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惊魂》 第一章 黑夜访客 初夏之夜,星满天,月明朗。 虫声啾啾,树叶在夜风中婆娑,单调的沙沙声,益发增添了几丝睡意。 大地经已沉寂,一切都好像已坠入梦乡。 端木盛及夏雷却仍毫没倦意,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棋盘,两人各持棋子正在对弈,桌上点了一支蜡烛,烛光在夜风中不时摇晃。 夏雷持白子,看情形虽执了先着,但仍处于劣势。 端木盛嘴角噙笑,他是胜券在握了,这局棋已弈了一个多时辰,看来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能上床休息了。 树叶吹动声中,似乎夹着另一个声音,端木盛嘴角的笑意登时不见。 随即自后头传来一声尖叫声,尖叫声又短又促,一起即止。 端木盛像一头狮子般从椅子上蹿过,凌空一个折射,飞向墙上,“飕”地一声把挂在墙头上长剑抽出。 说时迟那时快,端木盛未待双脚落地,腰一曲,脚底一撑,踹在墙壁上,身子像离弦之箭般向房门倒射过去。 夏雷的缅刀就在腰上,他反应虽比端木盛稍慢,却比端木盛快一步向房门口飞去。 衣袂带起的风把蜡烛扑熄,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哗啦”,门板破碎,碎木横飞,夏雷破门而出,人在半空缅刀经已抽握在手。 院子里银光遍地,丝毫毕露,只见一个黑衣蒙面汉挟持着一个年青的汉子,正是江南总捕头“笑面神鹰”管一见的手下,夏雷的同僚黄柏志。 “放下人来!” 夏雷话音刚落,身边吹过一阵风,端木盛自他身旁掠过,反站在他前面。他为人比较冷静,心知对方既然敢到虎口来捋须,自有过人之能,更不会随便把俘虏释放。于是问道:“阁下是谁,夤夜来此又有何事?” 蒙面汉声音十分沉实,不答反问:“你是谁?” 夏雷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阁下来此难道没有先行打听清楚?” “你又是谁?”对方并没有动气。 “少爷正是管神捕的手下——快刀夏雷。” “管一见,管神捕呢?” 端木盛吸了一口气:“阁下已问了不少,却还没有把名报出来。” “见到贵上,某家自然会立即表明身份。” “敝上不在,未悉阁下能否先把来此的目的告诉在下否?” “这可先看你有多大的分量!”蒙面人突然把黄柏志推开:“你是端木盛?听说你是管一见手下的第一条好汉,某家正想领教一下你的剑法。” 端木盛见他放人,有点意外,忙道:“阁下想与在下比剑的原因又是什么?” “废话,看刀!”蒙面汉倏地自身上抽出两把像风车也似的弯刀来,这种刀,上下各有一把刀锋,握手却在两把刀锋的中间。 蒙面汉手腕一转,刀子便像风车般转了起来,呼地一声向端木盛扫去。 端木盛长剑一挑,挑开对方的左手刀,接着一沉,又把对方右手刀的攻势破了:“你是‘风车刀’潘志海?” “算你眼光还不赖,再试试潘某这一刀。”潘志海右手手腕一转,另一柄刀刃倏地自下向上,削向端木盛的小腹,同时左手刀亦急剧地转着,向端木盛的面门撩去。 这一下,招式固然怪异,变招又疾,端木盛猝不及防,不由后退了一步。 他一退,潘志海立进,怪刀转得更急,挟着一片呼呼的风声,声势极其吓人,端木盛一再被其怪招迫击,二十招后已被裹在一片刀光之中。 夏雷手中的刀紧握,双眼睁得圆大,随时准备出手。 潘志海是括苍派的掌门师弟,括苍派虽然不属邪派,可是历代以来,掌门及弟子的行事都是十分怪诞,因此与江湖上的门派来往不多,而他们也不常出来走动,端木盛未曾与括苍派的人打过交道,只是由潘志海的独门兵器认出他的身份。 潘志海的刀法他见也未曾见过,因此斗得十分谨慎,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十招之中倒有七招是守势,但潘志海的攻势似乎仍没稍竭的现象,怪招也层出不穷。 潘志海的风车刀短,利于近身短打,端木盛接了六十招后,摸到了一点变化,连忙后退一大步,接着长剑自下向上一撩,挑向潘志海的咽喉。 潘志海风车刀向上一架,右手的刀却向端木盛的持剑手腕斩下。 不料端木盛那一剑却是虚招,手腕一扭,长剑倏地一偏,改削其左肩。 潘志海嘿嘿一笑,右手刀向上一扬,“当”地一声把端木盛的长剑格开,左手刀向前一送,直刺端木盛胸膛。 端木盛略退一步,轻啸一声,剑走偏锋,凌空划了一道弧光,削向潘志海的腰际。 潘志海左手刀一沉护在腰前,右手刀改守为攻向端木盛颈脖斩去。 端木盛身子一蹲,让过对方的右手刀,长剑轻轻与对方的左手刀一触,随即一滑,沿着刀锋向下削去,“嗤”地一响,剑锋把潘志海的裤管割开一道裂痕,同时身子在地上向后打了个跟斗站了起来,长剑一横,护在胸前,以防对方偷袭。 潘志海没有偷袭,一袭黑衣簌簌抖动,涩声道:“管一见手下的武艺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仍使潘某失望得很。” 夏雷怒道:“你已输了半招还不服气,不如让少爷陪你走几招试试。” 潘志海倏地拉下蒙面巾,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看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一看其相貌便知道性格脾气必然十分高傲自负,性格也不怎样开朗。 潘志海沉声地说:“贵上何在?” 端木盛道:“潘大侠夤夜拜访不知到底何事?”稍顿:“敝上刚巧不在,未悉潘大侠能否把事交待下来否?” 潘志海不答,突然发了一声长啸,啸声过后又扬声叫道:“括苍派潘志海有事拜访,请管神捕出来一见。” 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却不见回音,端木盛冷冷地道:“潘大侠不肯相信,在下也没话可说。” 潘志海脸色一变,身子突然蹿起,脚尖在庭中的槐树横枝上一点,便没入夜色中。 夏雷怒气道:“这人脾气古怪得紧,盛二哥,咱追下去吧,免得让人以为咱们这里人人都可来撒野。” “别追。”端木盛沉吟了一下,抬头道:“他不是来撒野。” 夏雷截口道:“哦?这样还不是来撒野?” 端木盛目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也许他真的有事来找头儿。”声音一扬,通知四周的手下:“各位弟兄,大家小心一点看着门户。”说罢收剑转身回内室。 夏雷跟在后面笑嘻嘻地说:“二哥,那局棋未分胜负,咱明天才继续吧。” 端木盛道:“你别动歪脑筋,咱们现在就继续吧。” 夏雷点燃了蜡烛,笑道:“可是那局棋已被潘志海搅乱,还是明天才重新再来吧。” 端木盛目光一落,果见棋局上黑白子的布局乱得不成样子,甚至有颇多棋子已跌落地上,他心知是夏雷刚才乘机弄乱的,便笑道:“四弟的手法近来是越发精进了,连这种混水摸鱼的手法也学懂了。” 夏雷哈哈一笑:“你要怪,可得怪潘志海。” “算啦,睡觉吧。”端木盛毫不在意地笑道:“咱从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正想举步离去,脸上的笑容突然又不见,夏雷也听出一点蹊跷,连忙把灯吹熄,他轻声地道:“今夜怎地这么多人来呢?” 端木盛也忙轻声回答:“你从前面出去,我自后面去,不要张声,静待对方现身。” “是。”夏雷立即转身,拔刀蹿出,庭院中的一切仍然如旧,月光也依然如银般灿烂。 夏雷向藏身在柱后的黄柏志打了个手势,又指一指屋顶,随即滑身蹿到大门后面。 此时管一见的手下都已知道又有强敌光临,心头都是十分诧异,这种事是前所未有的,一则因为管一见的名头大,不论是宦海中人或是江湖上的朋友都不敢轻捋虎须;二则管一见尽管在各地有不少落脚的地方,但知道地址的人并不多,一般人要找他岂有这般容易。 夏雷心中也是十分诧异,猜不出来人的身份以及夤夜来访的原因。 半晌,只见屋瓦上有人抛下一块瓦片,“嗤”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 夏雷冷冷地道:“咱已恭候大驾久矣,阁下何必再藏头露尾?” 屋瓦上有人喝问道:“你是管一见的手下?” 夏雷傲然道:“正是,阁下既然有为而来,却又不敢现身是何道理?” 那人声音一沉,语气透着几分威严:“管……管神捕何在?” 夏雷喝道:“好大的架子,难道要咱头儿上屋把你请下来?”话音未落,双脚一点腾空而起,缅刀在前一掠护住头脸。 身子一个盘旋落在屋瓦上,只见前头站着一个竹竿也似的汉子,灰袍空手,脸上用一块白布蒙着,夏雷心头一动,忖道:“怎地今夜来的全是见不得人的汉子?”心中盘思着,口上喝问:“阁下是谁?” 那人冷冷地道:“这个你不必相问,贵上可在?” 夏雷反怒:“连名也不敢赐下,叫在下如何通报?莫非阁下见不得人?” 那人灰袍一阵抖动:“娃儿不可放肆,凭老夫的身份,谅管一见也不敢拒见,快去通知他一声说老夫要找他。” “笑话,老夫是谁?难道你姓老名夫?”夏雷冷笑一声:“敝上一向不见藏头缩尾的人。” “娃儿可恶,老夫不给点颜色你瞧瞧,谅你也不服气?”灰袍人双脚一动,仿似行云流水般向夏雷欺去。 夏雷暴喝一声,缅刀一摆,倏地向灰袍人劈去。 灰袍人冷笑一声,双手一起,左掌疾快无比地拍在刀身上,右手五指如钢爪般,向夏雷的襟前抓去。 夏雷吃他一掌,缅刀几乎脱手飞出,连忙收摄心神,身子一偏,缅刀回收,随即在胸前布下一道刀网。 “算你娃儿识相。”灰袍人又再欺前一步。 夏雷猛喝一声,缅刀反守为攻向其胸膛斩去,攻势一展开,好像江河之水般滔滔不绝,一口气劈了六六三十六刀。 这三十六刀,使得又疾又密,灰袍人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刀隙中进退自如,竟没有一刀沾上他的衣角。 “四弟沉着气。”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是端木盛听见上面的打斗声,忙自后头蹿了上来。 “这娃儿的眼光也不错,”灰袍人身子突然一慢,夏雷的缅刀立即沾上身,灰袍人右手一沉,“铮”地一声,以指弹开缅刀,同时右手向夏雷的握刀手腕上抓下去。 夏雷左手骈起双指反划对方腕脉。缅刀一沉之下,又再飞起,斜削对方左肩。 “娃儿的胆子果然不小,老夫便索性让你见识一下,反正打了小的便不怕老的不出来。”灰袍人嘴上说着,手上却绝不稍慢,右手一翻,化爪为掌,急速地切向夏雷的手臂,同时卸肩沉腰,左掌拍破夏雷的刀势。 这几下着着都是高手的风范,夏雷表面上叱喝连声,胆气颇豪,心中却暗暗打鼓。 灰袍人一招破了夏雷的攻势,身子又再欺前一步,一掌往夏雷胸膛印去,掌未至,劲风已经令人呼吸难畅,夏雷心头大骇。 端木盛急道:“快退!”他明知再打下去夏雷有败无胜,忙把长剑抽出,“前辈,晚辈不才也想领教前辈几招绝招。” “啊哈!老夫正嫌没味呢,你俩并肩子上吧。”灰袍人的口气十分之大。 端木盛不敢逞勇,一咬牙,长剑一挑刺向灰袍人的后肩,与夏雷双双合战。 端木盛与夏雷同事多年,心意相通,一前一后,一攻一守互相配合,这才把灰袍人的攻势稍为镇压下去,尽管如此也只是平分秋色之局,灰袍人一双肉掌,在刀光剑缝里仍然进退自如,有攻有守。 端木盛及夏雷沉着气,避重就轻,一招一式使了出来,攻势渐盛,相反灰袍人久攻不下,反而有点急躁起来。 激战中,灰袍人看准夏雷较弱的情势,回身用脚迫退端木盛,接着转身左手拍开缅刀,右掌挟劲直击夏雷的胸膛,这一掌用上八成功力,掌风呼呼乱响,声势极其吓人。 夏雷不敢撄其锋,连忙急退,灰袍人长笑一声,“往哪里跑!”急蹿追上去,冷不防背后劲风一响,原来端木盛见夏雷势危,连忙仗剑急刺。 灰袍人怒喝一声,凌空飞起,一掠二丈向夏雷扑下去。 夏雷刚站定脚跟,劲风又已临身,急切间偷眼一看,只见灰袍人如麻鹰擒鸡般扑下。这一惊非同小可,禁不住又再后退一步,冷不提防脚下踏空,身子向下直坠,原来他一退再退之下,已退至檐沿。 灰袍人哈哈大笑,双脚在屋瓦上一点,反身向迫上来的端木盛迎过去,端木盛大吃一惊,连忙后退一步,长剑上下挥舞护在胸前。 灰袍人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探手伸入剑网中骈指点向端木盛胸前穴道。 端木盛左手迎向其手腕抓去,不料灰袍人手一缩,经已不见。 端木盛心头刚自稍松,突见下面伸进了一条脚向其下盘扫来,这一脚没声没息,若非见机得早只怕已着了道儿。他飞身暴退,长剑使得更紧更密。 夏雷坠落地上,他怕端木盛独力难支,左臂一抬拭去额上的汗珠,忙要再引气上升,冷不防背后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夏雷这一惊非同小可,缅刀连忙反手向后一撩。 那人只好暴退一步,夏雷连忙转身,隔壁畔听见弟兄的叱喝声:“谁敢斗胆来此撒野?” 夏雷抬头一望,只见一个白袍垂地的人双眼冷冷地瞪着他,鼻与嘴却被一块白布蒙住。 夏雷看了大喝一声:“你又是谁?” 那人目光如刀锋般利,冷冷地道:“管一见管神捕何在?” 夏雷怒道:“先露两招吧。”缅刀一摆,向白袍人劈过去,同时叫道:“小黄,快上来看看盛二哥。” 黄柏志提着一对短枪飞身上屋。 白袍人偏身一闪,让过缅刀,淡淡地道:“你要找死还不容易?刚才老夫在你背后轻轻一指便可取你的小命。” 夏雷一怔,攻势不由一窒,“那你来此何为?” “管一见去了何方?” “你要找咱头儿,先把我杀了吧。”夏雷急怒攻心,缅刀再度展开攻势,没头没脑地向白袍人掷过去。 “糊涂的小子。”白袍人怒哼一声,夏雷的缅刀已经沾身,不敢再分神说话,急忙飞起一脚把其迫退。 夏雷一退,白袍人并没有再追,却发出一阵浑厚的啸声,啸声穿云裂帛,远远传了出去。 啸声震得旁人耳鼓疼痛欲裂,管一见的手下纷纷后退,夏雷也是极不舒服,他一咬牙,吸了口气,缅刀再度展开攻势。 白袍人在刀隙中进退,喝声却没有因此而停。这一道啸声响了半盏茶功夫,兀自未竭,远处突来了这许多魔头,偏生头儿又不在。 (校注:此处疑有脱文,待考。) 远处的啸声越来越近,只眨眼间的功夫已近在咫尺,声音更响,轰轰发发,仿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呱”一声怪响,接着是一阵“噗噗”的声音,树上的宿鸟,被这阵啸声惊醒,振翅四处乱飞。 白袍人啸声一止,猛地一掌拍开夏雷的刀势,振衣飞上屋瓦,夏雷怒哼一声,叫道:“你们小心一点。”也飞上屋顶。 只见灰袍人也止住了手,夏雷转头望过去,前头屋顶上有一人如星丸般疾驰而来。 那人颔下蓄着一撮山羊胡须,一袭青布粗衣,身材短小,眨眼即至。 夏雷及端木盛等人心头大喜,原来来的正是名震江南的“笑面神鹰”管一见管神捕。 管一见在灰袍人面前半丈停住,啸声立止。灰袍人及白袍人目光齐齐一变,白袍人涩声问道:“来的可是名震遐迩的管一见管神捕?” 管一见哈哈一笑,笑声十分响亮,这一笑足足笑了半盖茶之久,夏雷等人都知道他们的头儿此刻心中必是异常愤怒。 白袍人目光又是一变,怒声问道:“神捕因何发笑?” 管一见笑声一停,沉声道:“两位既然夤夜来访,何不取下蒙面巾却向管某手下展威风?” 白袍人脸上一热,半晌才道:“阁下果真是管神捕?” 管一见脸色一变,双眼透出两道厉光:“你们若是冲着管某而来,尽管动手便是,管某绝不会令两位失望而归。” 灰袍人忙道:“在下来此并没恶意,请神捕释怀。” 管一见又是一阵大笑:“还说没有恶意?打人难道是善意?还是老夫的人可以随便让你们教训的?” 白袍人望了灰袍人一眼,道:“老夫来此也并非来找碴子的,刚才老夫跟贵属过手时也是未尽全力。” 管一见目光一凝,沉声道:“所幸老夫来得早,事情还不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两位既称来此没有恶意,但又不知有何好意?” 灰袍人望了白袍人一眼,道:“这位先请说,老夫待会儿再说。”说罢后退一步。 白袍人干咳一声,道:“阁下先至,某家不敢占先,还是由阁下先说吧。”白袍人说罢也是退后一步。 管一见大为诧异,讶然问道:“你们不是同路人?” 白袍人及灰袍人齐齐摇头。 “两位既然如此客气,那么恕管某无暇相陪了,请。” 灰袍人目光一变,忙道:“且慢,某家有话说。” 管一见冷笑一声,道:“老夫等你说话已等了好一阵子。” “神捕,请问有否密室相借一下好让某家把话说出。”灰袍人低声地道。 “哦?”管一见一怔:“阁下说的是秘密?” 灰袍人点点头,道:“也可以如此说,事实上某家若非情非得已,也不用此布蒙着面目。” 管一见转头问道:“阁下又如何?” “某家也深有此意。”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道:“好,老夫一向对秘密深感兴趣,两位请跟管某下去。”说罢飞身下屋,端木盛等人也忙跟在他背后下去。 灰袍人回首望向白袍人,道:“阁下请。” 白袍人也道:“还是阁下先请。” 灰袍人冷哼一声,飞身跃下,白袍人待其下去,才提气飘下。 庭院中,月光仍然如银般灿烂。管一见站在台阶上,问道:“两位是一齐来还是分开跟老夫相谈?” 两人齐声道:“自然是分开。” “好,谁先来?” 灰袍人忙道:“阁下先请。” 白袍人也忙道:“还是阁下先,俗语云先到者先得,某家既然来迟了一步,绝不敢占先。” “但是老夫却愿意把这个权利让与阁下。” “老夫愧不敢承受。”白袍人冷冷地道:“还是阁下先请。” 管一见等人都是十分诧异,不如他们葫芦里面卖什么药,竭尽心智也揣测不出。 管一见一皱眉:“两位如此客气,叫管某人如何解决?嗯,这位白衣人说得不错,还是先到者先得。” 灰袍人冷哼了一声,问道:“请问神捕,密室是否真的是密室?” 这句话说得糊里糊涂,众人都是一怔。管一见一呆之下便自明白,沉声道:“老夫与人说话,没人敢偷听,阁下大可放心。” “多承神捕体谅。” 管一见扬声道:“你们先陪这位穿白袍的仁兄喝杯茶。”说罢入内,灰袍人望了白袍人一眼,忙跟在他后面进去。 端木盛忙吩咐手下在厅中亮起两条蜡烛,并招呼白袍人坐下。端木盛向夏雷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分坐在白袍人两侧。白袍人闭起双眼,对厅中一切熟视无睹。 端木盛忙问道:“阁下可要喝一杯茶吗?” 白袍人摇头不语,端木盛一怔之下,立即明白他的所为,也连忙收摄心神,运功静听。四周静悄悄,只闻呼吸声,哪听得到管一见跟灰袍人的说话? 端木盛看了白袍人一眼,心中更加奇怪,不知他们心中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夏雷也是十分诧异,不知道两人在卖什么药,他突然又想起潘志海,不知潘志海来此的目的是否跟这灰袍人及白袍人一样? 时间已一点一滴地过去了,灰袍人仍未出来,白袍人也仍端坐不动,仿似泥塑的雕像。 x       x       x 管一见的寝室,一灯如豆。灰袍人坐在管一见对面。 “阁下既然已来此,老夫亦已照阁下要求,在此见你,因何你不把蒙面巾取下,好让管某见识一下。” 灰袍人长长嘘了一口气,道:“不是某家托大,而是咱的确另有苦衷,希望神捕原谅。” 管一见眉头一皱:“既然如此,阁下大概已可以把秘密说出来了吧,管某早已洗耳恭听了。” “神捕,请恕某家再提一个条件。” 管一见心头大怒,禁不住笑了出来:“到底是管某有事求你,还是阁下来求管某?” 灰袍人又叹了一口气:“某家还是那句话,因为这件事关系着敝门百数十年的声誉,请管神捕体谅。” 管一见见他说得如此严重,心头一跳,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管某也见过不少风浪,事情该如何处理,难道尚捏不准分寸?” “好吧,那么某家先把事情透露一下,假如神捕有兴趣,某家再详细述之。” 管一见心头又是一跳,但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来,淡淡地说道:“阁下可以说了。” “敝派有几个年青的高手,突然失踪,遍寻不获,不知神捕对这件案子可有兴趣?” “这席话叫老夫如何委决?阁下既没有说出详情,也不知失踪者的名字、性格及失踪前的有关迹象,老夫除非是神仙否则怎敢接下这案子。” “神捕若不敢接,某家便不方便把详情告之。” “阁下若不告之于详情,老夫又怎有把握接案?” 灰袍人长长吸了一口气,喟然道:“既然如此,请神捕发问吧。” 管一见道:“老夫不做这种生意,因老夫亦非神仙,老夫大小案件破了不下千件,却从未遇见事主不把详情相告的。” 灰袍人沉默,过了半晌,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毅然地道:“好吧,某家回去拼着受掌门人惩罚就把事情告诉你吧。” “且慢,”管一见忙道:“事情真的这样严重么?请阁下三思,管一见并没有十足信心可替阁下把案子破了。” 灰袍人惨笑道:“神捕尚没有信心,那就遑论别人。”他又长长吸了一口气,“某家的事,神捕请放心。” “如此阁下快说吧。” “神捕请看是否认得某家?”灰袍人突然扯下蒙面的汗巾,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来。 管一见双目如炬,上下瞧了他一阵,对这人全没有印象,不禁摇头道:“恕管某眼生,咱似乎未曾见过面吧。” 灰袍人苦笑一声:“这也难怪,神捕再瞧瞧这个。”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块铜牌放在茶几上。 管一见接来一望,脸色登时一变:“阁下是南岳衡山剑派的人?” 灰袍人叹息道:“某家正是衡山硕果仅存的衡山三老,老幺,梁雪。” 管一见心头一振,衡山派与峨嵋、昆仑、华山合称四大剑派,梁雪的年纪虽然不很大,辈分却很高,他是衡山派掌门人褚长春的师叔,他平生绝少涉及江湖事,整天埋首山中苦研祖师传下来的武功。 管一见目光一落,见梁雪腰上并没有佩剑,足证他来此绝无恶意,否则岂有不把浸淫大半生的武器带来之理。 “原来是梁大侠,幸会幸会!” 梁雪苦笑一声:“神捕,客套之话都不用多说,大侠之称梁某更加愧不敢当,如蒙不嫌,称声老哥,梁某经已心足。” “好吧,主随客便,梁老哥请把详情告之。” “事实上,梁某也绝无详情可告。”梁雪吸了一口气,道:“失踪的是敝掌门的六个弟子,这三人都已有一身武艺,却不知因何踪迹全没……” “贵派发觉这三个弟子失踪至今已有多久?” “五个多月前,是敝派祖师的冥寿,依敝派的规矩,全派弟子必须准时回山拜祭一番,即使有重要的事也得嘱人上山通知,可是这三个弟子既不到场,也没有片言只语回山。” 管一见眉头一皱:“这可不能证明这三个弟子便是失踪。” 梁雪续道:“可是事后,敝派掌门暗中派了不少弟子下山找寻都找不到踪迹,所以敝派掌门才会嘱梁某秘密来此请求神捕代为一寻。” “管某破案万千,却未接过寻人之案,不过这倒还可一试。” “如此梁某先谢了,至于酬劳之事但请神捕开口。” “这个倒不要紧,事成之后任凭贵掌门赏赐。” “这可不成,梁某虽然不通世务,但也可以想像得到,查一件案子可要花费不少时日、心神及金钱。” 管一见沉吟道:“现在管某还未曾了解内情,费用多少等事成后才说吧。”稍顿,又道:“梁老哥,恕管某多问一句,贵派弟子众多,若要找个人应该比管某还方便……” 梁雪截口道:“神捕忘了二十年封山之约的事?” 管一见恍然:“啊,管某一时竟忘了,当年四大剑派以及少林武当、崆峒、黄山和丐帮之间之约定。” 原来二十年前,武林人八大门派跟丐帮发生了一场误会,一同联手对付丐帮,杀伤了不少丐帮弟子,后来才知那是一个黑道魔头使的嫁祸之计。 虽然八大门派后来把那个魔头铲杀,可是丐帮却不肯干休,发了武林帖,广邀白道高手商议向八大门派追讨欠债,这件事闹得江湖上沸沸腾腾不可终日。 