。 迈入严冬的松安市开始冷得有点不近人情。尤其是建在环山地带的学校,校园里处处可见裹着厚厚的校服冬大衣疾步穿行的学生。 周五晚自习结束,教室比往常都要热闹。那天正赶上圣诞,被学业禁锢的高中生难得从节日中收获几分自娱自乐的欢乐。 中午,学生社团将充满节日气氛的三棵圣诞树放置在通往食堂的道路边上,斑斓的绿色树上分别挂着三个年段各个班级的小红袜。人们将写有收件人姓名的卡片或纸条塞入相应班级的袜子中,在晚饭过后有社团的成员分发到各个班级。 这多少也有些罗曼蒂克的色彩,人们的祝福和那些平时羞于道出口的青涩被转述于匿名的文字里,既让人有着猜测的兴奋,也有着让人期待的喜悦。 傅遥在一片叽叽喳喳的热闹显得尤其安静。他桌面已被五颜六色的纸片占领,还有零星的陆陆续续从窗口被同学传递到他的手里。 由于平日里总不太和人亲近,很多仰慕他的学妹或同年级的女同学都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此刻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默默表达敬仰和崇拜之情,既盼着他知晓自己,又盼着不要真叫他猜了个正着。 傅遥随手看了几个,其中一张绿色的卡片短暂吸引了他的注意,倒不是因为它的内容,而是卡片主人故意扰乱视线的字体,像是熟识的人为了整蛊而刻意扭曲字迹的恶作剧。 那纸片上写道,“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傅遥难得多停留了两秒,和他走得近的女生本就屈指可数。他隐约觉得字迹眼熟,可这暧昧不清的摘抄又实实在在让人对不上号。 “傅遥,外面有人找。”几分钟前已踏出教室往宿舍走的大林突然急匆匆跑来在门口喊了他一声。 傅遥还沉浸在自己的疑虑中,放下纸片问了句,“谁” “不认识我没见过,说是你哥,在走廊那等你呢,不过我去,贼帅倒是真的,我都要被迷倒了……”他还没说话,傅遥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 第十五章 身着灰色翻领大衣的程意在清一色的红蓝校服里尤为扎眼。 即使楼道的灯光有些昏黄,也不妨碍路过的学生们纷纷投去好奇探索的目光。 程意习惯了目光的打量,倚着拐角的栏杆往远处的灯火通明看。 他没等上几分钟傅遥就出现了,脚步迈得很开,走在人群中,也穿着蓝色的校服。 程意直起身,他未来得及摆手示意,傅遥已经朝他的方向走来。 “哥,你怎么来了”听不出惊讶和喜悦,但比平时稍显急促和犹疑的声线揭露了傅遥此刻风平浪静下的波动。 他在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视线静静地落在对方的身上,程意的头发比上一次见似乎长了不少,软软碎碎的几缕快要被他咬进嘴里。 傅遥头一次肯定了学校里吹着的风的恶劣。 “妈说你这周没回家,我正好回来就来看看你。她顺道让我给你带点水果,放我车上,等下下楼给你拿去。诶傅遥,你是不是瘦了” “嗯?有么” 傅遥没什么感觉,他方才正一声不吭地盯着程意,见他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哥,你等我下,我去教室里收拾下东西和你一起下去。” 程意说自己反正等着也是无聊,于是跟着一起进了教室。 傅遥桌上还散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纸条卡片没有收拾。他低着头利索地把写完的作业分类收进抽屉,看见桌面散开的纸条时有一瞬间的茫然。放哪儿好… 程意有点好奇,他见教室里还没走的人桌上也有一些这样的卡片纸条,不过数量没有傅遥多。 他随口问了一句,眼睛还盯着傅遥桌上的纸条“我刚见着每个人好像都拿着这样的纸条,不过你的还挺多,五颜六色,你们在办什么活动么” “没什么…”傅遥想也没想把他们通通往抽屉里扫,他下意识不想让程意看到。 边上有个热心的小孩开玩笑道,“我们遥哥就是谦虚!都是情书!” 还有人也贼兮兮地搭了一句,“唉,瞧瞧,别人的圣诞和我们的圣诞!这都是命啊!” 他们笑了起来,傅遥冷冷地送了一记飞刀,回头神色不咸不淡,“走吧哥” 程意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他觉得青春期的少年有自己的心事和秘密简直再正常不过。他不会拿这种事开弟弟的玩笑,当然如果他有一天主动提及,他也愿意敞开心扉聆听他的烦恼和喜悦。 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程意从后座提了一袋水果递给傅遥。 “这妈给你买的,你先拿着”他说话间俯身又探进车内摸索着什么。他旁边还停了一辆车,车门不方便全开,只得有些费劲的一手撑着车门,一手往车里面摸。 傅遥见他弯着腰,上前替他把车门撑住。 “找什么” “找到了!这个位置真不好拿,被我扔那个方向了。诺,这个给你的,我去日本出差顺便给你买的,当圣诞礼物了。”他笑眯眯地将精美的礼袋递过去。 是一整套papernks伟人手稿绝版系列的笔记本。傅遥从程意手里接过礼袋,觉得微微勾起的手指有些禁不住的发热。 程意仍笑吟吟地靠在车上,“好歹我也是赶上你们的圣诞气氛” 傅遥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短短几秒后偏过头对着斜下方的平地笑了笑。 由于学校还有严格的作息时间,傅遥没来得及和程意再多聊上几句。两人边走边聊,送到宿舍楼下时第一声提示铃响了起来。 程意又叮嘱了几句,让他抓紧回去洗漱休息。傅遥似乎还没有上去的打算,但他又不急着说些什么,只是从容地扫了一眼正赶着铃声匆匆跑上楼的学生们。 渐渐的,楼梯口也没什么学生了。 程意见他有些反常,皱着眉欲言又止,免不了担心的问,“有心事?” 傅遥还是没说话,几秒后才抽出口袋里的手走近程意,用很轻的声音问他,“哥,你喜欢过人吗” 程意不太明白他的问题,理所当然的将其理解为是暗恋不得志。可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傅遥身上又实为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竟让他这样犹犹豫豫开不了口。 他于是问,“怎么,有喜欢的女生了”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否定,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才说,“不过……他有对象了” 这是一个略带嘲讽的表情,程意跟着皱了皱眉,又听见他问,“那哥你呢,如果你喜欢的人有别的喜欢的人,你会放弃吗” 程意有片刻的沉默,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但这不妨碍他出于弟弟的立场也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许久后,他摇了摇头说,“我不会” 他知道很多人在向别人征询意见时只不过是在寻求一种肯定和鼓励,在他们心中,早已有前后左右的方向定论。 傅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睛,像是满意对方的言辞,简单地道了别就转身往楼梯上走。他背过身的目光像一道即将出鞘的利刃,在灯光与楼梯的阴影交汇出闪烁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决心和光芒。 “我也是呢”他笑着喃喃一声,没走几个台阶突然想起什么,冷不丁转过身又喊住也正要离开的程意。 “怎么了。”程意的眼睛在夜晚也尤其的好看,仿佛总有散不尽的水气萦绕,雾蒙蒙又亮盈盈。尽管他此刻用一种名为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却叫人好似读遍了各种缱绻柔情。 傅遥站在原地不动,说“你来一下。” 程意走近他,和他隔着一段距离,楼梯的高度差导致傅遥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程意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傅遥没有犹豫地将手里的水果和礼品袋放在楼梯上,下一秒就站到了程意的上一节楼梯上。 他伸手去解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面不紧不慢地对对方说,“老收哥的礼物有点难为情。我也没什么当回礼的,这条围巾先压你那。晚上风大,挺冷的,你把围巾披上” 他站得比他高,俯身的动作消除了本就只有一拳之隔的间隙,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擦过他裸露的脖颈肌肤。 “下回多穿点,别感冒了。”他在他耳根落下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叮嘱,亲手将围巾在程意的脖子上绕了两圈,随后又整了整他大衣里边被围巾压褶的灰蓝色衬衫。 第十六章 圣诞一过,时光就如被疾风呼啸着席地卷起一般。高一高二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寒假的开端,而高三党还在埋身于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的复习中。近年关,这群哭哈哈的高三学子才暂时和学习分了手。 傅遥整理完东西也没继续在学校逗留,他脚下的踏板踩得飞快。他前天刚用宿舍的座机和程意通了电话。程意前段时间一直持续高强度的加班加点工作,近日公司的年关清算和总结才临近收尾。他预估这两天就能回松安一起过年。 他一路在车水马龙里穿行,待骑到家楼下时毛衣下的衬衣都被细细的汗浸湿。南方的冬天湿冷的不像话,他握着车把的手心却隐隐出了不少热汗。 傅遥一眼就看清了停在楼下的熟悉的车牌。他扯了扯嘴笑,锁车的速度比往常都快,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楼上跑。 进门的时候免不了还急促地喘着气,他克制着气息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火急火燎。 他扫向客厅的视线没有捕捉到心里期许的目标,有些不快地脱了鞋往里走,待见到下一秒端着金瓜汤从厨房出现的程意,傅遥的眉梢才无形无影地舒展几分。 菜早就做好,一家人正念叨着傅遥,人就回来了。 傅遥应了声,把外套和毛衣一溜脱了扔在沙发上。程意见他后背也有些湿了,走过去很自然扯了扯他衬衣的后背。 “怎么出这么多汗,先去把汗擦了再把衣服穿上,也不怕感冒。”他语气有些长辈对小孩似的责备,傅遥刚稳下的气息倏然急促了一秒,他像触了电一样转过身退后了一步。 “嗯,知道了哥,马上。” 也许是新年将近,晚上吃饭的时候陈书芬和傅敬山也显得比平时更加高兴。陈书芬开了瓶上好的红酒,几个人有说有笑,傅敬山的脸没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话题从傅遥的考学引到了程意身上。陈书芬早就听闻自己大儿子谈了女朋友,她这人就爱给小辈操心,忙不迭问起了这事。 陈书芬埋怨程意怎么谈了女朋友也不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她心里止不住好奇到底哪家的什么样的姑娘竟然俘获了宝贝儿子的芳心。 程意有问必答,但他说话很有自己那一套,在嘴边绕了绕,有些模糊的意思却又满足了长辈了解的心理。 他说,“她最近也才刚回国,在她家人那过年。不着急妈,有机会会带她来的” 和陈书芬满意的神情不同的是,方才听到前者问及程意女朋友时低着头掩饰着烦躁的傅遥此刻抬头看了一眼程意。 他眼里如冰屑一般的冷然还未来得及收回,程意的目光恰巧也看了过来。 双方都不禁愣了一下,程意没放在心上,先笑着问他,“怎么了?傅遥” 傅遥放下筷子,毫无异状,“就是突然想起来有部大片最近上了,挺想看的,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以为什么事,时间定好和我说。” 傅遥定了第二天晚上的票。 次日,两人提前到达影院取票等待。假期成群结队来看电影的人比想象中还多。 傅遥占了个位置让程意坐着等,自己去排队买饮料和爆米花。 他付完钱从队伍的前方出来,远远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正站在程意面前比划着什么。 他不知道那女生在说些什么,脚尖不自然地在地上交错,紧接着有些犹豫讲手上的手机往程意跟前递。 程意耐心倾听的样子让傅遥上一秒还愉悦的唇线忍不住阴郁地沉下来。 那女孩已经走了,程意从他手里接过零食,见人群开始涌动,于是拉了拉傅遥的手腕,“走吧我们去排队检票” 谁知那女孩尚未死心,硬是也挤到了程意的后方。傅遥侧着和程意讲话,余光扫到她也拉着同伴说话,充满爱慕的目光却直勾勾地锁定在程意身上。 程意并未全然不知,但他显然因为习惯而不甚在意,丝毫没有别的动静。 傅遥的手在程意腰上推了一下,说,“我站后面吧” 他一下子挡住了那女孩的视线,后者却仍有些留恋地往边上站了些,仰着头不着痕迹地张望。 傅遥插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队伍开始往前走动。 傅遥在程意检完票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那女孩走在他后方,在他将票伸出来的时候也拿在手上准备。 傅遥就在这个空档猛然回过头,居高临下地压低了声音,用足以让对方听清的不带温度的语气说,“看够了么” 第十七章 程意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 他从看电影时就注意到了傅遥的不对劲,一直到结束回家没说几句话就把自己关进房间没再出来。 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整个晚上傅遥都沉默的反常。 电影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傅遥捧着一桶大份的爆米花。程意想帮他拿一会儿,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和他说话。 傅遥直挺挺地坐在位置上,忽明忽暗中程意见他眼神晦暗得往反方向轻微地躲了躲。半晌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把东西递到他手心。 电影看到后来有些乏味,尤其是在后半段突然反转的狗血情节让观众都有些失望。影厅里渐渐有一些窃窃私语。 程意拍了拍傅遥的腿示意有话要说,傅遥听话地挨了过来。程意在他耳边捂着手,热气和着不紧不慢的讲话声沿着傅遥的耳廓侵入他的感官系统。 傅遥撑着右手听他说话,却不得不靠合上眼睛来麻痹和控制蔓延至五脏六腑的战栗感。 他搭在腿上的左手缓缓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睫毛在阴影中轻轻颤动。真是要疯了,他想。 程意哪知道这些,见他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傅遥洗漱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他今天难得的没缠着程意。 关了灯躺在床上,程意贴在耳边喃喃的场景像成千数百桢电影画面,瘟疫似的变成幻觉侵占了入目之处。他干脆闭上眼睛,可那顽固令人焦躁的酥麻感却紧紧地缠住他的手他的脚,连他的心他的肺也不放过。他越使劲想躲开,这一幕越被无限的加强放大,他仿佛看到程意讲话时的双唇一开一合,像沾了魔咒的鬼魅,叫他视线一动不动的只能盯着他。 他在他身下俯首称臣,程意笑着向他伸出手。 傅遥情难自禁地唤了一声“程意”,自小腹升起的欲望叫人紧紧皱着眉头。他已成为欲望的俘虏,沿着腰腹将手伸向已肿胀的不行的根源摆弄。 他呼吸急促,手指机械地抓着自己肿胀的肉茎上下套弄。 程意贴着耳廓的声音像在寂静的山洞中被放大一般,一声一声轻柔地叫着“傅遥,傅遥”。 那声音支配着肉体,喘着气的傅遥看见程意春风和煦地由自己的右耳转向自己的正面。 他的眉毛,睫毛,永远泛着微光的眼珠,高挺的鼻梁还有此刻抿着嘴分不清含义笑着的唇瓣。他想要,统统都想要。 他感到身下的肉身兴奋难自制的越发昂首挺胸,他想要程意的双手,想要他的五指攀附着身下昂扬难耐的欲望,时而指尖从头部的褶皱处勾引似的擦过,时而像征服者一般蛮横的加快速度。他喘着湿气的温度由手心传到他的欲望根源,紧紧包覆着全身,他要在他的艳丽与柔情中醉生梦死。 傅遥闭着眼睛,额头布满了盈盈的汗水,幻象中耳边的声音转身变成了一道充满淫|欲的闷哼,傅遥倏然睁开了眼睛,精|液射了自己一手。 他跳下床拿纸巾清理了一下,重新躺回床后门外突然响起了声音。 “睡了没傅遥” 程意在外面敲了敲门。 “门没锁”傅遥裹着被子,声音有些沙哑,倒像是在梦中游了一轮被打搅了醒来。 “是不是吵醒你了”他推门进来,在他边上侧身坐着。 “没…”傅遥兴致看起来不是很高,程意把两侧的夜光灯开了起来,两道朦胧的黄色的柔光照亮了被黑色占据的空间。 “你以为你哥我这么好糊弄”傅遥这小子可真是拧巴劲,什么话都憋肚子里,表情都千篇一律的。程意今个儿是铁了心要治一治他,见他这样子就偏偏要让他开口,于是乘其不意推了他一把压在他身上。 他佯装恶狠狠的样子问他,“有什么事不能和哥说的” “真没事……快回去睡觉吧哥”傅遥无奈地看着他。 “你这小屁孩,小时候像跟屁虫一样甩也甩不掉,天天哥哥哥哥的喊。现在好了,长大了,心情好不好问你几句还喜欢憋肚子里。敢情就没把我当自己人是吧” 他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用循循善诱的眼神盯着他。 “……哥,你真不回去睡觉?”傅遥沉默了三秒,开口。 程意以为他在挑衅自己,于是挑了下眉说,“难不成我在骗你?” 傅遥收在被子下的手突然拽住程意,另外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子,一个翻身将程意反身扣到了身下。 “成,那就睡我这” 他第二个动作就是倾身关了灯,在程意反应过来要挣开时就回到了原位躺下。他戳了戳被子,“一床够不够” 几个钟头过后,重新睁开眼睛的傅遥转向身边平躺着睡得不省人事的程意。他双手无意识地叠在腰腹上,俊秀的五官被漏进来的月光渡上了一层银辉。 他给他捏了捏被子,下床把窗帘拉了个紧实,紧接着轻手轻脚地走回床边。 下一刻他却突然跨坐在程意身上,像是经过一番不是挣扎的挣扎,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第十八章 除夕的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陈女士和老傅是联欢类综艺的忠实观众,他们一会对小品评头品足,一会儿跟着出场的民歌歌手优哉游哉地晃着上半身哼唱。 程意进房间接了个电话。 傅遥一看身边的人影没了,也跟着猫到程意的房间。 “怎么不看了”傅遥见程意垮垮坐在床上,也学他钻进被子里。他刚一伸脚就碰到了程意的脚背。那温度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回来一趟,冷不丁叫他也给震了一下。“哥你脚真冰,一直这样么,要不要开空调。” 程意摆了摆手,“不顶用,我等下洗个澡会热一些。都习惯了冬天一直这样。” 