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毒宴》 第一章 喜筵变毒宴 天高云淡,骄阳似火,秋老虎更热得使人吃不消。正是日头最毒的晌午,三匹长程健马如一阵风般自南城门冲入郑州城内。郑州古称中州,正处中原的要冲,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此刻日至中天,寻常人等大都在家中,客商亦都歇在客栈饭馆内,街道上行人较疏。那三匹高头大马沿街而驰,一个秃顶的汉子在前,随后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生得相貌堂堂,女的娇俏中带着几分刚健。 马儿很快便转入一条小巷,不一会便停在一座小院前,小院大门紧闭。 那少女飞身下马,正欲上前拍门,大概里面的人听得马蹄敲打青石板的清脆声,“霍”地把门拉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来。 那青年目光一及,脸上立即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叫道:“四妹、头儿,嗯,三哥,你们回来啦?” 少女脸色一沉,嗔道:“没大没小的,四姐也不叫一声! 那青年边把大门拉开,让马匹走进去,边向她扮了个鬼脸,高声叫道:“四——姐!”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秃顶的沉声问道:“商卫,最近可有什么大案子发生?” 那个年轻人立即收起嬉笑的神色,敛容道:“头儿去后,德州梅大人曾来信讨救兵。萧二哥,不,萧大哥去了一趟,前夜刚回来。其他的却没什么大案子。” 商卫说罢,把马匹系在庭院中的树干上。说话间,大厅石阶上已出现了不少强壮的汉子,齐声亲昵地叫道:“头儿辛苦了,请到厅上歇一会儿!” 当先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脸如金纸,神色十分肃穆,回头道:“快去备水,让头儿跟三弟、四妹洗个澡!彭七,你上街买点酒食回来!” 秃顶老者听了,脸上露出笑容,踏步上厅。 原来此人便是名震朝野的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跟他一齐回来的男的叫“快刀”顾思南,女的叫“云上飞”云飞烟,都是沈鹰的得力助手,亦是御赐六品挎刀龙卫。 那个脸如金纸的汉子名萧穆,有个外号叫“铁面金剑”,是沈鹰手下的第一名悍将,最得沈鹰倚重。 他背后那些人也都是沈鹰的手下,他们不取朝廷的俸禄,只拿沈鹰的酬劳。 沈鹰在江北有二十座“行宫”,分布各处,这当中数中州及洛阳的“行宫”最大,手下亦最多,那是因为这两处地处要冲,交通四通八达之故。 萧穆背后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神色拘谨的青年,此人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城字,投在沈鹰手下还不足一年,也是沈鹰手下四大虎将之一。 当下众人在厅中坐定,沈鹰解开胸襟一颗钮扣,抽出旱烟杆,装了一锅烟,悠然地吸起来。 顾思南却道:“萧二哥既然已升为萧大哥,小弟也该升为顾二哥了吧。”说罢哈哈一笑。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云飞烟接着道:“小顾既然升为老二,小妹该也升为三姐吧!” 商卫道:“不行不行!你硬要装老,咱就算同意,司马三哥也不同意,他年纪可比你大!” “但我入门在先!” 众人故意逗她,都说她仍应做其四妹,倒是司马城老实,走前一步拱手道:“小弟拜见三姐,希望以后多多指教!” 云飞烟喜道:“你们看看,还是司马四弟有良心!”众人笑声更盛,连一向沉穆的沈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手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头儿外冷心热,脸上神色虽然怕人,对待手下却十分爱护。 原来沈鹰以前尚有一个得力助手,名唤公孙良,是个老捕头,对各地官府及大盗都十分熟悉,年纪也最大,众人都称他大哥,后来因公殉职,才补入了一个司马城(详见拙作《刺客惊龙》)。 当下一个手下入来报称,热水已经准备妥当,沈鹰、顾思南及云飞烟立即分别入房梳洗。 洗去一身污垢,三人精神均是大为爽利。此刻彭七亦已采办了酒食回来,众人分两桌坐下吃将起来。 席间,沈鹰吩咐顾思南把到淮南查案的事述了一次,好让众人长一分经验。 饭后,沈鹰斜倚在躺椅上吸抽旱烟,天气炎热,众人都拿着扇子扇拨取凉。 萧穆突然拿了一封信递给沈鹰:“头儿,昨日管神捕派人送来一封信给您!” 他口中的管神捕便是与沈鹰齐名的江南总捕头“笑面神鹰”管一见。 当下沈鹰立即把信展开观阅,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字谕沈老鹰:小弟手下之端木盛下月初将与小青成婚,届时请老鹰率领鹰子鹰孙前来喝杯喜酒。 只是小青自小即为孤儿,小弟欲要她拜你为义父,着你以义父的身份到杭州主持婚事!万勿推辞,余言面述。弟管一见顿首。 沈鹰一怔,脱口道:“小青是谁,你们可有人知道?”众人尽皆摇头,云飞烟道:“叔叔,管神捕眼角高于头顶,他肯让他心肝宝贝端木盛娶她,料必是个多才多艺的巾帼英雄,最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叔叔平白飞来一个女儿,这种义父如何做不得?” 沈鹰哈哈一笑:“老夫若收她为义女,只怕你要吃醋了!” “侄女才不吃醋!叔叔平白多一个女儿,侄女也多了个妹妹,我才高兴哩!” 原来云飞烟的父亲与沈鹰是多年知己,临终之前把女儿交托沈鹰;沈鹰未有妻室,一直视她为女儿,也最为宠爱她。 沈鹰又是哈哈一笑:“你们若都不反对,那么老夫便要去江南捡个便宜了!”回头问道:“今日是七月初几?” 司马城应道:“七月初六,明日便是七巧节。” 沈鹰磕掉烟灰:“你们准备一下吧,咱们初十起程下江南。小萧,你安排一下人手,别让圣上要召见老夫也没个人来传讯!” x       x       x 七月初十,万里无云。 沈鹰带着萧穆、顾思南、云飞烟、司马城、郎四、葛根生、陶松、彭七及商卫,一行十人出中州南下。 不一日,他们便渡过长江至金陵,早有管一见的手下风火轮在那里迎接,于是歇了一夜,放马直下杭州。 管一见在杭州的“行宫”早已粉饰一新,端木盛喜气洋洋跟在管一见背后立于石阶前。 众人见面,不免向端木盛取笑及道贺一番,把端木盛闹得脸红耳赤。 大厅内多了两堂新置的椅几,管一见见沈鹰肯收小青为义女,心头大畅,特别下厨烹了几壶杭州盛产的龙井茶待客。 沈鹰喝茶之后,又取出旱烟抽吸起来,他徐徐喷了一口烟,问道:“老笑,老夫临过江时便听江北道上的朋友盛传你要在西湖摆下百席宴,未知可是事实?” 管一见笑道:“传闻没错,请帖老夫经已发出,料不日即有贺客临门!” 沈鹰又喷了一口烟,轻叹一声:“大张旗鼓、铺张浪费并非你的作风,今次为何改变?” 管一见老脸微微一热:“老夫吃过别人不少喜酒,今次若不回敬一下,怕别人会有流言!” 沈鹰点头道:“你不是要送一个女儿与老夫么?为何还不请她出来相见!” 端木盛谢了一声,忙走入内堂请她的未婚妻。 沈鹰见他离开,便问管一见:“那位小青是何许人也?” “她本是赣西楚家的丫环,姓施,”管一见道,“上次端木盛无意中涉及楚家的一件案子中,跟她认识,后来便……咳咳!老鹰,你不会嫌她出身低微吧?” 沈鹰脸现不悦:“老夫自己出身既非名门大派,亦非富豪之家,岂敢嫌人出身低微!” 管一见大喜:“如此甚佳!请帖是以咱们两人的名义发出的。恕老夫事先没通知你!” 沈鹰一怔,心中不甚高兴,但既已成了事实,多说无益,话题一转,问道:“你刚才说到赣西楚家,到底指的是谁?老夫想不出赣西有什么大户姓楚的!” 管一见长叹一声,这才道:“说来你也许不信!‘一刀震南天’熊震南本姓楚,是楚庄王的第六十六代后代。”(有关熊震南的故事详见本系列之《连环杀》。) 说话间,端木盛已带着个妙龄少女自内堂走了出来,那女子相貌虽非国色天香,但清秀中透着几分娴淑温柔,眉宇嘴角间蕴着一丝自然的笑意,另有一种气质。 沈鹰看了心中先自喜了,那女子也不待人介绍,便盈盈在沈鹰面前跪下,口称:“女儿施小青拜见义父!”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沈鹰哈哈大笑,双手把其扶起,笑道:“有此义女,胜过自己养的,老夫这个义父可真便宜!快请起来,今日见面,老夫也没带什么宝贝作见面礼,这块玉佩已跟你义父二三十年,便送与你吧!日后待你出嫁,老夫再替你好好办一份嫁妆!” 说罢他自腰带上解下一块紫玉双鱼佩,递交施小青。施小青大喜,立即把它佩在腰带上,又谢了一声才俏生生地立起。 沈鹰喜上眉梢,咧嘴问道:“你爱什么东西做嫁妆,快告诉义父!你义父平生从未办过这种事,什么都不懂!要什么最好你自个开口!” 施小青羞红了脸,低下螓首,悄声道:“义父不嫌女儿出身低微,肯收为义女,女儿已感激不尽!这份情义比什么东西都宝贵,其他的女儿都不要了!” 沈鹰故意板起脸孔:“你说不要,是体谅我老人家,生怕义父破费!但外人知道了还以为老夫吝啬!老夫丢了脸,连你也没面子!” 管一见哈哈笑道:“这话大是有理!届时大江南北近千英雄齐集西湖。人家一问,沈老鹰竟然连一份嫁妆也舍不得,连老夫也没面子!” 沈鹰忙道:“女儿你听见没有?外人还未数说老夫,现在已先有人敲响旁鼓了!”一顿:“你若不好意思对我开口,嗯,你告诉烟儿吧!还是叫烟儿替你拿个主意!” 云飞烟轻啐一声:“叔叔这话也不怕笑掉人家的门牙!又不是侄女要嫁,怎能替小青妹子拿主意!” 众人不由哈哈哄笑起来。 施小青粉脸更红,幸而她生性比较大方,连忙上前与云飞烟等人相见,才免得手足无措。 沈鹰问道:“老笑,咱们今夜可不能住在这里!” “什么原因?”管一见一怔,“老夫可已准备了一切!” “我女儿还未出嫁,岂能住在这里?待黄道吉日你们去迎亲吧!” “那你们准备住在哪里?” “你派个人替老夫包下一座体面的客栈!” 管一见想想也觉有理,便忙把手下四大虎将之一的夏雷派去接洽。 “吉日订在何时?” 端木盛恭敬地道:“八月初二!咱头儿的意思是把小……把新娘接去西湖交拜天地,然后再来此处!” “老夫没意见,只是你可不能亏待我女儿,否则老夫可不客气!” 端木盛红着脸苦笑道:“晚辈能娶得今媛实乃三生有幸,岂会亏待她!” “如此最好!” 众人又齐声笑了起来。 管一见见天色渐晚,忙吩咐手下送上酒席,一为沈鹰接风,二为祝贺沈鹰新收一个义女。 席上,杯斛交错,众人谈笑甚欢,呼酒猜枚声四起。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实在甚少有之,因为管一见及沈鹰都是生性爱静。 酒过三巡,只见夏雷匆匆走了入来,管一见抬头问道:“可曾办妥了?” “属下替沈神捕包下四海升客栈,不过,因为今夜房间很多已住了人,是故明午才能交与咱们!” 沈鹰道:“无妨!今夜只好打扰你们了!” 管一见手下高天翅、端木盛、皇甫雪、夏雷、风火轮、殷公正、路远、冯盛年及黄柏志等跟沈鹰的手下听了都是大喜。 以前他们相见都是在紧张的查案之中,虽然闻名已久,却未能好好互诉倾慕,难得今次相会是在大喜的轻松气氛之中。 这顿饭直吃至二更才散席,饭后,众人谈兴更健,把盏品茶,互诉欣羡之情,以及交流经验,好不热闹,连带施小青也不敢回房休息。 四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后,众人才回房上床。皇甫雪跟顾思南还聊床夜话,直至东方发白…… x       x       x 七月末,长江南北的各路英雄经已纷纷赶到杭州。整座四海升客栈均被包下,沈鹰他们独自住一座小院,其他的地方都腾出来招呼武当派的青虚道长、雪灵道长,少林的百侣、百德两位大师,黄山派的掌门师弟穆一程,峨嵋派的无垢师太,昆仑派的竹剑先生,崆峒派的无音长老,华山派的霍作民,青城派的银冠道人。 这些人不但是一门一派的重要首脑,同时还带了不少门下弟子前来道贺,把偌大的四海升客栈挤得满满的! 甚至稍后到来的七仙教百合仙子、五虎断魂刀掌门彭公志、“孔雀堂“的堂主“五彩孔雀”紫翠雀、霹雳堂堂主秦烈、“断魂刀”袁浩等人亦无法入住。 八月初一大清早,“中州大使”崔一山才自江北及时赶来,跟沈鹰同房而住,再后来的“风云刀”古逸飘亦住将入来,这两人都是沈鹰多年老友,自不便拒绝。 群豪荟萃,每日都大鱼大肉,不醉不散。 沈鹰本来对管一见这次大宴群豪之举颇有不以为然之感,此刻感想全然不同,见到各地英雄不辞千里而来,顿生自豪,心想自己跟管一见的号召力及威望在武林中果然不同凡响!除了九大门派的掌门未能亲来道贺躬迎之外,其余较小的门派主持人,都亲自到贺! 管一见心中之高兴就更加不用说了,他比沈鹰还爱面子。此刻见各派首脑为自己一个手下的婚宴而不远千里急急赶来,心头之舒畅,比吃了廿颗人参果还甚。 自从七月末起,杭州城内每家大小客栈,全部高朋满座,迟来的只能望门兴叹,幸而管一见不愧是管一见,立即向几家大豪商借些屋舍,以作安排! x       x       x 这天黄昏,沈鹰正与崔一山、古逸飘两人闲话,突听屋顶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怪响,若非沈鹰内力已臻化境,断难听得出!他立即向崔一山打个眼色,霍地推开窗子叫道:“何方朋友光顾?既然是冲着沈某的面子而来,何不下来一聚!” 猛地听得一声长笑,有人道:“传闻沈神捕武功深不可测,果然名不虚传!老叫化特来讨两杯水酒,不知欢迎否!” 沈鹰心头一动:“阁下是……” 忽见檐前彩光一现,一条人影自上降下。那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相貌堂堂,眉宇间透着几分威严,双眼开阖间,神光迸射,身穿一袭补得五颜六色的灰袍,却甚为干净。只见他抱拳道:“丐帮龙盖天冒昧来访,谅沈神捕不致见怪!” 沈鹰心头一跳,脱口道:“阁下便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七彩神龙’龙帮主!