后来少林派的掌门人善法大师便邀了其他掌门人亲上丐帮负荆请罪,并订下封山二十年不让门下弟子下山干涉江湖上的是非之约,一场风波这才消弭于无形。 当时八大门派此举曾引起无数侠义人士之疑虑,生怕黑道魔头会乘机出来呼风唤雨,幸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当下梁雪又道:“眼前离开山之期尚有年余,但这种事岂能久候?敝派若打明旗号下山调查,虽然不难把真相调查清楚,却又怕引起江湖上的非议,说敝派食言毁约。” “所以,连梁老哥来此也要以布蒙面了?” 梁雪苦笑一声:“有些事谨慎一点,总是较好的。”一顿又说:“神捕,这三个弟子对敝派来说十分重要,他们是二十年来敝派竭力培养的未来柱石,其中一个并被目为未来的掌门人,故此请神捕多多费心。” “管某既然接手,自然竭尽全力替贵派解愁。”管一见心头一动,问道:“贵派的封山之期既然未过,那三个弟子又因何会下山?” “事情是这样的,敝派虽然有封山之议,但并没有说不能让弟子下山。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入江湖谁能置身于是非之外?是故在一般情况之下,都勒令属下弟子不得下山,即使下山也不得泄露身份。” “那三个弟子下山之前都得到贵掌门批准?” “他们说要下山见见父母,掌门人自然没有异议,因为他们上山经已十多年尚未回过家,当时便嘱其在祖师冥辰之前回山。” “他们下山离贵派祖师的冥辰之期尚有多久?” “两个半月。” 管一见屈指一算:“这样说来,他们下山至今已半年多了。” “经已有七八个月。”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又道:“被贵派目为未来掌门人的弟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司徒清。”梁雪道:“家在河南。”随即把三个弟子的名字及地址写与了管一见。 “请神捕代为守秘,这种事假如传了出来,对敝派的声誉可颇有影响。” 管一见颇不以为然,心中暗道:“八大门派的人就是把名誉看得过重,这种事也不算得如何丢人,江湖上什么事未曾发生过?” 他轻咳一声:“梁老哥,有关这三位的事,管某一点也不知道,希望贵派能派几个人协助管某一下。” 梁雪想了一下:“这倒可以,梁某回山之后立即禀明掌门。” “如此最好,梁老哥,请出去一下,咱回头再谈。” 梁雪一怔:“神捕尚有话要问?” “非也,若管某没有猜错,外面那个白袍人可能也是八大门派的人。”管一见微微一笑:“说不定来此的目的跟梁老哥也是一样。” 梁雪又是一怔,脱口问道:“他是谁?”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脸上不由地一热。 他既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又岂能探听别人的秘密。 梁雪连忙收起铜牌,又把汗巾重新蒙在脸上,这才出去。 管一见跟在他背后出厅,白袍人连忙站了起来。 “现在轮到阁下了。” 白袍人望了梁雪一眼,轻轻点头,接着跟在管一见背后入内堂。 管一见把门关好,轻笑一声:“阁下可把蒙面巾取下了。” 白袍人轻咳一声:“神捕,某家是否可以先问几句话?” “请说。”管一见微微一笑。 白袍人又再轻咳一声:“不知神捕接不接寻人的案子?”管一见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也仍然禁不住身子一震,沉声道:“管某办案素来要委托者先把事情说清楚后,才决定是否接办。” 白袍人目光一黯,颤声道:“神捕可否破例一次?” 管一见摇摇头:“事实上假如你不说,管某又从何决定能否有把握?” 白袍人自知无理,叹息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希望神捕不管接不接办,都不要宣扬出去。” 管一见又是一笑:“假如管某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必是八大门派中人,而且地位十分重要。” 白袍人听了此言,身子一震,脱口问道:“神捕经已看了出来?” 管一见微微点头,白袍人叹道:“神捕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若再瞒骗下去岂不让神捕失笑?”说着扯下蒙面巾,“廿年不见,神捕尚认得穆某否?” 管一见笑道:“穆兄别来无恙乎?” 那个姓穆的道:“托福,身子尚还硬朗,只是近来心中烦得很。” “令掌门黄松道人可好?” “唉……穆某正是受掌门人所托而来的。” “到底何事穆兄可否明言?” 原来这人姓穆,名字一程,是黄山派掌门人黄松道人的师弟,黄山派的俗家弟子及道士各占一半,穆一程是俗家弟子的佼佼者,当年颇有问鼎掌门之资格,但穆一程自忖不适合当此要职,便翩然下山,直至黄山派选山黄松道人为第七代掌门人之后,他才再度回山。 黄松道人深知穆一程之能,平日十分器重他,黄山派在其师兄弟刻意经营下,声誉颇佳。 黄松道人年青时也是俗家弟子,他是在其妻子殁后才出家的,其妻死前替其产下一女,取名黄思美。 穆一程当下把来此的目的逐一说了出来,原来黄山道人之女黄思美竟然也失踪了。 她是偷偷下山以至不见回山的,事情至此经已八九个月,黄山派先后暗中派了不少门下弟子下山调查,都不得要领,这才派穆一程秘密来此聘请管一见代为调查。 管一见听了他的话之后,沉吟缓缓道:“穆兄,说句令人丧气的话,也许令师侄已遭到不测,那么……” 穆一程无限忧虑地道:“穆某也是怕真如此,不过,掌门人的意思是无论是生是死,也得把真相调查出来,否则黄山派这个脸可丢得大了。” 管一见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穆一程苦笑道:“管兄,这一件案子你无论如何也得接下,至于酬劳方面敝派自不会比别人出得少。” “管某顾虑的可不是这个。” 穆一程一怔:“那是什么?” “管某连一丝线索都没有,这件案从何查起?令师侄下山之后,可有人知其去向?” 穆一程道:“这个倒会听到一点消息,有人见她渡江北上,但到了江北之后却再也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对啊,即使令师侄是在江北失踪,偌大的一个江北又如何调查?” “管兄是恐人手不足?” 管一见点了点头:“况且江北又非管某管辖的范围,办起案来人手更加不敷应用。” 穆一程考虑了一下,毅然地道:“穆某虽然不懂调查侦察之术,但也愿跟管兄背后供差遣。” 管一见连声不敢,他心头有点意动,站了起来,负手在室内踱起步来,脑中不断地翻腾。 这件案十分棘手,不接嘛情面上难以推却,接吧又怕会砸了招牌,让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笑话。他管一见经手的案件可未有一件办不了的,万不能因此而毁掉。 回心一想,这不也是名誉之心在作祟吗? 可是梁雪所托的案子跟此也几乎同类,这两件案子中间可有关连? 依推测两宗案件的失踪者可能都是因同一个原因而失踪的。谁敢动八大门派的弟子? 敢动八大门派弟子的人必是非常人,莫非是昔日的黑道魔头东山复出,设计擒下的? 管一见心头怦怦乱跳,他更感自己力量不足,回心一想,案子既然可能是发生在江北,何不邀沈秃鹰联手查案?而且,也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及职业本能的推动,便决定把案子接下来,假如这件案破不得,砸了招牌,那么沈鹰也同样不光彩。 决定了之后,管一见便问道:“穆兄,江北的沈秃鹰你跟他可有交情?” 穆一程道:“穆某是静不了的人,早年四处闲逛,曾经北上十数次,跟沈兄也曾有几面之缘。管兄问这个有何道理?” “管某想请穆兄同到江北邀沈秃鹰跟管某联手办案,你看如何?” 穆一程大喜,忙道:“这敢情好,如此便可解决人手之不足问题。” 管一见另有顾虑,穆一程把黄思美失踪之事看作是一般寻常的案子,他却不是如此看法。沉吟了一阵,管一见道:“穆兄先把白布蒙好脸。” 穆一程讶然道:“管兄此举又有何含义?” “你且莫问,待管某替穆兄介绍一下那个灰袍人,让你们相识一下。” 穆一程急道:“这个……” 管一见含笑截口:“这个管某自有分寸。”说罢推门出去,走至厅中,对梁雪道:“阁下请进来一坐。” 梁雪见他没有在端木盛等人面前揭破他的身份,心中放心不少:“神捕有话要问咱?” “正是,请进。” “但那白袍人……” “没问题,有事包在管某身上。” 梁雪这才带着一颗疑虑之心进去。 管一见重新把门关好,坐在他两人对面,白袍人及灰袍人两人互以猜忌之目光相视。 管一见轻咳一声:“两位,管某有一件事要先征求你们的同意,假如你们不赞成,管某也不勉强,假如两位识大体,赞成的话对案子的破获可有不少帮助。” 白袍人穆一程问道:“请管兄说来听听。” “两位同是八大门派的要人,来此的目的也同是一般,案情也十分类似,管某有个意见希望你们除下蒙面巾,大家坦诚相见,反正大家都发生了同样的事,对双方的面子也不会有损,两位认为如何?” 白袍人及灰袍人身子同时一震,怔怔地望了对方一眼,齐声问道:“贵派也发生了门下弟子失踪的事情?” 管一见微微一笑,说道:“正是。” 白袍人率先扯下蒙面巾,梁雪惊呼一声:“原来是你。”也扯下汗巾。 穆一程惊叹道:“想不到是你,咱大概已有廿年未曾相见了吧?” 梁雪苦笑一声,道:“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又在这个地方相见。” 管一见便把双方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两人顿时觉得严重起来。 半晌,梁雪才道:“看来梁某也得留下来协助管神捕一臂之力了。” 管一见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两位请立即修书,让管某派人替你们送交贵派。” 梁雪问道:“神捕,咱何时开始着手调查?” “后天。”管一见一顿,“管某还得把这里的事交待一下才离开,两位便在此过一夜吧。” 穆一程哈哈一笑:“天已快亮了,咱养一会儿神便成了。” 管一见抬头一望,窗口外果然已露出一丝微光,天果已快亮了。 x       x       x 三人刚运功行了三个周天,门板突被人敲响。 管一见双眼一睁:“谁?” “头儿,外面有人求见。”是夏雷的声音。 管一见讶道:“可知是谁?” “头儿,来的是括苍派的‘风车刀’潘志海,他昨夜也曾来过,还跟盛二哥打了一架,后来因不见头儿才离开。” “哦?”管一见沉声道:“请他去厅上稍待一下,老夫就出去。” “是。”夏雷恭敬地应了一声。 梁雪及穆一程自然也把这些话听进耳去。梁雪问道:“神捕,咱要再蒙住汗巾么?” “不必,两位的身份,管某不会轻易泄露出去,待管某先问明他来意再说。” 管一见走至厅中,只见厅中坐着三个汉子,一色黑衣,一个中年,两个青年。 “哪位要找管某?” 中年汉连忙站立抱拳道:“在下括苍潘志海参见管神捕。” “久仰久仰。”管一见淡淡地道:“潘大侠驾临蜗居有何指教?” “不敢,在下……”潘志海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 “听说潘大侠昨夜也曾光临舍下,今早再次驾临,如今却不知因何不把原因说出来听听?” 潘志海双眼望了厅上管一见的手下几眼:“这个……这个,请……” 管一见截口道:“在座的都是管某的心腹,你有话但说不妨,他们没有管某的命令不会把潘大侠的话宣扬出去。”括苍派虽然也不小,不过终非九大门派,因此管一见便不卖他的账。 潘志海无奈只好道:“潘某来此,是欲聘请神捕办一件案子的。” “哦?”管一见心头再一跳。忙道:“到底是潘大侠欲聘请管某还是贵派?” “这可有分别?” “请坐下先把事情说清楚,好让管某决定是否接下你委托调查的案件。” “神捕,敝派有十多个弟子到江北办事,但却一去而不回……” 管一见问道:“他们去办什么事?” “送一份礼给江北的苏孟北,因为苏老爷子前几个月是七十寿辰,早年众师兄跟苏老爷有点交情,所以备了一份盛礼派了十多个弟子押送过江。” “可是有‘神刀’之称的苏孟北?”管一见沉吟地道:“也许风声不紧,半路让江北的绿林好汉拦劫,并且遭人下毒手了。” 潘志海苦着脸道:“但事后潘某亲到苏老爷子家调查,那十多个弟子悉数曾在苏老爷子家过了两夜,礼物也丝毫未少,证明是在回程的时候失踪的。” “也许是贵派的仇家暗中干的。” “但敝帮素来甚少走过江北,也因此家师兄及在下不亲自上门为苏老爷祝寿,因此江北也可说没有敝派的仇家。” 管一见冷笑一声,道:“这也不能证明不是贵派的仇家所为,因为假如贵派在江南的仇家知道消息,故意在半路把他们杀死,岂非十分干净?起码贵派难以发觉是谁下的手。” 潘志海苦笑道:“神捕说得有理,这一点咱也想过了,尤其在苏老爷子的寿宴上,宾客十分复杂,难免有敝派的仇家混在其中,因而跟梢下去,半路发难。”稍顿,“不过,这到底谁干的?可使敝派千方设法都查不到一点头绪,故此,家师兄才令在下来此聘请神捕……” 管一见颔首道:“管某可以接下这案,不过条件,不知潘大侠能否答应?” “什么条件,神捕不妨开列出来,假如敝派力所能及的话,自不会拒绝。” “条件十分简单,便是请三位留下来,协助管某调查。” 潘志海看了两个师侄一眼,道:“神捕不相信潘某?” “非也,因为管某人手不足,何况要渡江缉凶。” “原来如此,这个倒不成问题,潘某可以协助神捕。” 管一见道:“既是潘兄肯动一臂,请潘兄修一封书,待管某派人送去贵派。” 潘志海自然答应,立即修了一封书交给管一见,管一见道:“请潘兄跟我进来,待管某介绍两位朋友让你相识。”管一见说罢便自起身向内堂。 潘志海向两位师侄打了个眼色,连忙跟在他背后走去。 第二章 渡江追缉 初夏,石头城外,树木郁郁苍苍,一片翠绿。 长江江涛拍岸,江水奔腾出海,小艇破浪横渡,在惊涛中颠簸起伏,倏而升起寻丈,忽又如沉落深坑。艇上的人个个脸色如常,仿似没觉。 那舟子长得虽然瘦削,但臂力十分之强,兼且深谙水流,船舵不断改向避开风浪,直趋对岸。 到了对岸,艇上的人未待船泊定,便纷纷提气飞身上岸。 这干人正是管一见、端木盛、皇甫雪、夏雷以及一些得力手下。后面跟着的是衡山派的梁雪,黄山派的穆一程和括苍派的潘志海及其两个师侄。 他们都不再以布蒙面,但都经过易容才上路,这当然是管一见的杰作。 事实上管一见他们也都易了容,因为这件案子,完全没有线索,成功的希望颇低,他当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管一见也有失败的一天。 如今他把希望寄托在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的身上。他渴望沈鹰能助他一臂之力,以沈鹰在江北的势力也许能使他取得某些线索。 管一见选择在石头城过江,乃是因为“神刀”苏孟北家在江北,他决定先到苏孟北的家去调查一下。 上了岸之后,管一见吩咐夏雷几个手下去买马匹,不一会儿便牵了十多头长程健马回来,众人纷纷上马,沿官途驰去。 走了三天,便过了大运河,再走一天也就到了一个小镇,苏孟北便隐居于此。 潘志海向门房道明来意,门房连忙飞跑入内通报,不一忽,苏孟北便拄着一条拐杖出来。 “苏老爷子可好?”潘志海脾气虽然古怪,但对他倒十分恭敬。 “潘侄子渡江而来,可真少哪,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苏孟北抬头一望:“咦,这些人是什么人,不像是……” “老爷子,这真是一言难尽,小侄来此还不是为了那十多个不成才的弟子。” “哦?”苏孟北一怔:“他们还未回去?” 潘志海说道:“所以才再来打扰老爷子。” “哎,你瞧,老朽人老糊涂,忘了招呼,快请进来歇歇。” 众人把马匹交与庄丁,便随苏孟北内进。 苏家并不大,大概来访的人不多,因此打扫得一尘不染。 众人分头坐定,潘志海才把管一见介绍与苏孟北认识,却故意把梁雪及穆一程说是成管一见的手下。 苏孟北虽然住在江北,但对江南这位神捕的名头也时有所闻,当下心头大喜,又知彼对荼道颇有研究,连忙吩咐厨子弄一壶上好的茶送上来。 闲谈了一阵,茶已沏好,管一见尝一口,竟然颇为香醇,厨子对火候时间的控制甚具工夫。 苏孟北呵呵一笑:“老朽这茶还能入神捕之口吧?” “不错!不错!想不到老爷子也有此嗜。” 苏孟北更是开怀大笑:“老朽老矣,别无所好,只嗜此物。” 管一见忙向潘志海打了个眼色,潘志海会意忙问:“老爷子,小侄那几个弟子在府上时可有什么比较奇怪的行动?” 苏孟北收起笑容,想了一下,道:“这倒没有,那几天老朽忙着招呼宾客可能没太留意。” 管一见接口道:“那几个人离开时,老爷子可曾知道?” “这个老朽倒知道。嗯,老朽记得还亲送他们离开,而且还交了一封信与他们,着他们转交与贵掌门人的。”苏孟北边想边道:“当时他们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一切如同常人。” “他们可有表示要到某处去否?”管一见接问一句。 “这个老朽可不知道,上次潘侄儿托人来问讯,老朽也曾问过下人,他们也都不知道。”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又问:“老爷子,那两天他们跟谁比较接近?” 苏孟北想了一阵:“那两天他们跟徐家兄弟谈得颇为投机,也许他们会知道一点。” 潘志海脱口问道:“哦?徐家兄弟是谁?” “江北‘圣手书生’徐棋的两个宝贝儿子。” “是徐龙及徐虎?”潘志海道:“他们离此倒不远……”苏孟北截口道:“不如待会咱吃了饭,老朽同你们去他家中走一趟如何?” “老爷子已久不出门,咱自己去便行了。” 苏孟北哈哈一笑:“老朽人虽老,但这几十里路还难不倒这身老骨头。” 管一见道:“如此管某先谢了。” x       x       x 黄昏前,苏孟北率领管一见等进入徐棋家,徐棋见来了这许多人,心中十分诧异,急问原因。 苏孟北便把原因说了,徐棋猛吃一惊,脱口道:“徐家那两个犬子离家已半年多也尚未回来,不知……” 管一见截口问道:“令公子可有告诉徐大侠要去哪里么?” “他们只说要去河南走走而已,反正这种事徐某也已见怪不怪,便没再多问,而且小畜生也没有说跟谁去。” 管一见略一沉吟:“他们何时去?” “那是在苏老爷子的寿诞上告诉徐某的,次日,徐某便自先回来了,自后便未曾再见到那两个畜生。” 苏孟北想了一下,道:“老朽记起了,他俩跟括苍派的弟子是同日离开的,不过他俩先走,所以老朽也没在意,现在想来莫非他们同道而行?” 徐棋脸色一变,涩声道:“这样说来,那两个小畜生岂不也是……” “徐老弟且莫担心,也许是老朽猜错了。” 徐棋转问潘志海:“请问潘大侠,贵派又如何认定贵弟子是失踪了?” “照道理本派若没有重要的事绝不会到江北,他们即使因来到江北而贪玩,也不会一去半年而不回来复命,再说他们身上还有苏老爷子的信。” 徐棋的脸色更为青白,频频搓手:“徐某跟你们去找一下吧。这两个小畜生也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潘志海望了管一见一眼,管一见道:“徐大侠对江北情况了如指掌,管某十分欢迎徐大侠加入咱的行列。” 徐棋道:“各位且在舍下暂住一夜,明早才起程吧。” 众人见日已落山,自无异议。 x       x       x 次日一早便又望北而行,接着转西进向徐州,到了徐州管一见连忙到衙门调查沈鹰的落脚地,一路上他们沿途打听,都打听不到一点消息,徐棋有点着急,管一见连忙安慰他:“也许他们并不是走这条路。” 连走数天到了商丘后便有了沈鹰的消息,原来沈鹰此刻正在郑州,管一见大喜,连忙率众连夜赶路。 入了郑州城管一见直入衙门,趋见郑州知州大人,知州大人立即派人带路赶去沈鹰的落脚处。 沈鹰在郑州的“行宫”并不小,不过地处偏僻,周围静幽幽,衙差上前拍门,拍了好一阵,里面才有人问道:“谁?” “这位大哥请开门,咱是张大人派来的,有人要找沈大人。” “是谁要找咱头儿?”里面又问了一句。 “江南管一见。”管一见踏前一步大声应着。 门“呀”地一声打开,开门的正是颇得沈鹰倚重的郎四,他一脸诧异地探出了头,四处一望,问道:“谁是管大人?” 管一见微微一笑:“你认不出老夫的声音么?” “大人易容之技出神入化,小的怎生认得?”郎四嘻嘻一笑:“快请进来。” 管一见抬步入内:“你头儿可在?” “在,大人来得正巧,青虚道长他们也在里面哩。” “哦?老道来此何为?”抬头一望,只见石阶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双目如电,头顶光秃,神态十分威猛的五十出头的汉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正是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 “老沈,多月不见,你气色似乎还不错嘛。” 沈鹰嘿嘿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咦,怎地还劳师动众的?” “你不欢迎?”管一见笑容登时不见:“管某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哈哈!老夫等这一天已等了好久啦。”沈鹰脸色一板:“发生了什么大案,要劳师动众跑到我地盘来?” “武当的青虚老道为何来此?”管一见反问一句。 “沈某跟他相识数十年,他来找我难道也犯了法?” “岂敢,管某只是问问而已,这老道来找你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厅内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谁在背后说老道的闲话?”接着转出一个白髯的道长来,他眼光一落,神光大盛:“原来是管神捕。” “不敢,老道你数十年的脾气还丝毫不变哪。”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你还嗜茶否?贫道身上正有一包‘猴儿采’。” 沈鹰忙道:“各位且先走来坐坐,只是蜗居浅窄,而且椅子不够,这可要委屈大家一下了。” 穆一程笑道:“咱反正是坐不着的人,站一站也没问题。” 青虚道长一怔,脱口问道:“施主是谁?怎地声音颇似一位故人。” 管一见道:“等下再说,快弄一壶茶来解解渴,盛儿,你去煮水。” 众人一踏入大厅,只见厅内黑压压地坐满了人,细眼一瞧,竟然全是各门各派的要人,都是不由地一怔。 穆一程脱口道:“咦,你们怎么也都来啦?” 放眼望去,赫然有少林寺的百侣及百德大师、崆峒的无音长老、昆仑的竹剑先生、五虎断魂刀掌门彭公志、“孔雀堂”掌门紫翠雀、青剑门掌门易寒光以及各派的弟子。 这情景不但使群豪看得暗暗诧异,连管一见也是大吃一惊,看他们人人脸色沉重,必有非常事发生,否则也不会无端端聚集于此。 厅中的人见到管一见带了一大群人入来也是疑惑难解,“孔雀堂”掌门紫翠雀首先忍不住问:“你们莫非也有弟子失踪?” 穆一程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什么,你们是因门下弟子失踪才来此?” 彭公志粗声道:“原来你们也是因此而来,嘿,这可真是乖乖不得了。” 群豪面面相觑,随即又觉得事态更加严重了。 管一见转头问道:“老沈,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鹰苦笑道:“他们都是因门下弟子无端端失踪而来我此处,欲托沈某替他们调查一下。” 