傅遥听他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心疼,默不作声地就将自己的脚伸过去。他曲起的膝盖挤进程意并起的两腿之间,两只脚分别用脚背和脚心贴住程意冷冰冰的脚。那热乎乎的温度让程意舒服地缩了缩小腿,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懂得孝顺我了啊” 傅遥趁机又靠近他一些,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他躺的位置比他高一些,于是撑着脑袋在他头顶上问他。 “一直盯着手机,我看看你在玩什么”他假意低头凑了过来,程意下意识地握着手机偏了偏。这潜意识的动作让傅遥有些不高兴,曲起的膝盖不知不觉中往上挪了一分。 他哥见他神情,解释到,“公司群在发红包,起哄艾特我,让我也发发热闹。不信你看,这真没什么好看的” 为了证明自己,他还把手机屏幕主动递到他面前,一脸无辜模样。 傅遥也不是真的要看,但他蔫儿坏也偏要顺着他的动作在程意屏幕上划了一下,佯装很认真地浏览了一番,退出页面。 “嗯,那你多发点,别让他们笑你抠门” “???”程意的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我什么时候抠过?” “真狠啊哥”他笑着说,语气里却显得很惬意。腰上一寸的地方被他撞了一下,对方压根没在使劲。傅遥的动作单纯只是一种回味,他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如果忽略刚才在手机里看到的聊天置顶的话。 “对你太好会让你得寸进尺” 程意也笑,两只手在手机上也没停下。他确实连着发了好几个大包,群里的员工们难得借着过年的气氛闹哄一回,没抢到的人纷纷用表情包哀嚎。 傅遥知道他心思不在和自己的对话上,神不知鬼不觉将放下的手挪到他的腰上。他夹住程意的脚开始不安分起来,显然已经不再满足供热取暖的功效。 他的小腿像敏捷的游龙一样,引着膝盖先若有若无地就着对方的裤子摩擦。渐渐有些食不知味,离男人的神秘中心越来越近。他知道现在决然不是恰当的时机,于是转念有些恶劣地小幅度顶了程意一下。 程意的神都被拉了回来,扔下手机无伤大雅地就着他的小腿踹了一脚,把他挤出去。 “好啊你,果然对你太好,学会对哥哥耍流氓了。” 如果可以,傅遥真想无限制地延长这个寒假的时期。他不是讨厌上学,只是这样独占着程意的机会少之又少。他想快点毕业,快点长大,快点让程意满心满眼的只有他。 可他知道这简直形同痴心妄想。他苦心掩藏着自己日益生长的龌龊与肮脏念想,一旦某天被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势必引起滔天巨浪。他害怕程意冰冷无情的眼神,那将是他永恒的肋骨,尽管他深知他已走在深渊的路口,再也无法回头。 程意待了几天就回了平南办事。高三的学子假期本就比别的人少上一些,傅遥和程意想在假期的尾巴去程意那儿玩一趟。程意爽快地答应了,他说钥匙都给你了,你想来就来。 傅遥挑了周六去程意那,两个小时的动车。到家的时候程意还没回来,他在微信上和傅遥说还在外面,晚上回家做饭,并嘱咐他饿了可以去冰箱拿点吃的。 傅遥闲着无聊,在程意的小别墅里逛了起来。他这才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粉色的棉拖鞋,那一看就不是成年男人的尺码。 他为自己进门时的疏忽感到懊恼。这种懊恼的情绪直到拐进洗手间开始变味。他眼尖地发现洗漱台上放着两个口杯,里面各放着一支牙刷。其中一个他认得,蓝色的是程意的,而另外一个,答案俨然呼之欲出,不需要猜测。 傅遥的脸瞬间如六月阴转多云后大暴雨的前兆紧接着阴恻恻地一声不吭地从洗手间出来。 五点左右,傅遥收到程意的短信,说快要到家了。 傅遥一个下午都在客厅看书,开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正折起书角翻过一页。 他看书的时候戴了眼镜,还没摘下,就着落锁的声音转过头,视线在镜片后平直地看了过去。 那正在穿拖鞋的女人正是金敏,她低头时长长的卷发垂了下来,姣好的侧脸像犹抱琵笆半遮面一样含蓄优雅。她愣了一下随记笑了起来和他打招呼。 “诶,这是傅遥吧,你哥说你今天要来。” 程意在她身后走了进来,对傅遥招了招手。 “过来帮忙” 傅遥这才放下书朝他走了过去。 第十九章 金敏常听程意说起傅遥。他说起他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自觉的骄傲。他说,我妈这个儿子特令人放心。长的帅成绩好。小时候还是个小跟屁虫,别看现在大了,照样黏人。 金敏觉得这话半真半假,仍有待考量。 傅遥自她进门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她起初以为他对她心存不满,这种猜测来自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尽管她完全不知道素未蒙面的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不过没多久她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傅遥在他哥面前也是这样,程意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几句话下来使用频率最多的就是“嗯”“好的”“哦”这几个字。 金敏本准备进厨房帮忙,程意笑着把她赶了出来,“别添乱了,上回吃的教训还不够”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洗菜的傅遥也看了过来,那眼睛似要将人看穿。她不知道怎得有些心慌,下意识移开视线无奈地对着程意举了举双手表示投降。 “你就不能忘记那事”他说的是之前在美国,她兴起要做烛光晚餐结果把厨房搞得一片乌烟瘴气。“谁让你手艺太好,都没我练习的份。” “她做的很难吃吗?”傅遥将洗好的菜放进盘中,等金敏上了楼才慢悠悠开口。 “嗯……”程意将切好的鱼片捞到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可以说…有点糟糕” “哦,是么,所以都是你做菜”后半句俨然陈述事实的语气衬得前半句轻飘飘的音调像一道拐了弯的陷阱。 “还好,偶尔会做,有时候出去吃。怎么,我又不是没做给你吃过。” “你们住在一起”又是一句肯定的陈述。 程意以为他指他们在美国的时候,很自然地接道,“也没有,她偶尔来我家。” 傅遥手里的任务完成,将准备好的食材往他那边一推,靠在水槽边上看他。 “我不喜欢她”他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掷地有声。 “嗯?”程意正挥动着锅铲搅拌肉沫,抽空回眸眤了他一眼。“我女朋友…也没让你小子喜欢啊” 他关了火将肉倒进盘里,端起来自己闻了一下。 “你干嘛,她哪里得罪你了?”他夹起一块肉塞到傅遥嘴边,傅遥低着头叼了过去。 他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虽然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在伴侣上的选择。 “没,我开玩笑的,程意”他笑的漫不经心,透着一点坏,“别这么认真” 程意在他身后蹙了蹙眉,傅遥很少叫他的名字,这叫他感觉有一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晚饭后三个人在客厅闲聊了一会儿,傅遥觉得没劲,坐了一会干脆回自己房间。他这次没能和程意一间房,在他的隔壁。 进门的时候他用余光扫了两人一眼,金敏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程意也开怀地笑了起来。他一手挂在沙发上,一手懒懒地垂在一边,整个人夺目异常。金敏顺势钻进他怀里。 傅遥睡得早,那两人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他也不知道。半夜的时候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乘坐着一条木船游荡在河流中,那水流推着船只向前,像河流的中心去,他甚至没有摇动船桨。他被放逐到波纹中心,河流转眼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海域。他在摇摇晃晃的眩晕中醒了过来。 披了件衣服去厨房倒了杯水,经过程意房间的时候突然传来女人细小的呻吟。这绵绵细语毫无意外地揪住了他的神经,他放慢了脚步又退了回去。 跟前的那扇门似是铁了心衬托这含糊不清的夜晚,露出一道暧昧的缝隙。 傅遥在这缝隙之外眯了眯眼睛。 门内的风景一片春光,即使被毫不留情地包裹在黑暗中,仅透过那微弱的光线依旧让人脸红心跳。 女人背对着男人趴在床上,她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软绵绵地贴着床面。男人单手缚住女人的双手,一手穿过她的水蛇腰将她的臀部平地捞起。他裸露的后背分毫不差地落入窥视者的眼里。 他扶着女人的腰不由分说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激动地轻颤起来,发出了蚊子一般嗡嗡的叫声。那声音像是混杂了痛苦、渴望、求索等复杂的情绪,被抛在夜空,像是行走荒漠的苦旅者,只等着身后之人解救。 程意却不叫她得逞,偏偏放慢了速度在她入口摩擦,浅浅地插入又不慌不忙地抽了出来。金敏仰着头求他,声音软软的。她纤细的腰肢突然一震,程意猛地刺了进来。 傅遥出奇地冷静,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水沿着他的脖颈静静地淌下,像被割破静脉流出地鲜血,打湿了衣襟。 程意的模样真叫人陌生,傅遥却不合时宜地抿了抿唇,没人知道他此刻是高兴还是生气。他盯着程意不着寸缕的后背看了很久,浑圆的两瓣肉有力地耸动,往上方在腰处行成一道淫''靡的风景线。沿着尾椎骨一直向下,因动作而紧绷的肌肉在昏暗中张弛着欲望的光。程意的皮肤白的发亮,像是泼了一大盆的牛奶,丝滑的叫人想将手放在上面轻揉慢抚。 一杯水喝完了傅遥才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他百无聊赖地将水杯举到面前,抬头望着那透亮的玻璃面。真是好看啊,他将杯子换到另外一只手,走回房间,浑然不知杯子早因主人过度撑开用力把握的力劲而留下了斑驳的指印。 傅遥的手习惯性地插进睡衣口袋,五指泛白。 第二十章 次日,程意披了件衣服起身,他没叫醒金敏,推了门到客厅。 傅遥在餐桌旁抬头看他。他作息极度规律,顺带做了三人份的早餐。他吃东西的时候一贯安静,此刻正慢条斯理解决完盘里的煎蛋,放下筷子冲他仰首说,“做了早餐,去刷牙。” 程意对弟弟的乖巧满意的不行,单手撑腰扭了扭脖子才不慌不忙拐进卫生间。 他低着头挤牙膏,抬头时看见了镜子中站在站在身后的傅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感觉心跳蓦地狂跳一下,那是一种无意识被惊吓的应激反应。 “刷牙有什么好看的”程意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将含住的水吐到洗漱池开始自顾自刷牙。 傅遥也不说话,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绵绵地笑。他从镜子里注视程意的眼睛,后者则无所谓地和他对视。 傅遥脸上的弧度更甚,恶作剧一般将下巴挪到他的肩膀。他贴近程意身体的那只手从外衣里悄无声息钻了进去,滑上了程意的腰背。 “哥,你的腰…很漂亮…”肩膀上的重力带着程意上半身被迫下身,他嘴里被泡沫充斥,一面头疼于他大清早的恶作剧,一面默默发力直起身。 傅遥无头苍蝇一样的话让他摸着头,空着的那只手当机立断,先去抓住傅遥停留在腰线上的手。冰凉的五指直绷绷又赤裸裸地贴着肌肤,这感觉让他怪异且极度不适。 “老实一点,刷牙呢我这” 傅遥那只手被迫退了出来,属于对方的温度还温柔地残留在掌心。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在他耳边笑了一下,“昨天…都看到了。” 程意手上的牙刷也不动了,足足静了一秒。他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傅遥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回过神恶狠狠用膝关节踢了一下傅遥的腿。 “非礼勿视不懂……?” 程意从前在美国玩的很开,他保持了一秒钟的惊讶,这惊讶是对傅遥看到了还说出来的表态。再多的,好像也没有了。 程意白天在家里陪了弟弟一会儿,后来送金敏回家。 金敏第二天要回美国,晚上一堆朋友约了酒吧给她送行。 程意被灌了不少,他酒量不差,只是有些微醺,玉雕一般的脸蛋像染了桃花一样泛着红。 宋祺负责开车送两人回家。金敏晚上不住程意那儿,她有些舍不得程意,非要跟着送他到门口。 宋祺的车还停在门口,他见那两人在门口拉扯,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于是干脆点了根烟靠着窗等。 女人的声音撒起娇来总是软绵绵惹人怜爱,金敏双手黏糊糊地挂在程意的脖子上看他。 “你爸什么时候放你回美国,我大半年都见不到你,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怎么会…”程意靠在墙壁上低着头,他被她牵引着不得不弯着身子搂住她的腰。 金敏显然不相信,急急切切地说,“你骗我!上次我说不回你一点也不着急,你是不是有了其他人才对我这么冷淡。程意你不和我回去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她语气里带着质问。 “敏敏,你又这样……”他觉得头又疼了起来,“我上次已经和你…” 金敏压根听不进去解释,失去了安全感的女人总是这样,宁愿相信自己的推断也不愿去听对方的解释一分一毫。她发了狠劲昂起头就要吻他。 边上的门“吱呀”一下突然开了。 傅遥从阴影里走出来,手搭在门把上,懒懒地说,“你进不进” 这话是对着程意说的。 平仄依旧,波澜不惊,但隐藏的不善连理智快被不安吞没的金敏都听了出来。 她讪讪地放开程意,尴尬的气氛笼罩了这方寸之地。她和程意很快地说了些什么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傅遥把门留给程意先进了屋。 程意等到金敏上了宋祺的车才转身进去。门被带上的瞬间,他突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道扯了过去,狠狠地推到了墙上。傅遥的吻来势汹汹,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脊背与冰冷的墙面碰撞的时候,程意疼地皱起了眉。但这远远比不过下一秒唇齿相接来的震撼。他那可怜的微醺的醉意被完全撞飞了,还来不及清醒地审时度势,思考的意识和能力却因近在咫尺放大的面孔而变得虚无缥缈。 傅遥抓着他的手臂丝毫不客气地将其举高压在墙上,他贪婪地不厌其烦地吮吸着程意的嘴唇,舌尖扫过他的牙龈,在他打颤的空隙挤进口腔横冲直撞。他紧紧地贴着程意,这是他的清泉,是他的明镜,是他的高不可攀,是他的全部。他再也忍受不了那来自别人的轻抚,一遍一遍地落在他心上人的肌肤上,这形同凌迟,残忍地反复地绞弄着他日日夜夜。 程意瞪大了眼睛,眼里布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难堪、羞辱、心痛的复杂情绪。他挣扎着要摆脱傅遥的双手却被对方以更猛烈的攻势压在身上。他使了狠劲偏过头,傅遥放下一只手想要扣住他的下巴,这反而给了程意一次可乘之机。自由的那只手发了狠一般推开傅遥。 程意的力气一点也不像他看起来那样文弱。傅遥踉跄了几步,靠在了沙发上。两个健壮男人的角逐注定两败俱伤。 程意觉得这比金敏的事还要令人头疼,不,简直就叫人头昏脑胀!他迈开步子要往房间去,他现在不想看见傅遥的脸,这是他的弟弟,他现在需要冷静。 这动作被傅遥收入眼帘,在他心里变成了一道高墙,连根拔起,夹在了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中间。他喘着气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意的眼睛,像受伤的猎豹渴望关怀和抚慰。可对方眼里的风云像利箭,像荆棘,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地刺进他的胸膛。 他一把拽过程意的手,将他整个人拦腰压在了沙发背上。 “傅遥!”程意屈辱地想要避开他的靠近,被迫往下仰的上半身导致血液蹭蹭往脑袋上冲。“我让你放开!听到没!唔……” 他原本势均力敌的气势被拦腰截断,傅遥俯身贴着他的胸膛,右手阴森森地拽着他的头发逼着他昂起下巴。那承载着欲望的舌灵巧地钻了进去,犹如无师自通一般。他缠着他的舌打转,温存地描绘着唇瓣的形状又猛然往口腔深处探。程意方寸大乱,舌尖分离时泛着银光的津液仍然不知廉耻地藕断丝连。 “傅遥,你疯了!”他终于奋起一博,小腿曲起竭尽全力似地踢在他的腰上。傅遥着了道往后仰,手却没离开他,带着程意忙不迭地往前倾。两人纷纷倒在地上,程意迅速地推开了他。他手撑在地板上,上好的衬衫凌乱的不成模样,领口大开,嘴唇通红,戒备地盯着傅遥。 傅遥却没起身,对着他笑了一声, “傅遥,”他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摸了一只烟,却找不到打火机。有些懊恼地在原地踱步,半晌回过头看他,指着他的手轻微地颤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遥也站了起来,脑子里突然想起博尔赫斯,他突然明白程意就是他的禁地,是他的世界尽头,消磨着他,在今后的每分每秒。 他点了点头。 程意的眼里闪过切实的痛心,厌恶,烦躁,不安,无措。他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他背过身对他说,“傅遥,明天,你就回家” 第二十一章 从龙景山山脚到山顶,统共花不了两个小时。傅遥所在的二班走在队伍的前端,这是高三段的传统,作为高考前最后一次全校性的动员,徒步攀登龙景山,和高一刚入学那会儿首尾呼应。 部分热心的家长也参与了活动,跟在这群如旭日初升的少年身旁,汗流浃背。 陈女士现在是朋友圈的忠实用户,她全程的兴奋多于许久不爬山展现的疲惫。她一路拿着手机,一会儿对着傅遥,一会儿放个全景拍拍浩浩荡荡的队伍。 各班到达山顶要举旗打卡留念,陈书芬也跟着其他家长一样蹲下来拍照。她又单独拉着傅遥在标有“t大”的打卡标志牌合影,完后挑了九张发朋友圈。 底下留言点赞的很多,许久没回松安的程意也出现在点赞的列表。 “看,你哥点赞了。看来他现在没在工作,我找他聊会儿。” 她顺手点开他的头像要和儿子闲聊。大概是工作太忙又无分身之书,程意年后回来的次数明显比去年少了。 傅遥“哦”了一声,往她屏幕上扫了一眼。 这是回来后的第三个月,也是傅遥被打道回府后的第三个月。他们默契地互相保持缄默,对此事绝口不提,谁也不主动提起,就好似它是一场玩闹,一道过眼云烟。 陈女士不爱打字聊天,她正将听筒贴着耳朵听儿子发来的语音。傅遥正好走在她举着手机的这头,手机里传来语音外放的声音,因为离得不远,所以刚好听得清楚。 