沈某闻名已久,惜无缘识荆!龙帮主贵为一帮之主,竟然纡尊降贵前来道贺,沈某真乃受宠若惊,欢迎犹恐不及,岂会见怪!快请龙帮主进来喝杯水酒!” 龙盖天道:“沈神捕之名,龙某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快慰平生!双鹰神捕具名发柬相邀,龙某岂能不来!再说老叫化有酒喝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放得下!”说罢哈哈大笑,抬步入房。 崔一山及古逸飘亦忙上前要与他相见,双方寒暄了一阵才分头坐下。沈鹰忙叫人送上酒菜,顾思南等人听见丐帮帮主“七彩神龙”龙盖天莅临,都争相走来拜见。 龙盖天地位虽尊却毫无架子,一一与之点头招呼。不久,店小二便送上一桌盛筵,设在院子中。沈鹰请龙盖天坐在上首,龙盖天推却不得只好坐下,沈鹰坐在下首,其他人在旁相陪。 沈鹰举杯敬酒,三杯过后,问道:“龙帮主可曾去过管老笑那边?” “刚才去过,敝帮有个弟子跟端木盛捕头甚熟,留在那边,龙某却捺不住性子,出来走走!”龙盖天道,“去年秋,龙某跟管神捕及端木捕头曾有一面之缘!” 话音未了,忽闻脚步杂沓,走来一大群人,原来是青虚道长、百侣百德、霍作民等人听见龙盖天驾临,都前来相见。 沈鹰见人多,便吩咐小二再开一桌在旁,人一多,气氛更加热闹。 席间,龙盖天道:“双鹰神捕的面子的确不同凡响,龙某刚才在城中草草看了一下,这次当真是群英荟萃杭州城!不过,龙某还发现了一件事,须请沈神捕注意的!” 沈鹰微微一怔,问道:“龙帮主发现了一件什么事?沈某洗耳恭听!” “龙某发觉有不少多年不见的邪教中人以及黑道高手亦夹杂其中!” 沈鹰沉吟一下,道:“如今各地精英尽在此处,料他们也不敢生事!” “刚才管神捕告诉龙某一件事,城中出现很多没有发柬邀请的人,这些人明日让不让他们去?若不让他们赴宴,情理上难说得过去;但若没柬的也可去,那些邪教中人混杂其中,又怕会在席上生出事端!” 沈鹰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这倒是个头痛的问题!”心中有了阴影,兴致当即稍减。 x       x       x 散席之后,沈鹰留下龙盖天,自己却带着司马城去找管一见。 管一见正在厅中踱步,见沈鹰到访,喜道:“老夫正要派人找你过来商量!” 沈鹰叹息道:“可是因为城中发现了不少邪教中人的事?” “正是!老夫虽不怕他,但假如在宴会上让他们生出事来,咱们两人当着天下英雄可不容易下台!” 沈鹰接道:“问题是请与不请都不好办!” 管一见道:“老夫想加发一批请柬,只派给赶来此地的白道中人!” “这倒是个办法!反正咱们两人的脾性,武林中人有谁不知咱们跟邪派势不两立?不过,明天还是得小心提防,免得他们老羞成怒!” “这个老夫自然省得!” x       x       x 沈鹰返回四海升客栈已是起更时分。 沈鹰刚坐下,椅子尚未暖,只见夏雷进来,轻声在沈鹰耳边道:“启禀神捕,咱头儿得到一个最新消息,城北的邪派中人全部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沈鹰一怔,脱口道:“他们是路过的,还是生怕自讨没趣才离开?” “这个咱们还未查出来!” 沈鹰叫他回去,心想那些人离开,总算暂可松了一口气;可是对方行动一致,又隐隐觉得情况不甚妙,心中始终有个阴影。 x       x       x 一夜无话,次日晴空万里,秋风徐吹,好一个黄道吉日! 吉时是申牌时分,午时过后,小院内便开始热闹了。沈鹰亦换上一袭吉服,满脸喜气,昨夜的担心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他手下亦都换上新衣,准备迎接端木盛的花轿,云飞烟更是一直陪着施小青。 蓦地,喧闹的锣鼓声远远传来,接着媒人便走了入来。云飞烟替施小青盖上红罩巾,一个新买来的丫环便扶着她出去…… x       x       x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来杭州的,谁不到西湖一游?苏白两堤岸边的杨柳中,夹杂着火红的枫树;黄菊满目,波平如镜,秋日的西湖另有一番景象。 今日偌大的一个西湖,只有一艘颇大的画舫,那画舫布置得美轮美奂,四周挂着大红彩飘。 苏堤搭着一道木板架成的桥子,连着画舫,那木桥架在碧绿色湖水中,上面髹着红漆,益增其艳。 这条木桥长达五十丈,直至湖心,画舫后靠着湖心亭。木桥宽近三丈,两旁各排着一排酒席,正中铺着一幅长而窄的大红布。 迎接新娘的花轿及贺客,沿着苏堤走来,新郎端木盛早已一身吉服站在木桥前准备迎接新娘子。 这刹那,鞭炮声在西湖上空响起,“噼里啪啦”地好不热闹。 新娘步下花轿,媒婆念了一大堆吉词,取出红丝带,叫新郎及新娘各持一端,然后走上木桥。 一干贺客立即随后行走。 画舫高两层,礼堂设在楼上。缀着金色的双喜大红幔,前端坐着沈鹰及管一见,两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气。 新郎新娘步上二楼,众贺客争先恐后上去,只因上面地方少,容纳不了,情况有点凌乱。 管一见及沈鹰的手下连忙劝众人保持秩序。 媒婆高声地叫道:“新郎新娘拜天地!” 端木盛及施小青拜了天地,又跪下叩拜管一见及沈鹰,接着又互相拜了三拜,然后走入礼堂之后的一间房子。 管一见草草说了几句话,宴会便开始了,各人依着自己帖上一早安排的座位入座。 小楼上只有四桌酒席,能够坐在上面都是各门各派的首脑以及一方之雄。 少林寺的百侣、百德,峨嵋的无垢师太另坐一席。 众人入席之后,立即有人先送上酒来,宾客虽多,但这批人亦显然训练有素,一切有条不紊。 沈鹰轻声问道:“筵席是给哪一家包办的?” 管一见轻声答道:“天香楼!” “果然不错!” 天香楼在苏堤上搭了几个棚子,作为临时的厨房,这当然是因为管一见面子的关系,官府处处与之方便! 突然堤上一个牌官大声喝道:“黄大人驾到!” 群豪均是一怔,忖道:“怎地今日请了咱们,又请了那些讨厌的狗官!” 管一见却神色不变地道:“请诸位稍候,来的是杭州府台黄大人,今次管某在此设宴,黄大人给予不少方便!”说罢与沈鹰及端木盛下楼而去。 群豪之中有人忖道:“管神捕请姓黄的狗官倒不是无理!只是这狗官架子未免太大,待礼成之后才来!” 须知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平日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至少也有劫富济贫之举,都是犯王法的事,自来跟官府都没来往,甚至有抗拒之心! 管一见跟沈鹰走上苏堤,抬头一望,都是徵微一怔。只见堤上放着七八顶大轿,当前一顶大轿掀开帘子,走出一人,正是黄纪天黄大人! 背后又走下七八位附近州府的官员。管一见道:“诸位……” 黄纪天笑道:“管大人,下官等冒昧前来,大出两位大人意料吧!” 管一见眉头微微一皱:“的确大出老夫意料!此地的宾客全都是放荡不羁的野汉,诸位大人与他们混在一起,不大方便吧!老夫本来已准备今夜在天香楼另摆下几席请诸位的!如今……” 黄纪天背后的一个长着三绺长髯的老者道:“这点两位大人倒不必担心!” 管一见连忙又问道:“连大人有何高见?” “下官认为他们不远千里来杭州道贺,也是瞧在两位大人的面子的,而下官等亦是如此!这之间应该没有矛盾!” 沈鹰叹息道:“诸位大人对江湖上的人与事均甚陌生,老夫一时之间亦甚难对你们解释清楚!” 黄纪天脸上现出一丝悻悻之色:“如此说来,两位大人是不想下官等跟他们一起参宴?” 管一见叹息道:“请诸位见谅!老夫们的确有说不出的苦衷!今夜再在天香楼向诸位赔罪!” 黄纪天等人满腔热情而来,如今宛似被一盆冷水自头顶淋下,只得重新上轿,打道回去。 沈鹰及管一见相视苦笑一声,联袂走回画舫。 一路上便有好几个人问道:“那些狗官不来了么?” “狗官”两字,使沈鹰及管一见甚觉刺耳,却又不好发作,只好以笑作答。 两人快步上楼,忙吩咐天香楼的伙计上菜。彭公志性子耿直,大声道:“那些官儿不来最好!省得大家喝得不痛快!老朽早说两位既然请咱们来,自不会又叫咱们扫兴而去!” 管一见心中暗骂一声,却推下笑脸道:“老夫跟老鹰都是出身江湖,岂敢忘了江湖上的朋友!” 众人齐声喝彩,整座西湖都震动起来了。 管一见气沉丹田发声道:“今日得诸位好友不远千里而来,使老夫十分感动!老夫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话,只好先敬诸位三杯!希望各位尽兴而归!不醉无归!” 他用内力把话迫出,声音远远传去,群豪不论是在画妨上的还是在甬道上的,齐都举杯一饮而尽。 接着沈鹰也向群豪敬酒,群豪又是一饮而尽。这之后,群豪便三三五五地谈笑起来,不时爆出震耳的笑声。 不久,第一道菜便送上来了,群豪放开怀抱吃喝。 菜上三道,主人陪着新郎逐桌敬酒,气筑更为热烈,沈鹰及管一见都是心头大畅。 敬了画舫上的宾客,又向木桥走去。刚再敬了三席,一个举杯的宾客忽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接着软软地跌倒! 众人刚自一怔,忽闻惊呼声四起,秩序登时大乱起来,原来此刻竟有十分之三的宾客跌倒! 沈鹰及管一见脸色齐是一变,问道:“诸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中年汉子抱头道:“在下……在下一颗头又沉又重……全身没一丝力……”话未说罢,已“砰”的一声跌了下去! 只听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叫道:“酒……酒菜中有……有毒!” 此话一出,场面更乱,只听“砰砰砰”的一阵密集的声音,木桥上的宾客已倒了十之七八! 沈鹰与管一见互望一眼,两人同时提气要奔上苏堤。这一吸气,才蓦地觉得丹田之内,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一丝内力! 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沈鹰及管一见的脸庞登时比冰雪还白,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管一见才叫道:“桥上有哪位朋友没中毒的么?快把堤上的天香楼伙计叫来!” 可是上千宾客没一个走得动。沈鹰也忙抬头望向画舫,叫道:“有哪位朋友不曾中毒的没有?请把堤上的厨子抓来!” 声音一出,沈鹰才发觉原来自己连说话亦感到困难,说到抓来也是拼力而发,几乎连喉咙亦沙了! 话音刚落,画航内亦传来椅桌碰撞声,以及身体着地声! 管一见叹息道:“老鹰,别叫了,这次咱这个脸丢得实在太大了!” “全军尽没,传将出去,只怕要笑掉那些黑道中人的大牙!” 管一见心头一动,哑声道:“再过一会,对方如果随便派几个人来,咱们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沈鹰神心神一震,游目四处一掠,忙道:“快爬上画舫!”言毕当先爬过去,刚爬了两步,又回头道:“诸位假如尚能走动的,亦请爬去画舫。” 可是木桥上的贺客,大都是威望名气较低的,这些人的武功亦是较低,此刻都已陷入昏迷状态中,哪里还有力量爬上画舫? 沈鹰及管一见爬上画舫,刚好少林派的百侣、百德以及峨嵋的无垢师太自楼上下来,他们三个因为武功既高,而且中毒较浅,所以尚能行动。 沈鹰目光一亮,急道:“请诸位把木桥与画舫接触之处弄开!” 百侣道:“沈施主,那么木桥上那些施主又怎办?” 沈鹰轻声道:“下毒之人想对付的必是画舫上的人,而且现在亦顾不得这许多了!请快动手,迟则来不及了。大师,事危之时,该有壮士断腕之志,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 无垢师太在旁听后,冷哼一声,倏地走前几步,运起全身之力,一掌印下,“喀嗤”一声,木桥跟画舫接触之处的木板,登时裂开一道隙缝! 若是平时,无垢师太一掌可把其击断,此刻功力稍减,竟只能击开一道裂痕! 她虽是个出家人,但性子甚烈,当下又再猛提一口真气。不料因为吸气太急,一股真力竟然不受控制涌上心头,只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也立时瘫倒。她心知已受了内伤,忙盘膝坐下运功调息,可是丹田内的真气已经点滴不剩! 百侣及百德见状,只好各自伸出一掌,同时向木桥印下。 “喀嗤!”木板应声而断,而百侣及百德同时跌坐地上,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原来他俩也觉得沈鹰之言甚为有理,加上无垢师太当先出手,两人只好把丹田内的真气,全部都提起,拼力击下。 木板虽然应声而断,但亦被反震之力震伤了内腑! 甲板上五人一齐盘膝坐下,久久未收回一丝内力。五人心头齐是一惊,不知对方下的是什么毒。 楼内的宾客亦都一齐盘膝坐下,不敢稍动。 画舫跟木挢分开之后,在秋风中慢慢漂动,终于离开木桥四五丈,益发接近湖心亭! 此刻的形势,对方虽然难以自木桥上跃下画舫杀人,但只要有人把画舫船底凿穿,群豪在四肢无力、内力全失之下,全得葬身湖底。 更要命的是杭州府台一早便出了告示,指明八月初二日暂禁闲人游湖一天,现在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群豪都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终至西天染上一抹红霞,也把湖面涂上一层黄金。微风吹来,波光粼粼,金光闪动,这情景好不迷人。可是群豪看在眼中,那些红霞宛似一大片的鲜血,闪动的金光却似无数上弦待发的毒箭! x       x       x 彩霞更红,波光闪动更速,苏白两堤上空宿鸟“呱呱”而叫,宛似盘旋在半空随时会俯冲下来啄食死尸的秃鹫。 幸而对方至今尚未有所行动,就在此刻,沈鹰等五人齐是觉得丹田逐渐缓和,失去的内力渐渐回聚。五人心头之喜实在非笔墨所能形容,连忙运起功来,加速把内力聚回丹田。 那股内力去得虽快,但亦来得甚速。