管一见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稍顿:“可已有眉目?” “毫无线索,连调查的方向都没有,要想破案谈何容易。”沈鹰心头沉重,连忙招呼众人各自坐下,双方介绍完毕,沈鹰又吩咐郎四及陶松等人去准备晚饭。 彭公志道:“不必麻烦啦,咱们去吃一顿,反正事情经已发生急也无用。” 竹剑先生叹道:“此刻即使是山珍海味咱又如何有心情享用。” 穆一程接口道:“是的,而且在外面说话又不方便。” 徐棋心中惦挂着两个儿子的安危,又接口道:“不如咱现在便各自把事情详述出来吧,好让两位神捕心中有个底,希望能尽速把人寻着。” 彭公志道:“既然如此,咱也没意见,好吧,由咱先说。” 他说了之后便由穆一程接上,接着是易寒光,一个接着一个,待各门各派各自把经过说罢,饭菜早已弄好。 沈鹰忙招呼群豪入席,彭公志首先问道:“老鹰,咱的事都已详述过了,你俩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么?” 沈鹰反问:“在座各位都是一时之俊彦,沈某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青虚道长合十道:“无量寿佛,依贫道看,必是某个魔头东山复出有意向各大门派寻衅。” 易寒光接道:“道长说得有理,易某亦有此感,否则对方不会作一网打尽!” 徐棋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喃喃地道:“这如何是好?” 穆一程道:“即使不是昔日的魔头东山复出,也必是某个有独霸武林野心的人的杰作,总之就是不利于武林白道。” “阿弥陀佛!”百侣大师合十道:“昔日的魔头即使若未身故,也未必有这么大的野心,最有可能的首算‘唯我尊’任四海,但任施主听说经已物故,其他的老衲倒想不出还有谁人有此野心及魄力。” 群豪心中一想,都深觉有理,细数一下,其他魔头倒真的未必有一口吞下各大门派的魄力,一时之间竟没人再发言。 沈鹰双目在厅中一扫:“最近各位有否听到江湖上有什么新的组织出现?” “易某倒未曾听见。” 紫翠雀也摇摇头,青虚道长道:“贫道突然想起一件事,诸位可曾记得三十年前那个‘流星神教’否?” “阿弥陀佛!假如是‘流星神教’死灰复燃,武林难免又要掀起一场浩劫。” 三十年前的事在座的各派要人都曾记得,听了百德大师此语不由都升起了一股寒气。 原来流星神教是个邪恶的组织,他们行事凶狠,又不讲情理,往往因小小一件事也赶尽杀绝,不但白道人遇之难以幸免,连颇多黑道高手也死在其魔掌下,其行径连许多黑道魔头也自叹不如。 创教的教主姓刘名星,不但武功高绝,而且其手下行动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据说,该派“信仰”流星的力量,行动也学流星突然在人们面前出现,这也是最使人恐惧的事。犯上流星神教的人日夕无不生活在极端的恐惧之中,深恐对方突然出现。 后来少林掌门百侣大师发下武林帖,集白道所有高手穷追千里才把刘星及其得力手下铲除。 此事虽然离今已有三十余年,但往事仍栩栩如在群豪眼前,一时之间,厅中竟然静得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良久,彭公志才喟然道:“看来真的是当年流星教的余孽重出江湖施展报复手段了。” 徐棋手足冰凉,嗫嚅地道:“但……三十年前徐某并没有参加追杀的行列……他们又为何连犬子也……” 彭公志道:“这可难说,流星教的行为谁能揣测得出?” 潘志海比起在座的其他人地位显得低了半截,这时才颤声地道:“如今咱打算怎办?” 群豪面面相觑,没人答他。 沈鹰道:“这些都只是一种推测,是否如此尚未有丝毫证据,各位何必杞人忧天,再说假如真的是流星教死灰复燃,大不了重演三十年前那一幕而已。沈某素来坚信一个真理……” 穆一程截口问道:“什么真理?” 管一见接口代答:“邪不能胜正。” 百侣大师道:“管施主之言极是,不过,这种大开杀戒,血流成河的事终非苍生之福。” “此乃无可奈何之事,江湖上几时平静过?古往今来,维护正义的事向来都是最艰辛的。” 彭公志哈哈一笑:“老鹰这句话,咱听了最合胃口,如今事情还未证实,诸位便已如同末日,这像什么话?好,大家都有一身武功,该流星教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咱怕他什么?” 这话听得群豪脸上发热,豪气也随之一壮。 管一见道:“这个推测暂且勿张扬出去,以免弄得江湖上人心大乱,反给对方有机可乘,关键在于咱先查出诸位的弟子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如何个查法?”易寒光问道:“咱也该听一下两位神捕的高见了。” 管一见沉声道:“现在管某跟大家一样——毫没头绪,待今夜管某跟沈老鹰研讨一番后才决定行动。” 沈鹰接口道:“夜已深了,各位请先休息吧。端木盛,听说你烹茶的工夫已是深得管笑面的真传,烦你烹几壶茶让诸位品尝。”回头对管一见道:“咱入内室坐一会吧。” x       x       x 还未至晌午,许昌城的千日醉酒家经已高朋满座。并非许昌今日的客旅特别多,只是千日醉酒家的师傅烹调的小菜的确颇具火候,远近驰名,其自酿的桂花玉露酒,更是使各地的刘伶闻之而先饮为快。这还不只,千日醉酒家的收费绝不昂贵,但有个规定,出入的食客衣冠,必须整洁。 这些条件只需具备一项,已足以令千日醉不愁没有生意上门,何况把这许多有利的条件集于一身,也就难怪其门庭若市了。 二楼临街靠窗的一个座头上,坐着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这位青年人点了两个小菜,一壶桂花玉露,自斟自饮,神情颇为怡然。 楼梯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青年头部微侧望向梯口,只见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人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了上来。 这人一身青布长衫,洗得发白,两鬓已微白,看模样像是个落魄的文士,额头及眼尾的皱纹像被利刀刻过般深刻。落魄文士坐在青年右首的一个座头上,青年也没再留意。 过了半晌,青年听见四周的食客轻声地议论,他不禁转头望过去。原来那个落魄文士不知何时在其拐杖上缚了一块白布条,上面写着“寻人”两个字。 一般寻人告白都有附上所寻之人的特征,但这幅却没有。 青年偷眼一瞧,落魄文士把拐杖依在桌子旁,然后满怀心事地举起酒杯。 青年好奇心一起,走到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落魄文士双眼无神地瞥了他一眼,放下了酒杯。 “请问您找什么人?” 文士再瞥了他一眼,叹息道:“区区找寻失了踪的侄儿。” “他不见了?” 这句话问得实在有点那个,但是文士并没有因此而发怒。只轻声地说道:“不见了半年了,可惜区区年老无依,只此一个侄儿,唉……嗯,小哥是何人?仙居何处?” “小可是半个衙门中人,小姓顾。”这青年原来便是沈鹰手下的干将顾思南,“不知令侄因何失踪?” “区区也不知道。”文士好像不欲多言。 顾思南一怔,脱口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去找他?靠这块布吗?”他指一指白布,又道:“你认为这样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文士双眼神采更为黯淡,半晌才吸了一口气:“小哥你说你是衙门中人?” 顾思南点点头:“也可以这样说。” “那么请小哥替区区留意一下,假如碰到舍侄,请叫他来许昌寻区区。” “可以,不过,在下对于舍侄一无所知。” 文士斟了一杯酒,一口吞下:“区区学文不成,家境又不好,终沦为说书先生,所幸凭一张嘴也还能够糊口。早年家兄逝世,遗下一个侄儿,区区便负起抚养之责。他白日帮区区卖点瓜子糖果的,晚上教他习字……” ?」怂寄辖乜谖实溃骸八缃裥心甓嗌倭耍俊?br /> “且听区区慢慢道来。”文士叹了一口气续道:“起初我那侄儿倒也听话,后来年纪大了便谓习文没出息,便去跟一些教拳的师傅学武,区区对他颇为失望,也便不再理他,俗语云人各有志,这却不能勉强。” 说到这里文士苦笑道:“其实区区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还不是连生活也成问题?” “还未请教先生贵姓大名。”顾思南道。 “区区姓卢草名文章。”文士道:“半年前舍侄说他要去外面闯荡一下,区区不许,可是他执意要去,区区最后只好跟他妥协,限他三个月内便回来,可是他一去竟半年多,区区无奈只好四处找他。” “请问令侄长得如何?” 卢文章看了顾思南一眼:“他身子跟小哥倒差不多,只是皮肤较黑,他的名字叫做卢学文。” “可有特征?”顾思南再问一句。 “有,他额上长了一块金钱般大小的白斑,极为易认。” 顾思南沉吟了一下:“小可若查到他的消息会告诉你。你不会离开这里吧?” 卢文章苦笑道:“不瞒小哥,区区走了两三个月,一早已囊空如洗,只好暂且在这里再行找个场子重操故业,三五个月后待赚到盘川再到别处去找。” “先生身体似乎有病?” 卢文章淡淡一笑:“旧病而已,暂时还死不了,小哥不用担心。” 顾思南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从身上摸出一大锭银子赠与他,卢文章连番推辞不得,只好接受。 看看日已过午,顾思南便结账离店,他跨上一匹枣红的骏马,望北驰去。 这一趟他南下襄阳查案,一切十分顺利,接手五天便把案子破了,如今是北上郑州向沈鹰复命而去。 x       x       x 第三天黄昏顾思南便已停马于郑州沈鹰老窝门前,一下马他便觉得有点异常,起码附近停放了不少马匹,他心中诧异,不知来了什么人,连忙飞身上墙,放眼望去,只见厅中及庭院里都挤满了人,幸而多张脸庞都十分熟识,这才放下了心。 沈鹰听见声响,抬头一望,喝道:“小顾你还不下来?” 顾思南连忙翻身下墙,奔前一步,与各人打招呼,管一见微微一笑:“小顾的功夫似乎又精进不少啦,刚才管某竟听不到声音。” 顾思南脸上微微一红,忙道:“管大人谬赞,小的实在担受不起。大人近来可好?” “不好,”管一见笑道:“你见我来此,当知情形不妙。” 顾忠南还想再问,沈鹰截口道:“小顾,那件案子进行得如何?” “案子经已破了。” 沈鹰目光一亮,口中忙道:“这么快便已破了?” 顾思南有点得意地点点头。 彭公志叫道:“老鹰,你俩且另叙旧,如今咱的案子又如何解决?” 沈鹰目光一黯,叹息道:“天下如此之大,又苦没线索,沈某一时之间也没良策。” 顾思南见云飞烟就在旁边,便轻声问她,云飞烟把各派门下弟子失踪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顾思南听了也是十分惊讶。半晌问道:“他们失踪已有多久?” “有长有短,不过都在半年左右。”萧穆接口应他。 顾思南心头一动,蓦地想起在许昌城遇见卢文章的情况,卢学文不也是失踪了半年多?不知他是何门何派的弟子,可惜当时不知有这回事,否则倒可以再详细问一问他。 他回心一想:“卢学文的失踪也未必与这些名门弟子有关,武林中人失踪的事无时不发生,岂会这般凑巧?” 萧穆见他低头沉思,忍不住问道:“小顾想些什么?” 顾思南道:“小弟在许昌遇到一个说书先生,他正在找寻失踪的侄儿,他侄儿刚巧也是失踪了半年多,所以……” 管一见耳尖忙道:“有这般凑巧的事?且说来听听。” 顾思南转头望着沈鹰,只见沈鹰也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便吸了一口气把经过说了。 穆一程听后道:“看来他侄儿可能跟咱那些人同时失踪了。” 青虚道长叹息道:“看来武林中还有很多人失踪,只不过咱不知道而已。” 沈鹰沉吟一下,道:“小顾,你明早再下许昌把那位说书先生请来,就算他不来也得希望能把卢学文的资料带回来。” 小顾连忙答应,管一见微叹道:“老沈,现在这些人的失踪都还未有一丝眉目,你又何必再找麻烦。” 沈鹰叹息道:“正因为咱还没有头绪,所以才要尽量多取点资料,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这也会有奇迹么?”彭公志问,一顿又道:“你们两个的招牌这次可能要被砸破了。” 沈鹰及管一见的心情都立即沉重起来,连他们手下的心情也十分异样。 x       x       x 次日,天还未亮,顾思南便带着郎四乘马急下许昌,他俩路上马不停蹄,第二天下午便入了许昌城。 顾思南策马在城中走了一匝,便驱马走向千日醉酒家。此刻晚饭尚未上市,食客十分疏落,小二见他俩人来都是十分殷勤地招呼,擦桌抹凳地忙了起来。 顾思南及郎四尚未吃午饭,便点了三个小菜,两壶桂花玉露,郎四更是连连呼快。 顾思南忙走前向掌柜询问:“掌柜,请问近日来可有见到一个叫卢文章的说书先生来此?” 那掌柜年近花甲,凝目看了顾思南一下反问道:“请问客官贵姓?” 顾思南双眼一睁:“敝姓顾,掌柜认得咱?” “不是,不是,老朽为求谨慎多问一句而已,掌柜又道:“请问顾壮士做何种生意?” “在下不做生意,在衙门中办事。” “这就对了。”那老掌柜大喜,自抽屉中拿出一封信来:“这是那个说书先生托老朽把这信交给壮士的。” “哦?”顾思南连忙把信拆开,信笺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 字谕顾壮士,区区听到一客旅谈及于半年前见到一个额有白斑的青年随着一群人攀登华山,思之可能是舍侄,故立即收拾行装西出潼关。 因恐壮士重来找不着区区,故此特书此信交与掌柜,希望壮士能以得悉。又及,前蒙壮士慨赠金钱,区区才有盘川西行,再三拜谢!” 下面只署了“卢文章”三个字,却没有日期。 顾思南收了信,问掌柜:“这封信是何日交到你处?” 掌柜毫不思索地道:“五天前的晚饭时刻。” 顾思南计算一下,五天前正是自己遇到卢文章之时,大概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探听到消息便西行了。 顾思南回到座位把情况告诉了郎四,郎四问道:“咱是否去追他?” 顾思南沉吟了一下,道:“先回去报告吧,也许头儿另有打算,而且咱又不知卢文章走哪一条路,相差五天不容易在半路追上他。” 说着饭菜经已送了上来,两人狼吞虎咽,把酒菜吃个清光,精神都是一振。 两人出了店在城中买了些干粮,这才乘日落之前赶了一程路。 x       x       x 回到郑州已是第三天的晌午,两人日夕赶路,都有精疲力倦之感。 推开了门,厅中群豪正在吃饭,萧穆连忙叫他们也坐下,郎四咕噜喝了一大盅酒,顾思南却不敢稍缓,忙把经过向沈鹰详细报告一番,并把卢文章的信交与沈鹰看。 沈鹰看了信又把它交给管一见,管一见看后把信交回给他,问道:“你看如何?那个额有白斑的青年是不是卢学文?” “有这种特征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能说没有……”沈鹰沉思了起来。 彭公志道:“管他是不是,反正咱们又没有其他线索,不如就一股脑到华山跑一趟吧。” 管一见接口道:“管某也有此想法,不过大家不要希望过高,反正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紫翠雀娇声地道:“到华山看看也好,在这里窝了十多天,也快闷死了。” 潘志海“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紫翠雀双眼一白,嗔道:“潘大侠有何好笑?” 潘志海一时之间颇窘,干笑一阵,道:“潘某的感觉跟堂主一样,所以……” 紫翠雀哼了一声,大声道:“诸位是否同意同到华山一行?” 易寒光突然道:“诸位可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快说,老夫最恨人家说话吞吞吐吐。”彭公志粗着声道。 易寒光脸色一沉,心头更不是味道,彭公志年纪及辈分虽然比他易寒光高,但他好歹也是一门之主,这句话可令他下不了台。 青虚道长察言辨色,知道易寒光心头不快,连忙打圆场:“易掌门独具慧眼,看出问题,恕贫道愚昧不知,请易掌门明言。” 易寒光脸色稍为一霁,沉声道:“如今武林中的几个名门大派全都有人在此,但……”他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下面的话是否该说,终于续道:“武林九大门派除了丐帮这些年来少与咱等来往外,其余的峨嵋派及华山派却没有人在此,是否他们没有弟子失踪?” 群豪听了这席话,都是心头一震,彭公志脱口道:“易门主的意思是说咱弟子的失踪跟华山派及峨嵋派有关?” “易某绝无此意,只是提出来让诸位讨论一下而已。”易寒光沉着脸道:“也许他们也有弟子失踪,只是没有派人来此而已。” 竹剑先生甚少开口,此刻接口道:“这倒是件值得思量的事,不过咱也不可乱猜。” 潘志海大声道:“九成是华山派干的好事,否则怎会发生在华山上?” 彭公志也道:“二十多年前,听说华山派的‘天地剑’游魏山跟各大门派是合不来的,也许他另有居心。” 百德大师合十道:“阿弥陀怫,贫僧不信游掌门是个这样的人。” 青虚道长接口道:“现在大家都用不着瞎猜,明天一并上华山看个究竟再下定语未迟,而且这种话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引来一场误会,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沈鹰沉声道:“不错,咱们没有任何证据可别乱猜,明天咱们出发时最好分成两批,这样才不会太过碍眼。” “这样也好,咱们对侦察的工作都是门外汉,便由你们两位各带一队吧。”穆一程道:“诸位可有意见?” 群豪自没异议,当下由管一见把群豪分成两队,并研究了行走的路线。 x       x       x 红日刚自浓雾中跳了出来,管一见所率领的那批人便先上路了,沈鹰那队人则在稍候才出发,他留下了萧穆在郑州主持各方的联络及业务。 两批人先后离开郑州,他们不走官道,沿着官道向西进发,为恐引人侧目,群豪都弃骑步行。 沈鹰在官道之北,他率先而行,背后跟着顾思南及云飞烟,青虚道长押后,中间走的是昆仑派的竹剑先生,彭公志,紫翠雀以及各人的属下。急驰了几十里路,各人的武功分野便渐见明显,沈鹰回头望后面一眼,遂把速度放慢。 天气越来越热,群豪衣衫均已尽湿,但兀自不敢喊停,怕惹人耻笑。武林中人对名之一节看得最重,有几个尽管已筋疲力尽,仍咬牙苦苦支撑,不敢稍慢一步。 青虚道长看这情况连忙传音前头:“沈施主,依贫道之见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较好,况且日已近午,也该让大家喝点水及吃点干粮。” 沈鹰见附近有一座密林,便吩咐群豪入林休息。吃过干粮,武功较差的人便各自找个地方调息练功,藉以恢复精神及体力。 休息了一个时辰,又再前进。这次沈鹰再把速度减低,到了掌灯时分才停在一座树林中过夜。 沈鹰与各派要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易容走官道,便又派了顾思南带着人于明早到附近买马匹。 次日弄好了一切经已近午,沈鹰带着群豪步向官道,顾思南已买了几十匹马候在那里,于是行程速度便快了起来,一路西行都平安无事。 顾思南沿途打探卢文章的消息毫没收获,料必非走这条路。到了三门峡,沈鹰便决定暂时留了下来,等待管一见等人到后才再前进。 他们包下了一家最大的客找,又派了人出去打探管一见等人的消息。 x       x       x 管一见等人出了城之后便一路疾驰,由于队中武功低的人比较多,所以行程较沈鹰等人略慢。 走了两天,各人已十分疲倦,天一入黑便歇在一座树林里。 睡至半夜,管一见突然被一阵“毕毕剥剥”的声音惊醒,睁眼一望,只见四周一片通红,树林竟然着起火来,而且火势十分猛烈,管一见长啸一声,唤醒众人。 群豪醒来一见这种情况都是大吃一惊,连忙夺路而跑。 出了树林,管一见点算一下人数,虽然各人俱十分狼狈,所幸人数不缺。 穆一程问道:“可是有人不小心失了火?” 众人都摇头不语,穆一程怒道:“难道这火是天上飞下来的?”语音未落,天上突然亮起一道光芒,群豪不禁举头望去,原来恰好有一道流星横空飞过,曳起一道亮光。 群豪不由想起流星神教,刹那之间都是心头一沉,更加说不出话来。 穆一程脸色一变,颤声道:“莫非是有人偷偷来此放火?” 管一见接道:“正是如此,刚才管某似乎嗅到一股硫磺的味儿,一定是被人暗中放了火。” 群豪脸色更是一变,有人颤声问道:“假如有人来此放火,怎地咱们没人听见声音,难道……难道那些人真的如此神乎其技?” 众人都知道他话中的那些人是指谁,都不由打了个冷颤,饶是人多胆壮也有人惊呼出口,可以想见当年流星神教的确有令人谈虎色变之能。 管一见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大家由现在开始一切均要小心,今后歇息时也要派人防守,其他的倒不必过虑。当年的流星及其心腹均已被杀,管某就不信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余孽还可以兴风作浪?” 百侣大师也忙道:“管施主说得不错,施主们无须担忧,总之日后一切行动小心便是。” 看看玉兔已逐渐西沉,树林之火还未有歇止之势,易寒光道:“咱把附近的树木砍掉吧,反正又睡不着,天又未亮。” 群豪轰声应好,刹那之间一齐动手,把火场附近的树木砍掉拉开,虽说群豪人人均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但弄好这一切,天色经已大亮。 管一见便吩咐各人上路,他率着端木盛先行,由少林寺的百侣及百德两位殿后,崆峒派的无音长老,易寒光、穆一程、梁雪、潘志海及各人之手下走在中间,望西而行。 经过这件事之后,大家行动十分小心,一连三天都十分平安顺利,群豪悬起的心才逐渐放下。 这天晚上轮到潘志海及穆一程和其门人当值,月亮被乌云遮住,大地一片昏暗,夏虫啾啾而鸣,夜风轻拂,群豪日间赶路,此刻处于这种环境之下都纷纷坠入梦乡。 穆一程道:“潘大侠,咱今夜可得小心一点,否则出了事咱面上都不好看。” “这个自然,穆大侠,咱分开防守,你们看守东边,咱守西边吧。” “也好。”穆一程带着两个弟子离开,这一夜大家都不敢合一会眼,到天亮果然平安无事,穆一程松了一口气,便发啸叫醒群豪。 群豪到河边濯手洗脸完毕便依次上路,到了晌午,太阳越来越烈,易寒光见门下弟子均已有疲色,便叫各人就地休息吃干粮。 管一见无可奈何也只好大声传令暂停前进。 吃了一忽,突听见一声惨呼传来,这道惨呼一起,又随即接二连三地传来一阵“哦哦”的叫喊声,管一见及端木盛以及百侣大师连忙放下手上干粮奔前探视。 迎面奔来易寒光,只见他脸色铁青地喊道:“干粮中有毒,你们谁人有解毒药物?” 百侣一惊,忙问:“易门主,哪位施主中了毒?” 易寒光道:“正是敝门的弟子。” 管一见连忙吸气飞前:“咱们快去瞧瞧。” 前面围了一堆人,管一见排众而入,只见地上躺着几个青剑门的弟子,都是身子蜷曲,脸呈黑气,一动不动,看来经已没救,果然一探之下已无气息。 管一见脸色一沉,喃喃地道:“好烈的毒药。”语音未落,梁雪气急败坏地自后赶了上来,叫道:“管神捕,敝派也有三个弟子中毒身亡,请神捕查查原因。” 管一见脸色一变,忙喝道:“诸位请检查一下干粮,”稍顿又传音道:“最好把干粮丢掉。” 