是程意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嗯,这活动挺好。你们现在还在山上吗” 陈书芬说,“是啊,傅遥就在边上。我们正往下走。”她发完这条语音要把手机递给傅遥,“诶,你哥呢,你要不和他说句话” “你聊吧”傅遥避开了陈女士递过来的手机,周星河正好在前面冲他招手,“傅遥,你咋这么慢呢!” “我找周星河去了。”陈书芬正聊的开心,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比等自己。 劳动节一过,高考就随着教室里一天天被撕去的数字越来越近。那种临近解放的兴奋,激动还有面临人生考核的忐忑像核聚变一样在心中放射着爆裂的火花。 考前学校没有放假,因为考点就在本校,为了学生的方便也为了更好的状态调整。 6月7号前的晚上,许多家长过得比考生还要忙碌,他们几乎去了当地有名的佛堂寺庙,上香祈祷,保佑孩子能在考试那天顺顺利利,发挥出最佳水平,这其中就包括傅遥的母亲。 当然,他们还不忘在晚上等待孩子从学校拨来的电话,虽然不善言辞,但多少说些鼓励的话给即将背水一战的孩子打打气。 傅遥不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他一向镇定非常。宿舍的人用寝室的座机给家人打电话,电话讲了很久才去互相勉励放下。 傅遥汇报行程一样给陈女士通了电话,她听起来比自己还要紧张。挂了电话后他在原位坐了一会儿,有一个室友还在洗漱,一个已经上了床,还有一个还在看书。 他脑子里想打给程意的想法很强烈,像是要借着这个气氛跳出来张牙舞爪才罢休一样。他手指已经放在按键上,对方188打头的那串数字已经从脑海深处调动出来,他差点就要拨过去。 想想还是算了,不是时候,也好像无话可说。 电话铃突兀地打断了他的犹豫不决,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傅遥?”是程意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微微上扬的语调。 “嗯”傅遥应了一句,叫了对方一声“哥”又补充道,“是我。” 两个人很久不讲话,连短信也许久不来往,突然一问一答似如鲠在喉。这转变真叫人不是滋味,手足情深犹在昨日。 “明天高考了吧,别紧张放轻松一点。就当作普通的一次考试,平常心去考。不要想太多。” 鼓励的说辞大同小异,傅遥刚听陈书芬说过,可他觉得再听一遍的感觉也很好,嘴角不自觉翘了翘。但他一想到那日程意的表情和他指着自己说的话,便明白桥依旧是桥,路仍旧是路,通往程意的大门依旧警惕地对自己封锁。 一瞬间,那燃起的宽慰和喜悦如同火焰浸入冰海一样,熄灭了,冷却了。 他淡淡地在这头“嗯”了一句,安静了两秒接着说,“我知道了,谢谢哥,会加油的。要熄灯了就不聊了”即使是无妄的深渊,他也要率先掌握主动权。 说出的话和往常无异,但他客气的用词却在此刻变成了真正的圆融客套。程意在电话那头说了声好,挂电话前又不痛不痒地叮嘱了几句。 第二十二章 客厅的空调还开着,因为年岁已久而发出微弱的“咿呀咿呀”的声响。 这是一个闷热而无所事事的周六下午。 傅敬山早早去了卧室午休。陈书芬没什么睡意,她刚清洗完餐具,又不想打扰傅敬山休息,于是在客厅电视将音量调到最低。 这也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周末,陆陆续续放下笔抬头的高三学子在最后一门铃声中迎来了三年奋战的帷幕。接踵而来的估分、志愿、同学会、谢师宴充斥着即将到来的漫长假期,而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午间档的电视叫人没什么兴味,眼皮也开始耷拉着,空调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反反复复,无形加重了炎热夏日的混沌。陈书芬张大了嘴,几乎要打出一个哈欠。她实在不困,只是这节目乏味至极。 她扭头看见从卧室出来的傅遥,手上提着个挎包正要背上。 “今天这么早去上课啊?”她说的是傅遥暑假报的柔道班,他小学和初中断断续续地练过,后来辅导班竞赛一多就停了。她和傅敬山觉得挺好,强身健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傅遥做事从来就叫人放心,这次的高考也一样。他虽然话少,却很有自己的想法,面对目标实际行动大过空谈,执着又坚定。 傅遥应了一声,说 “嗯,周星河在下面等我了。” 陈书芬忍不住叹口气,“你说你好不容易高考完,我和你爸心里也算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人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没事情记挂着的也觉得无聊。你爸天天就和书过日子了,你呢回来了就窝房间里。还是你哥好,会和我唠唠嗑。诶说起来你哥这好久没来了。” 傅遥拉拉链的动作因这半句顿了顿,陈书芬想到什么坐起来兴致冲冲地对他说。 “我上回和你哥微信他说暑假会空一些,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他下周来不来。就说你好久没见着他来想他来,别说我,你爸知道了又要念叨我老麻烦他两边跑。”她在沙发上摸了摸,掏出手机要递给傅遥,仿佛一通电话后程意就会出现在这里。 傅遥侧目,两秒后又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动作,将包往肩上一横往门外走。 “算了吧,妈你自己打吧。”他低着头在门口穿鞋,嘴里的话淡淡的,“我赶着出门,周星河催我了。” 夜晚,房间的门从内落了锁,里屋的窗户大开着,夏风如同从蒸笼中过滤而来,张着怪物一样的血喷大口将窗帘吹得呼哧直响。白色的墙壁上冷冷映着树叶的剪影。 被压在窗户口的那人却一点也不比这左扭右摆的窗帘好过。他费力地用抵着墙面的腰使劲,好让无可奈何下仰的上半身能冲破束缚回归安全区。 程意脖颈的青筋隐隐若现,肆意的风穿过他因仰面而垂下的黑发,又暧昧地灌进他白色的衬衫领口,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像一只盈盈欲坠的蝴蝶。 这是他许久没来后的第一个晚上。 一个小时前,他正要进自己房间,傅遥从他身边经过。他推开隔壁房间的门,扶着把手盯着自己看了一秒,眼神寂寥无声。程意在电光火石之间走了过去,他伸手拦住了他扳动把手的动作,露出了惯常的兄长的无奈。 他说,“傅遥,我们谈谈。” 在这之前,他们刚结束一顿不算愉快的晚餐。 这天是一批志愿开放填报的日子。一家人正说着高考志愿的填报,把国内知名的高校零零碎碎都讨论了一遍。 程意早就听陈书芬说傅遥考得很好,不出意外应该可以上t大,他隐约记得这是他感兴趣的院校。 他中间随口就问了一句,“傅遥要填哪个学校。” 倒也不是问本人的,没想到傅遥连陈书芬和傅敬山也还没说。三人的目光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前者的身上。 傅遥被扯到风眼中心,他正安静的舀了勺汤喝,头也没抬回答道,“z大” 程意挂在嘴边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怎么能猜不到傅遥的心思。z大虽好,却明显不及top2的t大,傅遥要填z大,分明是看中它的地理位置。坐落于人杰地灵的平南,距离程意不过半个小时公交的距离。 傅遥却在此刻抬起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哦?你分数明明可以上t大,去z大有点可惜。我记得你自己说比较想去t大,要不再好好想想。” 程意对傅遥又气又怒,气他不顾自己的前途未来,怒他竟然仍旧打着这样的不怀好意。他按耐住心中渐渐强烈的不安佯装若无其事地和他作商讨状。 陈书芬听他这么说,也有点疑惑。 傅遥看着桌子的对面,眼睛却盯着程意。程意不自然地偏了偏,视线落在桌子上。 傅遥笑了笑,“妈,t大是很好,不过我要选的专业也是t大的热门专业,不一定进得了。反观z大,虽然没有t大好,但我这个分数可以进他们的荣誉学院,专业和课程任选,机会也比普通学院要多。”他双手交叉,回答地有理有据很是坦荡。 傅敬山觉得问题不大,他尊重孩子的决定,表示两个学校都是很好的学校,无论哪一个都能够给予你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帮助。陈书芬一听就更没什么问题了,乐呵呵地拍了拍傅遥的肩膀说,“成,我和你爸尊重你的想法,你这么大了也有自己的主张。诶,z大是不是就在平南,这真是最好了,让你哥照顾着你一些,我们也放心” 傅遥笑容更甚,懂事地点点头,“嗯” 傅敬山放下筷子笑笑,对着程意说,“小意啊,傅遥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我们和他有代沟,他有什么事也不乐意和我们讲。” 程意说,“小事,叔叔,这都应该的”他也笑,视线终于随了傅遥的愿落在他身上,笑容却有些不自然的勉强。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直跳,那种强烈的不安和烦躁又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沙发上挂着一块墨绿色的薄毯,一本翻了一半的《尤利西斯》被主人随意地丢在褶皱的薄毯之上。素来能言善道的男人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两只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程意是来“谈判”的,他抬头看了眼傅遥,“傅遥,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下志愿的事情,这关系你未来四年的学习,不是玩笑。” 傅遥懒懒地背靠着房门,他插着口袋语气平平,“明白,我填z大也不是玩笑。” “这还不是玩笑?”傅遥满不在乎的口气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难得不自觉拔高了音调。程意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用循循善诱的语气和他说,“t大一直是你的目标,多少人想上都上不了。妈一直夸你有主见,做事很让人放心。我不是想逼着你做决定,站在家人的立场上,我们肯定是不想你后悔。” 傅遥双手环胸,似是听进去了这话,赞许地点点头。 程意心喜,以为这事就要告一段落,没想傅遥却笑了笑,“ 嗯……t大确实……有考虑过。不过我分数要上喜欢的专业,你也是知道的,够不上。填z大挺好的,怎么会后悔。” 程意正要挂到嘴边的笑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他激动地僵直了身体,目光如炬。 “够不上?你和我说分数到了你上不了?傅遥你当我白长了你五岁是吗?” 他心烦意乱,觉得傅遥走了火入了魔简直不可理喻。谈判单方面的截止,连中场休息也算不上。程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在原地踱了踱步。他要将一切拨乱反正,他不能让傅遥在人生的十字口路走叉了路。 “我抽根烟”他掏出根烟,也不像是在询问傅遥的意见,点上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凑近嘴里吸了一口。 没了束缚的风一下子扑了进来,吹得程意丝质的衬衣像波浪一样浮动。 他对着窗外,吐出的烟雾被风吹了开来,迷幻地绕成难以捉摸的形状。程意的脑子却清晰异常,他背对着门口的傅遥问了一句。 “傅遥,你喜欢男人是么。” “不,我不喜欢男人。” “那……最好”他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程意撑在窗边,这确实不是一个很有警惕性的姿势。他心里茫茫然想着事情,只听到傅遥很轻的脚步声,却连他落了房门的锁也不知晓。 “你很久不和我说话,一来却忙着质问我。说实话,哥哥你这样,我很不喜欢。” 程意一惊,傅遥的手像灵蛇一样缠了上来,缠在他的腰上。他动作看似轻柔,却使了十足的劲,瞬间使得程意的后背和自己的前胸紧密贴在一起。 程意立马回过身要挣开他,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头皮发麻,一种不详的预感由然而生。 他手劲不小,挣扎转身之间却给了对方正面压制他的机会。他还想要逃,傅遥却用只只脚挤入了他双腿之间,程意像只失去行动力的玩偶,为了避免他的靠近只得虚弱地往后仰。 外面的风像在为这场室内的博弈欢呼喝彩,程意青筋微现,手费力地抠在墙壁上。 傅遥抽走了他和墙壁的最后一丝缝隙,就像抽走程意最后一点出于兄弟之情的侥幸心理。他腾出一只手夺走了程意指尖的香烟,送到嘴里狠狠吸了一口,没什么表情的笑了一下,一个俯身凶狠地扣住了程意的头吻了下去。 “不…”程意扭动着身体,用原本抓着墙壁的手去扯他。因为急于逃脱,他手上的劲一点儿也不留情,傅遥裸露的臂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片红。“傅遥…我是你哥…” 傅遥却置若罔闻,他嘴里含着程意的唇珠,不厌其烦地吸吮描摹。他手上使了劲困住程意,舌尖却温柔地扫过他的牙齿,并不急于敲开他紧紧封闭的牙关。程意反抗的越厉害,他嘴里的动作越是耐心。 “哥哥还是不说话好”他离开他的薄唇片刻,腰上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上爬。 程意收进裤子的衬衫早就凌乱地散了出来,傅遥的手钻入衣衫的下摆,沿着背部的脊椎一点点向上攀爬。 头皮发麻地更加厉害了,程意像忍受着巨大的屈辱和痛苦仰着下巴。“你…”他的话被傅遥吞进了嘴里。 傅遥的舌头早已虎视眈眈许久,急不可耐地钻了进去。他无情地缠住程意的舌头,一会儿绕在一起打转,一会儿绵绵地吸到自己的嘴里吞吐。 舌尖引起的风波持续高涨,程意的躲闪徒劳无功。他涨红了脸,每一分每一秒就像难熬的凌迟一般,淫靡的口水声在夜风中清晰异常。程意的意识在风声中凌乱作响,傅遥的吻像万尺风波,咄咄逼人地将他卷入漩涡的中心。 第二十四章 呼吸声似云雾交叠。 傅遥突然大发慈悲,舌尖从他口腔深处退了出来,只轻抵着程意的舌尖上下弹弄。情爱之事向来无师自通,等玩够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过程意的舌尖,沿着弧线将他整个卷入舌中戏弄。 这样的把戏被他乐此不疲地反复捉弄。 酥麻的触感像针刺一样从程意的口腔直达脑颅。他的上颚继而沦为傅遥的俘虏。程意闷哼了一声,俯仰的脸蛋通红,难耐地半睁着双眼,似要拽住微弱的光线向上一搏。 衣襟半裸的胸膛一起一伏。程意得了喘气的空档,傅遥却顺着他的下颚线一路舔到了他的耳朵。他瞪大了一眼,警钟铛铛在脑中长鸣。“不…不要碰那里…”他推搡着对方的身体,可力气早在情欲纷乱中丢盔弃甲。 男人和女人在性爱上总有异同,不同的事千千万万,相似的是照样经不起撩拨。 傅遥喷薄的热气率先占领禁闭的城门。他游离在他肌肤的手掌渐渐抚上了程意嗷嗷待哺的乳尖。 双重的刺激让程意不由自主地轻呼出声,电流一样噼噼啪啪从太阳穴闪过。他难堪地闭上眼睛,生理上的快感似乎在向他全身心抗拒的羞耻心和咬牙切齿的厌恶耀武扬威。 “够…够了…”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辱,往日的风流倜傥全然不见踪影。傅遥含了一会儿他的耳垂,舔舐的动作又游蹿进耳廓,浪荡的吮吸的声音毫无遮拦地经由放大抵达神经,即使是女朋友,也从来没有像傅遥这样狂风暴雨似如同宣誓着主权一样掀起令人无地自容的战栗。 他痛心疾首,睁大了绝望又愤怒的眼睛,“…恶心…快…停下” 傅遥闻声果然停了下来,直起身静静地盯着他看。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力气脚底还有些发软,他只想尽快离开这狭小的是非之地,“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冷静冷静,你只是…和我待太久了产生了错觉…”他边说边急着要走,“这事…我以后也不会提,有些事能做不能做你也明白…你要填z大就填吧…我们最近先…先别见面了” 傅遥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想的么” 他就要靠近他,程意大踏步却因为心急在书桌边的凳子上绊了一脚。这一下引得厚重的红木椅狠狠地擦过地面,摩挲出沉重又刺耳的声响。 椅子的动静太大,陈书芬在外面喊了一句,“怎么啦傅遥!咋这么大动静啊” “没事,妈,哥哥太激动不小心碰到了”不是多远的距离,傅遥笑着走了过来。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陈书芬放下心来,只在外面叮嘱到,“多大的人了,小心点,别磕着。” 傅遥自顾自“嗯”了一声,轻而易举地拦住了他怒气冲冲的视线,抓着他的手从容不迫地抿了抿唇。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程意的手腕也在使劲,两个人的较量霎时如暗流涌动。他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看他,“不…你不需要告诉我…” 下一秒,他警告的眼神荡然无存,眼眶里转而盛满了惊恐。他被傅遥拽着甩到了床上。对方不知何时对找寻成年男人虚弱命门并加以要挟很有一手。 双手被撑在脑袋两侧,傅遥跪坐在他身上,倾身压了下来。 程意猛然绷直了脚背,傅遥正津津有味地舔着他的喉结。他一点儿也不厌倦地用双唇包覆着凸起的形状,浅浅地吸入嘴里,逐渐加重。这一连串仿佛要夺去他的呼吸,热吻朝着万劫不复的方向吞噬了他的灵魂。他皱着眉拱直了身体。 傅遥抬头笑了笑,“我告诉你好不好” 他从喉咙一路来到了他的胸口,慢条斯理咬开了早松松垮垮的纽扣。 “啊…”听到从自己口中溢出的呻吟,程意耻辱地抿住双唇。“我…我不是女人…你放开…我傅遥” 傅遥在他乳尖上了瘾。他吻了他已有些肿胀的乳头,探出舌尖戏谑地扫过令人脸红心跳的褶皱。他时而如春风化雨轻柔摩擦,时而急不可耐地围着他挺立的乳尖打转,轻轻用牙齿咬了咬而后含入口中啧啧有声地啃咬吮吸。 程意上身失守,双手抵着傅遥伏在他身上的脑袋要将他推走。 “觉得恶心么”傅遥的下身像着了火一样,坚硬地鼓起了一个惊人的帐篷。他解开程意的裤子,手从内裤里伸了进去,一把抓住了程意滚烫的阴茎。“硬了啊哥哥” 他贴着程意又意乱情迷地吻了起来。所到之处如星火燎原,既然明天不能如愿,索性今夜痛饮佳酿。 生理的快感已经浪潮般占据了制高点,程意的分身被傅遥握在手里不疾不徐地抽弄。傅遥拖着津液的舌头又着了魔地挪到他敏感的耳朵呵气,热浪滚滚叫他绝望地发出叹息。 “明明都这么硬了…”傅遥铁了心不叫他安生,程意挣扎的身体被他强制翻了身侧卧在床上,他惊慌失措地发现傅遥在背后贴了上来。 他起初只是隔着内裤一下没一下地顶着他的屁股。程意拼命要挣开像濒死的小鱼挣扎着往前游。 傅遥一手拦着他的腰,撑着手又来到了他的耳廓。他显然已经知晓这是对方的敏感点,正卯足了劲想进攻到底。他将两人的内裤一扯,面目狰狞的硕大瞬间跳了出来。 硬邦邦的阴茎冷酷无情地挤入了两腿之间。程意面如土色,如惊弓之鸟般终于开口求饶,“傅…傅遥,那里不行…” 他双眼通红,血丝隐隐若现。 傅遥贴在他耳边,听他吐气如兰微微颤抖,怜惜地凑过去啃咬他的双唇。 “唔…”程意的话被没玩没了的吞没,他像晕船的人飞速行驶在茫茫无垠的海上,强烈的眩晕和将呕不呕的不适淹没了他的身心。 “我不进去…哥哥”傅遥低低地说了声 程意如获大赦,顿时松了一口气。两腿之间的硬物却顽劣一般猛然往前挺了一下。蘑菇状巨大的龟头从腿缝中挤出了脑袋。 程意哪里料到低头就看到了这般景象,如五雷轰顶一般懵住了,他艰难地扭过头不去看在自己腿间进进出出的巨物。 傅遥料到他要逃,在他想要松开双腿时往后头的穴口若有若无地滑了过去。 “不要!”他紧张地绷直了身体,睫毛孱弱地呼吸着。 “你乖一点…”他搂着他,“帮我夹出来好不好” 程意眼下哪里还有拒绝的权力,傅遥的肉茎叫人不可忽视地撞击着他的臀部。他绕在他脖颈的那只手伸到他的面前,食指不由分说地探进了他的口腔搅动。一手握着程意的阴茎随着抽插的频率一同翻云覆雨。 傅遥使着狠劲在双腿间抽插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划着圈摩擦。暴风骤雨无声地缓和了下来,似是终结前的宁静。 傅遥大刀阔斧地刺了进来,像要直击魂魄的中央,两个囊袋不知羞耻地随着肉棒的撞击发出了“啪啪啪”的声音。 程意绷直了身体,他的嘴里被迫地含着傅遥的手指,贴着耳廓的热气一股一股地灌了进来,他感到灵魂正在向欲望屈服。 傅遥的攻势愈发猛烈,撞得程意的双腿通红,程意染了情欲的面孔温柔又动人。他一下一下直捣黄龙般要将人戳穿。仅仅是隔着大腿摩擦就已快慰非常。 程意终于忍不住,他像待放的骨朵轻颤了一下,一股浓稠的精液射到了傅遥的手中。 第二十五章 雅间的竹帘被男人修长的手拂开,擦出稀稀疏疏的声响。响声很快落入了茶馆里萦绕的琴音中,过道两边的水池有皑皑的青烟缭绕。 这是“箜篌”茶馆九曲深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隔间。江晋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见程意坐在榻上支着脑袋出神。 他坐到他对面的榻上,指尖碰了碰程意跟前的瓷白色茶杯。他方才出去了好一会儿,这茶却原封未动,搁在手里连热度也消失殆尽。他一面给他换了杯新茶,一面无奈地出声。 “我看你是成心来浪费我的茶”他说着把从公道杯中新倒的推到他跟前,“诺,尝尝,上好的碧螺春,宋祺向我讨了好几回我都没舍得给他。” 程意端起来呷了一口,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他眉心有淡淡的川字,依旧懒懒的斜着上半身撑着脑袋,眼皮也没抬一下。 手机响了好几下,屏幕暗了又重新亮起来,却依旧没打动程意。江晋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金敏。 他笑了笑说,“怎么,来我这避难了。” 程意看了他一眼,对方接着说,“不接电话也不是正经办法,有什么事说说清楚好,这倒不像你的作风程意。”程意在恋爱上向来不拖泥带水,情动时对对方体体贴贴,缘分尽了也大大方方挥别。江晋以为他要分手,这确实不像他往常的作风。 程意摇了摇头才缓缓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到底是什么个样他也没继续说下去,眼神又施施然撇到一旁去。这个样子实在是罕见,江晋隐约觉得是有更为棘手的事纠缠着好友。但他知晓对方的脾性,索性噤了声也不再细问。 程意确实陷入了更为棘手的囹圄之中,这在他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天之后,他像落败的士兵从松安落荒而逃。 傅遥压着他逼自己和他唇齿相接,湿漉漉的舌头压迫着口腔,牵出条条令人脸红心跳的银丝。 他推搡着他反抗,却不甚闹出了响声。母亲在客厅看着电视,他担心动静被家人知晓,克制着却不慎被傅遥抓住了弱点。 他有技巧地压制着自己的上身和下肢,舌头舔弄着乳头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地挺着胯碰撞着自己的下身。 那里很快就支撑个帐篷,他无法控制来自生理欲望的叫嚣,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性欲感到屈辱。 他从来没有和男人做过这档事,连想都没有想过。而压着他的这个男人还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往日的冷静沉着像和惊天霹雳冲撞,发条咔吱咔吱重复着机械故障的声音。比理智产生的厌恶和抗拒来的更早更为猛烈的是令人屈辱的生理性快感,它和理智负隅顽抗,他几乎要被混杂的强烈刺激压垮。 遥显然发现了他的变化,胯部顶撞的同时感知到了程意裆部的勃起,在对方瞠目结舌之时三下五除二剥去了程意的裤子。 少年郎的手玩弄似地掌住了程意的肉身有力的在掌心模拟抽插的运动。对方粗大的男根挤进双腿的他转身奋力要从束缚中挣开。 不,一切都乱套了。 傅遥却在这时坏心眼地发力一挺,龟头从嫩白的双腿间露了出来,他一边加速套弄程意的分身,一边对他耳鬓私语。 “帮我夹出来好不好” 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像撒娇一样,欲望浅浅地覆盖了一层,他恍惚以为他还是从前的那个弟弟。 程意的下身像着了一团火,那种无耻地渴望着被熄灭被救赎的罪恶心理牢牢占据上风,他闭着眼睛,只想一切快点结束。 傅遥在他耳边吹气的时候,他猝不及防被快感贯穿射在了对方手上。程意被他圈在怀里小幅度地抖了一下,却见傅遥松开程意释放的肉茎凑到鼻子下。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沾满白浊的掌心,饱含情色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欲望却还没有停歇,无耻地撞击着他的臀瓣,速度渐渐攀升。 他在他耳边笑了笑,“夹紧一点哥哥,不然我射不出来” 程意只觉得被摩擦的双腿火辣辣一片,傅遥却像着了魔带着他意乱情迷。 他浓稠的精液射的他双腿黏糊糊一片,程意却恐慌地听见他说,“假期…先放过你了哥哥,不过下次,再让我看见别人碰你,就说不准了…我提醒过你的…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坐在榻上的程意不自觉颤了颤睫毛,仿佛那日傅遥在他肩窝喃喃自语的光景又无情无义地再现。 手机又跟着响了一下,程意心烦地拿起来,却发现来的是一条微信,傅遥言简意赅地表述了自己的意图,几天后的开学他希望程意陪他一起到校报道,为此他还搬出陈书芬作为说辞。 那种生活的失重感像返潮一样重新涌了过来。他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逃兵生活又即将陷入一团乱糟,他怒不可揭,握着茶杯的手指拧在了一块。 第二十六章 入了秋,平南依旧热得不像话。程意下车去开后备箱,被从副驾驶座出来的傅遥截了动作。 “我来吧”他长臂一拦,一个弯腰就把沉甸甸的行李箱从后备箱中捞了出来,稳稳的在地面放平。他放下车后盖,见程意落了锁才回过头平时前方,拉着箱子往宿舍里面走。 程意跟在身后没说话。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会面。从高铁站接他上车,傅遥都没有预料中令人担心的出格表现。他甚至还在他晃神的时候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哥,安全带别忘了。 程意扯了安全带,笑容掩饰了尴尬,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还沉溺在已然变成不必要的担忧和恐慌之中。 从登记处领了钥匙到宿舍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开门的时候二号床位已经来过了人,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本书和生活用品。他分配到的是四号床,靠近阳台的位置。傅遥将箱子搁在一边,打量起宿舍的环境。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程意瞥见床上学校统一发的棉被和四件套说,“要铺被子吗?”他言下之意是要帮傅遥整理床铺把该弄的东西都准备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好过双方互不开口的好。 傅遥在寝室踱了几步,从包里掏出包纸巾扔在桌上,抽了几张擦了擦自己位子跟前的椅子,转过来对程意勾了勾首,“不急,我自己来就好。哥你过来坐会儿。” 程意坐到他腾出来的椅子上,一手不自觉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想让口气透进来些。他是很怕热的体质,额头上已然覆着薄薄一层汗珠。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他坐着问了一句。 “嗯,再看吧,等下我自己下楼超市再买。”傅遥走过来,语气不温不火,手却出其不意地拂过程意的额头摸了一把,“还是这么怕热。” 程意僵着上半身避了避,但傅遥并无停留之意,早在他回避之时就收了回去,顺带着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塞到他手上。 “你歇会,我先上去铺床。”他上去之前又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从饮水机上寻到空调遥控按了开关。 冷气直扑扑地往下头吹,将屋内的闷热驱赶了不少。 程意心里乱糟糟的,他心里想着事儿。 在上铺整理床位的傅遥没看见他哥拧着眉头的样子。狭小的寝室里只有空调换气的声音和被单摩擦发生的声响。 金敏昨天又和他大闹了一通,她寄托在他身上的安全感即将面临失踪。面对爱情失魂落魄的女人总在这时候采取无理取闹的举措,即使是金敏这样冷静优雅的女人也不落俗套。程意可惜的同时又觉得意兴阑珊,他在女人上总是多情和无情对半平分。 不过这次的差错显然不能简单归咎于彼此,他遇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难题。这事儿一日没有说透,一日没有解决明白,就一日让他被一种无法把控局面的慌乱紧紧缠绕。 他烟瘾又犯了。起身走到阳台,推开门一股与室内相悖的热气滚滚而来。 “怎么出来了,外面多热。”傅遥不知道什么时候整理好床铺下来了。门被他半开半合着,热气和冷气在门缝处交接对流。 “整理好了吗”程意问他,“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撤了,你回头有事情再电话我。你自己在学校里多……”他话还没说话,就被傅遥拽着胳膊拉到了阳台的厕所了。 “又要走吗”他五指嵌入他的手心,碎发下的双眼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哥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程意心里腹诽,他若是知晓所做之事叫人气恼也倒好,可偏偏一而再再而三没有悔改之意。这气生和不生,知和不知有何分别。于是他才掀了眼皮看他,悠悠地说,“你也知道你做的是错事吗?” 傅遥头低了下去,刘海贴着程意的碎发,“嗯,我知道,哥哥不待见我,见着我像见着洪水猛兽一样,这一定是我的错,我得好好反省。”他抬起头又与他平视,目光灼灼反倒染了丝丝委屈,“我几个月也没见着你,有时想打你电话又怕你看到来电也不愿意接。今天好不容易把你骗过来想多和你多待一会,就算你不乐意和我讲话我也很开心。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就不能一直对我好下去么。” 程意心里也叫他艾艾的语气说的难过,可他的难过又和他的不同。他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像安慰地摸摸地他的头,似忌惮什么转念只拍了拍他一侧的肩膀。“我没有不乐意和你讲话,但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我就当你不懂事想岔了,你知道的……有些事不能逾矩。你若是喜欢男的,这我不反对,这在国外也很多见。可你不能对我……”他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想避而不谈,“我是你哥哥,反正你明白的……” 傅遥却不接受这番心平气和看似推心置腹的言论,程意的话经由过滤到他耳朵就是一道无情的判决令要同他划清界线。他惦记着他火热,心里头正念想着往后一生一世的事,哪里容许他这般冷漠的不容置喙。 他上一秒示弱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像掺了冰渣子一样,“你是我哥哥又如何,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是我的哥哥还是我的弟弟也好。见着你笑我会开心,看你皱眉我也忍不住难过,我想日日同你在一起,分担你的痛苦和喜悦,看见你对别人好我心里疯了样嫉妒。我这种喜欢你的喜欢同别人有什么不同。” 傅遥难得说了一长串,程意却听得眉头紧皱,伸手就要捂住他的嘴,“别说了……你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吗!” 傅遥见他这般动作,只觉得心里被一块坚硬的大石头狠狠地砸磨,钝钝的开始摇摇晃晃,心碎和不甘的愤怒混着凿烂的石头碎屑涌k进口,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低下头就往程意的嘴上啃。 第二十七章 江晋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位置被一个有些阴柔的细白少年占了去。江晋只能看到他穿着米黄色衬衫的侧面,正趴在吧台上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其实不是一所gay吧,只不过在本市很出名,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玩乐都有。江晋有些头疼,他心里想这男孩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中边上不近男色的程意。 他走过去手搭在吧台上,轻佻地对这少年笑了笑,“怎么样,还聊的满意吗?” 那少年想必也是个搭讪的新手,刚牟足了劲也没使得程意多看他一眼,现下又被来人挖苦了一遭,不免有些吃味,于是也不客气地回头冲江晋挑眉,“这位叔叔,这还不讲究个先来后到了。” 江晋看了一眼程意,见他旁若无人地在酒吧的声色里半闭着眼睛,显然有些醉意,也难怪引了人上来搭讪。他朝酒保挥挥手,点了杯不太烈的鸡尾酒。酒保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坐在程意边上的男孩,对江晋点点头。江晋把服务生把酒端上来推到那少年面前,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靠着他鬓角说,“对你边上这人,来多早都没用小孩。他不是你这一挂的。”他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笑了笑,直起身玩味地等他把位置让出来。 那少年一听果真有些吃惊又丧气地回过头看他,“你没骗我?” 江晋点了点头。 人总是难以抗拒美丽事物的吸引,尤其当当他披着高傲冷酷的外衣。少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程意,对方连余光都没有抛来一个。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从开阖的眼帘中泄出来的微光在灯红酒绿中让人驻足。他看傻了眼,有些遗憾地瘪了瘪嘴。 军训完的头一天,傅遥又在程意这摔了跟头。 这事说来有些话长,那日傅遥在厕所吻他,被程意猛然挣扎推到了淋浴管子的弯折处。他冷不丁被硬物嗑了一下,程意一甩手就大步流星地挥开了厕所门。 没过一会儿,就有室友陆陆续续地来了,傅遥硬生生看着程意交待了几句就先行离开。 军训期间,傅遥没法天天去找程意,得了空就往人家手机里发短信。他再怎么会捉弄他哥到底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站军姿的时候就想想他哥,想他现在不知道在干嘛。 他发的内容也天马行空,不痛不痒。有时候就发发出操前的天空,牛头不对马嘴地配上一句,哥,今天天气有点冷,记得多穿一点。要不就是和程意故意撒撒娇,说今天连长让他们冒雨训练,他觉得鼻子都要塞住了。 可是没有例外的是,这些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程意铁了心要冷着他,和他划清距离。 好不容易熬过了暴晒的半个月,傅遥起了个大早就往程意家摸。 程意的房门还禁闭着,傅遥窝在沙发里看书,也没去卧室吵醒他。他摸了摸从外面买的早餐,心想等下还是重新做一份,吃凉的总归不好。 程意九点多才起,今天是休息日,难得没有加班。他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修长的手臂在看到沙发上的人影时停了停。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不自然,但去厨房倒开水必然要经过傅遥所在的沙发。 “钥匙不是你给我的吗”傅遥斜靠着对他笑。 程意简直都有些后悔,也对他笑笑说,“嗯,军训结束了啊” 傅遥“嗯”了一声,手里的书早就被他搁在茶几上,他一言不发地往前倾,手一拽就把有意要避开的程意拽到了自己身上。 程意猝不及防地拉坐在了对方腿上。他反应过来就要从他身上弹开。傅遥吃了上次的教训,手上的劲不敢松懈,又将擒拿那套用在对方身上,只往他薄弱的地方狠狠扣着。 程意的双手被傅遥扣在身后,腕上早已红云一片。他正面对着程意,手上失去了自由,便用曲着的下半身攻击他。傅遥这一波吃了不少苦头,腰后背的淤青还没消除干净,大腿处又暗暗吃痛。 “你可真不心疼我”他又出一计,所幸从他背后使力,硬把他往自个儿方向拉拢,两个斗得面红耳赤的人一下子变得亲密无间了。 他飞快地在他嘴上嘬了一口,像馋坏了的小鸟啄食,尝了甜头就立马离开,眨着眼勾着唇角埋在他肩膀喘气,“别推我了哥哥,我就抱抱你,我想想你都不行么” 程意才不听他说,用力地擦了擦被傅遥偷袭的嘴唇,见傅遥没在他身上使劲。那种温文儒雅的颜色终于被傅遥磨到了头,程意冷着脸站了起来往厨房走。 傅遥还牢牢抓着他一只手,五指强迫地和对方交握在一起。程意甩的胳膊都要抽筋了也硬是没将他扯开,黑着脸仍由傅遥拉着他跟在身后。 第二十八章 江晋收回目送男孩的视线,一只脚踩在椅子的横杠上。程意端着的酒杯已不知不觉见底,头顶陆离的灯光投下来,折射出像彩色玻璃一样迷幻的色块。 一个在夜场怀揣心事的男人,不经意的吸引力总比一本正经狩猎的人来得多。 程意不是那个来猎艳的人,或许换句话说,江晋快要打破不主动过问老友心事的惯例。尤其是今天下午接到好友的来电,程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直到挂断电话的前一分钟才说晚上一起喝杯酒。那股心神不宁隔着屏幕都叫人触手可及。 男人的好奇心有时候一点儿也不比女人稀少。 