可是过一会,五人都齐觉丹田热得有点奇怪,脑子中竟然绮念频生,眼前泛起的全是男女间情爱的景象! 管一见心头一懔,忖道:“不好,那毒还有媚药!”连忙震慑心神,运功抵抗欲念。其余四人也都是如此,只要微为一松,欲念即起,一起便难以抑止。幸而这五人两个是和尚,一个是尼姑,沈鹰及管一见亦是少近女色,加上定力较佳,才勉强把持得住。 但楼内的群豪,却没有这般定力,尤其是楼下的宾客,武功、内力稍次,此刻都是脸红耳赤。各人心头虽然焦急,都不敢妄动,拼命运功抵抗,只闹得一个个汗流浃背。过了一会,楼下大厅便响起一道道粗浊的喘息声;再不久,那几个峨嵋派的尼姑也娇喘起来。 这一来,似在暗流汹涌的湖水中投下一块大石,使之波涛滚滚,不能遏止。 此刻,楼下群豪一个个衣衫都为汗水浸湿;那几个峨嵋派的女弟子,平日穿着宽大的袍子犹不觉得如何,如今为汗衣所湿,衣衫尽贴肌肉,露出凹凸玲珑的曲线来,使得端坐在其对面的几个大汉更加难以按捺! 一个虬须大汉轻骂一声:“倒霉,快转过身去,老子忍不住啦。” 他说话分神,丹田内那股热力向下直涌,只见他双眼如同喷火,牙齿咬得格格乱响,额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如泉水般不断涌出!终于忍受不住,大喝一声,双手把衣服抓得粉碎,虎地扑前,把一个峨嵋派的女弟子按倒。 起初那女弟子尚挣扎了两下,待得两人肌肤相触,推出去的手掌,便变成螃蟹的螯子般紧紧地把大汉夹住! “嘶嘶”声乱响,虬髯大汉三把两下把那峨嵋女弟子的僧袍抓碎,登时露出一具粉雕玉砌的胴体来。 她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尼姑喝道:“心慧,你,你……”话音未落,丹田热力向下一涌,一张脸孔登时也如同火烧般,要想再提气压住,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她自个拉开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这一举动,立时引得另两个汉子忍受不住,扑了上去,把其按倒。 紧接着,那个叫心慧的峨嵋女弟子已叫出一阵似咒语般的呻吟声,两条虫肉就在舱内滚动起来。 立时再有十来个汉子,齐向那五六个峨嵋派的女弟子扑去。 “嘶嘶”的衣衫破裂声此起彼落,可惜雄多雌少,几个行动较慢的,找不到人,立时挥拳击向那几个浑身精赤抱着峨嵋派女弟子施兽行的大汉! 霎时间,销魂蚀骨的呻吟声,不时夹着惨叫声在船舱内响着! 接着,一些女眷亦被袭,那些单身的女侠尚好一点,有丈夫的妇女被袭之后,其夫必定起而抵抗,可是精神一分散,自己亦乱了性,参与了追奔的行列,有的忍不住按倒自己的妻子胡天胡地起来…… 道行比这些稍高一点的,既无能力制止此一惨况,亦不敢看,但那种声音仍不断自耳鼓飘入。这刹那,群豪这在天人交战当中,是人是兽全在一念之间。 船舱内为争女人的打斗声,越来越剧烈,参与兽行的人亦越来越多。 那声音连舱外甲板上的人也都听到。 夕阳终于在西山沉下,大地也逐渐为黑暗吞噬,淡妆浓抹也相宜的西湖已笼在黑暗中,四周没有一盏灯。 画舫上却似人间地狱。 无垢师太耳听门下女弟子的淫声浪语,心田的绮念终为愤怒所驱散,她连忙长身立起步入船舱内,目光一及,当真是又惊又怒又羞,这个一生清修的老尼姑何曾见过此等场面! 这刹那之间,她不由一怔,精神略为一松,绮念又生。她大吃一惊,生怕出丑,大喝一声,急忙重行趺坐地上,运功压住欲火。 无垢师太的出现,使场内的情景有了转变,有几个全身精赤、双目如同火筒而找不到对象的汉子,齐喊一声望她奔来。 这时候欲火如焚,神智尽失,哪还念及无垢师太今年经已将近六十高龄。 无垢师太又急又怒,连忙抽出拂尘一掠,“唰”的一声,抽在一个汉子的脸上,那张似麻子般的脸庞登时开了花! 那汉子只痛哼一声,身子稍顿,便又再冲前过来! 无垢师太喝道:“找死!”用上七成真力,挥动拂尘击在其下肢上,那大汉立即应声跌倒。 那大汉一倒,背后又冲上一人,这次无垢不敢大意,把佛尘倒转过来,以柄戳出,点住那人的麻穴! 就在这时,无垢只觉丹田的热力如火舌高涨的炉子,烘得她欲念频生,也恨不得把衣衫撕碎! 幸而此念一起时,她立即惊觉,慌忙运功压住。 她顾得自身却顾不得面前那些乱了性的汉子,只见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怪叫一声,倏地扑在她的身上,一把扯开她的僧袍。 无垢师太大怒,拂尘重重一戳,刺在那人的“灵台穴”上,那汉子身子一歪,登时气绝身亡。 一人倒下,立有一人接上,无垢师太连杀三人之后,自己逐渐亦控制不住那股欲火! 这刹那,后背突然伸来一双手掌,无垢师太霍然一惊,正想反手击出,耳畔忽然听得背后有人高声喧念佛号:“阿弥陀佛!” 无垢明镜登时略为一清,紧接着又有一双手掌抵了上来,两股内力缓缓注入她体内,那翻腾的欲火才逐渐平息。 原来这两人便是百侣与百德。他们两人中毒较浅,所受内伤亦较轻,也因此较快以自身真力把欲火炼化。他俩见无垢危急,所以一齐出手施救。 与此同时,船舱内凌乱的情景倏地止住!那些奔突的汉子以及在舱板上翻腾缠绵的肉虫也都停了下来。 群豪蓦地觉得身上的欲念,逐渐退却,都是暗舒一口气,大厅之内,只闻此起彼落的喘息声。 第二章 狡计天衣无缝 沈鹰及管一见相继自地上跃了起来,此刻两人心情之沉重,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只觉一颗心沉得几乎坠落丹田中。 两人互视一眼,不由一齐都发出一声苦笑,双双走入船舱内。举目一望,只见二三十条肉虫在地上喘气,登时脸色雪白。 “啪!啪!”沈鹰跟管一见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脸庞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定神一望,这才发觉是无垢师太一人赏了他们一掌! 这刹那,沈鹰及管一见心头如被火灼,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自成名后,莫说不曾遭此奇辱,连不敬的话亦极少听及,此刻心头尽管又羞又怒,却又不可发作。只见无垢师太圆睁双眼,怒道:“两位施主造下好大的孽!贫尼问你们一句,你们要如何善后?” 管一见苦笑一声,道:“老夫必尽快查出下毒之人,给各位一个公道!” 无垢师太怒哼一声:“这种公道如何还法,请施主明言!须知我峨嵋派的清白、门下弟子的贞操,又如何能还得了!” 管一见及沈鹰脸色又是一变,沈鹰长叹一声道:“师太请息怒,这种事老夫绝不希望发生,如今出了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老夫以信誉保证,以绝快的时间寻出下毒者,交给各位处置!” “说得倒好听!”无垢师太怒极反笑:“两位施主现在尚有什么信誉可言!” 沈鹰心头火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沉声问道:“那么师太意欲何为,你要老夫们如何做才能满意!” “请两位跟贫尼到峨嵋山一行!” 沈鹰及管一见脸色又再一变:“师太似乎强人所难吧!试问今日在此的人,各门各派俱有,老夫若一个个地方都去,哪里尚有时间调查真相!” 想起峨嵋派掌门人“七绝师太”的脾性,两人心头更是如同打鼓。 无垢师太冷笑一声:“两位不去也可以,如今便还我弟子的贞操来,若是还不来的,便请跟贫尼上山听候掌门师姐发落!其他人,两位倒不必跟他们去交代!”她声音倏地转厉:“今日谁家的损失有我峨嵋的大!” 沈鹰与管一见如陷冰窖,手足顿时一阵冰冷,心头又苦又涩,好像吃了几个猪胆似的。 正在无言以对时,幸而楼上走下几个人来,他们是青虚道长、雪灵道长、龙盖天、古逸飘,因为这几个人内力修为较深,是以首先把欲火炼化。 古逸飘道:“师太之言差矣!古某胆敢以生命保证,沈鹰及管一见绝对不想发生这种事!” 无垢师太冷冷地道:“但如今发生了,又怎样说?” “只能尽快把下毒之人找出来,何况今日受害的也绝不只峨嵋派!” 说话间,崔一山、霍作民、彭公志、秦烈等人亦相继下来,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无垢师太道:“今日弄出一件这种事来,贫尼想问诸位施主一句,管施主及沈施主须否负责?” 沈鹰忙道:“老夫并没说过不负责的话,事实上发生这种事,的确与咱们的愿望相反!” 无垢师太怒极:“凭沈施主这么一句话,便想把责任推卸了么?” 管一见不由怒道:“那你要老夫如何负责!” 无垢师太厉声道:“还我峨嵋派的清誉来!还我门下弟子的贞操来!” “老夫只能把下毒者找出,交由贵派发落,谅必这已能不失贵派的盛名!至于,至于贵派弟子失却清白一事,叫老夫如何负责?何况这也是她们定力不足,师太可曾发现少林寺门下弟子有宽衣解带乎?” 少林寺的和尚一齐暗道一声惭愧,低声诵起佛经来。无垢师太脸色铁青,忽闻大厅内几道饮泣声同时响起。无垢声音发颤:“姓管的,你是说敝派弟子自愿献身的么!”话音未落,忽又闻几道尖呼同时响起:“师叔,弟子有辱师门清誉,今日便以一死谢师门!” “嚓嚓”连声,那几个峨嵋派的女弟子同时拾起佩剑自刎! 这刹那,群豪根本没人留意及此,竟没人出手相救!事情发生之后才齐是一怔!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条粗壮的汉子身子飞起,撞向一根木柱上,“喀嗤”一声,头破脑裂,鲜血及脑桨同时溅了一地,立时倒地气绝! 紧接着,一个虬髯大汉大喝一声:“羞死俺了!”飞身自窗口射了出去,“扑通”一声摔落湖中! 厅内哭声及寻死声登时此起彼落,众人只好出手阻止!管一见见一个衣衫半蔽的花信妇人正欲举刀自尽,认得她是“双斧破天”卜汉明的妻子,连忙飙前一步,食中两指欲向刀刃夹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眼前一花,无数的马尾望他脸门扫来,只听无垢霹雳一声大喝:“还我峨嵋派的人命来!”管一见没奈何只好偏身一让,回头一瞥,只见那妇人已经头颅歪斜,香消玉殒! 他不由怒道:“师太,你讲不讲理?卜汉明夫人的命又该由谁负责!” 无垢师太一招落空之后,手腕一翻,拂尘又望他肩膊抽下去:“当然是你负责!若非发生了这种事,她岂会自尽!” 管一见又惊又怒,斜退两步:“师太若不讲理,老夫也不再退让!” “放屁!”无垢大怒,又霍地抽出一把铜剑分心刺来,“贫尼何须你退让!” 管一见大怒,南掌齐出,右手手掌抓向拂尘柄子,左手食中两指一曲一弹,“铮”的一声,把钢剑弹开! 无垢师太长剑在半空划了一个弧圆,泛起几朵剑花,向管一见罩去!管一见先发制人,右掌发出一股掌风,把马尾吹散,身子欺前一步,左手探入剑圈中! 蓦地听见一声断喝:“住手!”只见“七彩神龙”龙盖天长袖一卷一拍,登时把无垢师太及管一见分开! “两位住手,且听龙某一言!” 龙盖天在武林的地位极尊,刚才一招两式便把无垢师太及管一见分开,其内力运用之玄妙,时间拿捏之准确,出手之快速,使得群豪心中喝彩!饶得无垢师太平日自视极高,此刻亦不由心头一凛,忖道:“风闻龙盖天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想到此,不由略退半步,道:“你有屁快放!” 龙盖天微微一笑,道:“叫花子正是要放屁,师太若怕臭的话,请再退三步,这样叫化子才放得畅快!” 无垢师太老脸一热,斜乜一眼,见群豪脸上都露出笑意,不由又怒道:“贫尼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亦见过不少人,却从未遇上一个如此婆妈的男子汉!” 龙盖天毫不为忤,微笑道:“发生了这件事,别说沈神捕及管神捕心头难过,就是咱们又何尝不难过?当今之计是救死扶伤,然后上岸追查天香楼!其他的事慢慢再解决!” 青虚道长道:“龙帮主之言,大有道理!武当派并无异议!” “好啊,牛鼻子跟叫化子联合来欺侮贫尼这个女流!但我峨嵋即使孤军作战也不怕!” 青虚道长稽首道:“无量寿佛!武当跟峨嵋同为武林一派,兼且都是出家人,贫道怎敢欺侮师太!” 无垢冷冷地道:“你们男人讨了便宜自然想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咱们女流之辈吃了亏,可是一生也抬不起头来!” 龙盖天苦笑道:“幸而叫化子并未占得便宜!” 青虚道长正容道:“事有轻重缓急,管神捕跟沈神捕疏忽是轻,下毒者之罪孽才是重;救人是急,计较争论是缓,师太是明理人,自当明白!” 不料他不说这句话犹可,此言一出,无垢师太怒气又起:“下毒者分明便是那些狗官!贫尼不跟他两个算账,又该向谁讨回公道?贫尼若不明理,早就发难了!” 管一见双眼一睁,沉声道:“师太为何说下毒的是那些官儿?可曾有证据?” “刚才那些狗官来此,分明不会有好意;而且只有他们在厨房经过,那些毒药若非他们下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忽听一人接道:“峨嵋派的见解,万某十分同意!官府向来对咱们便不怀好意,只因咱们势力大,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咱们荟萃在此,对他们来说,正是天赐良机,他们焉有放过机会之理!” 管一见回头一望,认得此人是“岭南大侠”万镜清,不由眉头一皱,道:“万大侠此言又是否有根据?” “根据便是万某刚才所说的那样,若要真实证据,当然没有!”万镜清不亢不卑地道:“假如有人目击了,哪有不做声及阻止之理!” 沈鹰忙道:“但根据老夫所知,朝廷并无与江湖上的朋友有过不去之意!” 一道冷笑突然在一根柱后响起,接着转出一个又高又瘦的白衣中年人,那人腰上一把剑又宽又长,跟中原的迥然不同。 “这件事只怕连朝廷也瞒了两位!说句实在的,两位身在朝廷,心在江湖,有些机密的事自不会透露与你们知道!西湖一早便被官兵封锁,毒药若非官府下的,又有谁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做手脚?” 厅内立时有好几个人和声赞成。涉足官府跟武林的恩怨,龙盖天及青虚道长都不好做声,齐把头转向管一见及沈鹰。 管一见心神大震,只好震慑心神道:“也许下毒的是天香楼的伙计!” 