群豪此刻都已被吓破了胆,听了此话如奉纶音,忙把干粮掏了出来。 只听潘志海叫道:“潘某的烧饼也让人下了毒。”连忙把烧饼抛在地上。 那几个烧饼在阳光下泛着蓝光,群豪看了都是背后冒着冷气,暗呼好险。 突听潘志海又叫道:“我手上也中了毒。”左手骈指点住了手臂上的穴道暂且止住毒气,趺地坐下,运起功来。 百侣大师双眉一皱,一掌附在潘志海后背,低声道:“潘施主快把手指割破一个缺口,把毒液迫出来,待贫僧助你一臂之力。” 潘志海脸色惨白,连忙抽出风车刀在左手的中指割破,随即引气把百侣传来的内功纳入丹田,然后再把真气沿少阳经运行冲向手臂。 “嗤”地一声,右手中指一动,喷出一股黑血,腥臭无比。地上的青草让黑血沾及立即枯黄,群豪看得暗暗咋舌心惊。 黑血足足喷了大半碗才逐渐转红,再一忽,喷出来的经已是鲜红色的血水,百侣才嘘了一口气收掌站起。 潘志海连忙止住了血,起身向百侣道谢。 梁雪沉声道:“这些干粮是昨天上午买来的,昨日中午及晚上吃后并无事,到了现在才出现这种情况,证明这些干粮买来时是无毒的。”稍顿,凌厉如刀的目光自各人脸上扫过:“也证明这些干粮是昨夜让人下毒的。” 百德接口道:“梁施主之话虽然有理,只是咱如今晚上都有人防守,似乎不大可能……” 易寒光寒着脸道:“这可要问一问穆大侠了。”目光随即望向穆一程。 穆一程被各人的目光在身上扫射,颇觉不是滋味,怒道:“易门主这话是何用意?” 易寒光冷笑一声道:“昨夜是穆大侠守夜的,且问这些干粮是怎样让人下了毒的?” “穆某如何得知?”穆一程大怒:“况且守夜的也不止我黄山派,难道易门主认为穆一程有嫌疑么?” 梁雪接道:“潘大侠刚才的情况大家都看见了,他也是被害人之一,咱当然要问你了。” “笑话,”穆一程冷哼一声:“梁长老是认为穆某暗中下毒的了?哼哼,这种话可不得乱说,你们有证据证明穆某下毒的么?” 易寒光声音更为阴沉:“你既然负责守夜,出了事故不问你问谁?” “毒又不是穆某下的,你问穆某,穆某又该问谁?” 梁雪扬声道:“要想证明穆大侠是否清白,这也不是件难事。” “如何个证明法?”穆一程急问。 “只要你让咱搜查一下,看看身上有没有毒药,便能有所证明。” 穆一程气得身子发抖:“放屁,穆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要搜身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事。” 易寒光冷笑道:“穆大侠若非作贼心虚又何须害怕?” 穆一程“飕”地一声把剑抽了出来:“你们不把黄山派及穆某看在眼内,穆某也没把你们当作是个人。要搜身也不难,先问问穆某手中的剑肯是不肯。” 易寒光也把长剑“铮”地抽了出来,阴阴地道:“这样也好,易某早就有心要领教一下黄山派的剑法了。” 管一见连忙踏前几步,横在穆一程及易寒光中间,道:“两位要比试印证剑法,管某是不敢阻挡,不过这个时刻绝非意气用事之机,两位且听管某一句话如何?” 易寒光脸色稍霁,略退半步,道:“大人有话请说。” “易门主既然怀疑毒是穆大侠下的,不知有否想及一个问题?”管一见侃侃而谈:“潘大侠怀中的干粮也让人下了毒,而他昨夜也是当值,当然不曾入睡,那么穆大侠又怎能够在潘大侠毫没发觉之下把毒药下在潘大侠怀中的干粮上?” 潘志海接口道:“大人说得有理,潘某武功虽然不济,但要说在戒备中让人下了毒而毫无所觉说什么也使人难以入信,所以潘某认为这些干粮可能在买来的时候已经有了问题。” “什么问题?”梁雪插腔道:“有问题为何昨日吃了又没事?” “有些毒药需要某些东西作为药引的,这个谅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潘志海的目光突然暴缩,“有关流星神教下毒之技相信诸位亦尚印象犹新。” 群豪听见他提及流星神教,心头又再一沉,梁雪想了一下,深觉有理,忙向穆一程道歉,易寒光也只好收剑道:“易某因门下弟子惨死,心情激动,一时未能分清是非,请穆大侠原谅。” 穆一程冷哼一声也把长剑收起。 管一见更是心情沉重,便吩咐各人准备上路。众人心头上都有阴影,行动间都不由自主地谨慎及缓慢起来。 晚上众人不敢再在树林中度宿,便歇在草地上。 管一见惟恐有人夜袭,吩咐手下生起几堆篝火。 今夜当值的是易寒光及梁雪,子时过后,夜风突烈,风吹草动,簌簌乱响,篝火忽明忽暗,益添几分恐怖的气氛。 易寒光双眼在四周扫射,不敢怠慢,今早他斥责穆一程,今夜假如自己也有了疏忽,难免会落人话柄,是故他不停走动巡逻。 寅时后风更烈,四周都是一片似波涛般的沙沙声,声音之中似夹杂着另一个声音,易寒光心头一震,凝神一听,又听不到什么,他暗怪自己疑神疑鬼。 过了两盏茶工夫,夜风中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尖锐的声音,易寒光听了一忽,断定是竹哨声,心头十分诧异,连忙叫醒管一见:“神捕,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管一见凝神听了一会,叫声不好,身子自地上蹿了起来,随即大喝道:“快起来!” 群豪让这道声音惊醒,都是敏捷地站立起来,穆一程问道:“什么事?” 夹杂在夜风中的那道异声突然清晰及快速起来,而且越来越近,竹哨声也越来越清晰。 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潘志海叫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刹那之间只见四周布满了昂首吐信,大小不一的毒蛇,一条蛇儿在群豪眼中根本不是什么一回事,可是千千万万的毒蛇急速地向火堆移动蹿前,那种气势实在令人毛发直竖。 一片惊呼声中,群豪纷纷抽出兵器砍向地上的毒蛇,管一见急道:“快跑。”身子随即如大鹏般飞起,凌空一个转身,向竹哨声的来源射去。 一射三丈,气尽力弱,双脚落地,旁边立即有几条毒蛇蹿起,向他飞去。 管一见暴喝一声,双掌运劲一扫,“呼呼”连声把飞来的毒蛇扫落尘埃,同时身子再度向前飞去。 那些毒蛇十分凶狠机灵,不时自地上蹿起袭击群豪,崆峒的无音长老左袖一扫一按,把蹿起的毒蛇击飞,右袖一挥,“嗤”地一声,把一条大蝮蛇截成两段。 百侣赞道:“无音施主的铁板袖又精进了不少啦,贫僧的武艺则荒废了。” 无音长老是个哑巴,但听觉依然十分灵敏,闻言回首向百侣微微一笑。 百侣不欲多杀生,双掌连挥,扫开缠身的蛇儿,双脚连点向前掠去。 无音眼中不禁露出一丝赞许的神采。 群豪中则有很多人没有他们如此高深的武功,顾得前面,又露出背后的空门,不少人被毒蛇噬中,惨呼声四起。 穆一程、梁雪及易寒光因为要照顾门下弟子,故此身入重围,来往冲杀,三柄长剑连挥,斩杀了不少蛇儿,无音长老飞出蛇阵,一见此情况又再飞身入阵,掩护武功较低的人撤退。 管一见仿似麻鹰展翅,急向竹哨之声驰去。竹哨声时断时续,似有似无,当声音出现时,地上的蛇儿行动便急速起来。 管一见心想只要制服了吹竹哨的人,蛇阵便能不战自溃,因此他几个起落已掠前十多丈,眼见竹哨声乃传自一座小树林。他艺高胆大,穿林而入,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真气。 管一见一入树林,竹哨声突然消失,他心头一震,心知自己的行动已落入对方眼中,行动更加小心。 那座小树林看似不大,入林之后才觉得树木长得十分茂密,而且深不可测,要找出对方藏身之所,绝不容易。 管一见凝神静听了一会,此间除了风吹树叶之声外,别无其他音响,他猛地发出一道长啸,啸声远远传了出去,附近的树叶更是被震得簌簌乱响。 啸声刚止,灰影连闪,百侣及百德两位飞身入来:“管施主无恙吧?” 管一见忙道:“管某刚才听见竹哨声发自此林,请两位大师助管某一臂之力,把那弄竹哨的人搜出来。” 百德道:“贫僧等悉听神捕吩咐。” 管一见也不客气:“请两位自左右两边前进,管某在中间,自外向里搜查,有事时互相发啸为号。”说罢当先走去。 百侣及百德也连忙行动,百侣把藏在身上的戒刀拿出手上,百德则握着一柄方便铲,两人步步为营向前进。 蛇儿失了竹哨声的指挥,碰着群豪的砍杀,便纷纷游退,这一退又是另一番景象,像潮水退却般,向四处散去,鳞片刮草的声音听得群豪毛管直竖。 群蛇争先恐后而行,阵势大乱,大蛇压着小蛇而行,不时见群蛇互噬的情景。 穆一程看得哈哈大笑,梁雪问道:“神捕及两位大师呢?” 无音指一指远处的树林,梁雪随他的手指望去,不觉皱眉道:“树木如此茂密,光线必定十分暗淡,万一林中另有埋伏,神捕等人可就危险。” 无音颔首,随即弯腰在火堆上抽出一根干柴,长袖一挥,身子如行云流水般射去。 穆一程依样划葫芦抽出一根干柴,喝道:“大伙儿冲过去看看。” 群豪轰应一声,一齐向树林奔去。 管一见及百侣百德两位大师,睁着夜眼,注视着周围的变化。 走了半里,管一见忽觉脚下一空,地上竟然陷了下去,这一惊非同小可。刹那,身子已坠入一个深洞,四周黑黢黢,看不见事物。 幸而管一见经历过无数风浪,急切之间,右手搭落腰上,随即向横一挥,一连串的金属响动声响起,原来是他的缠腰金链出手。金链触及实物,他知道洞壁就在附近,连忙凌空悬住。 这些事说来虽慢,事实上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到这时,管一见才略略松了一口气,随即发啸示警。 百侣及百德听见管一见的啸声,连忙循声寻至,百德沉声问道:“管施主在何方?” 管一见听得声响连忙应声道:“两位小心,管某陷在一个地穴中,请亮起火折子。” 百德及百侣吃了一惊,连忙剔亮火折子,并且拾了一根枯枝点燃了起来。 目光一落,果见前头半丈之处,有个方可及丈的地洞,百侣持着枯枝走前望下,只见管一见附在洞壁上,下面竟然深不见底。 管一见忙叫道:“请大师把火枝抛下来。” 百侣应了一声,随即把火枝抛下,洞中无风,火光未熄,落在洞底,洞中光线顿时一亮,只见管一见脚下半丈处布满尖锐锋利的刺刀,他不由暗呼一声好险。 目光一落,只见一把刺刀上串着一张白纸,上面也似乎写着字。 管一见手一松,身子坠下,双脚奇准地落在刀隙间,他弯腰拾起白纸,随又以爪功攀上洞顶。洞深三丈,饶得管一见内力深厚,上了洞让夜风一吹,才知道后背汗衣竟已湿透。 “管施主,那张白纸写些什么?” 管一见把白纸取了出来,三人就着火光一望,不由面面相觑,百德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绝难相信此乃游掌门之所为。” 管一见苦笑道:“管某也不甚相信。”说罢重新把白纸放入怀中。 原来白纸上写着一行字:“欢迎诸位莅临华山!”下面署名是“游魏山”三个大字。 百侣沉吟了一下,涩声道:“多年前贫僧曾见过游掌门的字迹……” 百德截口问道:“师弟,游掌门的字迹,跟这张纸上的笔迹比较如何?” 百侣颤声道:“假如说这张纸上的笔迹是别人模仿游掌门的话,那么那人模仿的伎俩,几乎已可乱真。” 管一见忙道:“噤声,他们来了。” 百侣及百德连忙转头望去,果见穆一程等率众入林,他人未至声已经先至:“神捕,可有什么发觉?” 管一见苦笑一声,把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却故意隐去洞中那封信的事。 梁雪道:“咱们现在人多势众,不如再搜查一下如何?” 管一见颔首:“不过各位行动可要小心一点,既然已发现了一个陷阱,说不定还有第二个或者第三个埋伏。” 群豪散开,两三人组成一队,逐尺推进,真个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幸而一路都没有其他埋伏,但也搜不出什么来。 管一见抬头一望天色,喟然道:“算了吧,咱还是赶去跟沈鹰会合吧。” x       x       x 沈鹰等人在万分焦急中,终于见到管一见率着群豪而来,他见群豪中颇多人神情十分狼狈,人数也不甚整齐,不由吃了一惊,脱口问道:“老管,你们又遇到麻烦?” 管一见叹息道:“一言难尽。此地安全否?” 沈鹰点点头,忙吩咐店小二准备了酒菜,群豪到了此地一颗悬起的心才放松下来。 管一见悄悄把沈鹰拉入房中,轻轻把经过告诉沈鹰,沈鹰心头怦怦乱跳,连忙敲打火石把烟点着,他一口气把一锅烟烧尽,才幽幽地道:“这件事沈某也不相信是华山派所为。” 管一见苦笑道:“管某又何尝相信?问题是谁施的嫁祸之计?” 沈鹰沉声道:“莫非真的是流星神教的佘孽所为?” 管一见打了个冷噤,涩声问道:“连你也相信这个看法?” 沈鹰叹道:“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半夜火烧树林及干粮被人下毒之事?” 管一见不禁默言。 沈鹰又道:“老管,我一直有个看法,这件案子咱们由头到尾根本连一根线索都未抓着,所有行动也似完全在被动中任人牵引,这可跟咱们的作风完全不同。” “但这根本是件无头公案,也只能如此,谁叫你的手下碰见那个姓卢的说书先生,如今你又有什么看法及打算?” 沈鹰叹道:“终不能半途而废,等到了华山之后再说。”稍顿又道:“老管,到了华山派可别先询问游魏山。” “这个管某岂会不懂?咱们明日便起程吧?” 沈鹰又点燃了一锅烟,然后道:“也好,这次一切可得准备充足才行。” 说着郎四来通知吃饭,管一见连吃十多天干粮,更兼一路辛劳,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乱响,闻声连忙推开房门偕沈鹰步出饭厅。 群豪坐满了六张大桌,空出两个位子给他两人,沈鹰忙举杯敬了各人一杯,然后道:“诸位都是熟人,不必客气,请用饭。” 管一见喝道:“请慢,诸位谁身上带有银针,请借管某一用!” 群豪顿时一愕,潘志海道:“潘某身上藏有一根,不知合不合用。” “无妨。”管一见接了过来,随即把银针放入其中一试,银针光洁如昔,连试几道小菜都没有异样,到最后把银针放入汤中后,管一见脸色不由剧变,把银针高高地举起,只见银针通体变得黑暗无光。 群豪一见尽皆哄动,潘志海拍桌道:“快叫店家来,他妈的竟然在汤中放毒,若非神捕谨慎,咱们今日不是要死个干净吗?” 沈鹰也是脸色大变,忙叫郎四把店家请出来,掌柜听见声响,不待招呼已奔了出来:“诸位好汉,有什么吩咐?” 易寒光沉声道:“正想问你,这汤中为何被人下了毒?可是你吩咐厨子做的手脚?” 掌柜脸色如土,连声冤枉,管一见喝道:“把你店中所有的伙计都叫出来。” 掌柜哪敢不从,不一会儿店中总共十七个老幼伙计全都排在群豪面前。 管一见举着手中的银针道:“汤中的毒是谁下的?老实招来老子便饶他一命,否则,哼!”眼中突然迸出两道锋利的神光在各人脸上扫过。 那些伙计逐一低下头,嗫嚅地道:“小的不知道……不,不是小的下的……” “很好,你们既然都没下毒,那么汤中的毒大概是老夫下的?”管一见大怒。 那些店小二连吭也不敢吭一声,身子不断地抖动。 “汤是谁煮的?”管一见突然暴喝一声。 一个肥胖的厨子颤着声道:“是,是小的负责的。” “汤中怎会有毒?” “小的,小的不知道,小的的确没有下毒……” 管一见想了一下,觉得厨子下毒的可能性果然不大,因为六盘汤,只有一盘有毒,假如毒是他下的,那么应该六盘汤中都有毒。 这盘汤是谁端出来的?” 一个店小二身子抖得如同筛米,“是小的……” “厨子既然没有下,这毒该是你下的了?” 那个店小二霍地跪下,叫道:“小的的确没有下过毒,小的是冤枉的。” 沈鹰突然插腔问道:“端汤出来的时候,可有上盖?” “没有……没有上盖。” 管一见望了沈鹰一眼,把声音放软:“你先慢慢地想一想,在你端汤出来时,可曾发觉有什么异样?” 那店小二胆子稍壮,想了一下道:“小的记起了,当时小的好似觉有什么东西飞射入汤中……但,因为很快,以为是自己眼花,所以便没有再检验……” 沈鹰沉声道:“可是真的?” “是,小的就算吃了老虎胆也不敢打诳。” “夏雷,搜搜他们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夏雷应了一声,立即在他们的身上搜查起来,皇甫雪也忙上前协助他。 全店十七个人全没藏有什么可疑的物品,管一见略一沉思,觉得那盘汤可能是被别人抛了毒药下去,便把他们赶开。 沈鹰沉声道:“诸位照吃别怕,以后大家饮食前都要先检验一下。”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不知其味,群豪不禁又想起流星神教的种种传说来。 沈鹰及管一见心情更是沉重,尽管至今尚未有人对他俩发出怨言,不过他们自己却感到金漆招牌随时有被打破的可能。 饭后两人一直关在房中闭门研究,可惜仍一无头绪,只好吩咐各人小心防患。 x       x       x 华山终于在望,群豪心情更形紧张,恨不得飞上华山向游魏山问个清楚。 到了山下,突见一个樵夫背着一捆干柴自山上走了下来,顾思南忙走前向他打探消息。 “这位大哥请了,请问大哥在此谋生已有多久?” “咱世居于此,你是何人?” “咱是公差,请问大哥最近可曾见到一群青年人来此山中?” 樵夫问道:“可是全都是穿着疾衣劲服,手执刀剑的青年人?” “正是,大哥曾经目睹?”顾思南大喜。 “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公差大哥,他们是些什么人,莫非是汪洋大盗?” “这个你且莫管,他们自哪条路上山的?” “那天咱正在下棋台砍柴,突然见到了二三十个持刀仗剑的青年蜂拥上山,听他们说好像要比什么剑法,咱忙着砍柴也没理会他们,后来便自个下山了。” 顾思南忙把他带至沈鹰及管一见面前,并把刚才的话转述了一次。 管一见问道:“下棋台在哪里?” 樵夫回身一指:“呶,便是那座山峰了,它是靠于东峰的一个山脉。” 沈鹰也问道:“后来他们去了哪里,你又可曾知道?” 樵夫抓腮道:“他们向西去,好像听说要去西安。” “你亲眼见他们离开?这跟你上次在山上见着时又相差几天?” “三天。咱卖了柴之后,又再上山,刚走了一半,便见他们匆匆下山,咱觉得奇怪,便站在山上的一块岩石上眺望,见他们向西而去。” “那你又怎会知道他们是去西安?” “是前天一个书生告诉咱的。” 顾思南急问道:“他长得怎样?” “嗯,一副病容,好像快死了般,穿一套发白的青布长衫……”樵夫想了一下又道:“对啦,他还拿着一根拐杖。” 顾思南回头道:“那人看来便是卢文章了。”又问道:“那个书生为何会告诉你这件事?” “前天咱刚要上山,便见那个书生自山上下来,他说假如有个姓顾的壮士来找他,便叫咱告诉顾壮士说他要去西安找他侄儿。”樵夫问道:“这位公差大哥莫非便是顾壮士?” 顾思南点头道:“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你其他什么?” 樵夫摇摇头:“他只说他姓卢便走了,咱也是给他弄得一塌糊涂。” 此刻群豪全都围了上来听樵夫说话,穆一程接道:“咱快去西安看看,也许那些失踪的人都在西安?” “且慢,”沈鹰道:“有了个目的地咱便不怕会找不到人,问题是卢文章从何知道他侄儿是去西安?这问题一定得先弄清楚?” 管一见接口道:“对,咱若不弄个清楚,岂非成了瞎子只能跟在人家背后走?” 穆一程道:“那么咱是要上玉女峰华山派总坛,还是上下棋台?” 易寒光道:“当然先上下棋台啦。” 沈鹰对樵夫道:“请你替咱带路,小顾,拿一块银子赏给他。” 顾思南立即摸了一块碎银给樵夫,那樵夫满怀高兴,立即洒开大步而行,群豪连忙跟在他的背后上山。 管一见传音道:“老沈,你看这个樵夫,可有嫌疑?” “等下找个机会试一试他。” 那樵夫对小路了如指掌,加上正在盛年,气力充沛,行动十分利落,也许走惯山路的原因,自山下走上半山,尽管路途非常险峻,仍然健步如飞。 东峰又名朝阳峰及白云峰,这是因为日从东出,自山顶的老君殿望着日出是一胜景,故名之。又因东峰多云,故又名白云峰。下棋台是在朝阳峰东南的一个孤峰,传说前朝太祖皇帝曾与隐士陈搏老祖在此弈棋,因此故而为名。 下棋台虽然不大,但异常陡直,顾思南抬头望了一下,心中不禁泛起一个疑问:“卢文章能爬得上去么?”心念未已,突听樵夫道:“咱那天便是在此碰见那些人的。” 沈鹰抬头一望,只见头上一片白云,随风飘荡,形象变化万千,峰顶尚隐在云海中:“你又是在何处遇见那个姓卢的书生?” 樵夫应道:“那是在下面,刚才咱忘了告诉你们。” “老夫上峰顶看看,你带他们下去那个地方。”沈鹰说罢身子便向上蹿了上去,云飞烟轻功也不逊色,紧跟在他背后。 越往上冲,越觉得气温寒凉,不一忽已穿入云海,但见四周一片白蒙蒙,连景物也十分模糊,沈鹰忙喝道:“烟儿小心落脚处。” 云飞烟应了一声,不敢再行分神,生怕一个踏空,摔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山风渐烈,白云飘荡,逐渐被风吹去。到得峰顶,视野反而较清,峰顶平坦仿如一个台子,中间建了一个亭子,几十人立足于此尚有空间可作比剑。 云飞烟轻声道:“叔叔,他们如何会来此比剑?” “这个叔叔又非神仙,如何能知道,咦,你看这柱子。”沈鹰手指指向小亭的一根柱子道。 “这好像是被刀剑砍过的痕迹。” “咦,那些什么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比剑,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可得粉身碎骨。” 两人在峰顶仔细瞧了一会,不再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正想下山,略一定神,才发现云雾早已尽散,天地一片清朗。 沈鹰极目望去,只见近山青翠,远山苍茫,重重叠叠似没尽境,心胸为之一畅,不由叹道:“老夫终年营营役役,未曾来此游玩,实在是绝大的可惜。” 云飞烟笑道:“如今不是来了么?” “可惜不能尽兴。”沈鹰道:“烟儿,咱下去吧,免得他们久候。” 俗语云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下山时更加小心,速度也放慢了,到达下面,只见管一见指着一块大石道:“老沈你看看这些字。” 沈鹰沿他的手臂望去,只见石上被人刻着几个字:“侄儿跟徐云岳等去西安。”下面又写了“卢学文”三个字。沈鹰脱口问道:“徐云岳是谁?” 百侣大师咳了一声道:“这是敝寺的一个俗家弟子。” 沈鹰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忙问道:“老管,这卢学文留字有何作用?难道他知道他叔叔一定会来此找他?” 管一见双目自石上扫过:“但看这些字迹倒不是新近才刻上去的,也许是他胡乱刻的,不过凑巧真的让他叔叔看着。” “他们去西安做什么?”沈鹰又问了一句。 管一见道:“你且看看后面另一块也刻有字在上面。” 沈鹰走前了几步,果然见另一块石上刻了一行字:“秦陵每年开启两次,九月十三日及五月十三日。” “这是什么意思?”沈鹰讶然道:“他们难道想去盗陵?” 管一见叹息道:“看来只有去西安秦陵找寻答案了。” “不过,咱既然已来到此,不如折向南行到玉女峰一探游魏山如何?” “管某正有此意。” 樵夫仍在前头带路,日头却已逐渐西沉。 天色越来越暗,山上宿鸟啾啾乱叫,暮色苍茫,西日只余一抹余晖,山中日落气温骤然下降。 到了“二仙龛”,大地一片黝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夜风在山峰间回荡,呼呼的声音颇为慑人心魄。 沈鹰连忙吩咐大家停在附近休息,唯恐遭人夜袭,管一见吩咐手下生了几堆篝火。群豪围在火堆旁取出干粮进食。山上泉水既多又清澈,倒不乏食水。 管一见更叫端木盛为他煮了一壶茶,他与沈鹰坐在一旁研究那些失踪者去西安秦陵的原因。 夜风吹得山上的松树簌簌乱响,如波似涛,管一见及沈鹰心潮亦起伏不定。最令他俩感到气馁的是这件案子至今仍毫没寸进,不但如此,而且连些线索也没有。 