江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用熠熠生辉的余光打量焦点不知落在何处的程意。他说,“你越来越不厚道了,上次浪费我的茶,这回把我骗过来却在自己喝闷酒。怎么,什么事连我们倜傥自如的程少爷都束手无策。” 程意搁在杯子上的手指动了动,眼珠子从人潮中转过来,他眼睛盯着左下方的杯沿出神,嘴角露出一点裂痕。这是这一个人在难以启齿和松口之间的徘徊。 酒杯里的日光最容易消磨,江晋开始盲猜。他连猜了几个,程意都摇了摇头。江晋不乐意了,放下杯子问他,“不是工作,不是家事,那就是感情。你和金敏闹掰了?” 他觉得奇怪,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别的缘由,可程意从来不会因为这事一筹莫展。 程意回答说,“不是…不过也快了…”他抬头叫了服务生,又点了一杯。江晋在一旁也不阻拦,这就如同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你永远无法阻拦一个想用酒精麻痹灵魂的买醉人。 程意脑袋有些沉,他确实喝了很多,醉意比往常来得更猛更快。他微微闭了眼睛,“这事很棘手…我完全没有办法” 江晋晃了晃酒杯,等着他说下去。 “有…有个人在追求我”他说话都像在沉思,或许是因为酒精,开始断断续续。“不…可能也不是追求。我拒绝了他,他还是不放弃…” “她对你怎么样”江晋问。 程意顿了几秒钟,讲话的声音也慢了下来“他…理应…是对我很好,可有时候…又很坏…”他说到这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一种自发的好无防备的情绪表露。 江晋承认他的好奇大于对于他对此事的担忧。他问,“那你对她什么看法,喜欢她吗” 程意又开始犹犹豫豫,显得很纠结,“我很喜欢他…我们原本,是那么亲近。可是我对他…不是那种喜欢,也不可能是”他说到这,眼睛睁开亮了亮。 江晋看到他目含柔光的双瞳,心想,这回是真醉了。他一面思索着等下如何送他回去,一面随口接着问了一句,“哦?为什么不可能?照你这么说你和这姑娘应该认识挺久了,是因为金敏的原因?” “不…”他突然激动起来,露出惶恐又痛苦挣扎的神情,“不可能的…他是我…”他说不下去了,幸好服务生将方才点的酒端上来,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嘴边还有因着急而溢出的残液。“我喜欢女人…” 江晋翻了个白眼,“废话,我知道你喜欢女人啊…男欢女爱天底下再也正常不过的事,你向来挺潇洒的” 他的脑袋灌了铅一样,意识都开始生锈。他断断续续又说了几句,“我们那样…是…是乱…”他又摇了摇头,唇角抖了一下,是下意识的排斥 。 江晋没听清楚他话就断了,桌台上的手机深得红男绿女的真传,风骚地在亮光中震动起来。 程意下意识去摸手机,但他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手机被刚被他揣在手里就要从掌心里滑出去。 江晋无奈,一边扶着他去边上沙发坐着,一边从他手里拿过手机。那震动断了几次又持续地响了起来。江晋看来点显示是“弟弟”,想也没想滑开了接通键。 傅遥没回学校,他把客厅的灯开着,一点三十五分的时候,程意还没有回来。他站起来走了几步,白炽灯在无人问津的夜晚亮的过分,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关了其中几盏,靠着墙拨了拨头发。 近两点,他给程意拨了通电话。电话铃响了很久,在他以为即将无人接听的时候,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透过冷冰冰的手机传了过来。他敌意顿生,执握手机的五指发紧,敛下的神情跟着讳莫如深。 那男人的语气却意外的无奈和放松,他对傅遥说,“嘿,程意弟弟?有空吗现在,赶紧过来把你哥接走……” 傅遥问了地址,那边又交待了几句就挂了。他把手机塞进裤兜,拿起沙发上的风衣外套就往外走。 傅遥拨通电话往酒吧里走,他边走边在昏暗的人群中找寻程意的身影。电话还没通,就在一闪而过的红蓝色灯光里瞥见了靠在沙发上的程意。他径直走过去。 江晋也看到了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打量,招了招手。“原来程意还有这么大的弟弟,倒没听他提起过。你来了正好,会开车吗?” 傅遥点了点头,眼睛却盯着一旁闭着眼睛的程意。他看起来不像喝醉的模样,只是困倦地关上了视线的入口。他不自觉地往下看,待看到他敞开的领口和因酒精微微泛红的锁骨肌肤,顿时不高兴地沉了沉眼眸。 买醉的男人和声色斑斓的午夜艳情总被人自然而然地关联在一起。 江晋想要从程意口袋里找车钥匙,被他拦了拦。傅遥一面听江晋交待车停的位置,一面坐到了程意旁边伸手在他口袋里摸索钥匙。 他把程意的手架到脖子上,男人混着酒气的身体贴了过来,他告别了江晋,另外一只长臂环在程意的腰上扶着他往外走。 程意朦朦胧,靠在他肩膀上费力地睁开眼睛。他声音也带着沙哑的酒气,半梦半醒似的问他,“你……谁啊” 傅遥低头看了他一眼,开了车门将他扔进后座。程意一只手还挂在他身上,醉了的人总是有一股顽固的锲而不舍精神。 傅遥说,“是我” 也不多话,像是生气了,关上车门跨步坐到驾驶位,拉上安全带发车启动。 程意没由来的对这声音熟悉又抗拒,“傅……傅遥? 我……我要……下车”他潜意识里的抗拒显得无足轻重。 傅遥看着前方,没好气地冷冷搁下一句不长不短的气音。 “晚了。” 第二十九章 车门“咣”一声被重新带上,突兀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一道不满的警示回荡在不算宽敞的私人车库。 程意临着另一侧车门,头没有意识地垂在右侧。 傅遥干脆坐了进来,挪到他边上,伸手穿过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姿扶正一些。 程意皱了皱眉,他是有些喝醉,可也不是醉的完全不省人事。只是身体和意识都变得不由自主,像弗朗明戈乐声下的脚步,轻飘飘慢悠悠。他感到有只手搭在他的颈上,那冰凉的温度叫他缩了一下,不适地扭了扭头。另一只手随即跟了上来,从另一边抄过他的腰环着。 他推了一下,眼皮像掉进深海一样往下沉。 “困”他说的话也轻飘飘。 “进去睡,车里不舒服。”说话这人还在他腰上使劲,想将他从半梦半醒之唤起。程意胸中不爽利,只觉得有人在搅他清净,眯着眼睛就要将这罪魁祸首看清。 像隔着层扯也扯不清的纱,他在纱后看见傅遥放大的脸,应激性地慌张起来。“我要睡觉,很困。”他挥开傅遥环着他的胳膊,懊恼酒精误人。车把像在夜里失了踪,他扭着身越摸越着急。 “现在知道困了。”傅遥挨近他,左手按在程意摸索车把的手上,五指嵌进他手指的缝隙,像海草紧绕穿行的人群,让对方得不到喘息的契机。 他整个人贴了过去,程意被逼到了角落。后座的空间狭窄,傅遥仗着程意喝了酒又处在劣势的位置,抓着他的手搂上自己的腰。 “知道困了为什么不回家,怕我?还是不想见我?”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像是搂着恋人在留声机里翩翩起舞,还有月光做伴。 程意的眼皮还在打架,他逼着自己在半眯和闭眼之间对抗挣扎。他残存的清醒在脑中自我忏悔,倘若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笃定不会俗套地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可真是一个万年不变的定理。 “酒好喝吗?都让你舍不得回家。我也来尝尝。”傅遥是个歪曲事实的实干家,他说的尝尝显然不是指在此时此刻摇着红酒杯对酒当歌。 右手不知何时又摸到程意的脖颈,像着了魔下了蛊,贪恋地捏了捏。傅遥在他脖子后的手一使劲,扣着他的脑袋吻了下来。 程意的右手被他牢牢拽在腰上,空着的左手被无力地卡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中间。被迫缩在角度让双腿都无法挣扎伸缩抬放。他像砧板上待宰的小鱼,奋力地甩动脑袋以摆脱傅遥调情似的亲吻。 傅遥几次的亲吻都落了空。这叫他有些受伤,但他转瞬又被无名的嫉妒掌控,无法控制地想到程意对着别人巧笑嫣兮的模样。 那些场景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像幻影一样,似真似假,他在幻影里气得发抖,只觉得妒忌的火焰烧到了他的五脏六肺,他想,就算在火海里粉身碎骨也不能放开程意的手。他斩断了自己出逃的生路,无路可退。 程意已精疲力尽,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的空档还要阻挡傅遥的侵略。他沙哑地喊了一声,“傅遥,你不要逼我!我们……我们这算…什么”他喝了很多的酒,每杯都不一样。胃里翻江倒海,不是想吐,是一种生理性催生的厌恶。 如同被推到悬崖之巅,往下是云海茫茫深不见底,侧身是险峰料峭岌岌可危。傅遥踩着碎石块亲吻他,说如果推开就一头跌进这深渊万丈。 他害怕极了,这是他的弟弟,从前他爱着疼着,哪里舍得让他受苦受伤。可他料准了他的心软,逼着他在痛苦边缘苟延残喘,他快要疯了。这场较量,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傅遥恨极了这副神情,程意眼里的质问灼伤了他。他哪里比不上那些他爱过的女人,就连酒吧的莺莺燕燕都也许能获得他多情灿烂的一笑。 他明明这么爱他,恨不得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自己掏空了给他。他只不过想得到他的拥抱,他的亲吻,想分享他的忧愁,他的喜悦。 “你不是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你总是有办法叫人伤心”他的手指移到程意的下巴,力气大到在上头留了浅浅的指印。 程意疼得脸色发白。傅遥咬住他的下唇啃了起来,程意眉头拧得更深,只感觉对方辗转后的舌头洪水猛兽般冲了进来,在口腔里肆意掀起腥风血雨。 他发出断断续续“呜呜”的哀嚎,舌头被卷的发麻,傅遥慢悠悠扫过他的敏感地带又急切掉了个头往他深喉处顶撞。 嘴巴被迫大张着承受来自傅遥的侵略,交合的唾液沿着舌头的分离从唇边淌落。 比起走投无路的承受更可怕的是来自深处被撩拨的快感。程意推搡的手无力地垂在了一边,他在纵容自己的弃甲投戈中无地自容。 第三十章 (上) 程意摇摇晃晃地开了门,傅遥要去扶他被他一手甩开。 失望从来不是一蹴而就,是一次次不经意的累积,是一次次累积后的万箭穿心。 他跟在身后,看着程意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跑。傅遥攥紧手心,既想着放他自由又惧他自由的再不回头看他一眼。 “嘭” 他在关门的时候大步跨去,挤进的五指被坚硬如铁的门狠狠夹了一道。 十指连心,他疼得冷汗直冒,手却放在门缝上没有收回。他看着程意转过来不知所措的眼睛,房间的灯没有开,黑黢黢的。他心里也跟着撕心裂肺的疼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傅遥,手我看看。”到底还是狠不下心,程意扶着墙壁去碰傅遥的手,一手去摸墙上灯的开关。 触碰的指尖冰凉。 傅遥反握住程意的手,没受伤的臂膀在墙上一擦,将刚闪了闪的天花板上的灯熄灭。 他从后面抱住程意,蜷在腰上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 “就让它痛着多好,我巴不得它废了,那样你才不会急着要跑,兴许可怜可怜我能回头看我一眼。” “不是的,傅遥”程意转过来要辩解。傅遥说话的嘴唇静悄悄地落在他侧方的脖颈上,一点点向上亲吻。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连在情爱上也表现了优异的天赋。 程意拧着他的手臂要松他的劲,可他方才在车上已经被傅遥捉弄的意乱情乱。傅遥的小舌又趁他扭动挣脱时钻进他的耳朵里扫了一圈。 傅遥强硬地扳过他的脑袋逼他和自己接吻。 程意的双脚开始打颤。他被圈在怀里,神色哀求。 “傅…傅遥,放…放开我,睡觉好…么” “好啊” 傅遥故意会错意,拖着他将他扔到了床上。 程意被正面放倒在床,手肘撑着想要爬起来。傅遥却没给他机会,将他拉到身下翻了个身。 傅遥缚着他的双手,双腿毫不留情地压着他的双腿。他在程意的口腔点了火,又带着火苗四处蔓延。火势烧到了程意的喉结,傅遥轻轻在上面吸了一口,发出“啵唧”的声音。 从皮肤抵达神经的畅意经由脊髓传至大脑。程意软绵绵地呻吟了一声,手指在不觉间放弃了挣扎,蜷缩在一边。 那一声嗡嗡响比迷药还要催情。傅遥一把掀起了程意的衣服,咬着程意的小乳尖打转。 程意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乳头肿胀挺立,像等待他人的采摘。他像迷失在无人森林里一般,迫切渴望来人的救赎。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穿过傅遥的黑发,茫茫然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 傅遥的手早就伸进了他的裤裆,抓着他叫嚣的欲望男根抚慰。他的茫然像一片汪洋大海,他如一叶扁舟孤零零地漂浮其上。 明明不是初尝人事,却快活的找不清东南西北。 他甚至都要记不清上船的缘由,只感觉身体浸泡在舒适的抚慰里,溺水似的沉沦。 直到后庭被异物穿入,他尚存的可怜的理智终于迫使他往下看。傅遥在黑暗里看向他,食指探了进来。 他拼命挣扎起来,被异物塞入的不适感让他兵荒马乱。 “不…你别…那…那里…不要” 傅遥的手指在里头动了动,程意原本撑着要起来的上半身突然像小虾米一样弯了弯。 手指挤入的闭塞和拥堵感在手指轻缓的抽插中被难以形容的渴求替代。 傅遥的第二根手指又挤了进来。他抽插的频率更快,程意的肠壁敏感地包裹着他的手指,想是鼓励他继续深入前行。 他扑在程意身上,缠着他不知羞耻地舌吻。 “哥哥…”他贴着他喘气,一只手快速地在程意的阴茎上套弄。程意的快感逼近顶峰,傅遥却坏心眼地用指甲在龟头周围扫了一圈,按住了程意的马眼。 “呜…”程意被欲望涨红了脸,他醉眼朦胧,伦理道德早被性爱的快感抛之脑后。他抽出手去扯傅遥,“松…松手…” 傅遥也红着眼睛,他三下两除二扯开了皮带,早已昂首挺立的粗大性器不由分说地弹了出来。 第三十章 (下) 程意十八岁的时候接受了一个名叫vivian女孩的表白。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程意生日派对的夜晚。 外面觥筹交错,人声音乐声酒杯碰撞的杂音沸沸扬扬。房间里他低着头用亲吻抚慰,在女孩忐忑和期冀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傅遥松开手再度俯下身的同时,那片倒影在目光的汪洋大海里对了调。程意的粘浊溅到了傅遥缠在他的腿上。 程意抓着被子往后退缩,脊梁骨撞到冷冰冰的床背,那温度就和他此刻往下沉的心一样。傅遥的手已伸了过来,指尖的靠近像无声电影里的慢镜头。 这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不失罗曼蒂克的文艺爱情片,却被程意抬手奋力抵抗的右手打破,暧昧与温柔像末日的冰川碎成一片。 程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那种恐惧和屈服于快感的羞辱将他赤生生推到了刀锋兵刃上,他脑袋里像装着颗定时炸弹,昏昏沉沉却又提心吊胆。 “别这样对我…”他轻喃,手被傅遥轻易握了回去。 傅遥眉头的青筋隐隐若现,他胀痛的要命,却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像发疯一样扑向程意。可他对他的渴望只增不减,那是着了魔的燕尾蝶,扑腾扑腾的闪着鬼魅的荧光。 他探着身体在床头柜的抽屉翻了翻,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焦躁又隐忍地盯着程意。 可傅遥的隐忍程意看不懂,他刚被傅遥玩弄地射了一次,双腿无力地被纠缠在对方身上。 傅遥硬挺的前端挤进来的一刻,程意像被人拦腰折断一般,他抓着棉被的手指狠狠地戳进了手心,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心理上的分崩离析和生理上的痛苦一上一下地折磨着他。 傅遥见他死死地咬着下唇,下巴像飘零的骨朵虚弱地垂在一边。他伸手在他唇边摩挲。 “别咬着”他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润滑的进入尤其的痛苦,他肉茎的头部刚探入一点便被程意还稍显干涩的甬道卡住。他心疼他,这娇滴滴的哥哥正害怕地在他怀里发颤,他不敢轻举妄动。可不进不退又实在不是办法,他舔着他的嘴角,舌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里钻。 “哥哥,放松一点。” 程意下意识地摇摇脑袋,他冷汗涔涔,那从未被人入侵的地方正被一根滚烫的硬物一点点刺穿。它试探地挤进他的身体,每入一分便引得撕裂肿胀的疼痛和不适感像返潮一样拍在他身上。 傅遥也出了不少汗,他舌头搅着他的口腔,连逼得程意昂着头承受猛烈的亲吻。他粗大的阴茎缓慢地在他紧窄之处前行,小心翼翼地挪了好一会儿却还有一截没有完全进入。 肠壁的褶皱紧紧地包围着肉茎,肉欲摩挲的快感在脑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红着眼,嘴里吻得更凶,舌头直挺挺往程意深喉处冲撞。 “唔…”程意绷着身体往后退,可他后面是同样硬邦邦的床背,早已退无可退。 伴随着口腔侵略的不适还有傅遥逐渐加速的抽送。程意清晰地感觉到方才挤进身体里的硬物在缓慢的抽送中变得更粗更热。干涩的疼痛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和渴望替代。 傅遥扣着程意的大腿,身体紧紧地压在他弯折的身上。肉茎像找到了归宿,迫不及待地在紧致的甬道里一抽一送。 他快活得不得了,恨不得一辈子也断送在程意身上。 那根紫红色的硕大男根终于在不紧不慢的抽送中完全挤进了程意的穴口,一拉一扯带着入口的鲜嫩的褶皱也一翻一折。 男人和女人在欲望面前总是一样的卑劣。 程意闭着眼睛,想要回避下身翻涌的快感。他再度勃起的阴茎被傅遥握在手中套弄,对方的肉棒正在他体有条不紊地冲撞。每一次挤进和挤出都伴随着和肠壁亲密地摩擦,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气势汹汹蘑菇云的形状。 一前一后的夹击让他毫无防备地泄出一丝呻吟。他羞愧难当,却又被对方捉住了把柄。 傅遥抽送的更快了,那套慢条斯理的柔情被丟到了天边,一下一下大喇喇地要把对方刺穿。 “不…”太快了…程意用手抵着傅遥的小腹,想阻止他挺动的速度。他已全面失守,溃不成军。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哥哥…别怕”傅遥拿开他的手,把他攥在手心捏着他的手指揉了揉,胯部挺动的动作却一点儿也没落下。 他狠狠地往里面一送,引得对方臀部的细肉像浪花一样颤了颤,又丝毫不拖泥带水般快速退出来,只留头部还卡在洞口。 “傅…遥…嗯…别…”程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架势。那种不同于男女交媾的快感天翻地覆地统领了他的感官。 傅遥抓着他的手要带着他朝万劫不复的沉沦共前行。