无垢师太冷笑道:“风闻沈施主及管施主双眼如电,明察秋毫,天香楼若果有问题,两位岂能不知!” 这句话分量十分重,沈鹰脸色铁青地道:“天香楼当然没有问题,说不定其中的厨子为人所冒替,而出了问题!” 那中年白衣人又是一声长笑:“阁下这样说好似是目击般,又怎能叫在座的人心服口服,若是对方在酒菜之中下了致死剧毒,咱们死后的冤魂又该向谁申诉!” 管一见怒道:“阁下是谁?老夫似乎不曾发帖给你!”此言一出,众人心头一跳,不由向前走近一步。 那人脸色不变,自袖中抽出一张帖子掷过去:“管神捕好会含血喷人!幸而在下不敢忘带请帖,否则岂非百词莫辩!” 管一见接住请柬,目光一落,冷冷地道:“原来阁下来自南海,这请柬是昨夜收到的?” 万镜清脱口道:“万某想起了,阁下便是南海三剑之一的谢白剑!” 白衣人哈哈笑道:“幸而万大侠还认得谢某!” 沈鹰沉声道:“诸位不让老夫两人查出真相,却不知意欲何为,何不干脆说出来!”他已动了动武之心,暗中伸手向手下打了个眼色,顾思南等人会意,立时走了过来。 无垢师太冷笑道:“要你们偿命!”长剑一指,道:“你们若不敢动手,待贫尼先来!” 她这次并不刺向管一见,长剑一抡,斜削沈鹰的胁下。沈鹰暴喝一声:“师太迫人太甚,老夫只好放肆了!”提了九成真力于臂上,右手使了招“五挥琵琶”把长剑拨开,左手食中两指骈起,反点其“曲池穴”。 “好!”无垢师太未待招式变老,便自变招,手臂一沉,长剑竖起,反割沈鹰手指,拂尘同时照头击下! 沈鹰冷笑一声:“峨嵋派的武功也不过尔尔!”右手迅即落在腰带上!烟杆一翻一挥,“格”的一声,把拂尘架开! 一杆之后,沈鹰一口气连击七着,一杆快似一杆,无垢师太长剑及时飞起,只听一阵似炒豆般的声音响起,杆剑互架七下,却是个不分胜负之局! 七杆一过,无垢师太缓过一口气来,左手拂尘一抖,千百条马尾立时坚如铁丝,直奔沈鹰面门。 沈鹰艺高胆大,急提一口气,拼力一吹,那口真气有如一道无形实物,倏地把马尾吹散,左手五指翻起急抓柄子。 无垢师太在峨嵋派中的地位及武功仅次于七绝师太及无尘师太,造诣亦自非同小可,立即手腕一转,拂尘竖起,以柄尾戳下,反点沈鹰腕上的虎口! 沈鹰在电光石火间,化抓为指,猛地曲指把其弹开,烟杆一扫,急击其腰腹! 无垢师太连忙沉剑相迎,不料沈鹰这一招似是有去无回的实招,实际上只是虚招,杆至半途,立时换式,霍地使了一招“仙人指路”,反点无垢的“肩井穴”! 无垢微吃一惊,料不到对方变招如斯快速,没奈何只得飘身后退一步。 沈鹰正想飙前,眼前彩光一现,龙盖天微笑立于中间:“两位武功同是武林一绝,今日一见真乃快慰平生,若要切磋武艺,日后尚有机会,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沈鹰连忙收招!无垢怒道:“叫化子,你又来帮他欺侮我峨嵋派。” 龙盖天叹息道:“师太请听叫化子一言,咱们现在先上岸,查清是谁下毒的,再来计算未迟。咱们人多,他俩人少,你怕他能逃得上天!” 无垢叫道:“他若跑上天,贫尼便是追至玉皇大帝那里也不放过他!” 古逸飘道:“如此最好!事情便这样决定吧!” “且慢!”谢白剑突然道,“假如查出这件事跟管神捕及沈神捕有关,便如何处理?” 古逸飘反问道:“阁下口中之‘有关’两字过于笼统,可否详述一下?” “假如下毒之人是受他们两个指使的,这便如何?” 青虚道长不假思索地道:“断没这种可能,假如查明真有其事,咱们自会把人交给诸位处理。” “希望诸位记紧,”谢白剑眉头一掀,“再问一句,假如这件事是他们两个因严重疏忽而引起的,这便又如何?” 青虚道长望了管一见一眼,不由默然,管一见怒气上冲:“假如是老夫犯了严重的疏忽,致令诸位中毒的,便任凭诸位公断及处理!” 谢白剑击掌赞道:“神捕公正之名,果然没有虚传,叫谢某好生感动,届时两位即使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可流芳百世。” 这句话说得十分激昂,表面上在抬高管一见及沈鹰的身份,暗地里却一口把管一见说过的话咬定! 管一见心头抽了一口气,暗暗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可是要收回可已来不及了! 谢白剑转头朝无垢师太道:“师太可同意否?” 无垢师太见有人站在她立场上说话,心头之气泄了一半,点头道:“谢施主之言甚合贫尼之意,便由谢施主作主吧!” “如此谢某先谢了!多谢峨嵋派看得起在下这个海外孤魂!” 众人心中都隐隐觉得此人心怀叵测,龙盖天正想吩咐群豪设法上岸,忽见楼上一个红衣汉子气急败坏地奔了下来,群豪都举头望去。 管一见抬头望见那人正是新郎端木盛,不由怒道:“你慌慌张张的,不怕人笑话么?” 端木盛似没留意到管一见不悦的神色,口吃似地叫道:“头儿……她,小,小青,她……她不见了!” 此言一出,群豪耸然,新娘在礼堂背后的房间内,她若是离开,众人绝没有看不见之理。 这刹那,管一见同时心弦震动欲断,不能相信地道:“你可曾搜查过?” “属下在楼上经已找遍每个角落,全然不见!” 一语未毕,管一见已怒哼一声,飞身掠起,登上楼上,群豪都紧跟在后,跃了上去,一时之间,秩序大乱。 管一见一眼望去,只见楼上椅桌歪歪斜斜,一片狼藉,新娘住在房子木门洞开。管一见两个起落,便蹿入房内,目光一瞥,房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个人影。 他猛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的心神平复下来,仔细一望,房内各物井井有条,毫无打斗之迹象。那么,施小青及那个丫环去了何方? 心念未已,沈鹰已冲了过来,急急问道:“发现了什么?” 管一见只觉喉头又苦又涩,清一清声才叹道:“什么都没有!” 沈鹰伸头入去一望,回头道:“小顾,快来看看这房子是否有暗道!” 顾思南立即排众而出,房间不大,放着一张桌子、四张高背椅、一张软兜。他目光一落,便发现地上有水溃,心头一跳,以指敲动地板,不一会便找到一处可疑的地方,却找不到开启的机关。 云飞烟连忙帮他找寻起来,找了好一阵仍然找不到,谢白剑在门外冷笑道:“何必用此计拖延时间?” 沈鹰双眉掀扬,怒道:“你给老夫闭嘴!” 顾思南默查了一下地形,便出房下楼查看,新娘房之下是一根粗大的木柱,顾思南抽出乌金刀,以刀柄敲敲,惊呼道:“这木柱是空心的!” 此刻己有不少人跟着他下来,沈鹰道:“可有开启之机关?” 顾思南摇头道:“属下怀疑开启机关的钮子在水底下!”沈鹰烦躁地道:“那你还不赶快下去查看!” 顾思南应了一声,脱下靴子,又紧一紧衣服,然后“扑通”一声跃下湖中。 秋夜湖水有点冰凉,初二的月光甚暗,水底下甚难视物,他浮上水面,叫云飞烟点起火把灯烛照耀湖水。 立时有好几个人把灯烛及火折子点亮,湖面一片光亮,顾思南猛吸一口气,缓缓沉下去,此时水下映着灯光,视线较清。 顾思南游向船底,找了一会,便发现船底有一处是凹入的,宽及三尺上下。顾思南自那里游了上去,一蹬蹿上六七尺,头部便掠出水面,他双手向两旁一摸,入手便知道是木板铺上一层铁皮,他双手一撑,身子蹿起,接着双脚又是一撑,身子便固定在半空。 他吸了一口气,手脚齐动,爬了上去,不一会,头顶便顶及一块木板,他知道已及画舫二楼的甲板,便空出右手在上面抚摸,过了一阵便找到一个钮子,尽力一按,“格”地一声,上面那块地板登时弹开,光线立时射了下来。 管一见见到他便知道原因了,叹息道:“小青必是被人由此劫走!” 顾思南爬了上去,道:“开启机关的钮子在下面,难怪在上面找不到!” 管一见道:“这次老夫实在是太过疏忽了!” 无垢师太喃喃地道:“佛祖有眼,害人者,天亦害之!”管一见怒道:“师太此言也像是个出家人的口吻么!” 无垢连连冷笑,沈鹰及云飞烟听得人声,再度飞身上来:“如何?” 顾思南说道:“是一条通往湖底的甬道!” 沈鹰转头问道:“新娘子可有吃过东西?” 端木盛道:“属下曾见媒婆拿了一碗面入房!”话未说毕,他一张脸经已变了色。 云飞烟一见他的脸色,便知端木盛必是想及那碗面亦被人下了毒,而毒中又有媚药成分,那后果的确堪忧,她自己刚才亦险些按捺不住,何况武功大不如她的施小青! 沈鹰道:“那必是咱们都在运功抵抗欲火之时,被人自通道劫走!” 管一见叹息道:“即使时间是在稍后一点,又有谁能听出什么来,那时候楼下斗得正烈!”一顿又问:“那媒婆呢?” 端木盛脸色又是一变:“属下自那时起即未见过她,莫非手脚是她做的!” 顾思南道:“端木兄,那媒婆是什么来路?” “她是杭州城内有名的媒婆,专替人办嫁娶的喜事!她的来路经已查过,一家三代都没有一个学过武功,在杭州城已住了四代人,来路颇正。” 云飞烟道:“也许她也是被人劫走的也未定! 沈鹰却问道:“这画舫是谁的?” 管一见道:“是杭州西湖的一个船贩头子,西湖内的画舫游艇,大部分都是他的!” “叫什么名?” “杭州城内人人叫他水蛇!” “他没告诉你,画舫有一条这样的甬道?” 管一见叹息道:“假如老夫事先知道,还会要这条画舫么!” 沈鹰转头沉声道:“刚才的情况诸位都已经看见,证明这件事绝不是咱们的主意。” 谢白剑冷笑道:“这可未必,说不定这是条苦肉计!” 沈鹰怒道:“阁下含血喷人之技当真令人佩服,听说南海剑派的武功独树一帜,几时有机会老夫倒要向你讨教一番!” 谢白剑神色不变:“谢某只是说出心中之疑而已,阁下如此说,不嫌有老羞成怒的成分么?” 龙盖天见他越说越僵,忍不住咳了一声:“谢大侠何不让沈神捕把话说完?” 沈鹰续道:“那人要对付的只是老夫跟管一见两人而已,否则便不会把新娘劫走!” “除此之外,尚有何理由?”谢白剑接说道,“只此一条道理,谢某仍未能释怀!” 沈鹰冷哼一声:“很简单,对方要对付的若是诸位,那么在酒菜中所下之毒,便会是一沾即封喉的剧毒!”他略顿一下,又道:“诸位怀疑下毒是官府之意,理由是官府及跟武林人素有嫌隙,但假如官府欲把诸位一网打尽,更不需下那些缺德之药了,亦不必把新娘掳走,索性把诸位毒死,岂不更加干脆利落?” 崔一山及古逸飘连声有理,一齐转头望向谢白剑,心想这次看你尚有何话可说。 只见谢白剑道:“沈神捕分析果然头头是道,只是咱们身上所中之毒,说不定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万镜清插腔问了一句。 “将来会定期发作。” 群豪听后,均是心头一懔,齐把头望向沈鹰及管一见。 沈鹰怒道:“这一点,跟老夫及官府是否指使人又有何关系!” 龙盖天抬头望天,岔开话题,道:“初更已过,二更将至,咱们还是赶快上岸再说吧!” 谢白剑又说道:“且慢!上岸到哪里去?” 龙盖天心头一怔,目光投向管一见。 管一见道:“老夫有几句话要先交代一下的,希望各位能保持冷静!” 青虚道长道:“神捕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有理,大家自会遵守!” “假如各位能保持冷静,在未有确实证据前,而能保证不轻举妄动的话,老夫便带各位到一处地方!”管一见声音突然转厉,“可有人反对否?” 无垢师太问道:“假如一百年都找不到什么证据,峨嵋派之耻辱又向谁索取?再说一百年后,在座诸位施主也都已作了古人了!” 管一见又恼又怒地道:“假如管某一年之内未能把下毒之人查出,以及把对方的目的、做案的过程向各位交代,管某便在天下英雄面前自刎!如此可以了么?” 无垢师太见他说得如此坚定,便不再做声。 管一见见众人没异议,说道:“既然诸位不反对,老夫便带诸位到天香楼!” 谢白剑诧然地问道:“去天香楼做什么?” “老夫原订今夜在天香楼宴请官府中人!此刻也许他们尚在那里,老夫劳你们去跟他们见面!” 龙盖天说道:“如此甚佳!咱们速去吧!” 众人纷纷下楼走上甲板,望将过去,画舫此刻离木桥已逾七八丈远。 龙盖天以掌砍下两节栏栅,随手抛出一节,身子随之飞出,一掠三丈,沉下时脚尖正好踩及那条栏栅,猛换一口真气,身子再度掠起,再掠二丈,身子沉下时他又依法施为,便端端正正站在木桥上了! 青虚道长第二个飞去,其他人亦纷纷效法飞上木桥。得至后来,那段湖面已布满木块木条,后来之人,已无须再带木块了,随身一跃,跃落附近的木板,施展登萍渡水之技飞上木桥! 沈鹰向管一见打个眼色,轻声道:“此地跟湖心亭那座小岛近在咫尺,说不得对方把人藏在岛上!” 管一见苦笑道:“老夫何尝不曾怀疑?只是咱们若在此时有所行动的话,便更要引人思疑了!” “何不悄悄叫古老头及崔老弟等人去查一查?” “如此大妙!”管一见立即回身对崔一山说了。 崔一山道:“这个老朽自当效劳!” 沈鹰道:“多找几个人去,以免对方在岛上有埋伏!” 崔一山道:“人多反而不甚方便,三五个便足够了!”于是点了古逸飘、紫翠雀、百侣及雪灵道长,五人立时抛下木块,施展登萍渡水之技飞上湖心亭! 且说群豪步上木桥,见桥上那些汉子有的犹未醒来,有的已因按不住欲火以致血管爆裂,七孔流血而亡! 群豪立即用内力助那些未死的各路英雄恢复。 弄了好一阵,经已二更了,苏堤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众人心头一震,龙盖天身子一掠,急向苏堤驰去!沈鹰、管一见、云飞烟、谢白剑、无垢师太、青虚道长等人急跟在后! 这几个人的武功都是顶尖儿,几个起落之后已经落在苏堤之上,马蹄声亦适时停止。 只见马上坐着一个粗壮的汉子,喝道:“哪来的反民!” 此言一出,群豪神色登时一变,管一见连忙喝道:“阁下是谁?” 那汉子厉声道:“管大人及沈鹰大人可在此处?” 管一见道:“老夫正是管一见 那汉子登时滚下马鞍,跪道:“在下拜见管大人!” “请起!”管一见淡淡地道,“阁下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是熊维义,是黄大人的护院领班!” 管一见一怔,脱口道:“黄大人的护院领班不是岳山么?” “岳山回乡省亲,向黄大人请了半年的假,小的是来顶替他的!” 管一见声音一沉,又问:“你何时来杭州城?” “上个月!” “你来此找老夫,可有什么要事?” “启禀大人,黄大人等在天香楼久候,不见管大人及新郎新娘,是以叫小的来此打探消息,不知大人此间之事已了否?” 管一见冷哼一声:“请即带路!” “是,请大人上马!” “不必!”管一见挥手道,“快去!快去!” 熊维义回头见背后黑压压地跟了一大批人,不由诧异万分地问道:“大人,他们,他们……” “他们也要去天香楼!”