西出潼关上华山以及西安秦陵都不是他们查出来的,而是靠一个说书先生提供,这件事使他俩大感脸上无光。 沉默了半晌,管一见喟然道:“老沈,说句泄气的话,咱们这次好似牛一般任人牵引,这件案子假如能够水落石出,管某也不好意思向人索求酬金。” 沈鹰目光突然变得无比的深邃:“金钱是小事,假如让人砸破招牌,咱脸上都不好看。” 管一见也不无感触地道:“正是,何况武林中各大门派的首脑都在此,事后传到江湖上去,只怕以后咱们再也没有生意了。” 两人又再沉默,一个轻啜香茶,一个吞云吐雾。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夜风越来越烈,群豪绝大部分都已入睡,他两人仍毫无倦意。 篝火逐渐暗淡,皇甫雪躺在一块大石上仰首望天,初夏的夜空,满天星星,眉月却颇暗淡,他伸了一下懒腰自石上跳了下来,来到附近拾了几根枯枝准备添火。 就在此刻,他耳中倏地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声音来得极其迅速,仿似万马奔腾,他不由地一怔。 刹那只听沈鹰大喝一声:“小心!有人自山上推石下来!” 皇甫雪立即蹿上一块大石,仰首望去,果见山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般泻下,石块碰着山岩弹起老高,然后又再向下坠去。 沙石蔽空,大地更加黝暗,群豪很多都已醒来,纷纷走避,有几个走不及的被大石击中立即发出惨呼声。 皇甫雪心神略定,一块大石突然向他头顶压下来,他连忙一闪,另一块较小的石头又再飞至,他手掌一沉按在那块石头上,身子借势蹿飞。 侧头一望,只见两条青影如飞似射般向山上掠去,这两人不断跃跳闪避飞下来的石块,但速度仍然极快。那不是管一见及沈鹰又是谁? 皇甫雪心头一动也向上掠去,身边劲风直吹,两条灰影在他两旁掠过,正是百侣及百德大师。 “二仙龛”啸声及叫喝声四起,情况异常混乱,武功较高的都冒死反向山上驰去。 皇甫雪向上驰了小半里,山上的石头陡地停止下泻,沈鹰长啸一声,去势更疾,如鹰击长空,一个起落便是三四丈远。 山风扑脸,阻止不了群豪的去势,上得山头,火把光下竟不见人影,沈鹰喝道:“快搜!”群豪立即散开,四处搜查,可是空山寂寂,竟不见有个人影。 管一见颓然道:“不用再找了,这些石头是被人用机关控制的。”他把火把举高,只见临崖处的几棵大树有九条麻绳及破网迎风飘摇。 沈鹰叹息道:“这人心思果然十分缜密,把石块置在网中,然后用麻绳吊起缚在树干上,只要烧断麻绳,网中的石头便能如雨水般倾泻下去。” 易寒光亦叹道:“难得的是这几棵树不但树干粗壮,而且枝叶茂盛,轻易难以发觉其中是藏有机关。” 郎四及风火轮自前奔了回来报告:“头儿,前面临崖的树全部都被人吊了不少石头。” 管一见怒极反笑:“哼!好缜密的心思,咱们即使不在这里休息,也终难逃这一劫。” 沈鹰道:“此地既然不安全,咱还是连夜赶路吧。”群豪全部同意,管一见首先飞身下山,他对那樵夫道:“你再带路吧,到了玉女峰咱们再给赏钱你。” 樵夫犹疑地道:“但……但现在天还未亮,咱……” 管一见脸色一沉,右手倏地如鬼魅般抓住他的右手,内力随即吐出,樵夫啊地叫了起来,脸色比纸还白,身子抖个不停:“大……大人,你……” 管一见见他体内毫无反应,这才放下了心,柔声道:“我怕你体内支持不住助你一臂之力,别再叫。”随即输出一股柔和的内力,这一趟跟刚才大不相同,那樵夫十分受用,疲劳全失,精神大振,连忙向管一见拜谢。 走了两三里路,天色更暗,料是将近黎明。 管一见忽感眼前一股劲风扑脸而来,他心头一震,立即矮身同时把樵夫推开。 星光下只见一道白光一闪,随即卷向管一见腰际,管一见猝不及防连忙后退一步。 此刻群豪中已有不少武功高强之士看到有人持剑偷袭,那人剑法十分辛辣,一招数变,管一见甫一接战之下竟然连连后退,穆一程大怒,喝道:“待穆某也来领教一下他的剑法!” 管一见忙道:“不必!”他一肚窝囊气已憋了十多天,此刻如果连对方也收拾不下,这张老脸也不知要搁去何方?他连退五步之后,经已站稳脚跟,刹那长剑又直刺而至,管一见五指一挥,一阵铮铮声响,五指弹在剑脊上,剑光登时一敛,管一见左爪沿剑脊下移向对方握剑的手腕抓去。 那人手腕一沉接着一振,剑尖抖起几朵碗口般大小的剑花刺向管一见的面门。 管一见头一侧,左手回收护在胸前,右手化爪为掌印向对方胸膛。 不料那人反应之快大出管一见预料,长剑一偏倏地改刺为削,速度也突然加快,猛削管一见的腰腹。 管一见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回掌弹身跃起,十指如钩向对方抓去。 那人回剑一挥,仿似在身前布下一层严密的剑网。管一见只好凌空打了个跟斗避过,双脚刚沾地,随即把缠在腰上的金链抽了出来。 刹那,突听群豪齐声惊呼:“流星,流星,流星又现了。” 管一见抬头一瞥,果见一颗流星曳着光横空飞过,心头也十分激动,心忖:“此人莫非真的是流星教的余孽?否则怎地这么凑巧?” 忙念未已,只有那人暴喝一声:“杀!”声如霹雳,震得群豪耳鼓嗡嗡作响。 话音刚落,背后突然涌出不少葛衣持剑大汉,向群豪冲杀过去,群豪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声不吭,抽刀还击,刹那杀声及兵器碰撞声,震荡四野。 管一见金链使得如同游龙般灵活,几番穿破对方的剑网,可是那人也不弱,竟多次都能化险为夷,看来管一见要想制服对方绝非三两百招内能够办得到的。 惨叫声此起彼落,群豪大多是一派之精英,半炷香后便控制住战局。 倏地一声长啸越空而来,这啸声尖而不锐,声响而实,群豪一听便知来者的内力已臻化境,啸声越来越近,好似天马行空般。 啸声又倏地停止,一个人喝道:“且停!你们夜闯华山意欲何为?” 彭公志怒道:“华山难道是阁下的私人产业?” “华山虽不是在下的私人产业,但在下所站之地已是禁地。” 彭公志更怒:“就是禁地咱也要闯一闯。” 那人啧啧一阵大笑:“这位朋友胆气果然豪壮,不过本座让你们从容来去,岂尚有脸偷生?” 穆一程道:“阁下口气颇大,但行径却令人不敢恭维。” 易寒光阴阴地道:“他行径若光明磊落,那么天下尚有小人乎?” 潘志海接口道:“别再跟他磨叨,大伙儿一齐冲杀过去为死去的朋友报仇。” 那人冷笑之声又起:“他们之死是应该的,你们擅闯禁地却是不该。” 群豪都是大怒,霎时间骂声四起。 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声,沈鹰忙道:“强援已至,咱们先下手为强。”身子如麻鹰般飞起,烟杆望那人戳去。 那人口气极大:“米粒之珠也放光芒。”长剑一圈,登时把沈鹰的攻势破了。 沈鹰吃了一惊,料不到对方的剑法如斯精妙,说时迟那时快,小腹突感有道劲风袭到,急骤间连忙侧身闪避,同时烟杆再度挥起,这次改以烟锅敲向对方肩膊。 那人咦了一声,沉腰卸肩,长剑斜指,在黑暗之中竟然仍能够认穴,剑尖点向沈鹰肩下的“云门穴”。 沈鹰冷笑一声:“这也不算奇绝。”左手抬高,合指一扣“铮”地一声把剑弹开,右手烟杆一沉改敲为打。他立时显露颜色,烟锅以点穴橛的招数使出,招招不离对方的大穴。 那人长剑一圈,向沈鹰的烟杆击去,沈鹰不想变招,冷不防,丹田又感有一股劲风袭到,他大吃一惊,未及多思连忙飞身后退。 脚跟刚站稳,那人的一口长剑又再迫至,他心中十分诧异,猜想不出,为何下腹屡被人暗袭又不见对方出手,难道流星教的余孽都有一身匪夷所思的功夫? 心中暗暗警惕,还不敢再冒进,烟杆回收防身,打定先守后攻的主意。 那人却一鼓作气,连攻三十招,却被沈鹰沉着地接住。 黑暗中各人但凭听觉应战,武功稍低的便屡遭险境了,幸而黎明前的黑暗很快便消失了,天际现出了一丝曙光,场中的现象也逐渐清晰。 蓦地听见百侣一声大喝:“诸位施主暂停,且听贫僧几句话。” 群豪把攻势逐渐放缓,百侣合十问道:“阿弥陀佛,这位莫非便是游施主游掌门?” 他问的正是与沈鹰斗剑的那人,沈鹰大吃一惊,连忙后退一大步。 那人一捋颔下短须,傲然道:“你们既然知道本座之名号,还不跟本座回去领罚?” 百侣叹息说道:“掌门认不出贫僧来了?” 游魏山定睛一望,惊呼道:“你不是百侣大师么?” “正是,咱这次真的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了。” 这几句话使群豪大有哭笑不得之慨,连忙住手围了上来。沈鹰暗叫一声难怪,原来游魏山右手使剑,左手却能以指代剑同时使出配合长剑攻势,故有天地剑之称。 游魏山目光在场上一扫,见门下弟子死伤甚众,脸色不由一变,厉声问道:“请问大师率众闯入华山禁地意欲何为?” “游施主,这只是一场误会,请听贫僧……” 游魏山一声长笑打断百侣的话,厉声喝道:“好哇,原来少林伙同八大门派率众上山,伤我子弟,今日若不给游某一个公道,华山派跟你们绝不肯罢休。” 华山派弟子也是人人愤慨,目中似欲喷出火来。 沈鹰干咳一声道:“游掌门,在下沈鹰……”他见游魏山并没有理会他,只得再说下去,“嗯,沈某希望掌门能心平气和听在下解释。” “要游某心平气和?笑话!” 沈鹰沉声道:“掌门人听与不听,沈某无权干涉,不过这席话沈某总该说个清楚。” 刚才跟管一见厮打的那人,姓霍名作民,是游魏山的师弟,他轻咳一声,道:“师兄,请听听他们怎样说,咱再跟他们算账不迟。” 游魏山仍愤愤不平地道:“姓沈的你有话快说。” 沈鹰沉着气仔细把各派有不少弟子失踪,以及如何找上华山,半路又层遭人暗算,又如何怀疑华山弟子是流星神教的余孽,以至生了误会而打了起来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这一席话听得游魏山目瞪口呆,百侣见他仍有不甚相信之色,忙道:“沈施主之话句句属实,这个贫僧可以担保,在场的又多是各派之精英,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绝不会打诳欺骗掌门你的。” 霍作民喃喃地道:“刚才霍某听见各位呼叫流星,还以为你们是流星教的余孽哩。这倒怪霍某没有先问清楚便动手。” 群豪都报以一声苦笑。 游魏山道:“难道敝派便这样罢手不成?” 管一见忍不住道:“咱们虽然鲁莽没先派人上门拜山,但其错也不全在我。” 游魏山冷笑道:“照管大人之说,敝派的弟子都是该死的了?” “他们该不该死是另外一回事,总之现在都已不能复活,掌门难道要替他们报仇吗?” 管一见大声道:“贵派亦杀了咱的人,难道这些人也都该死?” “他们擅自闯入禁地是死有余辜。” “华山的禁地是谁封的,是圣上封的否?假如人人跟你们华山一样,天下尚有皇土乎?” 游魏山一怔,半晌才道:“华山素来不怕官府,管大人不必用王法来压咱。” 百侣大师见他俩越说越僵,忙道:“两位施主勿再相争,死者已矣,如今不如先让他们入主为安吧。” 竹剑先生接口道:“请问游掌门,贵派是否也有弟子失踪?” 游魏山冷哼一声:“敝派弟子素来遵守条约,二十年来未遣弟子下山,他们又岂会失踪。” 竹剑先生脸色一变,不过他的涵养颇好,也没反唇相讥,其他几派的要人可都心中大不舒服,游魏山那句话无形中把在场的人都得罪了。 沈鹰忖道:“素闻华山掌门心胸狭窄,传闻果然没有失实。”当下道:“这件事的是非且不要再争论,咱们来此也只是欲问掌门人一件事而已,如此掌门既然否认有弟子失踪,那么咱们也就准备告辞了,异日路过再行上山拜访。” 百德大师也忙道:“沈施主说得有理,贫僧等告辞了。” 霍作民突然道:“诸位可知秦陵里有何秘密么?” 沈鹰心头一动,忙问道:“正想请问霍大侠。” “霍某也只是道听途说知道一点而已,”霍作民道:“听说,秦陵之内藏有一些与武人有关的东西。” 彭公志脱口问道:“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些练功秘籍以及增加功力的药物吧。” 沈鹰沉吟了一下,问道:“既然霍大侠听到这个传说,为何又不去走一趟?” 霍作民哈哈一笑:“沈大人也相信这个传说?” “这些东西可是武林中人个个听之怦然心动,欲据为己有的东西,即使是不大相信也会冒险而去。”沈鹰道:“听了传说反而不去的反而较少。” 霍作民叹息道:“霍某也想去,可是秦陵可有不少座,而且入口隐蔽,要想进去谈何容易。” 潘志海道:“咱现在便去吧,假如真的找到什么珍贵东西便平分秋色吧。” 易寒光道:“这话有理,况且,咱们尚要去找寻那些已失踪了的弟子,西安这一行是绝不能少的了。” 穆一程道:“假如是秦陵,坐落应该是在咸阳才对,怎会在西安?” 易寒光一怔,随即道:“管他在什么地方,咱先到西安,要是找不到,那么便再去咸阳,反正又离不了多远。” 游魏山也听得怦然心动,心想假如传说属实,华山没份岂非要吃亏?当下道:“二弟你跟他们去一趟,刚才误会的事以后再讨论。”随即又派了几个心爱的弟子给霍作民。 管一见看得暗暗冷笑,也不说破。 第三章 流星神教 离了华山,一路都十分平坦,马行甚速,不一日已到了西安。 群豪包下了一间客栈,各派随即派人出去打探,打探了半天都没有一丝消息,晚饭时,群豪都纷纷议论起来,却说不出一个结果来。 问了不少人也都不知道秦陵在何处,这一夜众人都在失望中回房。 沈鹰把顾思南叫到房中:“头儿有事要我去办?” “咱们这群人中只有你见过那个卢文章,你明早出去打探一下。嗯,首先调查那些小客栈,以他的财力住的地方绝不会是高尚的客栈。” “属下遵命。” 沈鹰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点燃了旱烟,“滋巴滋巴”地抽吸起来,他缓缓地喷了一口烟,目光投在横梁上,徐徐地道:“小顾,那个说书先生的话你说可信么?” 顾思南一怔,轻声问道:“头儿怀疑他什么?” “这人的出现以及几次的行踪都十分凑巧。”沈鹰目光突盛:“咱正在不知如何下手时,刚巧你碰到他,接着又是他把咱引向华山,到了华山又把咱引到这里来,咱的行动好似一直受他指挥,而这人至今却未再露面,你说奇怪不奇怪?” 顾思南沉思了一下:“假如说他是个心怀叵测的人,则属下难以入信。” 沈鹰双目一睁:“因何你会有这种想法?” “他只是一个说书先生,不会跟八大门派结怨,应该不会有不利咱们的居心,若说他欲把咱一网打尽,但他绝没疑问是个无拳无勇的人,以这种人难道会有雄霸武林之心?这似乎没有可能。” “他没有武功你能作实?需知武功到了化境,反会反璞归真,一般人不易觉察的。” “属下自信没有看错,而且他身上有病。” “他患了什么病?” “这个属下倒不知道,但却肯定他五内必然有问题。” 沈鹰又喷了一口烟,这才把烟灰敲掉:“如此老夫便更有摸不着头脑之感了。”他懊丧地一拳击在几上,“老夫破案千万,想不到让这件案子难倒,假如西安及咸阳找不到什么线索回来,又要把人马拉回郑州,老夫的脸也不知要搁去哪里?” 顾思南跟他这些年来,从未见过他如此灰心懊丧的,反而安慰他道:“头儿不要灰心,你不是常常对属下说越是在僵局中越是要镇定么?嗯,还有,坚持到最后一刻,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 沈鹰挥挥手:“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顾思南离开后,他并没有休息,呆想了一阵,便推开门走到庭院中踱步,直至外面传来三更的梆子声,他才回房上床。 管一见的心情跟他也差不多,甚至更坏。 玉兔终于西沉,太阳又再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连日来的疲劳使群豪都比平日较迟才醒来,盥洗完毕便纷纷走出大堂准备吃早点。 沈鹰睡了半夜精神并没有因此较好,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出来跟众人见面。 这家客栈颇大,整座楼宇的建筑形式好似一个口字。正面是吃饭的地方,穿过大厅是个颇为广阔的庭院,庭院的两侧及后进各有一栋小楼,上下均有不少房间,故此群豪住得并不挤迫。 潘志海坐在易寒光旁边,转头四望,却不见两个师侄出来,嘀咕一声:“哼,这两个小子睡得比猪还死。易门主你们先用吧,待潘某去叫醒他俩。” 易寒光冷哼一声:“咱何尝不是少了三个弟子未来,谭胜,你去叫他们赶快点,哼,这样成何体统?” 他的大弟子谭胜应了一声连忙奔入内进,不一会儿只见潘志海脸色青白地飞奔回来,口中大喊道:“不好啦,流星教真的死灰复燃了。” 彭志海叫道:“你嚷些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志海喘了一口气,这才道:“潘某的一个师侄让人杀了。” 彭公志道:“混账,你师侄被人杀与流星教有什么关系,说得没头没脑的。” 潘志海气急败坏,也没有发怒,只道:“谁说没关系,人正是被流星教的人杀死的。” 话音刚落,谭胜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师父,师父不好啦,三个师弟让流星教杀死了。” 易寒光像被人抽了一鞭似的跳了起来,叫道:“快带为师去看看。” 沈鹰比他更快,身子立即在椅子上蹿起,飞向内进:“他们住在哪里?” 潘志海叫道:“舍师侄住在左首二楼最后的那一个房间。” 沈鹰足尖一点,身子如麻鹰般冲天飞起,凌空一折腰射入二楼走廊上,接着又再掠前,随即一手把最后那间房门击开。 房中安了两张床,床上各躺着一人,一动不动的。沈鹰目光在房中一扫,便蹲前几步,伸手探向一人的鼻端,心头登时一沉,手掌一落抚向胸膛,肌肉沾手竟是一片冰凉,看来死去已有不短的时间。 背后风声连闪,潘志海、穆一程等人也跟在他背后而至。潘志海如同患了口吃症般地道:“神捕,你,你……看看桌子,桌子上有,有字。” 沈鹰立即回身走向桌前,完整无缺的桌面果然被人以指“写”了一行字:“速离此地,若再去找寻秦陵,杀无赦。流星神教。” 沈鹰嘿嘿一阵冷笑,喃喃地道:“好灵通的耳目,竟知道咱们要找寻秦陵。” 潘志海脸色如墙般灰白,颤声问道:“咱,咱现在怎办?还去不去?” 穆一程道:“潘大侠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这句话人人均听得出是穆一程的激将计,但是武林中人偏是最怕这一套。潘志海一拍胸膛道:“笑话,潘某怕……怕什么?” “不怕就好。” 沈鹰道:“咱再去青剑门住的那里看看。”众人立即出房翻身下楼。 易寒光的三个弟子是住在右首那栋小楼的楼下,这三个人死状跟潘志海的两个师侄一模一样,都是让人点中死穴而亡的。 房内桌上也留有同样的字,这时刻群豪心头均有寒意,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想当年集中九大门派的精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刘星杀死,假如流星教的余孽实力不亚于当年,那么以在座各人的实力,便万万不是其对手,况且敌暗我明,流星教报复的手段必定是比前更为凶辣,更加出人意料。” 沈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复,廿多年前那一役,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事后听人述及,此刻想来仍使人心头震荡,难以自禁。 他目光落在桌子上,沉声道:“这一行留字,跟那一行的字迹不一样,证明来者起码超过两个人。” 房内房外挤满了人,却没有人作声,只闻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管一见把被子揭开,床上那人直板板地躺着,证明是在睡觉中让人置于死命。 再揭开另一张被,这人死状有点奇怪,左脚稍微抬高,管一见目光一盛,脱口道:“此人临死之前似乎有所觉,不过来不及行动便被人点中了死穴。” 沈鹰低头沉思不语。 最后那人死得十分安详,他面向里面侧睡。 沈鹰隔了一会才道:“来人身手颇高,潜入房中,床上的人竟没被惊醒。” 管一见叹息道:“假如武功不高,也瞒不过咱的耳目。” 沈鹰回头一望,见群豪脸上都有惊悸之色,忙道:“咱先出去吃早点,吃完后再研究。”又把声浪提高:“此地一切不要移动。郎四你找几个兄弟守在门口。” 到了饭厅,百侣大师问:“阿弥陀佛,昨夜是哪个施主负责守夜的?” 紫翠雀道:“是敝派及华山派。” “施主们都没有听见异响?” 紫翠雀脸上一红:“本座的确未曾听见。” 管一见插口问道:“也没看见有人出入?” 霍作民叹息道:“假如让咱发觉,岂有不示警之理?”彭公志脱口道:“那么来人的武功岂非匪夷所思?难道他们是飞鸟?” 此言一出,群豪脸色又是一变,胆小的人牙齿竟然发出格格的碰撞声。 沈鹰问道:“你们守在哪里?” “都守在客栈外面的四周。” “可有人打瞌睡?” 紫翠雀及霍作民的目光望向手下,有几个把头低下,另有几个则大声应“没有”。 霍作民深觉大失脸子,立即板起脸叱道:“谁叫你们睡的?” 百德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霍施主不可深责他们,事实上咱日夜赶路,到了此地精神一松,也难怪他们抵受不住。” 霍作民脸色这才稍霁:“对不起,这是霍某管教不严之过。” 易寒光冷笑道:“不知道算不算是误会。” 霍作民脸色大为尴尬,紫翠雀忍不住道:“易门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现在正当同舟共济,门主如此冷讽热嘲又不知是何意思?” 青虚道长道:“目前咱们最重要的事是尽速订下应付之策,这首先要各位有同舟共济之心才能克敌。” 百侣大师道:“道兄说得有理,如今强敌环伺,咱更该同心同德,千万不可因小失大。”转头问道:“不知两位神捕有何高见?” 管一见道:“管某先问大家一件事,咱是进还是退?” 紫翠雀忙问道:“进又如何,退又如何?” “进则坚持咱们先前订下的计划,穷追到底,退则大家散掉各自回去,再另日重新组织力量跟流星教一决雌雄。” 彭公志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有进无退。” 梁雪道:“但凭咱们现时的力量要想摧毁流星教,似乎尚嫌力量不足,依梁某之见,不如先回去,然后召开武林大会再订……” 穆一程截口道:“梁长老从何证明咱现时的力量不足以摧毁流星神教?” 梁雪不禁哑然。潘志海道:“但俗语云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谨慎一点,始终没害。” 彭公志道:“放屁!放屁!你们若是怕的话便请回去抱小孩。” 潘志海怒道:“潘某敬你年老辈尊,你别倚老卖老出口不逊!” 竹剑先生忙道:“潘大侠之话未尝无理,不过咱们各在东西,来回费时,等到召开武林大会又要蹉跎时日,而且流星教犹如神龙见头不见尾,行踪无常,届时咱又去哪里找寻他们?所以老朽认为趁对方势力尚未坐大时先把其铲除方为上策。” 彭公志击掌道:“正是!正是!在座之人都已是当今武林中之后彦,咱就不相信凭这些人手敌不过对方。” 百德大师道:“贫僧没意见。” 彭公志嘿嘿对潘志海笑道:“潘大侠若果想回去,此刻尚来得及,姓彭的绝对不勉强。” 潘志海脸色忽青忽白,十分难看。梁雪见势色不对便道:“既然大家都认为有进无退,梁某自然跟随大家共进退。” 易寒光问道:“潘大侠大概也跟梁长老一般心思吧。”潘志海把脸别过一旁,涩声道:“括苍对武林公义素来不甘后人,潘某岂敢逆众而行?”瞥了彭公志一眼,目光充满怨恨之色。 沈鹰道:“既然大家的意见经已一致,咱们便决定先把秦陵之地点找出来。小顾,你先去查一查。”一顿又道:“郎四及陶松你俩跟小顾去,行动可要小心,提防流星教偷袭。” 云飞烟望了顾思南一眼道:“叔叔,我也去跟他们走一趟吧 沈鹰沉吟了一下,道:“你易容上道吧。嗯,带个人同去,你们跟小顾他们不要走在一起。” 