胯部的挺动不知疲倦,肉囊似也要跟着每一次全心全意的撞击挤进程意的身体里。 “求…求…太快…了…啊”程意被干的惊叫出声,傅遥找到了他的前列腺点,猛然在送入的时候擦过。他抓着傅遥的腰无力地喘着粗气。 程意夹得太紧了,快感同样要将傅遥淹没。傅遥身下的速度不留情面地越来越来,他咬着程意的耳垂,一边抽插一边往他耳朵里呼着暧昧的热气。 “哥哥,我要射了” 程意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他像被抛在了空无人烟的云端,手指嵌进傅遥的脊背,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嘤嘤的求饶声。 这声音是最火辣的催情剂,傅遥几个冲刺再也没忍住,连着狠辣辣地顶了几下拔了出来射在了程意的股间。 第三十一章 程意是被腰上突如其来的温热叫醒的。 睫毛和眼皮分离的时候,他用了一秒钟看清了横在自己晚上的手臂,剩下的分秒流逝里,身体的粘稠经由感官一点一滴传递到四肢百骸。 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是宿醉的后遗症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慌马乱。 程意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昨日已去,他知道,他比任何一刻都要清醒。 “饿了吗” 头顶上传来傅遥含糊不清的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程意反复确定,是的,除了过分亲密的举动和既已发生无法假意忽略的痕迹,傅遥询问他的语气都和往常无异。 那一种带着征询,亲昵的口吻。 程意没由来一阵心悸。他推了推横在腰上的胳膊打算起身。手指接触到对方微微凉的皮肤时思绪开始纷乱的游走。 他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起前几年在美国的浪荡生活。他和leonard穿梭在各色场所,和政客商业精英谈天论地,和美人名媛调情。他们出生优渥,长相上又占尽优势。尤其是程意这一派温润绅士,总是最得女孩们欢心。 直到后来腻了,乏味了,才又逐渐神神秘秘起来,叫为他牵肠挂肚的女人伤心。 他做过不少的荒唐事,可哪一件想来,都没来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让人觉得荒谬。 伴着荒谬的,还有一种连语言都无法描述的心惊胆战。 程意扯了两下没扯开,眉心跟着蹙了起来。这种疏离冷漠的侧影已经很久没在他身上出现。他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温柔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教养。 理性回归的同时,他开始用处理公务的思维梳理发生的种种。 他和一个男人睡了。这个男人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叫傅遥。他用一种接近强硬的方式和他发生了关系。 在这之前,他们本来同其他正常家庭里的兄弟一样要好。有时会斗嘴,有时会闹得嘴也合不拢。他们记得彼此的生日,会挂念对方,会担心对方的学习或工作。和所有其他血浓于水的亲人一样。 程意这才感叹时光飞逝的无情,他几乎要忘了这般要好的亲密无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隙。他开始害怕傅遥,开始忌惮他,躲避他,开始怀着一种心软和绵绵的亲情对他的逼近无可奈何。 傅遥很早就醒了,他在卧室外的浴室洗漱后拐进厨房简单做了早餐热着。他见程意还睡着,又轻手轻脚地凑到他旁边。 仿佛有一种默契,虽然并不叫人多么开心。 程意就是在那一刻睁开眼睛的。傅遥正盯着他入迷,见他的睫毛羸弱地挣扎了一下,渐渐的顺着上眼皮掀起,就像一幅画一样,开了天机,透了些潋滟的光进来。 他盯着不敢动,怕他下一秒就借着天光飞走了,只想多看他几眼,却没想到程意下一秒就要拽开他拂在腰间的手。 成年男人的力气不小,傅遥手上被拽出了红印。他昨夜占了他醉酒的便宜。这会儿费了好些劲才不让他掰开自己的手臂。 “程意,你饿不饿” 傅遥的下巴在他头上蹭了蹭,像猫一样,有点撒娇,有点恋恋不舍。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两个字被含在舌尖,和着一呼一吸吐出别有一种风情。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他下回也想这样叫他。 程意有一会儿没说话,“嗯”了一声又去扯傅遥的手臂,上半身直接侧着撑了起来,“行了,你别抓着我了,我要去洗澡。” 第三十二章 像一盆冷水临头浇下,直到真正直起身坐在床上,程意对发生过的事才彻彻底底有了一个切身的反应。 屁股碰到床垫的时候,他疼得“嘶”了一声,牵得嘴角动了动,像提线的木偶一样,表情僵硬。他摸着床垫,脚尖先落在地板上,才发觉双眼都干涩的要命。 入秋的室内虽不算太冷却也不见得暖和,他拉了被子披在身上,也不管背后那双眼睛如何黏附在自己身上,径直朝洗漱间走去。 脚掌与地面完全接触,双腿交错往前行走,臀间摩擦传来的撕拉干涩的痛感让双腿像被麻醉一样,支撑的力道陡然从膝盖松懈,他还没走上几步就严重地踉跄了一下。 说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无论从哪种程度上看。 当傅遥的手眼疾手快地搀住他的胳膊,程意整个人如雷霆过身一样,火光在神经中枢轰然闪烁,紧跟着脸色煞白,险些要如流星摇摇欲坠。 “哥”傅遥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心里有些愧疚。 程意连头都没抬,在原地定了一会,甩开傅遥的手一跛一跛地往前拖。 那一下轻描淡写,却如千斤重的大石狠狠地砸了傅遥一下。他盯着程意的背影,手指握在两旁,仿佛他不是去往浴室的方向,而是朝着离开他的方位决绝得越走越远。 他呼吸一窒,回过神来立马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程意刷好牙将牙刷放进口杯,杯子和洗漱台接触的刹那发出闷闷的声响。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程意率先挪开了目光,低下头扳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傅遥还在镜子里看他,胸口像被生锈的刀片划过,像要把心窝也剜出来,在上头不死心地磨啊磨,直弄出硬生生的钝痛。 他在程意擦好的脸的时候从背后轻轻环住对方,侧脸小心翼翼地贴在脖子后的肌肤上,似乎想从这片刻的姿势攫取对方的温度。 “哥,我这几天下午都没什么课,你在公司不方便,我以后做了饭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不需要”像解一个死扣他再一次扯开他的手,这不知道是他最近做过的第几次这样的动作,程意有些麻木地转过身,想了想又露出一个不算太僵硬的笑容,“助理会帮我叫餐,你跑来跑去耽误学业。” 即使到这种时候,他仍然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不叫双方都难堪地下不了台。 傅遥却再也装不下去,他见程意绕过他的身侧,不发一言地从柜子里掏出毛巾挂好,最后疲惫地靠在门边用目光赶他出去。 这种沉默在悄然之间就关上了两人之间的大门。“砰”的一声,干干净净,甚至都没有丝毫斗争后的碎屑和噪音的污染,无声无息,却比任何一种凌迟还要无情。 他走到他跟前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两手捧着对方的下颌,用一种近乎深情的角度。 可报以深情的显然只是他单方面的孤勇。程意像触了电一样,整个人抖了一下,伪装像被袭击的危楼,倾然倒地。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忘记或忽略横在两人之间的沟渠。那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像敞开大门的地狱深渊。 他终于忍不住全力推开傅遥,痛苦地抬起头来看他,血丝像经历过一场毁灭性的抗争一样遍布干涸的眼球。 “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是同性恋,我他妈还是你哥,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吗?”他吼了出来,用一种压着的隐忍又克制的声音,还带着微弱的颤抖。“你对我…对我做这种事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恶心吗” 尾音落地的时候,傅遥像落叶一样轻飘飘又不可见地晃了一下。他被程意推到了洗漱台边,硬硬的四方角磕在他的背上,却没有程意最后这一句质问来的刺骨。他狠狠的用手抠着大理石的边缝,瘦削的骨节在扭曲中清晰可见。 “你觉得恶心,对吗”他抓着边缝,死物给予的疼痛哪及心头蔓延的半分。 “是啊”程意扯了笑,点了点头。“够恶心的”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要说这种伤人的话叫他的弟弟难过。傅遥眼里的哀伤透过静谧的神情分毫不差地落入他的视线之中。可他一旦想起发生过的种种,那炽热又可怖的硬物在自己体内冲撞,他屈辱地在床上发出女人一样细细密密的呻吟。 这些荒唐往事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这是他的弟弟啊,他们的体内,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他近乎干呕似地捂住胸口咳了起来。 “是么”傅遥喃喃自语了声,他明知道对方会是这样的回答,却还是垂了眸,紧接着阴沉沉地靠近对方。 程意戒备地贴着墙面往门口退了一步。 傅遥看见了却不作声,不合时宜地转念笑了一下,很敷衍地勾了勾唇角,眼里一片凉意。 “哥哥倒是很会心口不一,不是明明也很享受吗” 他突然大跨步贴近他,恶狠狠地将他翻了个身压到墙面上,在程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就精准地扯开他披着的薄被,手指探入了程意的后庭。 “不!”程意脸被贴在墙上,他抵着墙想用后背顶开傅遥的侵略,力气却在手指进入甬道的片刻溃不成军。 他本就没有恢复完全,干涩地摩擦只带来一阵阵难耐的僵硬的疼痛。他翻腾拱起的后背此刻脆弱地弯曲着,他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傅遥压着程意在浴室又逼着他做了一遍。他把他的双手捆在背后,贴着他的后背凶狠地肏弄对方。 “不是很爽吗,乳|头都硬了” 程意闭着嘴不说话,坚守着自己脆弱又可怜的底线。 傅遥得不到满意的回应,干脆发了狠埋在程意的体内抽|送。他恨极了他这副样子,明明脸上情潮翻涌,却偏偏一副铁石心肠模样。他戚戚然又记起往日里他对别人的笑,想到这笑在自己这方已全然消失,又难受地泛起酸来。 最后还是傅遥抱着他洗漱了一通。主卧的床单被两人弄得没型,傅遥将人抱到隔壁的卧室,给他捏了被角跑到附近的药店匆匆忙忙买了药膏。 程意下意识拒绝他沾着药膏贴近股|间的手,可他双腿像分离了一样,酸的直打颤。 傅遥扶了扶他的脑袋,将他的头枕到自己伸过去的手臂上,握了握他蜷在身侧的手。 “我不做什么,就涂个药膏” 程意连“嗯”都不说了,干脆一直闭着眼睛。 傅遥知道他没睡着,握着他的手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地拨弄着,他带着点讨好的祈求说,“别生气了哥哥,我以后不对你这样了,只要你别离开我,好么”他觉得不够,转念又补充了一句,“你答应过我的,别离开我。” 程意假寐的睫毛在空气中动了动,却没有睁开。陷入黑暗的程意只觉得深渊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他示威。 他站在裂缝拼起的泥土上,半只脚已和沟渠的混浊空气相连,从地狱里伸出的罪恶之手正拽着他的鞋底一点一滴使劲。 他抿着嘴,对自己摇了摇头。 不,我要离开。 第三十三章 傅遥实在没把说出口的话当玩笑。 下午下了课他就背着书包打车往菜场跑。当他火急火燎地提着大袋小袋推开程意的家门,却发现对方眼里的惊异一闪而过,随机用一种不咸不淡又有些为难的语气说,“我吃过了。” 头一次献殷勤就惨遭滑铁卢的傅遥并没有打退堂鼓。 他连着几天一直买了菜往程意那儿跑,有时候老师拖课实在赶不及就点开大众点评搜罗评分高的餐厅买了打包带回去。 眼看着冰箱里的食材越堆越高。出于不想浪费的心理,程意开始默许对方的行为。 “今天买了什么”程意捧着保温杯在客厅问。 在玄关处提着菜的傅遥闻声愣了一下,他听见心跳突然雀跃地狂跳了一下,嘴角也不可克制得往上翘。就连勾着塑料袋的手指也有些紧张地蜷在一起捏了捏。 傅遥换上脱鞋,腰板挺得笔直。 “小黄鱼,排骨,豆芽,冬瓜,虾…” 他一本正经地继续往下报,程意松开捧着保温杯的一只手挥了挥,“知道了,快去做吧”他侧着身朝他说话,傅遥眼里腾现的瞬间的欣喜像艳火一样灼烧了他。他忙转过头,侧着身又说了句“我饿了”便往卧室里走。 傅遥烧的菜摆了一大桌。 最后一盘菜摆放的时候他迅速地低头瞟了一眼乘了饭坐到位置上的程意。 “哥,你多吃点” “嗯”程意淡淡应了一声,算是给对方的回应。 他像是刻意规避一切和傅遥产生视线交遇的可能,一直低着头安静地夹菜。 傅遥扒了几口饭,空隙间又偷偷瞥了他一眼,见程意的筷子只在就近的几盘素菜里起起落落。 他稍稍一想便洞悉其中缘由,见着他又瘦了几分的脸,有些不高兴起来,连着从靠近自己方向的盘子里夹了好几块鱼肉和排骨塞到他饭上。 “你在减肥?” “嗯?”程意被伸来的筷子打断,下意识抬头看。“没…”他躲开了对方直视的目光,视线在桌角停留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安静吃饭。 程意是存心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流,就连筷子都不想伸到对方的边界去。 傅遥哪里不知道,他见程意吃完饭上面的肉又只从近处的碗碟里夹几根豆芽和冬瓜,干脆放下碗筷看他。 “哥哥,是我做的肉太难吃了么”他索性直接把排骨,鱼和虾统统推到了程意面前,把原先靠近他的冬瓜汤和豆芽换到了自己这边。 程意愣愣地抬头,见他此番有些大动干戈的行为,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你做的挺好的”他见傅遥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顿时有些头皮发紧,握着筷子无奈地补充了句,“快吃吧,你也多吃点。” 傅遥这才不紧不慢的从桌上重新拿起筷子,视线还黏住在对方身上,脸上闪露出一丝窃笑的踪影。 十一月末的这一天,傅遥却没像往常一样等到程意。 手表的指针不知不觉转到了八点四十,桌上摆着的菜已热过了一遍,傅遥坐在饭桌前,手指像敲击琴键一样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说不着急,显然是不真切的。 他担心程意在加班,怕贸贸然打电话给他询问叫他更为心烦。于是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几步想再等上一会儿。 直到指针绕过了九点一刻,在连续拨出三通电话都无人应答时,傅遥整个神经像被勾子猛然往后一拔,立刻紧绷起来。 他慌乱地抓了件大衣,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大门。 从出租车上下来到经由电梯抵达十三楼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傅遥却普通经历了漫长的世纪等待。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电梯里红色数字的变化,握成拳的手心却在隐隐冒汗。 傅遥之前跟着程意来过他的公司。这个时间除了个别加班的隔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几乎已暗了一大片。 他一路跑过来,额头上汗涔涔惹得头发也染了不少汗。 推开总经理办公室门的傅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程意。他吊着的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尽管左胸口仍然克制不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匆匆忙忙跑到他跟前。 程意隐约听到有人叫唤着他的名字,可他费劲地睁开眼又被外力沉沉地压了下去。 “谁…啊”他从摇晃的缝隙中看见傅遥的影子。 傅遥觉得不对劲,下意识探出手摸了摸程意的额头。额上传来的灼热温度让他的眉毛立刻皱成了小山峰。 “哥,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他贴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去。 傅遥见他只穿了件稀薄的西装,匆匆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裹在他身上后抱起程意就往医院跑。 第三十四章 急诊室里人满为患,从门口挤到里间就诊的地方能听到手臂碰撞擦出的衣料摩挲声。 量体温护士的桌前排了长长一队,傅遥连着说了好几声“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才从不是排在这个队伍的人里腾出点空隙,曲曲折折勉强挤在了队伍的末端。 车上的颠簸让程意好歹恢复了点意识,滚烫的热气在呼吸间直扑扑地打在人中上,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整个人被烧的没精打采。 傅遥见他脸红红的,连眨眼都显得比平时缓慢费劲,不免等得有些心烦气躁,频频抬头看了好几眼队列前头拥挤的人群。 程意靠近他的那只手被他攥在掌心里,是什么时候被握在对方手机的他也记不清了。太阳穴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着,他恍恍惚惚地借力靠在他一侧肩膀上,直到手被对方握疼了才虚虚睁开眼。 “疼”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地向上眤了他一眼。 听到嗡嗡细声的傅遥瞬间就向右侧微微颔首。 “嗯?哪儿疼”他眉心立马皱了起来,问的声音却轻轻柔柔的。 程意的手不舒服地动了动,他闭着眼睛说,“别捏了,手疼” 量好了体温,傅遥带着程意去医生处就诊。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迷迷糊糊已经烧到了40c。 更不巧的是,恰逢赶上了流感肆虐,上了高温的病人在医生的叮嘱下还要安排去抽血和其它的检验。 小小的诊室里全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挂吊瓶的人几乎占满里入目所见能够被当成座位的空地儿。 