管一见心情不好,见他好管闲事,不由怒道:“去天香楼,不得多问!” 近千的各路英雄自苏堤出西湖,然后东进内城。 x       x       x 天香楼坐落在城中闹市,只是此刻夜已深,街上行人几乎不见。群豪走在街道上,近两千双鞋子踩在石板上,发出响亮的“沙沙”声,把沉睡中的居民惊醒! 走在人群之前的管一见及沈鹰,若在平时必然泛起一股自豪感,可是此刻一颗心苦得几欲哭出来! 天香楼高二层,上下八角,各挂着一大串气死风灯,灯光明亮,把周围照亮。 大概是沉重响亮的步履声惊动了楼内的人,他们下楼探头一望,一张脸登时惊异得合不拢来! 黄纪天颤声道:“管大人,他们,他们来此做什么?” 管一见长叹一声,喟然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下咱们再详述之。掌柜呢?快叫他来见老夫!” 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瘦削的老汉,脸上蓄着三绺短髯,望之颇有几分书卷味。 “小的在此,请问大人有何吩咐?嗯,酒席小的早已叫人弄好了!” 管一见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干的好事!你那些堂倌及厨子呢?” 掌柜一怔,颤声道:“他们服侍大人不周到么?回来小的自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管一见怒极反笑:“他们服侍老夫们十分周到,只是太过周到了!快把人都叫来!” “他们可还未曾回来,”掌柜一张脸十分难看,“大人难道不知?” “真有此事?”管一见心头一跳,脱口问道,“黄大人,封锁苏堤的那几个亲兵可曾回来!” 黄纪天背后一个武将模样的道:“管大人,卑将亦不见他们回来!” 管一见双眼圆睁,急问:“郑总兵,你派了多少人封锁苏堤?” 那个总兵恭声道:“每端各有一队,即八个人!” “请郑总兵立时点起兵马围住西湖,老夫怀疑他们已遭了不幸!” 郑总兵神色又惊又诧,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黄纪天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霍然而醒,带着副手上马而去! 管一见一声不响地步上二楼,只见礼堂上摆了四席筵席,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就是没有菜。 管一见回头对掌柜道:“厨房内尚有食物否?全部煮好拿来,咱们还未吃!” 掌柜心头又是一怔,却不敢动问,连忙奔入厨房。 群豪见有椅子便坐下,没椅子坐的,便到搂下拿,有的甚至索性坐在地上。 那些大小官儿都是惶恐地站在一旁,管一见叫他们入席,然后抓起一只酒壶,倾了满满的一盏,皇甫雪连忙拿着银针伸下去探查,过了一会,银针拔起,灯光下,晶莹洁白,毫无异样。 管一见举杯道:“老夫因事来迟,致令各位大人久候,如此先敬诸位一杯,以作谢罪!” 众官儿齐声道:“管大人客气,今日贵客众多,难免计算错误!”接着都一口把酒饮尽! 管一见向端木盛打了个眼色。端木盛会意,也斟了一盏,有神没气地道:“诸位大人今日都是冲着卑属而来的!卑职感激不尽,也惟有敬诸位大人一杯!” 众官儿又是一口饮尽。黄纪天捋髯道:“端木盛捕头为何不请新娘子出来跟咱们见个面?” 端木盛面色一变,只觉喉头如被鱼骨梗住,竟然说不出话来。 管一见替他道:“就是新娘子不见了,所以才来迟了!” 此言一出,众官儿“啊”的一声呼了出来。黄纪天失声道:“这许多人怎会让新娘子不见的!” 端木盛叹息道:“卑职宴客的酒菜给人下了迷药!” 众官儿又再“啊”地叫了起来,黄纪天拍案道:“是何方狗贼干的,目中尚有王法吗?真是岂有此理!” 其他官儿也都连声“岂有此理”不已! 谢白剑冷笑一声:“请问杭州是谁管的,怎地给人下了毒!” 黄纪天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颇有胆气,转头道:“杭州是本官所辖,发生了这件事,本官自有失职之处,先此向诸位道歉,并保证尽速把下毒之人缉拿归案!”这句话说得十分得体,群豪听了,大多没有反感。 谢白剑又问道:“请问黄大人一句,不知道黄大人要如何缉拿下毒者归案?” 黄纪天道:“此乃官家之事,自有本官与管大人、沈大人及诸位大人操心!” “黄大人不肯公开,咱们又怎知你做官的是否真心要缉拿下毒者归案!” 黄纪天不温不冷地道:“照这位英雄之意,是要本官把捉拿方案当众宣布?” “最好如此,否则草民们如何能心服呢!” 黄纪天“呵呵”干笑一声:“如今待本官反问一句,你能否保证,下毒之人不在在座的宾客之中?” 谢白剑一怔:“宾客全是管神捕请来的,自没问题!” 黄纪天长叹一声:“天下间之问题假如都是如此简单,世上岂有难事!也许宾客之中有人已变了质,也许又有人被人收买,也有可能为人假冒!再说在座虽全是好人,但好人亦有缺点,说不定他有什么跟管大人或沈大人,甚至端木盛捕头有仇怨,故意设计陷害他!假如本官把捉拿方案当众宣布,对方若在座中,岂非大大不妙?” 谢白剑想不到这个官儿口舌及头脑竟然这般伶俐,怔了一下,才续道:“照黄大人的意思,是要暗中缉拿矣!” “正是如此!” “不知可否给一个时间与咱们,否则一拖三二十年,在座诸人已很多作了古人矣!” 黄纪天笑道:“诸位都是一方之豪,自是不同凡响之辈,该知破案之迟早,要很多条件凑合,若是有时间限定,咱们为了推塞责任,而胡乱捉几个人来顶罪,又有何用?” 无垢师太大声道:“这个答复,贫尼可不满意!再说咱们的损失该向谁索取?” 黄纪天露出一个诧异的神色:“师太如此问岂不令人惊奇!诸位若因此而产生什么损失,那当然是向下毒者索讨了!” 无垢师太怒道:“这样岂不便宜了他们两个!”说着伸手指向沈鹰及管一见! 黄纪天哈哈大笑起来:“师太是出家人,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假设下毒的人不是沈大人及管大人,他俩有什么便宜讨到?说起来,他俩也是受害人,甚至是蒙上不白之嫌!天下间岂有苦主向受冤枉者索讨赔偿之理。若是有此王法,本官便得拱手退位给师太矣!” 那些官儿不由哄笑起来,无垢师太脸色刷地变白。 黄纪天道:“不知道尚有哪位英雄不以为然否?” 大厅静悄悄的,无垢师太突然怒道:“说不得下毒的便是你这官儿!” 众官儿脸色均是大变,黄纪天干咳一声,问道:“师太有证据?” “贫尼虽没证据,但谁不知‘官’字两个口!好说歹事都是做官的干的!” 黄纪天长叹道:“看来师太对咱们做官的实在有莫大的误解及偏见!” 他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正容道:“本官要先说一句衷心的话!本官对各位行侠仗义之风十分钦佩,有时也恨不得弃文从武,学诸位那样快意恩仇!不过诸位有时的做法也使人十分头疼!” 谢白剑截口问道:“如何头疼?” “比如说诸位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请问有谁敢说未曾杀死过一个无辜者,或者出手惩戒重了?” 万镜清冷冷笑道:“这跟官府有何关系?” “这种不经地方父母官判决而私自动刑的行动,是违反朝廷王法的!” 此话一出,群豪脸上齐齐变色,幸而黄纪天很快又说道:“不过这一点,本官对诸位并不敢苛求,人非天神,岂能无错,就算本官亦有判错案之时!较令本官反感的是诸位视劫富为正常之举!假如是劫富济贫者,尚有话可说,但很多英雄好汉都是不务正业之人,又没恒产,那么这些钱是从何来的?是剪径小贼,是当道拦劫,所谓侠义之士,亦颇多靠偷抢为生,只不过对象不同而已! “剪径小贼是因为武功低才出此下策,武功高者到一趟大富之家,便已满载而归矣!本官说这话并不是要查究诸位之罪,而是反驳师太好话歹事全是官员做的之言!莫非庶民便没有干过好话歹事全占的事!” 群豪都无言以对,无垢师太道:“峨嵋弟子没一个是这种人!” 黄纪天道:“不管在座某人有否做过这种事,本官都不与之计较!问题是一个理字!本官亦相信管大人及沈大人亦会尽快把案情查清楚,让诸位满意!有一点本官要先声明的便是,朝廷并没剪除诸位之心,本官等亦没有做过任何对诸位不利之事!” 谢白剑大声道:“这话有谁相信?” “诸位若是不信,本官亦无办法,不过假如朝廷或本官有心要剪除诸位,又何必出诸下毒一策?因在酒菜中下毒,被人发觉的机会不少!不如索性在画舫内藏下西域进贡的炸药黑油,岂不干净利落?” 这席话把来势汹汹的群豪说得火气全消,良久还没有人吭声!却是暗道:“这官儿好不厉害!” 管一见见机不可失,接道:“诸位若想知真相,请留在杭州,一切费用由老夫跟沈老鹰支付,直至捉到下毒者为止!” 龙盖天沉声道:“两位神捕的为人,龙某十分清楚,深信绝非此案的幕后指使人!诸位假如有空闲的话,何不在杭州住上一段日子,顺道浏览杭州胜景?” 话音刚落,掌柜已领着厨子及店小二抬着食物出来,沈鹰忙道:“请身上有银针的朋友先试试,免得再度着了暗算!” 群豪身上带有银针的人数着实不少,纷纷探试之后,便狼吞虎咽起来,闹了半天一夜,群豪早就饥肠辘辘了! 刚吃了一半,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喝道:“把楼子四周围住,不准让一个反贼离开!” 群豪大怒,登时抛下碗碟,拔出武器,气氛一片紧张。 x       x       x 沈鹰第一个跑至窗前,沉声问道:“来的是谁?” 只见天香搂前一骑,马上坐着一员胄甲鲜明的虎将,正是郑总兵:“启禀沈大人,守卫在苏堤两头的官兵,全被人杀死了,凶手必就是那群桀骜不驯的江湖野人!是以卑职派人把楼子围住,请沈大人在上面清查一下!” 沈鹰怒道:“胡说!这些人都是沈某的朋友,而且当时亦都在画舫上,如何能上岸杀人!快把人撤去!” “岭南大侠”万镜清探头骂道:“狗官,你凭什么说杀人的在此楼中!” 黄纪天见情势不对,连忙道:“诸位请息怒!这只是误会而已,待本官叫他撤退!”他不慌不忙地走至窗前,叫道:“郑总兵,本官在楼上跟诸位英雄饮酒谈论,你为何贸然派兵把酒楼围住!还不给本官收兵回去!” 郑总兵脸上露出一股难言的神色,嘴上却不得不道:“大人教训得极是,只是……只是,咳咳,请大人下来一下,卑职有话要禀告。” “哦?”黄纪天怔了一怔,望了沈鹰及管一见一眼,正想答话,冷不防背后有人喝道:“你有屁便放,因何鬼鬼祟祟,莫非要使什么诡计么!” 黄纪天回头一望,见发话的是一个脸如锅底的汉子,长相十分威武,生生像是个再世莽张飞,心头微微一懔,干咳一声,传话道:“郑总兵有话但说无妨,本官跟诸位英雄谈笑甚欢,也深信他们都是些明理的好汉,绝不会胡作非为!” 郑总兵沉吟了一下,才自身上取出一张白纸一扬,道:“卑职在殉职的亲兵身上得到这张纸!” 管一见忙道:“派个人送上来!” 郑总兵把白纸交给一个副将,那副将连忙跑入天香楼,不久,楼梯便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副将见楼上近千对的眼睛全投在他身上,暗暗心惊,目不斜视地走到黄纪天面前,屈半膝呈上白纸。 黄纪天接来一看,只见上面被人用墨写有一行字:群英聚集西湖,竟然派人煞风景,实乃可恶也! 黄纪天眉头微微一皱,把留柬递给管一见,管一见看后哈哈大笑起来:“此嫁祸手法,真乃低劣!老夫不信!” 沈鹰接道:“老夫亦不相信!” 黄纪天忙接道:“下官亦难以置信!”回头向下喊道:“郑总兵,你还有话要禀报否?” “天香楼在苏堤上的伙计亦全死了!卑职怕有人要毁尸灭迹,所以留下三队人马驻在附近!” 管一见沉声道:“请总兵立即到苏堤布防,老夫等稍后即去!” 黄纪天接道:“管大人的话,你可曾听清楚!” 郑总兵恭声道:“卑职领命,儿郎们快去!” 火把熊熊,如同游龙般向西湖方向飞去,眨眼间,天香楼前经已不见一人! 沈鹰回头沉声道:“刚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这证明有人使了移花接木之计,要嫁祸老夫及诸位!” 无垢师太拂尘一扬:“请问沈施主,如今咱们怎办,这件案子你又准备如何向咱们交代!” 沈鹰略一沉吟:“师太请少安毋躁,待沈某到现场看看再说!” 谢白剑冷笑一声:“咱们如何信得过你?说不得你们要乘机逃脱!” 沈鹰双眼神光暴射,厉声道:“沈某跟管一见如今要到苏堤视察,若有人信不过沈某的,尽管跟老夫等去!” 谢白剑道:“不如一齐去吧!” “不行!”管一见忙道:“人多了会弄乱了现场的线索!不过位可派十个德高望重的跟咱们去,其他的请仍留在此处!咱们最迟午时之前便会回来!” 沈鹰接着道:“还有一点,留在这里的人在沈某等人未曾回来之前亦请勿擅自离开,至于诸位的伙食,沈某会另派人安排!” 龙盖天道:“如此甚佳!叫化子第一个赞成!” 青虚道长随即附声赞同,于是众人推出十个人来,跟随管一见及沈鹰等去苏堤,那十个是“七彩神龙”龙盖天、峨嵋无垢师太、少林百德大师、华山霍作民、崆峒无音长老、黄山穆一程、“岭南大侠”万镜清、“南海三剑”之谢白剑、“七指书生”彭全书以及“风雷剑”卢承天。 这十人都是一方之雄,武功亦是上上之选。而天香楼这边的情况沈鹰却请青虚道长、青城派之银冠道人,昆仑竹剑先生及关外的百里牧场主人“一鞭卷风云”马千里四人负责。 黄纪天不但胆识过人,而且颇识大体,加上他跟管一见私交甚笃,便毅然留在天香楼上陪群豪喝酒,群豪都暗暗称奇。 x       x       x 且说十大高手跟着沈鹰、管一见及其手下展开轻功向西湖驰去! 一口气奔至西湖湖畔,只见四周火把高张,光如白昼。 沈鹰传声叫道:“郑总兵在哪里?”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夜空中回荡。不久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如雷般响起,来的果然是郑总兵,他见沈鹰及管一见都没骑马,正想让身下马,不料沈鹰已出言阻止他:“不必,快带路!那些天香楼的伙计死在哪里?” “请两位大人跟卑职来!”郑总兵拨转马首,夹腹催马向苏堤驰去,群英立即展开轻功追随而去。 一路上只见那些兵卒人人手提刀枪,把守各处通道,戒备十分森严。这些人武功虽不高,但善于结阵群斗,加上刀枪在火光下耀眼生辉,亦十分威武。 苏堤上火把更多,官兵来回巡弋,气氛十分紧张。 