众人应了一声,藏好了兵器出门,云飞烟带个名叫商卫的手下同去。 彭公志道:“咱可需再派人手出去调查?” 管一见忙道:“不必,人多反而不妙,咱们且在这里坐一会,顺便研究一下防范之策。” x       x       x 顾思南三人在西安的小客栈中出出入入,都查不到有个姓卢的住客,三人心头都是一阵失望。 最后来到了一家又破又旧又小的客栈门前,郎四皱眉道:“这地方也能住人的么?” 顾思南道:“有一丝机会都不能放弃,老陶,你比较仔细,你进去问问他们掌柜吧!” 陶松弯着腰入门,一入内便嗅到一股霉臭之味,他皱一皱眉头,向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头点头招呼:“请问老丈一声,贵掌柜可在里面否?” 那老头头发斑白,慢慢地直起腰来,双眼毫无神光地望一望陶松,陶松一颗心登时替他难过起来,生怕他随时会断气倒下。 “小哥,你要住店?”老头自嘲地笑了几声:“咱这店子年轻人怎肯光临?” “老丈你便是掌柜?” 老头苦笑一下:“这店子小二、掌柜、厨师、打杂全是老朽夫妇两人。” 陶松轻咳一声:“请问老丈一声,贵店最近可有入住一个头发半白的落魄书生吗?” 老头目光一盛,忙问:“请问小哥那人贵姓?” “姓卢。”陶松见他的神色,心中便燃起希望之火。 “这就对啦,不过他已离开了两天,小哥跟他怎样称呼?”老头疑惑地问。 陶松心念一转,道:“不满老丈,小可是他的侄儿,听人说他来了西安找小可,所以连忙赶回来找他。” 老头大喜,扶着陶松的肩膊,道:“小哥来得不巧,他已走了两天啦。哎,你们年轻人就不知长辈的心情,令叔是抱着病万里迢迢出关找你……” 陶松忙道:“请问老丈,家叔去了何处老丈可知道?” “听他说他要去咸阳。” “咸阳?”陶松沉吟了一下:“请问老丈,家叔住在这里有几天?” “三天,他日间出去城中四处打听,晚上则捧着一本书左翻右翻的,老朽问他看什么书,他说是秦朝一个什么人写的笔记,咳,老朽读书无多也不清楚。” 陶松精神登时一振,又问道:“家叔住在哪间房子?小可可否去看看?” “无妨,待老朽带路。” “且慢!”陶松连忙招呼顾思南及郎四入来:“这两位是小可的朋友,咱们一道出来的。” 老丈对顾思南点点头便拄着拐杖入内,三人连忙跟在他背后。 里面霉气更盛,房间都是用木板隔成的,那老丈颤巍巍地抽出一串门匙,接着把门打开:“诸位但管进去看看。”这老头不知是不是没有顾客,十分热情地道:“诸位可要喝杯热茶?” 顾思南忙道:“不必啦,老丈你且去休息,咱看一下便要离开了。” 老头奇怪地问道:“这房间有什么好看?” “咱看看家叔是否有留下什么字句线索。嗯,因为家叔素来有这种习惯。” 老头这才释疑离开。顾思南连忙把床上的被褥翻了上来,床板上毫没异样,他又在房中每个角落找寻起来。 找了一阵都没有什么发现,郎四失望地道:“咱还是回去复命吧。” “且慢,咱还有什么地方未曾搜过的没有?” 陶松脱口道:“床底下。”随即弯身下去查看。一忽,叫道:“床板下好像画了些什么……”他一拱腰把那块床板顶了上来。 顾思南立即将那块床板反了过来,目光一落果然见床板上被人用墨画了一幅画。这是一幅山川图,没有文字,在图上有很多标志、符号。有一个特大的三角形符号在一座山上。 郎四脱口道:“这是什么东西?” 陶松道:“刚才听见那个老头说,卢文章晚上都在看一本什么秦朝的笔记,这幅画可能便是某个秦陵的地形图。” “对,很有可能。”顾思南目光再度落在床板上,看了一会,喃喃地道:“这座山好像是在西安及咸阳之间?” 郎四道:“不管在什么地方,咱把它临摹下来吧,将来也好按图索骥。” x       x       x 回到客栈已是下午,客栈中群豪的神色都十分难看,看样子便知可能又发生了什么事。 沈鹰问道:“查到了没有?” 顾思南把经过告诉了他,并将那张画取了出来,沈鹰忙叫管一见过来观看。 顾思南刚一回头,云飞烟跟商卫也进了入来,他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云飞烟微笑问道:“查到消息了?” 顾思南点点头:“头儿正在研究。”他把声浪放低,“刚才这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哦?”云飞烟目光一扫望向紫翠雀:“待我去问一问。”她逵自走向紫翠雀面前向她询问。 紫翠雀恨声地道:“刚才本座一个弟子被流星教下毒暗杀了。” 云飞烟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如何下毒?” “他们把毒药擦在马桶边沿上,那种毒药平时毒性不会发作,但一旦沾及水分,肌肉碰及便立即沁入体内。” “紫姨的那个弟子可是在解手时中毒的?” 紫翠雀点点头,她旁边的几个女弟子都是满脸惊恐,流星教下毒之技果然匪夷所思。” 沈鹰突然扬声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五月初十。”穆一程答。 “华山那块石上面写的日期好像是九月二日及五月十三日。” “大人没有记错。” 沈鹰吸了一口气道:“这张地形图沈某跟管大人研究之后,发觉该座秦陵可能是在此地及咸阳之间,咱们明早便出发如何?” 管一见接口道:“不过咱得先此声明一下,这张图画极有可能是那个自称是说书先生卢文章留下来的,而非咱调查出来的……” 彭公志立即截口问道:“这有什么分别?” “说不定这里面是个陷阱,现在正等咱们上钓,各位可得想清楚,这一去极可能是异常危险的行动,假如发生了意外诸位可别怪管某。” 紫翠雀道:“神捕怀疑那个卢文章是流星教的人?” 沈鹰道:“事实老夫对他的身份一直都深具疑心,各位试想一下,咱们的一切行动都是照他所设下的路线而行,这是极端危险的事,但沈某承认对这件案子至今尚未有其他调查良策,因为事发至今已超过半年,又没有其他目击者,所以还是决定冒险去一趟。” 他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此人若非是流星教的人,其身份也是颇值得怀疑,不过其人可能真的是个无拳无勇的书生……是故沈某就更加揣测不出他若要陷害咱们的目的了。” 彭公志道:“别管他,到了那里再说,就算是流星教的余孽咱也未必怕他。” 这句话说得豪气干云,群豪精神都为之一振。 管一见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咱们便决定明天出发,今夜可得小心戒备。” x       x       x 天际刚现出一丝鱼肚白,沈鹰及管一见便率众出发了,他两人带头,押后的是百德、百侣两师兄弟,青虚道长及无音长者居中策应。 管一见及沈鹰的手下骑着骏马两旁护卫,不知是否因为群豪防卫森严还是另有其他原因,一路上竟然十分平安。马行颇速,五月十二日下午后便到了卢文章在图画中标志的那座山头。 天气渐热,群豪一路急行之下,都是汗流浃背,沈鹰以手加额向前望去,只见那座山并不高,也不广。山旁有道河流经过,两岸及山脚长满青翠的树林,风景居然不恶。 管一见道:“老沈,假如咱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应该便是这里。” 沈鹰颔首,轻声说道:“咱们一行数十骑,对方不可能没有发现的,还是小心为妙。”扬声喝道:“小顾,飞烟你两人先行。” 管一见也忙下令:“雪儿,雷儿,你两人也带人协助搜查,先把山脚的树林查清楚,假如有埋伏或者遇险,立即发啸通知。” 顾思南、皇甫雪等立即催马先行,他们一字形散开把一段树林包围,然后逐步推进,半晌身影便消失在树后。 管一见又叫端木盛及穆一程上前接应。半炷香后仍没发现,管一见把人马推前接近树林。 这一段树林仔细搜查过,没有任何埋伏,沈鹰及管一见便决定暂且在此歇息,又加派人手到山侧及山后搜索。 搜索队一直到临黄昏才大功告成,山前山后,山左山右以至山顶都搜查过,不但没有什么发现,连卢文章也不见,群豪都是心头嘀咕。 沈鹰沉吟了一下,再叫顾思南带人策马到前头探查,看看附近是否还有其他山坡。 群豪又把大本营扎在山顶,极目望去,四周河流纵横,哪有其他什么山坡? 彭公志大声道:“沈大人,那幅图指的是否是这一座山?” 沈鹰肯定地道:“假如附近再没有其他山便绝对没错。”他随即把地形图摊开,手下立即生了几堆火照亮。 看了一会,沈鹰喃喃地道:“这些小三角形又表示什么?”他指一指地图对管一见道。 管一见看了一会,道:“咱不如依图找寻一下。”两人便带着几个手下依图上的标志而行。 落日余晖迅速被黑暗代替,大地一片黝黑,群豪大都倚在树干吃干粮休息。 沈鹰及管一见手持火把而行,走了数十丈,便找到了第一个标志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石头,两人互视一眼,沈鹰对葛根生道:“把这块石头挖开。” 葛根生立即卷起手袖,把石扳开。石一移动,下面窜出几条小蛇,小蛇见到火光没命而逃,地上却没有异样。 管一见有一个手下手中接过一柄钢刀,运劲剌下,下面全是泥土:“到别处看看吧。” 一连找了几处地方都是石块,也都看不出什么蹊跷,最后的一个标志是一块硕大无比的岩石,岩石的四周散布了不少露出顶端的小岩石,沈鹰道:“会否是在这里?” 管一见道:“要想把这些岩石挖开,可着实要费不少时日及人力。嗯,今日才是五月十二日,不如明天才说吧。” “对,沈某也认为华山石上的留字必定另有深意。”沈鹰心念一转,又道:“老管,依我看那些人大概都已罹难。” 管一见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何人:“这个自然,否则事隔半年无论如何也该转回师门了。” 正在谈说间,手下奔来报告:“头儿,顾三哥回来啦。” “咱去问问他。”沈鹰立即回身走了出去。 顾思南的报告十分简单:“属下到附近的农舍查问过,他们都说这附近方圆数十里内再没有其他山了。” 沈鹰眉头一皱:“你连日辛苦,去休息一下吧。”抬头一望夜空月已中天,叹息道:“咱也吃点东西吧。” x       x       x 五月十三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群豪三人一组,几乎把山坡的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仍然找不到那座地下陵墓的入口,折腾了一天,群豪都有点劳累,加上失望,很多人都不想动了。 沈鹰抬头一望天色,喃喃地道:“要不要把那些有标志的山石都挖开?” 管一见喟然道:“如今也只能作最后的尝试。老沈,这趟咱们真的败得奇惨,像猴子般让人耍来耍去。” 沈鹰苦笑道:“沈某也是满不是滋味。不过未至最后绝路还得尽一切力量作挽救。” “问题是这座山根本不知有否陵墓,就算把它掘地三丈也是无济于事。”管一见一侧头:“你看他们都躺在地上,并且连彭公志都不发一言,看来,他们对咱都已失去信心,这才是咱最大的失败。” 沈鹰目光登时一缩,半晌沉声道:“咱不要再动用他们,各派自己的手下把那些被卢文章作了标志的石头挖开。” “好吧。”管一见随即扬声叫道:“雪儿,你过来一下。” 皇甫雪闻声而来:“头儿有吩咐?” 管一见尚未答话,忽听顾思南叫道:“头儿,那个卢文章来了。” 沈鹰和管一见以及群豪都是精神一振,齐沿着顾思南的手指望过去,果见山坡树林中转出一个拄杖而行的书生,青布长衫洗得发白,头发灰白,蹒跚而行,正是顾思南口中所形容的形象。 沈鹰及管一见互视一眼,一齐移步走下去,顾思南连忙在前带路。沈鹰轻声对顾思南道:“小顾等下你问问他。”眼看双方距离经已十分接近,便停住步履。 顾思南向卢文章挥挥手:“先生此刻才到?” 卢文章喘了一口气,抬头一望,满面诧异地问道:“顾壮士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此?” “咱是依先生留在床板上的画而寻来的。”顾思南道:“请问先生,那座秦陵真的是在这座山中么?” “这个区区倒不敢肯定,区区只是从一些野史笔记中找到一些线索的。”卢文章望一望山上黑压压的人群,轻声问道:“壮士,这些都是衙门中人?你们来此何事?” “他们不是衙门中人,不过跟先生倒是一样,他们都有亲人失踪。” “啊,”卢文章惊呼一声:“他们到衙门告状?” 顾思南点点头:“先生先咱而来,因何至今方至?” “咳,一则区区身上有病走不快,二则山上石头留言是五月十三日,也用不着太快而来。” “咱们已把整座山都找遍,但却没有什么发现,先生知道入口处么?” 卢文章道:“听说陵墓之内范围十分宽广,区区假如把入口处告诉你们,可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思南急问一句。 “替区区找一找看看舍侄是否也在里面。” “先生不想进去?” 卢文章苦笑道:“陵墓之内难免有些秽气,区区这副身体只怕抵受不住。 “不瞒先生,在下尚有长官在此,这件事在下不敢作主,请先生跟在下去问问他。”顾思南随即带他上山,到了沈鹰面前把话说了。 沈鹰不答反问:“你知道陵墓的入口了?” 卢文章道:“书上有记载,凡每年之九月十三日及五月十三日,月色照到某块石头上,那块石头便是开启陵墓之钥。” “这岂不是太玄?” “大概是那块石头一定要在那两天月光才能照及。” “那么咱又怎知道是哪块石?”管一见插口道:“须知这座山虽不大,但石头却不少。” 卢文章苦笑道:“这个小民也不知道,只是书上的确有此记载。” “那些标志你是凭什么知道的?” “也是照书本上的记载列下的?” “书在何处?” “小民因恐路上携带不便,把它寄放在一个农家处。”沈鹰抬头一望天色:“现在日头已将落山,你是否要先在山上勘查一下?” “小民正有此意。” “小顾,郎四,你俩陪着他走。” 管一见目送三人离开,才传音道:“老沈,这人你看如何?” “身上果然有病,目光涣散,也的确不是身怀绝技之人。” “管某却认为他态度颇为镇定,平常人见到咱以及这么多人绝对不会有这个反应。” 沈鹰想了一下,也传音道:“老夫也有这个感觉,看来此人城府颇为深沉,咱倒不能不防。” 管一见冷笑一声:“等下他假如真的能把陵墓的入口打开,咱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进去,这样就不怕他有什么伎俩。” “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沈鹰道:“咱先跟青虚道长等人商量一下吧。” x       x       x 天色已黑,月高树梢,顾思南及郎四尚未回来。 沈鹰决定亲自去找他们,他提一口真气,身子自山侧急驰而去。 卢文章坐在一块大岩石前,仔细观察,顾思南及郎四各持一个火把在他旁边,这块大岩石,正是昨夜沈鹰及管一见勘察过的,因为岩石过大没有把它掘开。 沈鹰立在岩石上问道:“陵墓入口便在这里?” 卢文章抬头道:“小民怀疑入口是在此处,故此在此守候,不过其他的地方敢烦大人也派人去视察。” “看出来了没有?” “现在月亮还未有照到此处,稍候再说。”微顿又道:“大人先请去休息一下吧。” “不必。”沈鹰淡淡地道:“郎四你去取些干粮及食物给他。” 月亮逐渐高升,群豪也都围了上来。 夜空万里无云,月光皎洁,照得山上石头银光闪闪。月光逐渐中移,终于照到岩石,岩石上宽下略窄,上面光亮,背后却十分黑暗。 众人屏息而观,心头都是十分紧张,蓦地一丝银光自岩石顶部的隙缝中泻下,银光照在一块埋在地上的小石块上,气氛显得十分奥妙诡异。 卢文章颤着声叫道:“就是这块石头。”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向那块石头,管一见及沈鹰立即跟在他背后,群豪也相继迫前一步。 卢文章蹲在地上,双手在石头上来回一阵旋动,地底突传来一阵轻轻的声音,接着那块大岩石应声移开四尺,露出一个黝暗的洞穴来。 卢文章颤声叫道:“我终于找到了,我终于把入口打开了……”目光一片欣喜,神情也是十分激动。 群豪见到这情况,都是目呆口瞪,惊叹前人设计之神奇,半晌竟没有人开口说话。 卢文章大声叫道:“你们还不进去?月光移开时,这块岩便又会恢复原状。” 沈鹰立即发啸召集在其他地方察看的手下,不一忽他们都闻啸而至。 管一见回头道:“咱进去吧,假如有人害怕的话,现在还可以退出。” 群豪谁肯当众蒙羞,更兼得闻陵墓之中藏有武林人士梦寝以求的练功秘籍、增功药物,哪有人肯离开。 管一见见没有人有异议便道:“准备火把,现在咱们便进去吧。” 卢文章道:“希望大人替小民留心一下,看看小民之侄儿是否……” 管一见嘿嘿一笑,像麻鹰抓小鸡般,抓着他的衣领率先入去。 沈鹰忙道:“麻烦百侣及百德两位大师殿后。”也跟在管一见之后进入洞穴。 一入洞,一阵霉气迎面冲来,幸而并不太难受,群豪立即闭住呼吸前进,走了十多丈,前头现了一道石级向下伸展。 管一见忙道:“把火把拿前。” 郎四立即奔前一步,火光下,但见那道石级深几达两三层楼,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令人胆寒。 卢文章牙齿格格乱响:“大人,小民,小民……” “别吵。”管一见脸色一沉:“大人都不怕你怕?” 沈鹰接过郎四的火把,大声道:“老夫先行。”拾级而下,刚下了一半,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声音,沈鹰立即停步,扬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甬道内全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回音,声音沉闷震人耳鼓。 背后百德大师传音道:“出口已被封住。” 嗷嗷的回音令群豪心头都是一沉,管一见沉声道:“别慌,既然已入虎穴,少不得也要把它的底细掏出来。” 沈鹰再度起步,那道石级以没穷没尽般,走了两三盏茶才至尽头,石阶尽头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丈余,宽也是丈余。 沈鹰传音道:“大家小心。”踏上甬道,这甬道长不及底,不知从何吹来一阵风,令人兴起阴森的感觉。 群豪战战兢兢,都把功力运集手臂上而行,有的人已悄悄把武器拿在手上。 甬道的尽头有道用钱铸的拱门,门牌上写着四个惨绿色的大字,“地狱之门”,众人心头又是一沉。 沈鹰运劲手臂,单掌附在门上一推,“呀——”钱门缓缓打开,里面一片黑暗,空中飞舞着一些惨绿色的磷光,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阴风把火把吹熄,四周立即陷于一片黝黑之中,绿色更盛,在空中载沉载浮。 沈鹰抛下手中的火把,把旱烟杆抽握手中,举步入内,群豪鱼贯而入,不久背后又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有人惊呼道:“钱门被人关封了。” 群豪登时有如入地狱之感,刹那之间气氛登时凝重起来。 管一见手上一用劲,喝道:“姓卢的,那度门为何会被关起?” 四周只闻回音,却听不见卢文章的答话。 沈鹰手掌一探,那些绿光向四下激飞,他沉声问道:“谁有火折子带来?” 话音未落,忽闻一人高声尖呼,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四处气流激动,绿光忽明忽暗,显得异常恐怖。 群豪之中不少人惊呼出口,顾思南立即亮起火折子,火光下,只见一人摔倒地上,正狼狈地挣扎着。 这是一座殿堂式的布置,里面排了好几副棺材,棺木有的早已腐破,露出狰狞的白骨,那个大汉的衣衫正是被白骨勾住,大概他不小心倚在棺上把棺材碰跌。 顾思南走前把他拉开,目光一瞥,见墙上插了几个灯座,便把其点燃,奇怪,灯座上的油竟还未干。 六座灯点燃后,大堂登时一亮,管一见目光一落,原来卢文章竟然被吓昏了过去。 管一见在他人中轻轻一捏,卢文章便悠悠醒来,喃喃道:“此处可是阴间?” 管一见冷笑一声:“正是,老夫正想问你因何把咱带来此处?” “小民可没勉强大人来此,是大人硬把小民拖进来的。” 沈鹰沉声喝问:“快说,此地机关是不是你设下的?” 卢文章叫起撞天屈来:“大人冤枉,小民有何财力可以设此机关?大人可仔细看看,这些东西都是前朝之物,要假也假不来。” 管一见厉声道:“那么你怎地对这里的一切如斯熟悉?” “小民早已告诉大人,说这些资料都是从书本上得知的。” “你说老夫会相信么?” “大人不信,小民也没话可说,反正小民是肉在刀砧上,大人假如不满意的话,大可随时处置小民。” 管一见冷哼一声,把他松放:“既然你如此熟悉,此地便由你当向导。” “区区也不甚清楚……” 话音未落,只听竹剑先生喝道:“油灯有毒,快将火吹熄。” 刹那之间,四周又陷于黑暗中,群豪一运真气,果然发觉体内有中毒之迹象,连忙盘膝坐下,运功疗毒。 半盏荼后,殿堂中突然响起“卜卜”几声,接着又传来一阵“嗤嗤”的声音。 百侣大师忙道:“施主们小心,有人发射牛毛毒针。”话还未说完,已被一片惊呼声淹没。 有人道:“针上有毒,谁人身上带有解毒药物?” “快把火折子点亮。” “沈大人,请快带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沈鹰刚运转两个周天,沉声喝道:“大家冷静一点,小顾,把火折子点亮。” 顾思南运功正在紧要关头,来不及应他,夏雷因所站之所离灯座较远,所吸入的毒气较轻微也较早醒来,闻声连忙把火折子点亮。 火光虽弱,仍能视物,只见地上躺着不少人,呻吟呼叫,大概是中了毒针。 堂中那些棺材的盖子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露出一排黝黑的铁管,那些淬毒的钢针大概是由这些铁管发射出来的。 夏雷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噤,自其他人身体走过,蹲在那些受伤的人的面前检视,这些人脸上都泛着一层紫蓝之气,但目光却没有散涣的迹象,相反射出一股股厉光,夏雷不禁有点奇怪,温声问道:“诸位感觉如何?” 一个答他:“体内好像被虫咬般难受,快救救咱们,咱快忍受不住了。” 夏雷心头沉重,站起身,扬声问道:“诸位,谁人身上有解毒药物?”稍顿不见有人回答,又问道:“有谁善于疗毒之技?” 话音未落,夏雷忽觉后背一股劲风袭身,他反应迅速,立即蹿开,背后传来一阵暴喝,夏雷回头一瞥,只见那些中毒的伤者纷纷自地上跃起,向他追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双脚连点,自人丛中起落。 那些人显然神志已有问题,见人便打,群豪叱喝不能制止,便一齐出手把其制服。 穆一程道:“这座陵墓不知已受何人控制,看来咱们这趟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再下去,那人又不知要施展什么歹毒之伎俩。” 群豪都有同感,回想一下,灯油中下毒,毒气随火挥发,棺木放射迷人心窍的毒针,着着都出人意料,令人不寒而栗。 易寒光道:“此地前没去路,后退之路又被封闭,咱们怎办?” 沈鹰沉吟一下,道:“这座陵墓看来占地颇大,这些棺木看来只是陪葬者或者是死者的亲人,主陵必在另一处,咱们既然来此,好歹也要把它探个水落石出,小顾,你检视一下看有没有开启的机关。” 顾思南应了一声自地上站了起来,夏雷手持火把替他照明,一顿饭功夫,顾思南在墙角找着了一条三寸长的铁管,铁管的另一端嵌在墙中,他用刀柄在墙上轻轻敲了一阵,觉得这确是一个开关掣,便道:“头儿,开关的手掣经已找到。不过这座陵墓的机关设计十分精密,属下也不敢断定开动了此掣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哦?