傅遥找了处根本不算座位的座位先让程意歇着,自个人又拿着检验单来来回回地忙着。 好不容易领了药和输液的东西交给护士准备,戴着口罩的护士冷冰冰地探出个脑袋问他, “位子有里吗?” 她说完又补充了句,“能挂吊瓶的座位,不然没法打。” 傅遥摇了摇头,程意现在坐的还是由放水的空地儿临时腾的座位。 “那行,那你赶紧看座位,有位子了再告诉我。” 最后还是在过道边停放的护理床找了点可怜的空位。 那床上躺着个七八十岁的大爷,也正在输液,见两个人等了好久便好心地挪了点位子给他们。 傅遥赶紧把程意扶到空位上,生怕一个空当儿就被他人捷足先登。 他连着又对那老人家说了好几声谢谢。 老人家笑笑,说别客气又不是什么大事,抱着被子又打算眯着眼睛小睡一会儿。 这地方不比正儿八经的挂吊瓶的座位,没有可以倚靠的地方。 傅遥站在程意边上,将对方的脑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胸口。 他有些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程意的额头,将他垂下的碎发往两边拨了拨,虽然温度还是没降多少,但挂了吊瓶总归是安定了不少。 傅遥的心跳,一下一下,强有力地穿过耳膜。 程意闭着眼睛,两颊的红晕在输液的缓慢进行中褪去不少,但他仿佛在对方的心跳中也感受到了自己比往日来得稍显紊乱的急促心跳。 他心里涌上一股惆怅的情绪,不知道是因为病了的缘故还是什么,浓浓地萦绕在心头。 傅遥另一只手还搭在程意的肩膀上,他看着程意眼底的乌青,不免心疼起他来。 “哥,以后别加班那么迟了。”他想到今天如果不是跑去他公司,程意可能都不知道烧到什么程度了。 “嗯。”程意听到傅遥的声音,轻轻地应了一声。 傅遥高兴起来,本想摸一摸他的头发,转念一想最后只在他脖子上温柔地拂了一下。 “那下个星期你生日,我和你一起过好不好。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出去玩。” 傅遥是在焦急的等待中迎来了约定的时间。 那几天他正随学院的带队老师外出参加观摩赛。颁奖仪式撞上了约定的时间,他和老师请了假,急匆匆地自己坐高铁先赶了回来。 他很早之前就订做了要在程意生日的时候送给对方的戒指,没什么额外复杂的设计,只在戒指的内侧刻了两人名字的缩写。 他估摸着对方可能不愿意戴在手上,于是前后思索又叫店员加了挂链。 从店里取了戒指,傅遥步履匆匆赶到程意的家里。 程意通常五点半下班,六点左右会到家。 然而六点半也静悄悄地过去了,傅遥急切的心情开始纷乱起来。 不会又生病了吧,他想。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昨天他才和对方通过电话,自上次发烧后他千叮咛万嘱咐。程意在照料身体上确实学乖了不少。 临近七点,正要打电话的傅遥等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要去迎接程意,还没走几步定在了原地。 穿着西装套裙的女人还扶着门把手,也一脸惊诧地看着傅遥。 大概是傅遥不太友好的神情惹得来人也有点不安,她走进来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我是程意的秘书,请问你是?” “他弟弟” 傅遥拧着眉头,哥哥的秘书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 “噢噢”女人听完点点头,似乎是听过他的名号,但显然也没料到对方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总经理让我来拿点文件,他说他落在书房了。” 傅遥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一边说一边手势邀请对方进来。 “什么重要的文件要现在拿过去,他还没下班吗。”他边说边往书房走,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不是让他别加班那么迟了么” “总理经没和您说吗”女人也纳闷起来,“他下下周要回美国,估计是大老板让他接手美国总部工作了。最近忙着交接,加班好几天了。” 傅遥刚拿了文件从书房出来,手上的动作一顿。 第三十五章 出租车行驶的十几分钟里,两旁夜灯下的树影也跟着在五色斑斓的投影里飞驰而过。 十几分钟前,傅遥正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要递给程意秘书的文件。 他抬头很自然地和对方说道,“我给我哥送过去吧,正好我们回来去吃点东西。辛苦您跑一趟了。” a4纸大小的文件被整齐地收放在透明文件夹中,搁在他的膝盖上。傅遥左手的胳膊支在窗边,心里也似有道火车滚滚冒着乌央的蒸汽,轰隆隆,轰隆隆,满耳都是乱糟糟的杂音。 右手口袋里还揣着兴致勃勃要给对方送去的礼物。 他塞在口袋里的手指碰到了盒子的边角,硬硬的,摸起来竟有些扎手。 办公室的门开着,有人在开着的门上敲了两声,“咚咚”得声音在没有多少人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程意还低着头写着东西,以为是秘书小林,头也不抬说了声,“请进” 然后是一片他也想不通的沉默,没有说话声,也没有女秘书高跟鞋的脚步声。 他皱了皱眉,放下笔抬头往门处看。桌上的扉页在透进来的夜风里曳了几下,谁也没有注意到。 “哦,傅遥啊,你回来了啊”他露出一抹笑,笑容的末尾有不着痕迹的僵硬。左胸口开始扑通扑通地加速,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缘由。 “嗯,我让你秘书回去了,这么晚了还让人加班。”他抱着文件走过去。 程意靠在椅子上,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又铁铮铮地竖了起来,明明谁都知道,却谁也不敢先开口。 傅遥把文件放到他桌上,走到他旁边松松地倚着桌子边。程意正说了句谢谢,拿起笔又准备速战速决。傅遥就着这姿势斜过目光看他,口袋里的右手又不小心戳到了硬硬的边角。 他勾了勾唇角,有些春风和煦地接着说,“晚饭吃了没,回家吃还是出去吃夜宵。今天买了你喜欢吃的…” 他其实还想说,我今天买了你最喜欢的小螃蟹,还有给你的礼物我也准备好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下次再想想办法。还有加班不要总这么迟。最重要的是还想想好好和你说声生日快乐,新的一岁多点快乐少点烦恼。 不过好像没机会说了。 “傅遥…”程意在惴惴不安里终于开了口,他说,“我下下个周要回美国了,你…都知道了吧” 傅遥很轻松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很平静的问,“哥哥不是说这回不会走了么。为什么总在骗我。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说说,我都好好听着” 程意盯着桌子上的文件没说话,可他感觉到了那道视线一直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在等着他作答。他心里也难受地绞在了一起,可他说不上来,是出尔反尔的隐瞒还是无以言对的羞愧。 笔尖随着主人的彷徨与挣扎在纸面轻颤,程意没说话,却差点在文件封面上划上一道痕。 傅遥及时握住了他的手,把笔从他手心抽出在桌面放好。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想你也不会想和我一起吃饭了,那你记得去买点,或者回家热一热桌上的菜。我先回学校了。”他从桌上轻轻一跳,直起了身,低着头看他。 程意终于抬头看向他,他眼里还有熬夜加班遗留的血丝,他动了动搁在桌上的手,开口,“我没有办法…傅遥。你应该去过正常的生活…而我也是…” 傅遥站在原地,突然想起那天程意生病在医院,他突然开始怀念,那间拥挤又嘈杂的空间,程意靠在他胸口。 那天,他跑的浑身是汗又僵硬着站了两个多小时,却觉得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他回过神很快地握了握他的手,其实只是飞速地碰了碰对方的指尖。 走之前,傅遥还是将准备好的礼物盒子从口袋里掏出来,红棕色的小盒子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 很精致的显眼。 程意怔怔地盯着那小盒子,心里像火烧一样,火苗刚起了凶势,一道一道的,缓慢地烤着。 他没动。 傅遥却在他愣神时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哥,生日快乐啊。” 第三十六章 周五下午,程意接到陈书芬的电话,对方知道他有回美国的计划便问他这周打不打算回家。 程意正坐在办公桌前走神,手机的来电打断了他指尖触碰下方亮着光的页面。 来点被接通前,他正点开和傅遥的聊天框,两人的对话自上个星期后便再无更新,像落了灰尘的家具,忘了打扫也不敢多一步靠近。 他点开输入框,在键盘上按了几个字符,其实心中也不知道要打什么,只是下意识在输入法的界面里来回来回,最后又将不成文的字全部删除。 陈书芬在电话里问他这周回不回来一起吃饭。程意说了声好,表示待会下了会开车回去。 陈书芬显得很高兴,自从傅遥上了大学后,看到两人的次数比以往更少。她又叮嘱了程意几句,叫他回来高速上注意安全,便准备挂掉电话出门搜罗点好吃的菜品。 她没听出程意声音中的心不在焉,正要挂断钱听到他又随口追问了句。 程意说,“妈,你别弄太早,我等下去接傅遥,和他一起开车回去。” 陈书芬也没多想,下意识就嗔了一句,“诶,我和他说过了,他说他下午没课,买了高铁票。估计这会儿在路上了。你别等他了。” 程意愣了一下,反射弧像是半拍,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看了一会儿,才自顾自说了声“嗯,好” 到家的时候还没开饭。知道陈书芬还在厨房忙活,程意和客厅的傅敬山打了个招呼准备进去帮忙。 他轻车熟路地接过对方递来的鱼,将它压在砧板上剔刮鳞片。陈书芬正从他右边走到左边的位置,程意将鱼翻了个身问,“妈,傅遥还没到吗?” 陈书芬很自然地接到,“哪能啊,早回来了,窝房间呢。”她看了眼程意刮完的鱼,一边弄自己手头的东西一边接着说,“我还以为他要和你一起回来,他说看你忙以为你不回来早买好票了” 程意点点头,心里有点堵。 陈书芬在客厅喊了声“吃饭”,沙发上的傅敬山才摘下眼镜过去洗手入座。 大概两三分钟,傅遥的房间仍旧没什么动静。傅敬山洗完手出来,叫程意去喊一喊他去。 程意低着头有些犹豫,一直到摆完筷子才慢悠悠往他房间走去。 “吃饭了傅遥”他喊了一声,在门上敲了敲就把手放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忍不住要远离和他有关的境地,而真正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于是在原地又停了几秒。 程意没等到里面人的回应,说不清楚,有一瞬间的失望,他转身正准备离开。房间的门把动了动,傅遥从里面走了出来。 “嗯,来了”很轻地说了一声,匆匆从程意耳边溜走。他甚至连目光都没多在他身上停留,也像一阵风,等程意抬起头时已经走到了餐桌。 这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当然除了 程意。 傅遥好久没回家,陈书芬似乎有问不完的话题的话题要和他聊。 傅遥还是那副老样子,目不斜视夹菜吃饭,偶尔才从饭菜里将注意力放到别处身上,淡淡地回答陈书芬的问题。 陈书芬聊得高兴了,话题也从学习转移到了两个孩子的私生活上。 她前几天买菜的时候听闻卖熟食老板的女儿在大学刚找了个男朋友,于是也问傅遥上了大学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傅遥却反常地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手中夹菜的筷子没有停顿,抬头看了过来。 陈书芬坐在傅遥的对面,和程意的座位挨在一起,程意冷不丁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只觉得胸口突突慌乱地跳了一下,心虚地移开视线。 傅遥却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就像应对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提问,视线若无其事地转向陈书芬。 “没有” 程意咀嚼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但他一直低着头。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傅遥转到了程意的身上。陈书芬关切两个儿子的热情有增无减。 她菜也不吃了,转过头来盯着自家儿子。 “程意,你上次说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带过来给妈看看啊” “分手了。”他咽完嘴里的肉片才抬起头,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傅遥。 对方只是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顾自己扒饭。 这只有两人知晓的回避像一道有力的拳头砸到程意的心上,不那么疼,却叫人酸酸的。 第三十七章 程意坐在沙发上,傅敬山开着电视,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也没有挑到中意的。他干脆把遥控交给程意,自己往沙发上闲适一靠,“小意啊,你来吧,看来看去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看的电视。” 程意从沙发上接过遥控,手指虽在频道加减上切换,注意力却全然被身后擦肩而过的脚步声吸引。 傅遥回了房间一趟,紧接着又走到厨房帮陈书芬收拾东西。 原先的动画节目被切换到某上星卫视的电视剧,男主角和女主角发生了口角争执,针锋相对不可开交。 程意搭在沙发上的手半支着脑袋,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人走动的动静,但电视里演员讲了些什么他全然也是不知道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动静从厨房传出,紧接着是贴合着地面拖鞋和地板摩擦的细小声响。 程意难以抑制地打起鼓来,就着手扶沙发背的姿势叫住了旁若无人往房间去的傅遥。 “傅遥”他回过头往他的方向看,却没有直视他。 傅遥站在原地用眼神回应他,却没有说话。 “过来看电视”他冲他笑了笑,尽量摆出一副兄长友善平和的模样。 傅遥倒是真走了过来,在他边上一臂的距离坐定。 程意的余光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投去,却见对方一直自顾自低着头对着手机打字。 电视剧进入广告的时候,傅遥突然站了起来要往外边走。 程意跟着抬起头看他,傅遥从他跟前经过,袖子碰到了程意前倾的下巴。幸好傅敬山在此时多问了一句,“去哪呢傅遥” “同学找,下去一趟” 傅遥在手机里收到江衡的短信,正赶上周末放假,江衡得知傅遥回家说要来找他。 江衡家并不算近,傅遥本准备劝他改日再约,没想到短信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公寓楼下,他随手披了件棉衣往门口走。 大约是傅遥去了很久也没回来,程意不知怎得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时不时地看一看手腕上的手表,连带着电视节目也换了好几个。 傅敬山也觉得无聊,起身对程意说,“也没好看节目,那我就不陪你看了先进去了。小意你再多看一会儿。” “算了,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干脆关掉了电视,正巧陈书芬提了袋沉沉的垃圾准备下楼倒掉。 程意忙走过去,说他拿下楼去就好,正好出门消消食。 声控灯在感应到脚步声时自动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将人的身影也照的扭扭斜斜。 离平地还有五级台阶的距离,提着垃圾袋的程意看见了楼下不远处显然还在交谈的傅遥和他的同学。 傅遥跟前的男孩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傅遥轻轻一笑,随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江衡说难得碰上傅遥回来,过几天圣诞反正也见不着学长,于是索性把礼物提前也送了。 傅遥觉得学弟还挺有心,又大老远专门送过来。于是客客气气说了些鼓励对方的话打算送对方早点回去。 江衡却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学长不用送我,我爸在小区外边等着我呢,开车来的嘻嘻。” 傅遥对他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程意就在楼道里看男孩一前一后的往小区门口走,那男孩转过头对傅遥说了些什么,没看到表情只听到铃铛一样悦耳细碎的笑声,随后很快地凑近傅遥拥抱了一下便用力甩甩手挥别着跑掉了。 程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方才两人站着的地方放置着绿色的大垃圾桶。 他提着垃圾走过去,重重地往里面一扔。 傅遥从门口的方向正走了回来,两人的视线短促地交汇,程意率先收回视线,转过身往里走。 昏黄的灯光在轻微的脚步声里又亮了起来。 傅遥抓住程意的手,把人拉到了楼底拐角的角落里。 他揪着他的手不放,慢条斯理又带着猜测的得意。 “你生什么气哥” 第三十八章 程意垂着眼睛,楼道的灯光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暗了下来。 傅遥一手抵在墙上,脚在地上轻轻踩了一下,黄色的灯光在感应到声音即刻亮了起来,他就在这样不算亮堂的光线打量程意无处闪躲的脸,往前踏了一步又喑哑着问了一句。 “哥,你生什么气呢” 他手也不安分地凑了过来,按在墙上的手改成搂过对方的腰。 程意不自然地扫了一眼楼道的入口,出口没有封闭,随时都有人经过的可能,他感到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像被一根线吊着,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但他竭力保持镇定,于是露出一种类似表明清白却有点无可奈何的笑容,手在他对方环在自己的腰上的胳膊上扯了一下。 “我有什么气好生的,不想说话的人不是你么”他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埋怨的意味十足,顿时生出难以言喻带着对自己气恼的羞愧,推开傅遥就自顾自往楼上走。 傅遥在原地循着他上楼的背影看,兀自笑了一下,轻的和空气无异。 他跟着上了楼,脱了鞋进了屋,随后拐进程意的房间上了锁。 程意听到门边传来的声响,他知道来的人是傅遥,他站在窗边烦躁地抽出根烟打算点上。 