郑总兵的马儿一直驰至在堤中的一丛花圃前才停下来。 那些菊花又高又大,加上四周种了不少异草,显得十分浓密。 郑总兵跳下马道:“大人,那些天香楼伙计的尸体被人藏在花圃里!小的只拉一具尸体出来,其他的都不敢动他们!” “好!做得好!”管一见立即接过一根火把俯身望去,果见花树中躺着不少具尸体,他回头吩咐郑总兵叫人把那些菊花全部砍掉,但根部却不准动到! 那群官兵在郑总兵的命令下,立即动手,只一会,花圃的花便全部被切掉了,里面的尸骸立即暴露在火光下。 管一见低头一望,见里面有七具尸体,便道:“今日来此的厨子及堂倌将近六十个,尸体怎会这么少?快再去搜查一下!” 郑总兵不敢怠慢,立即把管一见的命令传达下去。 沈鹰抓起一具尸骸,把它放在火把下,众人立即围了上去,那尸骸十分肥胖,一张圆脸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身上却没有伤痕! 万镜清道:“这些人也中了毒,而且后来还被人点了死穴!” 再检查下去,这七人的死状竟然都是大同小异,料想都遭到同样的待遇。 不一会,有几个官兵抬着几具尸体跑了过来,说是在其他花圃内发现的! 沈鹰及管一见望了一眼,齐吐了一口气。 “老鹰,你说对方是把毒下在哪里的?是在酒中还是菜中?” “不会是酒!咱们是先喝酒的,过了很久毒性才发作,看来下在菜肴内的成分较大。”沈鹰眉头一皱,“咱们何不到那个临时的厨房看看?” 群英齐声赞成,于是驰向前面。那座厨房是用竹棚建成的,占地颇广,众人拿着火把走了入去。只见里面一片凌乱,很多碗碟菜肴都倒在地上,地上菜汁油溃到处可见,上面脚步斑斑。 沈鹰立即自身上取出一根银针插在一只洗净了的鸡上,那银针并不变色。群豪身上有银针的都拿出来检验! 一忽,只听云飞烟惊呼道:“叔叔,这尾煮好的西瑚醋鲤里面有毒!” 管一见伸头过去,目光一瞥,见灶上有几碟吃剩的醋鲤,便也取出银针一试,不久银针果然变成黑色。 “原来毒是下在鱼中!” 沈鹰道:“不对!百侣大师及无垢师太是吃素食的,他们为何也会中毒?” 管一见道:“他们也吃‘西湖醋鲤’,只不过鲤鱼是用面粉做的!” “这样说来,他们是把毒下在醋中!”沈鹰恍然道:“这条计好毒!毒下在醋中便不易辨别了!这几碟醋鲤大概是给厨子及堂倌吃的!因为器皿十分粗糙,而现在正是西湖产鲤期,数量十分多!” 管一见同意地道:“对!咱们是吃了醋鲤才逐桌去敬酒的,堂倌们及厨子便趁这空隙吃饭!” 龙盖天道:“如此说来,对方对天香楼的一切必定十分熟悉了!” 管一见心头一动,急道:“有理!若非如此,对方哪会知道堂倌吃饭是吃醋鲤的!假如堂倌吃的是别样,比如是鸡及炸排骨,那么他们便不会中毒了,而当咱们中毒后,他们必会惊呼起来,从而惊动了堤上的兵卒,对方便不能从容逃走了!” 沈鹰接说道:“莫非对方混在厨子群中?” “大有可能!”管一见蹲在地上查视了一阵,却没有什么发现,众人只好走出竹棚,此刻天际经已露出一丝鱼肚白了。 沈鹰及管一见心头都是沉甸甸的,到此为止所出现的种种迹象,显示对方必是个极为庞大的组织,对方显然经过严密的计划,一切行动均十分迅速准确,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假如不能够在短期之内查出真相,恐伯难以向群豪交代!而二三十年来艰苦树立的威信以及那块金漆招牌,亦将被人砸碎! 众人走回花圃,只见地上已排了几十具尸骸,死状全然一样,也都穿着同样?陌孜埂?br /> 沈鹰问郑总兵:“这些尸体在哪里找到的?” “有的在树上,有的在花丛中,还有的是在假山中!”郑总兵恭声地答道,“现在整条苏堤都已搜过,看来已没有其他的了。” “共有多少具?” 郑总兵立即叫人清点骸尸,一会儿,一个副将说道:“启禀大人,一共是五十九具!” “五十九具?”管一见眉头一跳,“这岂非是少了三个?那三人一定便是下毒者!” 霍作民接道:“只要找到那三个人,便不难查出真相了!” 谢白剑冷笑道:“可惜这六十二个人咱们全然不认识,少了三个人,又怎会知其身份姓名?” 沈鹰淡淡地道:“这还不容易!”回头又对郑总兵道:“请总兵派人去天香楼,把天香楼的掌柜及伙计,全部请来认尸!” 郑总兵立即命令,一个副将带着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入城! 第三章 湖心藏杀机 黎明之前,星月暗淡,夜空呈现一片漆黑。 西湖上的一座小岛——湖心亭,也是一片黑暗,亭台假山好像一头头无以名之的猛兽蹲伏在黑暗中,似乎随时会扑过来,择人而噬。 崔一山、古逸飘、紫翠雀、百侣大师及雪灵道长五人涉足其间,心中同时泛起一丝寒意。 百侣大师传音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小心,岛上可能有埋伏!”说罢自怀中抽出戒刀握在手上,其他人亦纷纷掣出兵器。 古逸飘道:“咱们不要分开,老朽跟崔老弟在前,请大师及道长押后,紫堂主居中策应!” 紫翠雀知道古逸飘把她安排在中间,含有保护她的用意,但这五人中,她自知武功稍逊一筹,这当儿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场面话,便踏前一步,跟在崔一山之后。 众人步步为营,慢慢前进,进了一阵,突然听到一阵淙淙的流水声,不久便踏上一座九曲桥。 九曲木桥窄而长,走了好一阵才走到中间,倏地“卜、卜”两道异声响起,古逸飘忙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那座九曲木桥忽地自中断折,向下沉下去!虽变生肘腋,然五人一直都在戒备中,立即吸气飞身蹿起! 刚蹿起丈余,五人同时觉得头上有兵刃劈空之声。齐吃一惊,电光石火间,急忙举起兵器一格! 古逸飘的风云刀挟一道怪响,向上斩去,“当”的一声,风云刀与一件兵器相撞,刀上立即传来一阵强劲的力量,把他身体压下。 幸而他身经百战,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仍能换气,放松肌肉,然后把左脚尖狠狠地点在右脚面上,身子沉下一丈,立即又向上掠起。 “呼!”黑暗中又一件兵器劈头砸下来,这次古逸飘学了乖,风云刀自侧掠起,横砍过去! “当!”再一声巨响,他身子立即借力向侧飘去,他估计这一飘必能掠上尚未断折的桥面! 心念未已,头顶上又一道劲风响起,这次风声与前全然不同,显得更加急劲,黑暗之中难以视物,他不敢托大,风云刀急速护在头顶上。 “当!”古逸飘只觉手臂酸软,虎口发麻,身子一沉,笔直向下坠去! “哗啦”一声,古逸飘双脚已探入水中。水深及腰,他脚底一沾到石头,立即沉腰顿足要向上飞去! 刹那间,只觉足踝一阵疼痛,水底竞有人施袭! 他暴喝一声,急蹿起来。 黑暗中,一把鬼头刀向他腰腹横斩而至!古逸飘再一声大叫,风云刀拼力挥出。 “当!”两刀在半空相碰,溅起一蓬火星子,他一曲腰,凌空向后打了个没头跟斗! “哗啦哗啦”一阵水声,水中突然蹿起一条黑影,一对峨嵋刺急刺其后背及后腰。 这一着大出古逸飘意料,只得沉气坠下,重新落入水中。 更令他大出意料的是水底下竟没有石头,而且水深似乎不可测量,他走势太急,竟然没顶而下。 紫翠雀情况更不妙,她身子刚蹿起,迎头砸下一柄铁锤,她匆忙之中不及运劲于臂,柳叶刀一翻,“当”的一声,连人带刀被迫落水中。 她是旱鸭子,一入水心头便自一慌,脚步不稳,一个踉跄,便跌倒水中。 水底下突然伸出一双怪手,一把抓住她的足踝,用力一拽,紫翠雀身子立即沉下,“咕噜咕噜”地连喝几口水。 崔一山身子一掠起,耳畔便传来连声的兵器碰撞声,知道同伴遇袭,自己亦将难以幸免,他立即曲腰一弹,平射而去! “呼”的一声,一把钢刀恰好在他腰畔掠过,他见机不可失,右手长剑一圈,立即刺着了那人。只闻一声痛哼声响起,那人迅速向下坠去! 可是他自己的去势亦不由一缓,身子同时向下一沉!幸而他此刻正处在一段尚未倒塌的桥面上,黑暗中认物仍然极准,脚尖在一根栏杆上一点,身子再度升起,向岸边飞去。 双脚刚沾地,立即有一杆长枪分心刺来,崔一山不敢怠慢,长剑画了半个弧圈,把枪挑开。 不料那杆钢枪分量十分沉重,虽被荡飞三尺,迅即一沉,再度刺将过来。 崔一山喝道:“躲在暗处偷袭,算是什么好汉?”双脚一旋,身子一偏,登时让开钢枪,右手急剧地翻起,向枪杆抓落。 这一招他使得极快,对方因为用长兵器换式较慢,登时被抓个正着。 崔一山心头一喜,正拟运力拉扯,不料黑暗中一柄泼刀风急砍而至,砍的正是他的左臂。 崔一山料不到对方仍然有人,只得松手退后,长剑一圈,护在胸前。 那人破锣般的声音随即响起:“还不抛下兵器受死?”语气十分生硬,泼风刀却使得异常灵活,欺前一步,向崔一山头顶直劈下来。 那一刀他只使了一半,便慢了下来,这刹那,使钢枪的,又自侧刺了过来,崔一山右手长剑急格,同时俯身飞起左脚。 “砰!”脚底登时蹬在使刀的身子,水牛般的身子立时被踢飞,“噗!”一飞一丈,直挺挺地摔倒地上。 崔一山一怔,忽见雪灵道长道:“你们行为卑污,休怪老道心狠手辣!”原来雪灵道长左手使拂尘,右手使剑,掠起之时,同时遇到偷袭,他拂尘是软兵器,急切之间飞起缠住对方的兵器,身子借力急射,射落在崔一山附近。 他落下时,刚好那使刀的汉子挥刀砍劈崔一山,便顺手一剑在其后背开了个窟窿。 当下崔一山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大喜道:“道长请勿分开,咱们联手御敌!” “好,只是大师他们不知如何?”雪灵道长边应边回头望去。背后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人,心头不由一凛,轻声道:“快闯!” 崔一山长剑一抖,连击三剑,把那个使钢枪的迫退三步,道:“好!” “待老道助你一臂之力!”雪灵道长飞身而起,半空扑向那大汉! 那大汉吃了一惊,钢枪向上戳去!崔一山急啸一声,一个箭步飙前,长剑猛使一招“玉带围腰”,横斩对方腰际!那汉子敌不住两人的夹攻,只得向后急退! 且说百侣大师掠起时,一把长剑自上斩下,他戒刀一横,“当”的一声把剑格开;身子将落之际,左手突然飞出,宽大的衣袖卷住对方的手腕,借力蹿上,戒刀一翻,分心剁出。 那偷袭的人身子突然向下侧翻,避过百侣大师的戒刀,长剑画了半个弧圈反削对方左臂! 百侣大师没奈何,只得松袖向侧翻去!刹那,一根熟铜棍横扫而至!点击百侣大师的足踝! 好个百侣,身子如煮熟的虾子般曲起,戒刀尽力劈下!“当!”刀棍互碰溅起一蓬火星子,百侣腰一直,身子再借力向侧飞去! 黑暗中不知对方尚有多少埋伏,他不敢大意,运劲于臂,幸而并没有遇袭,眨眼间,已飞越一座假山。他心头一动,左衣袖倏地挥出,轻轻在假山上一卷,卸去力量,身子一沉,便落在假山之后。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际上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也在这刹那,古逸飘才被人迫下水! 百侣心头大急,顾不得自身安全,再度自假山后冲出,一声喝道:“何方孽障施袭,还不与贫僧现出形来!” 他故意暴露位置要把对方引来,以分减同伴的压力! 果然,话音一落,便冲出两个人来,一个持剑,一个手执软鞭,“噼啪”一声,软鞭如毒蛇出洞,向百侣的头颅缠去。 百侣见达到目的,身子一偏,滑开两步,让过软鞭,可是斜刺里倏地刺来一把长剑,百侣戒刀一翻,猛使一招“罗汉伏虎”,一刀把对方的长剑挡开,接着欺前一步,戒刀化劈为刺,刀尖急戳对方心窝! 刀法之中大都是劈、斩、砍、剁,甚少能使出戳字诀的!这一招显然大出对方的意料,急切之间长剑来不及回防,只得向后飞退三步! 百侣正想飙前,冷不防又一声“噼啪”,那条长鞭再度飞来!百侣心头一动,站立不动,待得软鞭将至,他才挥出左手衣袖缠住软鞭,身子倏地如风车般飞起;半空中,左手一抖,松开衣袖,去势急如离弦之箭,直向那个使剑的汉子扑去! 那使剑的汉子也非省油灯,身子略偏,长剑斜刺百侣的胁下。 好个百侣,长啸一声,左袖再度挥出,发出一股柔力,把长剑碰开三尺,身子去势无减,戒刀一招“力劈华山”,直砍过去! 那人大惊急退,百侣哪里容得他退,脚尖在地上一点,如影随形迫前。 那使鞭的见同伴势危,只得再度挥鞭抽出,击向百侣的后背! 百侣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似的,左袖向后一掠,恰好把鞭缠住。那人用力一拉,不料百侣改变了主意,乘势借力向他飞去,戒刀随势砍去! 这一飞急如奔雷闪电,那汉子还未定下神来,胸膛已被戒刀剖开! 百侣一刀解决了他,回身仍向持剑的汉子冲去! 猛听一道竹哨声响起,尖锐难听,刺人耳鼓!百侣不由一怔,去势顿缓。 只这一瞬间,那些施袭的人都不知去了何处! 他轻啸一声,只见左前方也传来一道啸声,又有人问道:“可是大师?老朽崔一山!” 百侣身子一动,向啸声处驰去,只听雪灵道长问道:“大师,古施主及紫施主呢?” “贫僧未曾见到,好像跌下了水!” 说话间天色已逐渐发白,崔一山颇为担忧地道:“天亮了,咱们快找一找!” 百侣道:“崔施主之言极是,咱们一同来此,失了两人,岂好这样回去!不过咱们不可分开,免遭对方再度施袭!” 三人走至断桥处,朦胧中,但见桥下流水淙淙,断板处处,却不见人影! 雪灵道长道:“依贫道之见,咱们还是去通知沈施主及管施主一声较好!” 崔一山道:“他们此刻在城内天香楼,来去费时,待再来时,可能已来不及矣!须知救人如救火!” 雪灵道长叹息道:“话虽如此,但古大侠落水至今已有一段时间,只怕现在亦已来不及了!” “待老朽下去看看!”崔一山跳下水涧,涉足而行,水深及膝,但人去了哪里?他不由迟疑起来,“老古他俩可能已被人掳走!” 百侣大师轻吸一口气,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之意是,咱们无论如何得先在岛上走一趟,否则回来也难向天下英雄交代!” “有理!”崔一山一跃上岸,当先向小亭驰去,百侣及雪灵道长紧跟在后。 x       x       x 仲秋苏堤晨景另有一番风味,朦胧的晨雾中,湖水像翡翠般碧绿,堤上枫叶喷火,益增鲜艳。 众人都心情紧张,哪里还有心观赏?沈鹰朝管一见打了个眼色,双双望向湖中。 只见湖心亭那座小岛笼在一片晨霭中,静得出奇,看不出有什么动静。 细算一下,崔一山等人已去了两个时辰,却仍然没有回音,两人都暗暗担心。 