这不是打开通道的手掣?” “极有可能是,但开启之后,下一个地方可能会比这更加险恶,所以属下先得征求一下诸位的意见。” 易寒光道:“咱们就算不想冒险,难道便在这里坐以待毙?” 潘志海接道:“可是,说不定出口要九月十三日才能自动开启,这四个月咱早已饿死啦。” 彭公志也大声道:“反正要死不如冒险试一试,小顾,你即管开掣吧,反正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死了也不冤。” 管一见问道:“诸位计算一下,咱们的食水及干粮还能维持多少天?” 紫翠雀道:“咱是备了三天的干粮及食水而来的,在上面已吃了一半,现在最多只能再维持一两天的用量。” 管一见道:“由现在开始大家都要节省一点,刚才那些中了毒针的各派弟子现今如何?” 穆一程伸手一探,涩声道:“经已没了呼吸。” 管一见长长吸了一口气:“把他们身上的水囊解下来,嗯,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吧?” 群豪鸦雀无声,沈鹰沉声下令道:“开掣!” 顾思南运劲手臂,握着铁管向下压去,地底立即传来一阵像远雷般的吼声,声音慢慢增大,四周墙壁也都震动起来,群豪脸色都是又青又白。 半晌,所站之地又“动”了起来,惊呼声立即四起,接着整座屋子都似磨轮般旋转起来,群豪跌跌撞撞都站不稳脚跟,夏雷让人一撞,火把摔落地上,熄了。 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中,沈鹰忙道:“诸位快坐下来。” 可是屋子越转越快,群豪都似已没了感觉。 “屋子”足足转了半炷香的时间,武功较低的都已呈昏迷状态了,即使是沈鹰及管一见等人也都有发昏之感,连忙一边运劲稳住身子一边准备随时应变。 “咔”地一声,屋子倏地停住了,群豪一个不防,“飕”地一声跌在一起,惊呼声四起中,黑暗中突然现出一行磷光闪闪的绿字:刘星欢迎各位作伴!” 潘志海惊呼道:“果然是流星教的余孽所为。” 易寒光接口道:“看来那些失踪的弟子也必是被他们擒去的。” 管一见忙道:“快点亮火折子!” 夏雷自人堆中爬了起来,随即把火折子点亮,其他人也纷纷点起枯枝火把。 火光下各人都可见到这是一座大厅,但里面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火光一起,那行磷字却已隐没。大厅中也有灯座,可是没人再敢把其点亮。 沈鹰忙道:“快把火把、枯枝之火熄去,大家盘膝运劲恢复一下体力,同时吃点干粮,下一步等下再行决定。” 众人经他提起,猛觉肚子咕咕乱响,估计此刻已是次日上午。火把纷纷熄去,群豪果然依言盘膝坐下。一时之间大厅之中只闻此起彼落的呼吸声。 半晌又响起了咀嚼的声音,此刻群豪的心中都充满惊恐,身陷地狱之感更为强烈。 就在此刻忽闻穆一程大吼一声,接着一连传来“啪啪”两声,劲风立即弥布四周,呼呼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穆一程忽觉有人自背后向他偷袭,幸亏他反应迅速,立即闪开一步,接转身连发两掌,同时猛喝一声,挟劲击去。 那两掌触及一双手掌,穆一程只觉对方手掌上传来的内力竟出乎意料的强劲,令他不禁后退一步,他一退之下,又觉一片劲风临身,刹那之间只得抽剑应战。 穆一程的一身功夫全在这口长剑上,连刺三剑之后,“噗”地一声,长剑斩在一团软物之上,手腕一抖,那团软物竟隐含反震之力。穆一程又惊又恐,急喝道:“你是谁?” 那人没答话,穆一程长剑一抖,自侧向前刺去,他是黄山派的第二号人物,功力自是非同小可的,黑暗之中认物丝毫不差,这一剑自对方的袖底刺向肋下。 那人一个铁板桥让过,手臂暴长,长袖如铁板般击向穆一程的面门。 这一招变化诡异,大出穆一程的意料,只好偏身一闪,“呼”地一声,长袖挟起的劲风吹得穆一程的鬓发乱飞。 这几招说来虽慢,事实快如追风逐电。“咔”、“咔”一连几个火石的敲打声响起,火把这时才重新燃亮。 沈鹰目光一落急喝一声:“住手。” 穆一程及那人同时后退一步,目光一张,惊呼道:“原来是你。” 那人正是崆峒派的无音长老,他是哑巴,但目中露出来的也是一片惊诧之色。 沈鹰干咳一声:“两位怎地会交起手来?” 穆一程冷冷地道:“穆某也不明白,正想请问长老为何偷袭在下?” 无音长老脸上升起一团怒意,双手连连比划,口中“哦哦”乱叫。群众都看不明其手语,昆仑竹剑先生跟他交往较深,沉思了一下,道:“长老说是穆大侠先偷袭他的,可是如此么?” 无音连连点头表示不错。穆一程怒道:“穆某几时偷袭你?” 无音指一指穆一程的剑,又指指肋下,表示穆一程以剑袭其肋下。 穆一程大怒,喝道:“见鬼,穆某是先发觉有人以掌偷袭背后,故此先用掌把其击退,最后才抽剑应战,难道你感觉不出?” 无音长老想了一想,脸上也露出一片诧异之色。 管一见道:“既是一场误会两位也无须再争执。” 无音又打了一轮手势,表示他没有偷袭穆一程的动机。 穆一程道:“穆某也相信长老不会无缘无故偷袭在下,但刚才那个以掌暗袭在下的又是谁?又是谁以剑偷袭无音长老?” 群豪不禁哄动起来,潘志海大声道:“快看看有没有人偷潜进来。” 一言惊醒梦中人,大厅立即被十多把火把照亮,可是所有在场的人若非自己的同门,也是来此的同伴。 易寒光突然道:“那个说书先生呢?怎么不见了他?” 管一见移目四望,果然失了卢文章的踪迹。易寒光沉声道:“此人莫非便是此地的主持人?” 紫翠雀打了个冷噤,寒声道:“他是流星教的余孽?”稍顿又自答道:“但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说什么也令人难以置信。” 易寒光道:“人不可貌相,这个可难说。” 百侣大师突然喧了一声佛号:“诸位施主可曾发现一个问题?刚才那些中毒而亡的施主怎地此刻连尸体也不见?” 群豪都是吃了一惊,后背不期然升起一股寒意。 竹剑先生道:“那个说书先生会否与那些尸体同时失踪?” 顾思南是此中的机关消息大行家,他想了一下,道:“刚才屋子旋转之时,各位是不是都要运功定住身子才不会被转力抛飞?” 目光一扫见众人都怔怔地望着他,故续道:“那些尸体不可能运功,而说书先生身上没有武功,他必是在那时刻被转飞。那间屋子里必定有个出口,那些尸体及说书先生便被飞入另一个地方。而屋子在转动中,却逐渐作了改变及转动,终于变成现在大家所站之所。” 紫翠雀道:“这样说来他倒不是流星教的余孽了?” “这个在下却不敢妄下评语,咱还得再搜寻到进一步的资料方能判定。” 沈鹰以赞许的目光望了他一眼,道:“小顾,这次还得再由你再把过往别处的机关开启掣找寻出来。” 易寒光道:“为免再让人潜入来施袭,火把不可熄去。”其实他不说众人也都懂得这个道理。 找了顿饭功夫,还找不到开启的机关,群豪逐渐不耐,枯枝早已烧尽,只剩几把火把尚发着佘光,更危险的是群豪竟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 沈鹰忙道:“此地空气已渐浊,快把火熄去。”群豪便把火熄去,只剩夏雷那一把,他跟在顾思南后面,满头大汗地四处敲打着。 管一见看看这样找下去也不知要再花费多少时间,而呼吸已是逐渐困难了,忙道:“大家一起找吧。” “但没有火怎么找?” 管一见也不禁犹疑起来,沈鹰忙道:“不用急,再等一下吧。” 顾思南以刀柄四处敲打,都找不到异常的地方,他也是急得如热锅?系穆煲希品裳碳疵i锨爸槐壑Α?br /> 群豪正在不耐间,忽闻紫翠雀及霍作民同时一喝,两人同时把兵器拔了出来,沈鹰急喝:“两位快住手,什么事动刀动剑的?” 紫翠雀说道:“刚才他用剑向本座偷袭。” “笑话,是你用刀先斩霍某的。” “两位不用相争,大概又是中了流星教之计了。” 正在闹着,忽又闻一道尖锐的惨呼声,一个华山派的弟子口喷鲜血倒了下去。, 霍作民红着脸喝道:“是谁干的?有种的就站出来跟霍某见个高低。” 大厅中回荡着他的话,却没有人作答,霍作民的目光在附近一扫,却没有发现一个值得怀疑的人。他冷哼了一声,在周围激动起来,当他经过一个“孔雀堂”女弟子的面前时,那人突然直挺挺地向他撞去。 霍作民反应极为迅速,长剑一圈,“噗”地一声,一剑把其截作两段,鲜血登时四溅。 紫翠雀柳眉倒竖,叱道:“姓霍的,你这次还有何话好说?” “这次霍某可是亲眼看到贵堂的弟子向霍某袭击的。”霍作民脸上一红之后冷冷地道。 紫翠雀霍地再把柳叶刀抽了出来:“本座看见的是你用剑把她杀了。华山派既然无视于本堂,老娘若果不表示一下,岂不要被人认为是怕了你华山派?”说罢一个箭步飙前,柳叶刀一摆飞快地向一个华山弟子斩去。 那个华山派弟子反应也不慢,长剑仓促一格,“当”地一声,把紫翠雀的右手刀架住,冷不防紫翠雀的左手刀后发先至,“噗”地一声,一刀把其左手卸下。 那个华山弟子惨呼一声连滚带爬避开,紫翠雀杀红了眼,尖叫一声:“往哪里跑?”柳叶刀急劈其后背。 霍作民睚眦欲裂,身子蹿起凌空用剑把柳叶刀接下:“泼妇你疯啦。” 紫翠雀脸色铁青:“老娘叫你尝尝泼妇的厉害。”左手刀急截向其下腹。 霍作民也不是省油灯,借着刀剑相触之力凌空打了跟斗后翻半丈。 紫翠雀像鸟儿般向他飞去,柳叶刀挟着喝声急斩而去。霍作民长剑适时回身一挡:“泼妇勿迫人太甚。” “老娘就是要迫你。”刀光更盛,紫翠雀一口气劈了六六三十六刀,霍作民一一沉着遮挡。 三十六刀一满,新招未生之间,紫翠雀的气势不由稍歇,霍作民大喝一声:“霍某若不回敬几招,江湖上的朋友难免会以为咱怕了一个疯妇。”长剑“飕”地一声自刀缝中突破,直刺向紫翠雀的胸膛。 紫翠雀性子一发更是不可收拾:“呸,亏你华山派自称是名门正派,却趁黑要招呼老娘的一对奶子。” 霍作民又羞又怒,连忙把剑使偏,紫翠雀双刀连攻带守又扳回上风。 此刻华山派的弟子及孔雀堂的女弟子也捉对儿厮杀起来。 沈鹰忙喝道:“两位暂停,且听沈某一言!” 紫翠雀大声道:“沈大人,什么话老娘都可以听你的,这一趟你绝不可插手,否则休怪老娘翻脸不认人。” 管一见也劝道:“堂主何不三思而行,须知此说不定是流星教使的阴谋。” “放屁,老娘明明看见霍作民动手的。除非他华山派当众向老娘道歉,否则一切免说。”紫翠雀说着刀法倏地一变,变得轻灵诡异无比,每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绝招出现。 群豪大都未曾睹过紫翠雀施展武功,对这个女掌门大都抱着轻视之心,不料这一战却使人对她刮目相看。 霍作民口舌没她的伶俐,心知多说也是无益,只冷冷地道:“你不怕华山派,华山派也不会怕你。”他的武功十分稳实,一切实而不华,任凭紫翠雀兴风作浪,他只稳坐钓鱼台,沉着应战,武功较高的如无音长老、竹剑先生,以及沈鹰、管一见都看出霍作民在三百招后必定能扳回上风。 群豪看看不能阻止这两派的干戈,便又伸手摸向墙壁找寻机关开启掣。 朗四边摸边移动身子,脚下一紧,几乎被人绊倒,他低头一望,原来地上倒卧着一个大汉,他把他反过身来,目光一落不禁惊呼出口:“是林吉!林吉,林吉……头儿,林……吉,死了……”他忽然生起一股难以歇止的恐惧,连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林吉是沈鹰的一个手下,他听了郎四的话也是吃了一惊,慌忙赶了过来,伸手一探,果然已没有了呼吸,手掌再一落,发觉骨骼十分僵硬,便道:“他是被人点中死穴而亡的。” “头儿,咱怎办?” 沈鹰哼一声,心头一动连忙走向那个被霍作民斩杀的女人的伏尸处,他手掌在她左骨骼上摸了一阵,脱口道:“她也是先被人点了穴道的。” 管一见忙也循声赶来,摸了一下也道:“大概她在黑暗中被人点中了麻穴及哑穴,趁霍作民走过时把她推向他,而让霍作民杀死了她。” “好歹毒的狡计。老管,你说这里真的有流星教的余孽么?”沈鹰压低声音问他。 管一见道:“管某深信有人捣鬼,只是,不知道这人如何能够进出自如?” 此刻大厅之中四处都是粗浊沉重的呼吸声,霍作民及紫翠雀等人更是气喘如牛,看来大厅中的空气已即将用尽。 沈鹰擦了一把汗,心头一动,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人就在咱们之中……” 管一见一惊,反问道:“你又如何得知?” “假如那人是在此刻进出,必定会使空气略为流通,但咱却没有这个感觉。” 管一见眉头一扬,欢声道:“这倒是一个线索,管某本就不信流星教尚有什么余孽,如今看来可能是咱们之中有人借尸还魂,欲把各大门派一网打尽。” “那个卢文章呢?” 管一见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照理应没这个野心以及魄力,他可能是适逢其会,再多也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真正的敌人就在你我身旁。” 沈鹰喘了一口气,轻声道:“如此说来你我更加要小心,说不定下一步,他要对付的便是你我两人。” 管一见长长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只怕他用不着再对付咱们,咱们都要窒息而死了。” 此时群豪呼吸更加困难,热汗长流,胸膛涨得十分难受,霍作民及紫翠雀为了面子仍然苦斗不休,不过速度经已大慢,而他们的手下早已抛下兵器躺在地上不断地喘着大气。 忽闻潘志海喘着气道:“这里有……有个铁……铁环,不知是……不是开启的机关……” 顾思南喘着气奔了过去,沈鹰及管一见也同时掠前,潘志海倚在墙上直喘大气:“快试试……咱,咱抵受不住啦……” 沈鹰见时机紧迫,不及多思索立即沉身一掠,墙上有块石头被人挖开,里面安了一个铁环,铁环有小篮般大小,沈鹰运劲一拉,没能拉动,他忙道:“老管,快助我一臂之力。” 两人长长吸了一口气,四只手掌同时落在铁环之上,一齐发力一拉,铁环仍然分毫不动。 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顾思南忙道:“头儿你把它转动一下看看。” 沈鹰及管一见立即同时发力把铁环一旋。 顾思南忙喝道:“诸位小心!”话音未落,群豪忽觉脚下一空,身子如铅块般向下跌去。 反应快武功高的人还可以运劲吸气把下降的速度稍为降低一些,武功稍差的人便直挺挺地跌了下来。 幸而这个深洞并不深,跌倒的还不致伤及性命,只有少数几个跌断了腿骨。 群豪只觉呼吸一畅,便拼命地喘起气来,良久沈鹰才道:“夏雷,快把火把点燃。” 火把尚未亮起,群豪心神稍定,忽闻一阵腐臭之味扑鼻而来,刚才在几乎室息的情况中转移在此,呼吸一畅,只觉一切如同花香般令人舒畅,此刻才大感诧异起来。 “咔”、“咔”火石终于打燃了火把,周围登时一亮,群豪目光一瞥,都是惊呼出口。 原来此地又是一座空厅,不过墙壁及地板都十分粗糙,像是囚禁犯人之所。但令群豪吃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地上躺着的数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经已腐烂,看来死去已有一段日子,群豪嗅到腐臭之味正是发自这些尸体。 穆一程第一个自地上蹿起,他在尸体丛中走了一匝,又不断伸脚把那些脸向地上的尸体翻转过来,不久他指着一具女尸叫道:“这正是舍师侄女之尸。”叫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群豪听见他这句话都纷纷自地上跃了起来,奔前认尸。不久,各自都找出本门失踪的弟子来,一时又恸又怒又惊又恐。 既怒本门弟子惨遭横死,又恐自己亦步其后尘,而葬身于此。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发言。 管一见叹息道:“诸位现在都已找到门下的弟子了吧。管某幸不辱命带各位来此……” 潘志海大声道:“神捕现在说这些话也没用,咱现在都身在险境,也不知能否生离此地,即使想付酬金也……” 沈鹰截口道:“诸位放心,托沈某查案的,沈某都不敢收取酬金,事实上这件案子沈某一直无能为力,能够来此也是误打误撞的。” 管一见叹息:“管某也有何颜收取各位的酬金?” 徐棋道:“但神捕至此尚未破案。” 管一见一怔:“你要管某继续调查下去?” “当然,人虽已找到,但凶手是谁现在大家都不知道……” 彭公志插腔道:“难道不是流星教作为?” 青虚道长道:“现今流星教的主持人是谁?可有谁知道?咱们即使不能生离此地也得把他的底细掏出来。” 穆一程道:“穆某也认为应该如此,否则这一趟岂不走得冤枉?神捕,假如咱们能把对方的底细查明,并把其击杀报了武林公仇,咱们的酬金自然照付。” 易寒光叹道:“本座也没意见,问题是咱们假如都葬身于此,又如何付酬劳与神捕?” 管一见哈哈一笑:“假如咱都不能生离此地,管某也无福消受诸位的酬金。” 群豪心头又是一沉,感觉中那股腐臭之味又更强烈了,人人脸上都现出沮丧之色,只有百侣及百德两师兄弟轻声在为死去的弟子念往生咒。 沉默了一会,管一见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脸上神采一现,高声道:“请诸位各自把自己失踪的弟子舁放在墙角。”潘志海忙问道:“神捕此举,有何含义?” 管一见轻轻一笑:“各位但照管某之话去做,原因等下再说。” 群豪此刻都以他俩马首是瞻,便不吭一声地把自己门下弟子的尸体拖开放在墙角,不一忽,厅中已空空如也。 沈鹰此刻也猜出管一见的用意,遂即向群豪问道:“诸位,你们门下失踪的弟子是否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群豪纷纷点头,彭公志大声道:“正是如此,你俩葫芦里面卖什么药,快说来听听。” 群豪都知他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年纪虽大性子比年青人还急躁,虽在这种环境中仍忍不住莞尔一笑。 管一见轻咳一声,道:“诸位还记得那个说书先生卢文章的话么?” 彭公志道:“他说他一个侄儿失踪了嘛。” “而且他侄儿还跟各位的弟子走在一起。”沈鹰接口道:“但现在各位门下失踪的弟子既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躺在这里,怎个唯独不见他侄儿?” 管一见道:“咱虽然未曾见过其侄子,但现今厅中空空如也,证明了一件事,说书先生的话绝不可靠。” 群豪都“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穆一程道:“他侄儿并没有失踪?” 管一见笑道:“他可能根本没有什么侄儿,所以如此只是欲骗取咱的信任。” 梁雪说道:“他骗咱来此可有什么作用?” 紫翠雀不屑地道:“当然是要把咱困死啦。” “紫堂主跟他有仇么?”梁雪冷声道:“梁某却想不出他一个文弱书生跟咱武林数大门派都有仇恨。” 紫翠雀不禁哑然,沈鹰叹息道:“这一点沈某也是忖测不出其动机及目的。” 潘志海道:“也许他侄儿并没有被困在这里?” 沈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潘大侠真善忘,华山上那块石头的留字难道潘大侠经已忘记了么?” 潘志海嚅嚅地道:“潘某没有忘记,卢学文说他跟少林的徐云岳一同来此。潘某话中之意,乃是说卢学文可能已脱困离开。” 沈鹰冷冷一笑:“他能脱困离开,这证明他们叔侄早就有了引咱们来此的阴谋了;也证明他们叔侄对此陵墓的一切十分熟悉,否则他又如何能脱困?” 管一见接口道:“说不定这里的机关有的还是他增添及改装的,否则事隔千年即使保养得如何完善,有些机关也难免会失灵。” 彭公志道:“是极,是极!看来一切都是那书生搅的鬼。” 沈鹰道:“沈某本就不信流星教会有余孽生存,因此怀疑有人借尸还魂。事实上咱们起先怀疑为流星教所为,根本是在疑神疑鬼之下产生的。” 管一见叹息道:“先是那林中失火,后来发现了天上有颗流星横空而过,便认定那是流星教所为了。” 群豪脸上都是一热,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彭公志道:“目前最重要是如何进入陵墓中央把那个卢文章揪出来挫骨扬灰,说这些话老夫听都听厌了。” 沈鹰吸了一口气,道:“这个卢文章你们的确从来未见过?” 群豪都摇头,易寒光道:“也许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也未定。” 管一见道:“假如有任何乔装岂能瞒得过管某这双眼?” 沈鹰突然道:“不好,此地的空气又将用尽了,分头快再找寻开启的机关。” 群豪都是一惊,速忙奔向墙壁,不料火把经过多次的使用如今都已烧尽,四下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管一见连忙靠近沈鹰身边,沉声道:“诸位小心有人会趁黑偷袭。” 此言一起,群豪更是胆战心惊,暗暗提防。一闻脚步声也会引起一场虚惊,这种疑神疑鬼的情况令到人人自危,生怕附近便隐藏有敌人。 “啪啪”两声,又不知哪两个互换了一掌,幸而两人同时扬声:“谁?” “贫道青虚。” “贫僧百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两个都是出家人,心胸非比寻常,便各自退开。 黑暗中有不少人静悄悄地躺倒地上,这个情况一直没人发觉,直至顾思南被人绊倒,双手下意识一撑,手掌压及那人,这才有了发觉,起先他们以为是那些死去多时的人,可是伸掌在鼻端下一嗅却没有腐臭之味,他身子不禁无风自动起来,同时产生极大的惊吓。 正想扬声,忽觉肋下一痛,连忙倒身躺下,同时在地上一滚,大声叫道:“在下是顾思南。”接着弹身而起,伸手在肋下一摸,一片湿濡,正是挂了彩,他后背冷汗直冒,不由再后退一步。 就在此刻,群豪忽然大乱起来,声音此起彼落。 “咱是梁云。” “本座是紫翠雀。” “贫僧是百德。” “昆仑竹剑在此。” 叫声中夹杂着惨呼声,更加令人惶恐,分不清敌友。 顾思南一退再退之下,后背忽又触及一人,他整个人立即弹飞,脚底下一股寒光掠过,他连忙暴喝:“谁人偷袭?” “老夫管一见。”那个人立即应了一声。 顾思南认得他的声音,忙道:“属下顾思南。”随即跃下:“我头儿呢?” 沈鹰连忙循声奔了过来,“小顾,发生了什么事?”顾思南连忙轻声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了沈鹰,沈鹰心头激动,大喝一声,如同响了个霹雳:“住手!通通住手!” 群豪一震之下果然都停住了手:“诸位要小心,咱们之中有对方的奸细,刚才他又下手杀了不少人。” 群豪又“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竹剑先生突然问道:“刚才老朽根本未曾开口,是谁冒昆仑竹剑之名的?” 此言一发,潘志海也道:“潘某也未曾开过口,是谁冒潘某之名的?” 群豪一颗心都怦怦乱跳起来,人人自危下,都把后背贴在墙上避免被人偷袭,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开口,只闻粗浊的呼吸声又再响起。 顾思南撕下一幅衣袂,把伤口扎住。 沈鹰道:“诸位若不再找寻开启机关的手掣,咱都得束手待毙。” 话音刚落,忽闻“嗤”地长长一声,墙上突然喷出一股白烟,管一见急道:“快闭住呼吸。” 群豪立即闭住呼吸盘膝坐下,管一见及沈鹰心中同时泛起一个念头:“假如咱们之中有卢文章的奸细,那么他又会用什么方法避过此劫?” 此念一起又自忖道:“他们口中必定先含有解毒之药物。”同时又想道:“但即使有解毒药物,他也会窒息而死。”心中不禁又再茫然。 