可惜傅遥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这会儿显得笃定又利落。上去从背后抱住了程意,脸颊也跟着贴了过去。 程意指缝中未来得及点燃的香烟抖了抖,最终掉在了地板上。 傅遥的手掌轻轻柔柔地贴着程意的脑袋将他转了过来,他捕捉到对方的嘴唇,不带片刻犹豫地咬了上去。 但他吻得慢条斯理又带着点漫不经意,浅浅的在嘴唇贴着,几秒钟后又不带留恋地与之分离,随后又慢吞吞地贴上去。 像是带着某种等待,埋怨和调皮的惩罚意味。 “为什么不推开我”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他,若即若离地含着程意的下唇,像一只掌握了全局的猎豹,虎视眈眈地看着猎物挣扎。 程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逼迫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此刻更为强烈地横在两人之间,叫他不愿开口也无法开口。 “不是你要离开的吗,为什么又怪我不和你说话。”他觉得他真是冥顽不灵,宁愿闭着嘴不说一句话也不愿开口说一些让他中意的甜言蜜语,就算骗骗他也不乐意。于是干脆带点恼怒撬开对方的牙关,灵巧的舌头伸了进去。 像是开关被锁打开,程意在忍耐之中破了功,他的手被傅遥拉着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傅遥像恨不能缠着他共沉沦一般,舌头不带丝毫喘息机会地缠着他的,不时勾引地扫过他敏感的贝齿和上颚。 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无意识地变成了寻求支撑的环搂的姿势,从鼻子里泄漏的呼吸急促又凌乱。 傅遥恋恋不舍地从他嘴里退出来,带着两人的津液咬着嘴唇摩挲。 “为什么不敢承认,喜欢我就这么让你为难吗”他语气里有明显的泄气。 程意却听得心惊胆战,像是模糊不清甚至被自己刻意忽略隐藏的东西彻底地被人拉出黑暗的沼泽沟渠。 他涨红了脸,前一刻还带着同情对方的怜悯,此刻却像走向了暗无天日的境地。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是要把自己毁灭了一般。 程意盯着傅遥,对方也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自己,那眼里带着坚定的质疑和缠绵的心碎与眷恋。 一瞬间,那种无以复加的心酸淹没了他。他放在傅遥肩膀上的五指拧在了一起。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傅遥只知道逼着他,质问他,叫他一起义无反顾,可是人生又苦又长,躲得了一时又如何能够光明正大一辈子。 他在这场对视中率先举起了白旗,眼神撇到一边陷入自我的犹豫与纠结。几秒后,他正过头来吻了吻傅遥的嘴唇,靠在他的肩膀上叹息。 “你为什么总要逼我,一个答案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非要像如今连回头路也没有。” 他睁着眼睛,感觉到傅遥在他腰上加重的力道,复杂的无望感超过了短暂平和的甜蜜,他们正如同海上的风帆,被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支配着飘摇前进。 第三十九章 (上)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迅速。 自两人隐隐约约将话说明白后,傅遥对程意的粘人程度可谓更上一层楼。 陈书芬和傅敬山吃完早饭后就相伴去菜场买菜。傅敬山有看早间新闻的习惯,电视还开在那里,应接不暇的广告取代了一本正经播报的新闻主持人。 窝在沙发上各玩各的程意和傅遥谁也没有主动把电视关掉,任由声音将只剩两人的居室充斥。 陈书芬一走,傅遥就一改歪歪斜斜倚再沙发上的姿势扑到程意身上。程意料到他会这样,但还是被他吓了一跳,推了推他说,“干嘛呢你” 粘在程意身上的傅遥哪里还有往日里冷峻自持的样子,像是小泰迪一样要往程意脸上亲。 “吃饭的时候你干什么甩开我啊”傅遥对早上想在桌子上拉着他的手吃饭却被对方硬生生甩开的事扔耿耿于怀。 程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却懒懒散散没有抵抗地挂在傅遥倾身而下的脖子上。 “妈就坐对面你也敢,再说你抓着我的右手我还怎么吃饭。” 傅遥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压在他身上亲他。 他伸出舌头在程意的唇线上舔了舔,见对方略仰着头像是舒适地眯起了眼睛。他吻得更加欢欣,进入口腔又狂风暴雨地肆虐起来。 意乱情迷里,程意只感到呼吸被对方一点一点的蚕食。两人吻得火热,谁也没有听到钥匙扭动门把的声响。 傅遥是在这时候看见陈书芬的。 他那会儿正被程意推了一下,大约是他亲得太凶惹的程意喘不过气来有些不满。 如惊天霹雳,陈书芬怔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身形紧跟着颤颤巍巍地晃了一下。 程意是在傅遥喊的一声“妈”中才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袋里像炸开了花,隐约还有人体碎裂的血花模糊可见。明明也没吃什么,从胃部上升的翻江倒海开始涌了上来。 他跟着傅遥的动作也赶去扶陈书芬,两人刚一触碰的手指却被呆在原地的陈书芬一把挥开。 她不过是中途想起钱包忘了带,却亲眼瞧见两个亲生儿子在沙发上如同男女情人一样纠缠在一块儿。 她指着两人的方向,伸出的手指剧烈地抖动着,一说话才发现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陈书芬说,“你们!你们!”她讲过了两遍,险些要说不下去,撑着自己的腰硬生生把话往下说,“你们做的是什么糊涂事!都先给我进房间去!” 陈书芬竭力不让自己在恐惧和崩溃里坠毁,给还在路上等的傅敬山打了通电话,说在冰箱里翻了翻发现还有些菜,干脆凑合着今天吃了,让傅敬山先回家别继续等着了。 午休的时候,趁傅敬山进屋睡觉,陈书芬先将程意叫去了书房。 傅遥在门外焦急地徘徊,他这才感到一种昏天暗地的压迫和无力正扑面而来。但比起这不可掌控的毁灭更为害怕的是程意的决定。他在外面心急如焚,那种从指缝中溜走的感觉渐渐加深。 书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硬物碰撞的声响。他煎熬万分,立马贴到门上握着拳头敲门。 “妈!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哥哥” 里屋没有回应,过了很久门才被打开。程意垂着头从门后出来,目光向着地面,“妈叫你进去。” 他偏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傅遥上前要要拉着他,却被程意冷冰冰又轻描淡写地扯开。 陈书芬走到门口,傅遥见她双眼通红,眼下肌肤的褶皱在泛红的映衬下尤为憔悴。想来已经不知流过多少次的眼泪。 傅遥在陈书芬痛心又凝重的眼神中也不自觉皱起了眉,他还是落入了两难的境地,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来临时却像宇宙毁灭一样,一边是从来没怎么朝自己动过怒的母亲,一边是他挚爱着的兄长程意。 第三十九章 (下) 程意是在那天下午离开家的。他和傅敬山说工作出了点问题,要赶回去处理一下。傅敬山说好,让他路上开车小心。 陈书芬和傅遥之间笼罩着只有双方才知道的死寂和压抑的气氛。 陈书芬像一夜苍老了一般,她不敢告诉傅敬山,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书房。 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她在网上反反复复搜了很多关于这个的消息。他们说这叫同性恋。可是她心里明白,他们这不只是同性恋,还是有些血缘的乱伦。 她不敢再想下去,那日的画面像生根了一样在脑袋里播放重映。她不自觉又流出眼泪来,可是眼睛早就哭肿了,红红一片却挤不出水来。 她怕傅敬山看见,每次都偷偷躲在厕所里用冷水冲了好几遍才敢出去。可是夜里怎么也睡不好,梦到两个儿子又在沙发上的场景,惊得整个人从床上醒过来。 傅遥也不见得过得轻松。 他在进退两难中回了学校,却发现程意如同消失了一般。 他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等他,他看见程意惯常用的东西都在,心存侥幸的以为他只是有事还没回来。可是等了一天,两天,连着等了好久,再也没有等到程意的出现。 他跑去公司找他,他们说他回美国去了,似乎很急,交接的事情也匆匆忙忙。 他没觉得什么,回去也有可能回来的不是么。 他给他发信息,打电话,一条一条,一个一个,像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他想着会不会是对方欠了费收不到自己的讯息,于是又紧张兮兮地上网给程意的手机号冲上话费。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在长久联系不到程意之后,他拨通了陈书芬的电话。他知道她一定知道他的行踪和联络的方式。 接通电话的陈书芬沉默了一会,半晌才压下哽咽憔悴地开口。 “小遥,是你哥自己要走的。他说你只是一时糊涂犯了些错,你还不懂什么是爱。妈求你了,清醒一点,也为妈考虑考虑好不好。”她说些又止不住落下泪来。 那句话像雷电,击垮了傅遥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长久而来紧绷的神经像一刀被人砍断,随着躯体空洞地倒向平地。他喃喃自语,只记得陈书芬在电话里说,程意是自己要走的。他说他不懂什么是爱,只是一时糊涂犯了些错。 所以到底到底还是他一时糊涂,以为对方也欢欣雀跃的对自己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无不颓唐地想。 身体比心理来得更为坦率和真实。 周边的同学都感觉到了傅遥的异常。连傅遥自己也注意到了。他开始睡不着觉,晚上每隔一小时左右就睁开眼睛看看手机,似乎以为在凌晨的某个时刻会突然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动态或消息。 陈书芬是在接到电话后才赶到傅遥的学校。 同学在电话里说傅遥在体育课的时候晕倒了,医生说是长期的失眠和缺乏进食引起的营养不良导致运动时的晕厥。 傅遥看着消瘦了不少,原先也没有很胖,刚刚好的少年体型。如今瘦得连脸颊都隐隐约约凹了进去。 陈书芬心里跟针扎了似的,她小跑过去,傅遥正闭着眼睛输液,感觉到有人来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他。 “妈,你怎么来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也是他的儿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能不叫她挖心肝似得疼吗。可她还能怎么办呢,她难道要看着他们往错误的深渊越陷越深吗。 第四十章 对程意来说,一月的这天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如果非要算上在邻居katharine太太在今天的生日的话,也许倒还确实有所不同。 他将车停在katharine太太家的门口,准备去将工作时间段委托老太太照顾的小狗lucky领回家。 纽约最近下了雪,黑色的车身不知不觉也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他侧过身低头去解安全带,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项链随着轻微的俯身从胸口的衣服间掉了出来。 那是一条坠着戒指的项链,内测刻着他名字的缩写。 思绪一下子被拉得很远。明明是上一年生日发生的事却仿佛在人的生命轨迹里被无限拉长。 他下意识摸了摸垂下来的戒指,小小的圆环还残留着衣服的温热。也许是触景生情,他突然记起离开家的那天,母亲叫他去书房谈话。 他跪在地上,看着母亲泣不成声。 她说,我天天盼着你给我带个媳妇回来,没想到你偏偏在这时候犯了浑,你可让我怎么办。 她指着他说,虽没有打骂,却尖锐的如同戳着自己的脊梁骨。温柔的指责往往才最叫人内疚。 他把一切担了下来,说傅遥年纪还小,一切都是他的过错。 陈书芬狠了心逼他这回去了美国就再也不要回来。只要两人再也不要见面,她坚信时间会让不成熟的两人看清自己的罪孽和错误。 程意却在这时候有了犹豫。 见他神色徘徊,陈书芬突然激动起来,扶着桌子走近他,连语调都止不住升高。她说你们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你们,会怎么看我和你叔叔,他们会指着我们说三道四,而你们,我的两个儿子,都要活在别人鄙夷的眼神里。你们是兄弟,你们怎么能这么糊涂,你怎么能喜欢上自己的弟弟。 她越说越快,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顺着苍白的脸颊掉下来。 程意跪在她面前一声不吭,喜欢和爱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在逼他。他小时候就喜欢傅遥,那是兄长的疼爱,对他好,想把自己的玩具都统统给他。后来他被迫承受了对方畸形的爱,他也逼着他,让他回以同等的感情。可他从来就爱他,超越了亲情却又比男女之情更复杂更叫人难以启齿。他不忍心伤害他,不舍得叫他伤心难过。 程意摇了摇头。 陈书芬气得浑身颤抖起来,就着桌上的笔筒往边上一甩。 那弧形的硬边直直地砸到程意的额角,他挺着腰板,躲也没躲。 再后来的事,程意也不想再多去回忆了。心里头却忍不住有些酸涩,他有些想念傅遥了。 不过转念想到过去这么长时间,傅遥也许已经在大学的新鲜生活中遇到了新的事物和人,过去的点点滴滴,伤心还是快乐,不过像是过眼云烟。好像也不值得一提。 于是下了车,加快了脚步走到katharine太太门口敲门。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热情粉迎他进门,她怀里的小lucky见到主人一下子就蹦了下来往程意弯下腰的怀里蹭。 程意一手将lucky抱在怀里,一手将从车里拿下来的生日礼物递给katharine太太。 他微笑着祝她生日快乐,祝她有个美好烂漫的夜晚。 katharine太太惊喜不已,她挽留他在家用餐,说晚上会有一些要好的朋友一起做客。程意礼貌地摇了摇头,说晚上还有些工作,非常抱歉不能参与。她藏不住失落地表示遗憾,将他和他怀里的lucky送到门口,在他即将帮他关上门时突然想起什么拦住他的动作。 她告诉他白天有个亚洲男人来敲他家的门,看上去很年轻,只是有点瘦,皮肤也很白。她对他说主人不在,回到家后见他在门口等了很久,可是外面下着大雪,后来雪越下越大,她没再出去,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程意愣了愣,他觉得耳朵像是在瞬间失去了听觉的能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幻听。 他对katharine说了声谢谢,又将lucky交到她手里,说自己有点急事,马上就回来。 他不应该抱有期望的,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应当完完全全从脑袋里剔除。可脚步不是理智的思想,他朝着家的方向越走越快,几乎要在冰天雪地里奔跑起来。 来纽约的这天,傅遥丢了行李。 他不知道会这么冷,白天只是飘着小雪,后来雪越下越大,脚踩在地上能留下深深的脚印。 他拿着陈书芬给的地址找到程意的住址。 米黄色的大门禁闭着,周围是成片坐落相似格局的蓝色粉色小别墅。 他没有打通程意原来的电话,其实应该早就换了,只是他也就知道原先那个。 后来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颤颤巍巍从远处蓝色的房子里走出来,她怀里抱着只同体白色的小狗,躲在她怀里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 她告诉他程意上班去了,要傍晚才回来。 他对她说了声谢谢,说自己会等他回来。于是干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开始等他。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雪像柳絮一样大片大片落下来,有些落到手上,鞋子上,陆陆续续积成了白色一层。他搓着手冷得哆嗦起来,纽约真是冷啊,他坐在没有人的门口想。 后来几乎要失去知觉,他渐渐闭上眼睛靠在门边,有些丧气地想是不是地址出了错还是程意今天要去了别的地方。他闭着眼睛,寒冷透过衣料渗进肌肤,他告诫自己要有耐心,等不到就再等等,再等不到就再多等一等。 后来就看了程意,他穿着黑色的羽绒大衣,小小的精致的脸缩在立起的领子里。傅遥扶着墙的手动了动,有些僵硬。他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冷得出现了幻觉。 程意站在原地,他还喘着粗气,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坐在台阶上的傅遥,两人就这样在雪里静静地对视,谁也不愿打破这零度以下的寂静,仿佛只要一出声对方就要从这臆想出来的幻境里跑掉。 最后还是傅遥开了口,他费劲地扣着地面站起来,轻飘飘地咧开嘴叫了声“哥” 程意这才慢慢走过来,他觉得自己此时也应当说句什么话来,“嗯”了一声却发觉自己声音哽咽,眼泪也不知什么时候顺着狭长的眼眶掉了下来。 他走到傅遥跟前,见他瘦了不少,嘴唇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他应当说些什么的,他想。 傅遥却一把抱住了他,脑袋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他揪住他背后的衣服,仿佛要借助拽住衣服的力气将衣服包裹着的人嵌入灵魂里。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低低地在程意的肩窝又叫了声,“哥” 程意的眼泪像静谧的小溪,落在嘴角,带着冰冷的咸味。他伸手抱紧了傅遥,将脑袋也贴着对方的。 他轻轻地回了声,“嗯,我在” 傅遥笑了起来,他从他的肩膀直起身来,拇指抹了抹他脸上的眼泪,凑近程意的唇吻去他嘴角的泪水。 他这次没再叫他哥,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笑,“程意,纽约可真冷啊” 是啊,冷的他几乎要昏睡过去了,他想。 程意也笑出声,手伸进他后脑勺的头发轻轻柔柔地揉了一下。 外面的雪飘得更大了,连远处深深浅浅的脚印也恨不得被隐藏在积雪里。边上人家也陆陆续续亮起了昏黄的灯。 门外的世界又空又静,唯有紧紧相拥的两人在不停的飞雪里静静聆听着彼此的心跳。 程意笑了笑,对傅遥说,“走吧,我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