龙盖天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心思十分缜密,见失了古逸飘等人的踪迹,便知道必是为沈鹰及管一见派了出去,此刻见两人神色异常,便悄悄走前问道:“两位可是担心古大侠等人的安危?” “正是!”沈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他们上湖心亭的事说了一遍。 龙盖天听后也是眉头一蹙,却轻声安慰道:“两位不必担心,古大侠等五人个个都有一身超绝的武艺,即使遇上什么危难,要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湖心亭离此并不远,有什么事发生,他们也会示警!” 说话间,只见那副将骑马而来,高声呼道:“启禀两位大人,天香楼的掌柜及不曾遇难的伙计全部带到!另外黄大人及诸位英雄亦都赶来了!” 话音刚落,堤端杨柳树后,果然出现了一条人龙,那老掌柜跑得气喘吁吁的。沈鹰迎上一步,问道:“贵酒楼伙计的尸体全部在此,请即认一认!”回头对云飞烟道:“烟儿,你拿出纸笔详细记录,一个也不能漏掉!” 那掌柜揩了一把汗,步快走前,管一见突然伸手一拦,问道:“且慢!请问你们一共派了多少个厨师及堂倌来?” “十个厨师,一百零四桌酒席,每两桌由一个堂倌负责,共五十二个堂倌!” “也即是说共有六十二个人?” “是。”掌柜哈腰恭声应道。 “好,现在你开始认吧!由左边开始看!” 掌柜沉吟了一下才道:“大人,小民虽是掌柜,但平时小号并没有这么多人,所以三天前临时请了二十多个伙计,他们有的留在小号内招呼客人,但大部分被派来此处!这些人小民虽都见过,但有的名字早已忘记了!” 管一见眉头一掀,怒道:“怎会这般糊涂!” “小民怀内有本花名册。”掌柜连忙道:“另外小民还想请求大人准许小民那些伙计一齐过来认尸!” “这有何难!你叫他们来吧!” 掌柜连忙招手叫伙计过来,于是他们一个个逐一对认,云飞烟及顾思南在后面记录,其他人却站在后面探头,却又帮不了忙。 正在烦闷间,沈鹰无意中一回头,见湖心亭上出现几个人影来,他心头一跳,瞪眼细望。 此刻太阳已升起甚高,雾霭尽散,视线极佳,距离虽远,仍依稀认出那是崔一山、百侣大师及雪灵道长。 他心中暗道:“怎地不见老古及紫翠雀?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运起丹田气,发出一道啸声,啸声绵实,轰轰发发传将出来,天地为之变色。 那些天香楼的伙计及官兵都觉得双耳被震得十分难受。树上的鸟儿,呱呱乱叫,纷纷飞离。 不久崔一山也发了一道啸声回应。龙盖天听后暗道:“久闻‘双鹰神捕’中,沈鹰以内力见长,管一见双掌以招式诡异见称!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假!目下崔大侠的内力便显然不及他了!” 百侣的佛号远远传来:“诸位施主,古施主及紫施主已被敌掳去!贫僧等找遍全岛,不见人影!” 这几句话好像在众人耳畔说话般,龙盖天心头又是一动:“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名扬天下,这和尚的内力虽稍逊沈鹰半筹,却也在崔一山之上!” 管一见急忙传声道:“现在岛上可还有人?” “除咱三人之外,别无余子!”崔一山急道,“请问咱们该如何办?” 沈鹰也传音道:“三位且在岛上稍候,沈某等立即过去相会!” 他说罢又忙吩咐郑总兵去备船只。一会,五十九具尸体已全被认了出来,单只少了三个,那三个人的姓名是刘虎子、盛老三及徐联。 管一见眉头深锁,问道:“这三人都是临时请来的?”他见掌柜一个劲点头,又问:“是你自己找来的,还是有人介绍的?” “启禀大人,这三人都是‘西湖水蛇’介绍的!” “好小子!”管一见大怒,想起那条画舫也是他的,不由怒道:“原来是他搞的鬼!” 一顿,问道:“你跟他很熟?” “也不太熟,不过盛大爷有什么喜事或要宴客,都在小号设宴,所以小民跟他也有几分相熟……” “盛大爷便是‘西湖水蛇’?他怎样推荐那三个人给你的?” “那天盛大爷带着他几个兄弟来小号喝酒,当时小民正为找不到适合的人而头痛,他便说他有三个亲戚自苏州来此,打算赚点路费回去……咳咳,当时小民不敢答应。他却说那三个亲戚全都是厨师,手艺儿真不赖,而且,而且……” 管一见不酎烦地说:“而且什么?” 掌柜吸了一口气才结结巴巴地道:“而且他还说大人也向他借画舫……小民心想大概他跟大人相熟,他的亲戚亦应没有问题,所以便答应了!” 管一见大怒,叫道:“雪儿!你立即带几个人去把那条‘水蛇’抓来见老夫!” 皇甫雪应了一声,便点了风火轮及路远去了,萧穆向司马城打了个眼色,忙道:“皇甫兄且慢,待小弟亦带几个人去见见他!” 管一见也怕那边有埋伏,急道:“如此最好!夏雷你也去一趟吧,别让那蛇儿逃掉!” 皇甫雪等人去后,沈鹰把云飞烟、顾思南及郎四等人留在堤上,带着十大高手跃下郑总兵找来的三艘小艇,他嫌用桨太慢,双袖鼓风向后一拍,两股柔劲立时涌出,飞击在湖面上,小艇立即箭一般向前射去! 管一见依法泡制,鼓风击水催舟前进,龙盖天也不甘后人,三艘船品字形向湖心亭飞去。 小艇离岸尚有三丈余,沈鹰身子如麻鹰般飞起,半空一个盘旋,冉冉落下,恰站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上!他迫不及待地问:“老古及紫堂主是如何失踪的!” 话音一落,其他的十一人亦都掠上岸来。 崔一山叹了一口气,这才把昨夜遇袭的经过略说一次。管一见道:“咱们先在岛上再搜一次!” 十五个人立即分开两组,一组自左向前去,另一组向右方搜去。 岛上亭台楼阁处处可见,朱漆雕柱,假山盆栽无一不刻意求工,一座小小的岛儿似是世外桃源。众人目光只投向树后草丛、假山石后等暗角,不一会已到岛中心九曲桥边。那座木桥中间断了一截,两端仍好好地矗在石上,石涧上断板随处可见,间中亦发现三几团血溃,却不曾见到一人一尸! 崔一山对沈鹰说道:“昨夜咱们三个,共杀了两个人,但竹哨声一起,不但对方如轻烟般消失,而且连那两具尸体亦不见了!” 沈鹰抬头一望,见桥端石涧岸边植了不少花树,有的高逾两丈,枝叶茂盛,显得一片郁郁葱葱。树枝上挂着几条粗壮的麻绳,在风中摇荡。 “这是什么?”沈鹰一怔,抬手指了一指。 崔一山道:“大概他们预料咱们会来此调查,所以藏在树上,咱们在桥上中了埋伏后,他们便利用这些麻绳,从树上滑下来,向咱们五个施袭!也因此,他们的身子却不会坠下石涧!” 沈鹰轻哼一声:“哼!好周密的一条毒计!” 众人在岛上走了一周,果然找不到什么,管一见道:“老古及紫堂主是跌入水后才失踪的,莫非石涧下另有乾坤!” 崔一山道:“崔某曾经跃下水中探过,水深只及膝,似乎不会有什么机关!” 管一见冷笑一声:“这可难说!”当先跃下石涧,众人只得依次跳下。 石涧流水十分冰凉,清可见底,一眼望下去,都是些奇怪岩石,这些岩石大小形状不一,堆在一起却好像是天然的一般! 管一见?屯吩谒新叨吡艘换幔蝗煌a讼吕矗械溃骸袄嫌ィ闾接幸旆瘢俊?br /> “什么有异?”沈鹰不明所以问了一句。 “流水声!”管一觅一语既落,立即俯下身伸手在石上抚摸起来。 沈鹰听了一会,喜道:“这里的水声果然有些不同!” 崔一山奇道:“有什么不同?” “我觉得水声较大且沉,而且隐隐有回声!” 众人立即凝神一听,都听出有些异样,不过若非仔细也分辨不出,于是一齐走到管一见身边。 管一见轻声道:“在这里!”霍地用力拿起一块合抱的岩石,那块岩石一拔即起,露出一个洞口来,涧水立即向洞口涌去!可是里面的水竟不满溢,显然另有一道去水道。 阳光之下,清晰地看到洞顶离石涧约有丈余深,而里面的水面离洞口还有三尺距离,那又证明了一件事,下面去水道的出口比入水的洞口要大! 沈鹰默查了一下地形,桥下石涧之水是自高处流下来的,而周围的地势也是一头高一头低的。他想了一下,问道:“这水如何来的?” 管一见把岩石抛上岸,道:“岛中有一股喷泉,这水便是由喷泉涌出的!” “原来如此!咱们跳下石洞看看,老笑,你水性较好,先下去看一下!” 一语未毕,管一见已纵身跃了下去,不久便见他把头露出水面,喜道:“下面有一条地道!” 众人又诧又喜,都纷纷跳了下去! x       x       x 沈鹰最后一个跳下去,水深刚好没顶,他闭住呼吸,睁眼打量一下地形,这条水道上高下低,泉水向下急流,奇怪的是除这洞口外,其他地方的水并不会漏下。 他向高处走了三四步,头部便露出水面,前走几步,水只及腰。 地道的高度越来越低,也不是笔直向上,而是向斜前方发展。再走二三丈,地上已没有水了。 众人弯腰而行,不久地道越来越低,几乎只能匐匍爬行,由于地道空间小,加上人多,有点气闷,幸而各人全是内家高手,气力悠长,即使憋住一段时间不呼吸也没问题。 大约走了二十多丈,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沈鹰问道:“什么事不动?莫非前面有埋伏?” 在他前面的是华山派的掌门师弟霍作民,他轻应道:“在下也不知道!看不到前头的情况!” 只一会,前面的人又在移动了,爬了几步,沈鹰忽然觉得空气流畅起来,心道:“莫非到了出口?” 不久,前头的霍作民已直起身来,弯腰向上攀登,沈鹰紧随其后,向上一望,杲然已到出口。 出口是一座颇大的假山,假山之后一箭之遥便是岸边,那是在小岛的另一端。 秋风轻拂,杨柳飘荡,湖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管一见面色凝重,沉声道:“老古及紫堂主一定是在这里被人带走的!” 谢白剑冷冷地道:“假如是这样,百侣大师他们怎会不知!” “当时他们正在打斗,而且打斗的场地离此颇远,对方悄悄把人带走,然后由此下水,乘船离开,有谁能发现?” 谢白剑又一声冷笑:“西湖四周不是都有官兵把守么?” 管一见轻叹一声:“老夫料不到有人敢与天下英雄作对,预计不周,所派官兵人数并不多,偌大的一个西湖,岂无漏洞!再说天黑灯暗!” 沈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说不定他们还未离开西湖!” 霍作民紧呼一声:“他们若未离开西湖,会在哪里?” “在三潭印月!”沈鹰道,“咱们何不索性再到三潭印月看看!” 管一见点头道:“好!” 三潭印月是由西湖中的三个巧小玲珑的小岛所组成,湖心亭(古称湖心寺)是其一,另有小瀛洲及阮公壑。一般人心目中的三潭印月是指小瀛洲。而三个小岛亦以小瀛洲最大,风景亦最佳。 小瀛洲在湖心亭之南,四周用大石筑了一道长堤,把小岛围成一个大圆形,宛似十五的明月,也使西湖出现了一个“湖中之湖”,而“湖中”尚有一个更小的岛,湖与湖之间,岛与岛之间,连以九曲桥栏,缀以亭榭楼台,有如仙境。 岛上小路曲径通幽,杨柳翠竹点缀其间,使其更为迂回曲折。 尽管小瀛洲比湖心亭大而复杂,但群豪在午前仍然走遍岛上每一个角落,却毫无所觉,只得再度乘舟返回苏堤。 刚踏上苏堤,便见到皇甫雪及顾思南等人了,管一见急道:“水蛇在哪里?” 皇甫雪道:“属下等到水蛇家中,他家内渺无一人,而内宅也有被火烧焦的现象!” 沈鹰脱口道:“这条线索被他们掐断了!” 管一见忙道:“带路!咱们亲去看一下!” 于是群豪火速入城,水蛇家在城中靠西,离西湖并不远,龙盖天吩咐其他人仍到天香楼聚集,只留下十大高手跟沈鹰及管一见进入水蛇宅内。 水蛇家的那座院子并不太新,不过占地还是颇广,分内外两进,入门那座院子种了颇多花草,此刻却倒塌一地,十分凌乱,院子角落摆放了些石担石锁,看来是家人练武之所。 大厅上,椅子、茶几东歪西倒,甚至连桌上的花瓶亦被摔破,碎片儿随地可见。 内宅有被火烧过的迹象,柱角梁下一片熏黑,大概只烧去一些纱幔帐子之类的东西,未曾造成大灾。 此刻,偌大的一座大屋静幽幽的,只有两三头饿坏了的猫儿四处乱闯。 沈鹰望了管一见一眼,道:“为什么火未能烧成?” 管一见心头一跳:“对!这的确可疑;假如放火的是下毒者,而他们为了杀人灭口,这火断没烧不成之理;而水蛇家人并不少,怎会不见一个?” 沈鹰接道:“萧穆,你到附近邻居打探一下!” 萧穆应声而去,不久便回来了。 “头儿,邻居并不知道水蛇家发生变故之事,原因是昨夜黄昏他们尚看到水蛇家的人出入。” 沈鹰眉头一掀,喃喃地道:“如此说来,水蛇一家是在昨天夜里,才发生变故的了?” 萧穆接道:“这一点属下亦问过他们,昨夜却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对,或者听到什么异声!” “这岂不奇怪!”谢白剑叫了一声:“这么多人一下子跑光,岂有不发出声音来的!” 管一见心中疑云更盛,深觉这中间必有什么未为人知的秘密。随口道:“老鹰,你觉得水蛇是同谋者还是从犯,或者是被人胁持的?” 无垢师太截口道:“且慢,管施主为何不说他是主犯!” “水蛇在西湖一带虽有点势力,但只是三教九流中的下三滥人物,武功又不高,料他没有这胆量!也没有这个魄力!” 沈鹰答道:“现在还很难断定水蛇是同谋还是协从犯,依现在看来他是知情者则是可以肯定的了!” 午时早过,众人自凌晨至今点水未进,此刻精神稍松,肚子都“咕咕”的乱叫。 管一见恨恨地道:“先回天香楼吃点东西再慢慢调查吧!” 出了内宅,又是一座小庭院,把内室及外宅隔开,院子种了几棵榆树,也有些假山盆栽。 沈鹰心头一动,便沿着院子走了一周,见到一棵榆树后,有两块大石板并排放着,心生疑惑,捋起衣袖,弯腰把一块石板提高,随后把它抛在一旁,目光一落,见石板之下露出一个黑黝黝洞口来,急忙再把另一块石板也拿开。 此刻群豪也都围了上来,霍作民叫道:“这是一口井!” 沈鹰伏下一望,一股腥臭之味直冲上来,连忙闭住呼吸,睁眼一望,只见下面堆着不少尸体,一具接着一具,也不知确实数目。 “井下有尸体,快找些麻绳来!” 群豪一听,精神都是一振,纷纷走近探看,管一见也紧张得连连搓手。 不久,皇甫雪自厨房找来了一捆麻绳。沈鹰叫道:“郎四、陶松你们两个下去,把尸体绑在麻绳上!” 郎四及陶松探头一望,见尸堆离井面不及两丈,便束紧衣裤,跳将下去,沈鹰立即叫顾思南把麻绳砍断,分成两条,然后叫他及皇甫雪各持一条垂下井去。 不一阵,麻绳晃动,两人运力拉扯,把尸体吊了上来,那是两具丫环的尸体,看样子年纪还不大。 沈鹰及管一见闭住呼吸蹲下检视。