胸中的浊气逐渐上升,忽听一阵“轧轧”的机括响动声,墙壁突然现出了一扇门,门外有道绿幽幽的光线射了进来,厅中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沈鹰及管一见的目光同时一扫,心头同时一动,暗道:“原来是他。” 白烟纷纷自石门散去,接着但见群豪纷纷自石门奔了出去。 管一见微吸一口气,觉得无甚异状,便轻声道:“老夫现在已经知道那奸细是谁了。” 沈鹰也道:“老夫也知道。” “你且别说出来,咱们互相把怀疑的那姓氏写在对方掌心上。” “甚好。”沈鹰随即摊开左掌,右手骈指作笔在管一见的掌心迅速地写了一个字。同时他发觉管一见在其左掌写的字也与他同为一个字。 这个字便是潘字,这是因为他两人刚才在石门打开绿光投了进来时,瞥及潘志海按动墙上的一条铁管的。 假如他不是奸细又如何能得知那个机关的所在?何况上次在最后的关头也是他最先发觉开启机关掣的。 沈鹰突然问道:“潘志海身上有否佩剑?” “好像没有。”管一见诧异地道:“你问这个作甚?” “顾思南是被长剑所伤的。”沈鹰疑惑地道:“他的兵器却是风车刀。” “而且他也不像是个机心深沉,野心极大的人。” 沈鹰茫然地道:“咱出去看看吧。”回头一望,只见地上竟然躺下了不少尸体,心头一震连忙跃出石门。 第四章 真相大白 出了石门,视线登时一亮,那些绿光是发自嵌在墙上的数十颗龙眼般大的夜明珠。 这里显然便是主殿,当中还停着两副巨大的棺椁,大概死的便是秦朝的某个王公及其夫人。 殿中还陈放着不少高及五六尺的木俑,巨柱雕花,颜色依然颇为鲜艳,墙壁上画了不少彩画,棺材之中放了一张长桌,长桌之上放着不少古玩铜器、翡翠玛瑙、珍珠饰物,珠光宝气,令人目不暇接。 沈鹰目光一扫,只见潘志海盘膝坐在地上运功,他不禁一怔,便即问道:“潘大侠是否刚才中了毒?” 一个华山派的弟子道:“他岂是中毒,他是第一个进来,把桌上的三颗增长功力的药丸吞下肚去,此刻正在运功吸收哩。”语气中大有羡慕之意。 “你是第二个进来的?”沈鹰问:“那三颗药丸本放在何处?” 那人指一指长桌,道:“放在桌上的一个锦盒里。” 沈鹰走前一看,果见一个小锦盒已被人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旁边还有一个大锦盒,也是不见有任何东西。他把盒盖合起,只见盒盖上写着“玄功秘籍”四个金字。 沈鹰冷哼一声,向管一见打了一个眼色,齐向潘志海走去。沈鹰道:“先把其穴道制住如何?否则等下他运功圆满,功力剧增,咱岂非要大费手脚?” 彭公志问道:“你两位说些什么?” 管一见冷冷地道:“潘志海便是卢文章的奸细。” “什么?”群豪都不甚相信。惊呼声中,潘志海突然自地上蹿起,沈鹰及管一见冷不提防,吃了一惊,连忙飞身暴退。 抬眼望去,只见潘志海姿势十分古怪,竟是盘膝弹了起来,一弹丈半,突然大喝一声如铅球般坠下。 “轰”地一声,身子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竟然不能移动,身上的衣服突然变红,原来却是被七孔流下的血染红了。 管一见看了一眼,惊呼道:“他是中毒而死的。” 沈鹰沉吟一下道:“沈某从未听说过某一种药物能够经千年而不变坏的,敢情他吃下的是卢文章放在此处的毒药。”群豪齐是一惊,穆一程道:“神捕不是说潘志海是卢文章派来潜在咱之中的奸细么?那么他又怎会骗他上钩?” 易寒光接口道:“对,此事神捕恐怕难以自圆其说了。” 管一见冷冷地道:“潘志海只是一条被人利用的狗,利用价值一完,他便该死。省得泄露他的秘密。” “阿弥陀佛!”百德喧了一声佛号:“难怪咱们的行动屡次被对方知道侦破,又屡遭袭击,原来真是有了个奸细在里面。” 梁雪道:“那么潘志海把自己的师侄也杀死?” “他加入卢文章的组织可能是瞒着括苍派而进行的,大概他的行动让他两个师侄看出破绽,他只好把他也杀掉了。” 紫翠雀道:“难怪那夜在客栈内咱们没有发现敌踪了,原来一切都是他搅的鬼,神捕又是如何看出他的身份的?” 沈鹰道:“这件事老夫早就有了疑心,因为老夫那一批一路平安抵达三门峡,而另一路却屡遭袭击,所以便暗暗留心那一伙人。” 管一见接口道:“不止如此,当日客栈中咱的汤让人下了毒,那盘毒汤刚巧是他所坐之席,那一次管某便怀疑问题发生在坐在那一席的人身上,而且树林中干粮被人下毒,那一夜也是由他当值的,至于他假装中毒以及首先取出试毒银针,都是以退为进之避嫌法。” “入了此地他两次找得机关暗掣,是以沈某断定他必是知道内情的人,而且死了那么多人在里面,必是他暗中下手。” “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刚才竹剑先生说他没有开口,他也连忙否认,可是那中间管某十分注意,根本就没有人开口自认是潘志海,这是他心虚而犯下的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误,他没有开口,也证明了他那时候正在冒用别人之名而暗施杀手。” 易寒光击掌道:“两位真神人也,分析得头头是道如同目击,果然不愧神捕之称,本座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鹰及管一见没有丝毫欢悦之色,他俩都知道最大的敌人尚不知躲在何处,而群豪之中也尚有奸细,大功尚未造成,岂能放怀?不过他们都没有把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生怕说了之后群豪在互相猜忌之下,情况会更加混乱。 沈鹰回身走向潘志海,用脚在他身上踩了几下,他证明了一件事,潘志海身上除了那柄风车刀之外,并没有其他兵器,证明群豪之中还有一个使长剑的奸细。 这人会是谁?计算一下,使用长剑的人可不少,且不说那些武功较低的弟子,就有青虚道长、梁雪、穆一程、霍作民、易寒光,甚至竹剑先生也有嫌疑。 如今这六个人以谁的嫌疑最大? 彭公志忽又问道:“老鹰,咱现在又如何?” 沈鹰抬头一望,随即问道:“刚才是谁把长桌上的那本练功秘籍取走的?” 没人吭声,沈鹰冷笑一声:“那本秘籍既然不在潘志海身上,难道自己飞走了不成?” 易寒光一指一个华山弟子,道:“本座刚才见他伸手入怀,谅必是偷偷把它藏在身上。” 那个华山弟子正是刚才指证潘志海服下三颗增功药丸的人,此时脸色一变,道:“胡说,我几时偷了秘籍?” 沈鹰冷冷地道:“你偷不偷老夫绝不动心,因为药丸既然是假的,秘籍岂会是真的?说不定秘籍上还染有毒药,你把它放在怀中,不怕会让毒气攻入心房?” 那人脸色陡地变得青白无比,连忙把秘籍取了出来,道:“这本秘籍可是在下先取得的,各位都是名门正派的首脑,谅必不会抢华山派之物。” 群豪齐声冷哼,紫翠雀忍不住道:“那本秘籍是你华山派的?” 霍作民道:“既为本派先发现自然是本派之物,超儿,你把它揭开看看是否是真本,待师叔替你掠阵。”说罢拔出长剑守在他身边。 沈鹰及管一见互视一眼,目中神采一现,但随即恢复常态。 那个弟子揭了几页,欢声道:“师叔,这里面的记载深奥,弟子不甚懂,大概一定是真本。” 易寒光道:“既然是真本何不公开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霍作民道:“可惜阁下不是华山派的人。” 易寒光怒道:“咱又不是要抢你之物,只是想瞧一瞧而已,说句公道话,若非没有大伙儿同心合力闯关过险,你们华山派又能得到手?”回身问道:“诸位认为易某之话是否有理?” 群豪轰声应是,易寒光道:“如何?霍大侠大概不想犯众怒吧?” 霍作民厉声道:“你们想抢?” “不是,只想借看一下而已。”穆一程也忍不住道。 “真是笑话,只怕刘备借荆州,一去没回头,霍某又非三岁小孩岂会受你们之骗。” 紫翠雀冷冷道:“就算是抢,你难道敌得住在场之人的围攻?” “好啊!今日利之当前大家都赤裸裸地把本来的脸目暴露出来了。” 竹剑先生脸上一热,讪讪地道:“霍大侠,咱借看一下又有何妨?” 易寒光道:“对,对,咱答应不抢你的。” 沈鹰道:“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把卢文章找寻出来,出了此地咱们再商量秘籍的问题如何?” “不行,”易寒光道:“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先看一看。” 百侣大师道:“沈神捕之言有理,咱还是先办正事吧。” “这难道不是正事?”易寒光固执地道:“离开了这里,一切情况都变化了,说不得咱再也寻不着他华山派,咱们岂不是空手入宝山,化了偌大的气力为人作先锋?” 这话又引起群豪共鸣,霍作民只好道:“超儿,你念一段给他们听听!” “霍大侠把咱们都当作是无知稚子,假如他故意念错,咱又怎能知道。” “那么你们意欲何为?” “叫他把秘籍高举起来,咱们离开半丈远观,所有人不得走近,请两位神捕作证。” 沈鹰无可奈何地道:“这倒是个办法,霍大侠你认为如何?” 霍作民叹息道:“在下自然相信两位,超儿你把秘籍揭开举起让他们看看。” 群豪立即瞪大了眼睛观看起来,看了三页,易寒光突然哈哈一笑:“原来是假的。” “假的?”霍作民吃了一惊,也向前观看,半晌,青虚道长也道:“易施主说得不错,这本秘籍果然是假的。虽然文字深奥难明,但文理不清,谅是赝品。” 群豪都是一片失望之色,只有易寒光脸有得意之色。 彭公志道:“好了吧,现在又该请小顾替咱们找寻出口了。” 顾思南道:“小可已找了半天还未找到,请诸位帮帮忙找一下。” 过了炷香时间,只听那个华山弟子惊呼起来:“师叔,弟子的手臂怎地肿了起来?” 沈鹰忙喝道:“秘籍上有毒粉,料是你刚才沾及的,快把其手臂砍下。” 霍作民长剑一挥,“喀嗤”一声把他一双手臂斩下,鲜血迸裂,那个华山弟子惨叫连声,霍作民连忙点住他的穴道止住了血。 管一见道:“咱们喝点水及吃点干粮吧。” 墓中没日月,群豪都不知昼夜,不过,也的确是已经十分累了,闻言之后纷纷把干粮取了出来进食。 吃了一半,地底下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轻微声响,易寒光脸色一变,附耳伏在地上听了一会,颤声叫道:“不好了,机关被人封住了。” 群豪都把耳朵附在地板上,顾思南道:“这座陵墓的机关全靠山坡下那道河流推动的,因此下面有水声。咦,下面还有铁轮转动的声音,看来机关还未被封住,咱快设法下去。” 彭公志叫道:“说不定卢文章也在下面。” 众人立即纷纷用兵器在地上敲打起来,不一忽,易寒光满头大汗地道:“在这里,这里下面是空的。” 无音长老拉一拉百德大师的衣袖,两人同时运劲击下,“噗”一声过后,便是一阵“哗啦啦”的青砖破裂声,那些青砖破碎之后向下跌下去,半晌才听见回音。 百德大师脸色一变:“这个洞怕有数十丈深。” 顾思南道:“咦,下面有道铁梯,咱快些下去。” 易寒光立即道:“你们先走吧,易某殿后。” 群豪立即争先恐后自铁梯爬下去,带头的是管一见及梁雪,沈鹰走在中间,他走了几级,心头一动,伸手握住铁梯的直管,让其他人先行,七八十个各派英雄来此,此刻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沈鹰心头一阵难过,觉得自己要负上一定的责任。 洞口已没有人了,奇怪,易寒光还没有下来,沈鹰忍不住爬回上去,伸头一望,只见易寒光正自长桌那里飞奔过来,沈鹰目光一盛,随即缩下了头。 x       x       x 管一见离地尚有五丈便飘身飞下,只见一个个巨大的铁轮,停住不转,他心头一沉,知道来迟了一步,不禁站住了脚。 “诸位果然聪明,不过是慢了一步,现在只能陪区区葬身此地了。” 管一见目光一抬,只见铁轮后面转出一个手持火把的人来,正是那个说书先生卢文章,不禁怒道:“姓卢的,有一点你可能忘记,咱可以先把你杀掉,然后再慢慢找寻出路。” “区区早不想活了,不是不想活,而是身罹绝症死期便在这几天,早死几天又何有妨?”卢文章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刚起,便变成一阵长长的咳嗽。 管一见目光像是望着一个死人般,冷声说道:“老夫吐了一口涎沫也可以把你杀死。” 群豪也都十分愤怒。 卢文章喘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有几点要告诉大家,希望你们静静地听。” 群豪以为他要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不料却不是如此:“第一点,这里的一切机关便凭这些铁轮控制行动,现在这副铁轮已成废物,你们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去的了。” 紫翠雀截口说道:“咱们不会挖墙出去?” 卢文章又是一阵大笑:“此地是在山腹中,你们要挖多久才能把山腹挖通?你们的干粮还能支持多少天?” 群豪的心齐都往下一沉,如陷深渊。 卢文章看了众人一眼又再干笑几声,然后道:“第二点,区区要告诉你们的,区区并不姓卢,而是姓白。” 彭公志怒道:“管你姓白还是姓黑,老夫先把你毙了泄一口气再说。” 管一见双臂一张,连忙把他拦住:“你跟咱们可是有仇?否则在临死之前何会定下这样一个毒计的?” “区区正要告诉你们。”卢文章索性盘膝坐在湿濡濡的地上,“区区原名白布衣,嘿嘿,你们记起了没有?” 梁雪道:“无名小子谁人知道?” 卢文章神情突然激动起来:“区区今年几岁你们知道否?” 穆一程道:“五六十岁了吧。” 卢文章悲声道:“错了,区区今年才三十九岁,二十二年前你们尚记得有个姓白的青年上门求你们收留学艺的事么?” 霍作民倏然惊呼道:“你便是那个青年么?” “正是!区区前后求过你们,求你们收区区为徒。”白布衣声音变得狠毒无比:“你们如何答复区区?你们说区区不是学武的材料,不约而同拒绝了。” 百德大师恍然道:“老衲如今想起了,二十二年前的确有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跪在敝寺山门前三天三夜,想不到施主便是那人。不过施主身上有暗病,的确不宜学武,敝寺拒绝施主之所求,也确是一片善意。” 白布衣怒道:“你那时便看出区区身上有暗病?” “不是老衲看出来的,而是家师他看出施主天年不永,所以没有答应施主之所求。” “他为何不明言?” “家师大概怕施主伤心,所以没有把真相告诉施主。” 白布衣把火把插在地上,恨恨地问道:“你们呢?你们为何也不收区区为徒?”目光在群豪脸上扫去。 梁雪道:“敝派收徒自有原则,岂能随便收纳,若然人人如你这样,敝派岂非成了接济大营,除非有金山银矿,否则岂养得起门下众多的弟子?” 紫翠雀道:“此言对极,敝派清一色女性,家师更没有理由收你为徒!” “但是当日你竟跑出来耻辱我。”白布衣身子更加激动:“自此之后区区便暗思报仇之计,而绝不去学武功。你们武人都看不起读书人,区区便偏偏要用读书人的聪明及知识把你们活活弄死,皇天果然不负有心人,哈哈……” 群豪不禁毛骨悚然,深觉一个人假如仇恨深时,无论是武人还是文人都同样可怕,像白布衣这种人甚至比武林高强的仇人更加可怕。 “区区在书本上知道此地有这样的一座陵墓,便千辛万苦把它寻着,并花了无数心血把入口打开,又改装了机关,致把身子熬坏,把头发熬白,然后设计把你们诱来此地。” 沈鹰沉声道:“潘志海是如何被你收卖的?” “他上次也跟徐云岳他们来此地,后来区区便动之以利,叫他再去把你们骗来,事成之后老夫答应送他三颗增功药,他便相信了。”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岂会相信你的?” “他敢不信?区区暗中下了毒药在他身上,每三个月发作一次,他如敢不照区区命令办事,区区断绝了他的解药,他岂非要白白断丧一条命?何况尚有增功药丸之利诱。” “那你又把他害了?” “这是他贪心所致,怪不得区区。”白布衣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如今大仇得报,区区好不高兴,哈哈哈……” 彭公志大怒:“老夫当年早就应该把你杀死,免得留下祸根。”猛地推开管一见蹿起几步,双掌挟劲望白布衣击去。 掌劲尚未触及白布衣的身体,笑声突然止住,彭公志不由一怔,立即意识到对方已然逝世,伸手一探,果然已没有呼吸,他恨恨地道:“便宜了他,竟让他活活笑死。” 群豪心头都十分异样,一时之间,静得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只有淙淙的流水声。 半晌,沈鹰突然道:“还有一件事未办妥,咱们之中尚有一个奸细!” 易寒光问道:“是谁?” “正是你。” 易寒光突然笑起来:“本座本来也十分佩服你的目光及心思的,如今却令易某大为失望。” “老夫在怀疑潘志海的同时已经怀疑你了,第一,潘志海杀死他的师侄,你也同时把三个弟子杀死……” “可有根据?” “你三个弟子之中有一人死状比较特别,相信各位都还记得,那人一脚微曲,另一脚的脚板伸直,死时肯定是在走动之中,死后才让人抱放床上,谁能如此杀人而不发出丝毫声音?” 管一见接口道:“这件事件的经过一定是如此,易寒光敲开了他徒弟的门,他徒弟见是师父夜归,自然没防,开了门带他进去,易寒光却在他背后加了一指,他行动迅速,又把其他两个弟子制于死命,然后把那个开门的弟子抱放床上,最后才留字于桌上,假借流星教之名而行凶。” 易寒光冷哼一声,问道:“还有第二点否?” 沈鹰道:“除此之后,我也一直没有再怀疑你,直至来此之后,咱在上面那个大厅之中发生了紫堂主跟霍大侠的误会,老夫发现那个女弟子被霍大侠杀死之前已被人制住了穴道,那时候老夫刚巧目光瞥及那方,发现你在那里附近。” “笑话,那里如此黑暗,你站得那么远,又如何能见到那人是谁?” “那是你帽子上那块玉石在夏雷火把的远照之下,发出一丝绿光,但那个时候老夫还不敢肯定是你,直至你又用剑刺伤了顾思南,老夫的疑心才更进一步加深,但是,这也还不能令老夫肯定那人是你……” 易寒光截口问道:“那又是什么事令你……” “你坚持要看那本秘籍的真伪。” “笑话,难道只易某一人看?” “你显得特别热心此其一,你第一个看出破绽,显然你事先已知道该本秘籍说些什么,而以青虚老道的经验尚且要慢你一盏茶时间才敢肯定,难道你比青虚道长强?此其二;事后大家都露出失望之色,你反而脸有得意之色,此其三;你第一个发现通向此机关枢纽的地方此其四;你最后一个下来却去长桌检视,此其五;这已经足够了。” 管一见接道:“白布衣的增功药丸利诱潘志海,必是以秘籍利诱你。” “本座难道跟潘志海同样货色,如此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其他事你可能很聪明冷静,但你有颇大的野心,一心想把青剑门跻身入九大门派之中,可惜受武功的局限,因此你只好求之于捷径了,而且在华山的设伏也必是你的门下所为,那樵夫也早被你所收买了……” “厉害厉害,双鹰神捕之名,果然是见面更胜于闻名。”易寒光说着倏地抽剑、拧腰、踩前、挥臂。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几在同一时间完成,沈鹰目光一落,易寒光的剑已临身,急切间只得仓惶后退。 他一退,易寒光立进,长剑的攻势如江河之水般滔滔不绝。 管一见刚要动手,沈鹰喝道:“他是我的。”左手手指如爪如钩迎向长剑,易寒光冷笑一声,长剑一沉,往其手腕上绞落。 沈鹰反应比他更快,手指一屈一弹,“铮”地一声,一指把剑弹开,长剑的攻势不由一缓,这刹那,沈鹰已把插在腰带上的烟杆抽了出来。 劲风扑脸,长剑又至,沈鹰烟杆一迎,“当当当”连接三剑。 易寒光三剑之后,左腿突然踹起飞踢沈鹰的丹田。沈鹰冷笑一声,烟锅往其膝盖敲下,易寒光长剑一偏,急削沈鹰的颈际,他想以一条腿换沈鹰一条命。 沈鹰是何许人也,岂容他的如意算盘打响,霍地使了一招铁板桥,上身向后屈下。 易寒光冷笑一声,长剑改削为斩,一招“力劈华山”向其胸腹疾斩而下。 群豪见沈鹰势危,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猛见沈鹰如泥鳅般灵活,左脚为轴,拧腰一转,身子登时打横,长剑刚在他肩旁斩过。 易寒光未待沈鹰直起身来,左掌猛击其胸膛,这一掌蓄势而发,势如奔雷。 好个沈鹰,脚尖用劲一点,身子硬生生倒飞半丈,堪堪避过那一招。 易寒光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疯狂般直扑过去,沈鹰双臂在空中一划,势子倏地止住,易寒光的长剑刹那已奔至胸前,可是沈鹰已缓了一口气,烟杆这时挥起把剑格住,“当”地一声之后,两人各退一步。 一退之后又同时前进,刹那斗得难分难解。 易寒光斗志旺盛,一口气攻了一百招,沈鹰沉着抵挡,一百招之后已摸到了对方剑法的一些变化及剑路。 一百招之后,沈鹰立即反攻,旱烟杆时而小花枪的招数,时而点穴橛又夹杂了短棍的打法,登时把易寒光的气势压了下去。 易寒光心知难以幸免,鼓其余勇,连劈三剑,同时重施故伎左腿飞踢沈鹰丹田,沈鹰稍避其锋后退三步,易寒光突然回身飞逃。 沈鹰大怒,喝道:“往哪里逃?”身子如箭般射去?冷不防易寒光回身刺了一剑,“浪子回头”,剑尖向急速而赶至的沈鹰的面门刺去。 这一剑使得又快又疾,即使是旁观者也料不到易寒光机心竟然如此深沉,使了这么的一招。 群豪连提醒之声也不及叫喊,只见沈鹰头微一侧,张口一咬,“咯”地一声咬个正着,同时烟杆飞起,奇准地敲在易寒光的太阳穴上。 “噗”地一声,易寒光登时开了脑袋花,沈鹰再加上一脚把其飞踢,然后把长剑吐了出来。 管一见笑道:“想不到你竟学了管某这一招咬剑绝技。” 沈鹰苦笑一声:“现在笑得太早,咱们难道坐以待毙?” 群豪登时如陷冰窖,手脚全都冰凉,只闻一片叹息声。 管一见道:“大家坐下来想想看有什么办法?” 地道中一片幽静,淙淙流水声扰人心神,沈鹰突然道:“地上为何这般湿?” 顾思南道:“这本是一条水渠,水流向上冲了入来,撞在洞壁上便会产生动力推动铁轮。” 管一见道:“但如今水去了哪里?” “大概有出口,”顾思南精神一振,立即站了起来四处查看,群豪也纷纷走动起来。 半晌顾思南失望地道:“铁轮后面有道暗渠,水流到里面去了,暗渠中的水越来越高,证明暗渠的出口已被封死。” 群豪的心头尽是一凉,又纷纷坐在地上,这一趟连沈鹰及管一见都完全失望。 众人便这样坐着等死神的召唤,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暗渠里的水终于满溢了出来,又迅速浸至群豪的下身,众人只好站了起来,作最后的等待。 管一见叹了一口气,道:“咱不如仍由铁梯爬上去吧,这样起码还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沈鹰突道:“且慢,小顾,这里没有出口,但必有入口是不是?否则水怎会涨得这么快,咱岂非可以自出口潜泅出去,上面必是河流……” 群豪听了,轰声叫好。 顾思南道:“但是,这样困难很大,因为河流在上面,而水是由上往下冲,水的压力奇大,想从那里潜泳上去成功希望颇微。” “不怕,”管一见大声叫道:“咱待这里的水装满了之后,水位慢慢上升,直至上面的河流不能再流下来,压力便减轻了,咱便可以出困了。” 顾思南想了一下,道:“这倒是可行之道,先派人把上面那个洞口塞住,水一涨满咱便出去。 群豪听了心头大喜,自忖都有一身功夫,要闭气半炷香的时间,根本不成问题,于是个个都满怀信心地,便沿铁梯爬了上去……” x       x       x 第一个露出河面的是水性最佳的云飞烟,接着便是葛根生、沈鹰以及管一见等人。 沈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抬头一望,外间刚好天明,旭日正自东方升起,大地一片光辉。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