那两个丫环双眼紧闭,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蓝气,胸腹各中了一刀,深及内腑,肠子都露了出来。 管一见脱口呼道:“她俩都是中了毒后才遭人惨杀的!” 沈鹰颔首:“而且所中之毒跟咱们所中的,极可能是同一种毒!”他突然一拍大腿,“老夫怎地忘了一个人!” “谁?”管一见一怔。 “这人便是你老友‘洞庭医圣’程子务!” 管一见大叫一声:“你不提,老夫倒忘了他!这次老夫也曾发帖与他,但他并没有来!” 沈鹰惊道:“莫非,莫非……” 谢白剑截口大声道:“莫非是他下毒的!” 沈鹰瞪了他一眼,回头道:“莫非他遇了险?” 管一见担忧地道:“程老头不但精于医术,而且还是解毒的大行家,假如有他在场,对方的诡计便可能不能得逞了!所以……” 沈鹰亦忧形于色:“如此说来,程医圣也可能陷入魔掌!” 此刻,井内的尸体已渐次被弄出来。过了一阵,皇甫雪大声道:“头儿,下面已经没有尸体了,却不见有水蛇的尸体在内!” 管一见心头一跳,回过身来,目光一扫,走前几步,仔细观察起来。地上的尸体共有一十七具,果然不见有水蛇的尸体在内! 他突然叫了起来:“水蛇是个共犯,火也是他放的!他不是真的要把屋子烧掉,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杀人的目的也是如此!这里面不但没有水蛇的尸体,也没有他老婆、子女的尸体!” 沈鹰应声道:“现在他虽然失踪,但这始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只要找出他,便能把主犯搜出来了!” 龙盖天干咳一声:“龙某有一句话要问一问两位的,却不知该不该开口?” 沈鹰连忙道:“龙帮主,有话但问无妨。” 龙盖天道:“如此龙某也不客气了,龙某心中有个疑问,假使对方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他何不下致人死命之极毒?把天下英雄一夜毒杀,岂不干净?为何要下那种缺德之药?”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才道:“大概他们只是要难为管某及沈老鹰而已!” “哦?假如真的是如此,对方这着果然十分毒辣!”龙盖天道,“两位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沈鹰苦笑道:“沈某自出道至今,黑白两道所得罪之人也不知凡几,如何能猜得着!” 龙盖天不由朗笑一声:“龙某问得太好笑了!两位整天与武林败类作对,得罪之人真的如同恒河之沙!” 无垢师太喧了一声佛号:“两位施主,昨夜贫尼无礼之处,尚请见谅!” 管一见苦笑道:“师太若不再苦苦相迫,管某经已感激不尽了,岂敢见怪!” 无垢师太老脸一红,讪讪地道:“贫尼脾气素来暴躁,心痛门下弟子失却清白,所以……” 沈鹰忙道:“这也难怪师太……” 谢白剑冷笑一声:“师太态度改变何其快也!” 无垢师太老脸又是一红:“不是贫尼态度变得快,只是事实如此,管神捕及沈神捕假如有心陷害弊派,岂会在这种场面底下自己坍自己台子,也不会让他的爱将失去媳妇儿。既然不是他们俩下的手,贫尼怎可再怪他们!不过……” “不过什么?”谢白剑赶紧再问了一句。 “不过两位施主这次大宴群雄,防范的确有不周之处!” 沈鹰叹道:“这的确是沈某的疏忽,致令各位有了损失!沈某心内亦是十分不安!” 谢白剑冷笑一声:“这焉知不是他们的巧妙布置!” 管一见再也忍不住,喝道:“姓谢的,你含血喷人,可曾有确实之证据!假如没有证据,还是请紧闭尊口,否则休怪老夫翻脸!” 谢白剑双眼一瞪:“翻脸又如何?谢白剑天不怕,地不怕,别人怕你们,姓谢的却没当一回事!” 管一见怒极反笑:“如此说来,你是故意要跟管某过不去了!” 他手下都知道管一见笑声越高,心中怒火越盛,此时大概已忍不住要发作了! 幸而龙盖天沉声道:“谢大侠倨傲不群,龙某十分钦佩。不过,此处可不是南海,可以任谢大侠睥睨一切!” 这话的意思说得十分明白,谢白剑焉有听不出之理。目光一瞥,见竹剑先生、无音长老及霍作民等人都是脸有怒色,饶得他胆大包天,桀骜不驯,也不敢与中原众高手为敌! 他冷哼一声:“谢某虽然胆大,却也不敢跟诸位为敌,不过你们恃众欺寡也算不得什么好汉,谢某知难而退亦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行径!” 龙盖天微笑道:“谢大侠若不是无事生非,我等又怎会恃众欺寡!” 谢白剑“嘿嘿”冷笑一声,转头道:“线索断了,不知两位神捕下一步要如何进行调查?” 管一见淡淡地道:“这事不劳谢大侠挂心,如今已不早,请诸位先至天香楼饱食一餐!” 众皆回道“好”,沈鹰便叫萧穆跟皇甫雪去通知官府处理盛家的尸体,然后众人便走向天香楼。 路上,沈鹰及管一见一颗心比铅石还重! 第四章 苦苦追查 到了天香楼,群豪早已等得不耐烦,他们见到管一见等人回来,纷纷询问调查所得。管一见心头十分烦闷,却又不能不详细对群豪说了一遍,心内对这次自己大宴群雄的行动大是后悔! 黄纪天等官经已各自回去,那掌柜十分善解人意,已叫人弄好两席盛筵,此刻立即叫人把酒菜端上来。 龙盖天等人亦不客气,坐下便吃喝起来,管一见、沈鹰及其手下共坐一席。众人哪吃得下,虽然肚子饥饿,也只稍动即止。 沈鹰道:“老管,咱们栽的这个跟斗实在够大的,假如不能尽快挽回面子,那面金漆招牌必碎无疑!” 管一见苦笑一声:“老夫何尝不知,只是如今线索已被掐断,如何再进行追查!” 沈鹰吸了一口气:“目前咱们最重要的是冷静,老夫认为水蛇在城内的弟兄爪牙必不少,他们亦不可能全部离开!首先,咱们把他们抓几个来拷问!其次,请你发出信鸽,派人去洞庭调查一下程子务的行止!” 管一见点头道:“小雪,你听到没有,你去放信鸽叫人到洞庭调查,一有消息,火速来告!至于捉拿城内水蛇的爪牙一事,烦高老弟带人去办!” 高天翅及皇甫雪应了一声,立即抛下筷子下楼。 管一见轻咳一声:“小雷,你叫郑总兵多派些官兵把西湖四周围住!事后再到衙门请黄大人下一张告示,封湖十日,任何人未经老夫准许不得擅自出入。” 夏雷也抛下了筷子去了,管一见望了风火轮一眼,道:“你由今日起便驻在苏堤,直至捉到下毒者为止!路远,你守在白堤!” 沈鹰接道:“郎四,你到苏堤对面湖边驻守,陶松到‘柳浪闻莺’处守住,一有任何动静,立即派人来此通知!” 四人得令下楼,沈鹰终还是不放心,又命高卫和彩七去协助他们,管一见也忙再把殷公正及黄柏志派了出去。 群豪心中虽急欲知道真相,但是急也急不来,便三三两两围坐一角,倾谈起来。一时之间,酒楼全是“嗡嗡”的低语声,以及间夹的“哈哈”大笑。 管一见及沈鹰两人在大堂内来回踱步,其他人都知道他俩正在沉思,都不敢惊动他俩。 过了一炷香工夫,只见高天翅匆匆地自楼下冲了上来,手上像麻鹰抓小鸡似的抓着一个瘦小的汉子,一把把他抛在地上,道:“头儿,此人外号叫小花蛇,是水蛇的一个亲信!” 群豪一听,立即围了过来,那汉子伏在地上身子乱颤,双眼露出惊恐之色。 管一见一掌拍在桌子上,“砰”地响了一声:“你是小花蛇?” 那瘦小的汉子慢慢抬起头来,此刻众人才知他那个外号的来源,原来这汉子脸上满布白斑,又生得一颗蛇头、一对鼠眼,他目光像惊鸟般瞥了群豪一眼,颤声道:“小的,便是……小花蛇!” “很好!”管一见哈哈一笑,脸色立即扳起,转头问高天翅:“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在水蛇家门口!” 管一见转头喝道:“快说!你去水蛇家做什么?” 小花蛇嚅嚅地道:“小的……要去找他……” “找到了没有?” “没有……” “头儿,属下见他自水蛇家内走出来!”高天翅厉声道:“还不说实话!” “里,里面有很多官兵,小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退了出来,便让……让高爷捉住了……小的的确未曾见过盛大哥!” 管一见鼻孔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要去找他?” “小的在街头上看到告示说要封湖十天,所以跑去告诉盛大哥!” 管一见冷笑一声:“这些话是不是水蛇教你说的?” 小花蛇惊道:“小的连大哥的脸都未曾见过,他,他又怎会知道小的会被高大爷捉来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大哥便吩咐弟兄们离开,他说他心情闷,要在家里睡一觉……还赏了弟兄们一些银子,叫咱们去找窑姐儿乐一乐……” “他在什么地方给你们钱的?” “在大哥家内!” “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还有杜老三、癞头小球、塌鼻何虾等人!” “他们现在在哪里?” “大概还在花三姨那里吧!”小花蛇说罢又忙加了一句,“也许现在他们已离开了!” 管一见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花三姨是谁?” 高天翅忙道:“头儿,花三姨是在城内开妓寨的,手下有十个八个姑娘,却是专做城内那些苦哈哈的生意!” 管一见轻吐一句:“带人去抓人!” 高天翅立即叫人跟他下去。管一见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侧着头问道:“小花蛇,你知道老夫为什么要把你请来么?” “大人神机妙算,小的哪里能知道?”小花蛇拍惯马屁,此刻心神稍定,口舌便又圆滑起来。 管一见冷哼一声:“你不必拍老夫的马屁!你可知道,水蛇一家都已死净?” 小花蛇大吃一惊,脱口道:“大人是说盛大哥一家大小全死了?” 管一见双眼在他脸上游移,过了半晌才缓缓地点头。 小花蛇垂泪道:“盛大哥是被谁杀死的?请大人替他申冤!”料不到小花蛇对水蛇还有一份真挚的感情。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小花蛇一怔,沉吟了一下才道:“小的一向在盛大哥手下办事,大哥出身虽不甚正派,但他对手下的弟兄却如亲兄弟般照料,小的更是他一手带大的!” 沈鹰轻吸一口气,插腔问道:“这几天你可曾发现水蛇神色有什么异常么?” “有有!”小白蛇眼光一亮,“前几天大哥的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长吁短叹,小的们曾问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却不答,只说闷得慌;后来又说过几天可能要去苏州散散心!小的连声赞成,心想大哥对咱们一向甚好,他去苏州,少不得也会带咱们去玩玩。不料他却不答应,说他还未决定,而且他离开后,西湖也不能没人!” 管一见跟沈鹰互望一眼,沈鹰又问:“西湖上的画舫游艇,一向由水蛇掌管,他背后可有人撑腰否?” “没有!我大哥待人忠义,船夫都愿听他的话,也愿意缴付利钱给他。若是别人,早建新屋了,但大哥经常拿钱周济生活困难的弟兄,所以连新屋也建不成!” 小花蛇吸了一口气,续道:“西湖的舟子在大哥的管理下,极能自爱,绝无敲诈游客之行为,所以黄大人也没来干涉咱们!” 管一见暗暗点头,这几句话是真的。管一见虽走南闯北,行无定址,但在杭州的时间毕竟较多,也的确不曾听见百姓向官府投诉有关西湖舟子的行为。当下问道:“西湖上的大小船只共有多少艘?” “画舫三艘,其他的游艇约莫有近百之数!” “如今这些船都去了哪里?” “那两艘画舫泊在里湖,其他的或泊在外湖,或拉上岸放在东二街的盛记修船场内!” “盛记修船场?”管一见心头一动,“那是谁的?” “是盛大哥开的一家修理场子,平日西湖上的船只有什么损坏,或是要翻新,都在那里修理。” 管一见看了沈鹰一眼,回头道:“你带老夫去盛记修船场走一趟。可不许使诈,否则老夫手指头一动,你一条小命便得归西!” 说罢双眼迸出两道厉光,小花蛇猛吃一惊,低头颤声答道:“小的不敢,请大人放心,小的也希望大人能尽早把杀死盛大哥的凶手查出来。” “好,别废话,带路!”管一见运起“传音入密”,跟龙盖天交谈了一下。 小花蛇只见他口唇翕动,却听不到什么,不由十分诧异。 崔一山忙说道:“老朽陪你们走一趟吧!” “也好,”沈鹰向顾思南及云飞烟打了个眼色,“你们也去吧!” 端木盛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行人火速下楼,往东走去。 此刻已近黄昏,天上披着红彤彤的彩霞,一路上但见百姓交头接耳,都在谈论西湖被官府封闭十天的事。 盛记修船场在东二街头,这街虽不窄,但民居十分破旧,都是些穷苦的居民的住宅。 修船场占地颇大,前面是一座木板搭成的小屋,后面搭了个竹棚,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小艇。小艇三艘堆成一叠,一眼望去,怕有七八十艘。 木屋内放着不少木材、器具及桐油,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管一见轻声问道:“修船场没人看守么?” “有!是由钱氏三兄弟看守的!咦,他们去了哪里?莫非去吃饭?” 管一见冷笑一声:“三个人全去吃饭吗?” 小花蛇脸色一变,扬声叫道:“钱老大、钱老二、钱老三,你们在哪里?大人要找你们!” 四周空空荡荡没人回答。小花蛇嘟囔两声:“他奶奶的,莫非死了不成!”话音一落,他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沈鹰叫顾思南看着小花蛇,抽出烟杆缓缓走入竹棚。地上非常潮湿,鞋履踏下提起时,发出“啧”地一声怪响。沈鹰回头向管一见打了个眼色。管一见会意,便走向另一端搜查起来。 小船与小船之间空隙不多,看样子根本藏不了人。两人迅速走了一匝,管一见向沈鹰打了一个手势,腾身拔高,一跃丈半,右手一捞,抓着棚顶的一根横竹,身子便凌空挂着。 沈鹰几与他同时跃起,两人目光同时向下一落,每叠小船的最高那一艘都没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两人又同时跃了下来,此刻天色已晚,大地一片苍茫。管一见心中奇怪,忖道:“假如姓钱的兄弟都去吃饭,这当儿敢情也该回来了!”他使着手势,吩咐众人躲在暗处。 过了一阵,天已黑齐了,竹棚内也是一片黑暗,但钱氏三兄弟还未回来! 管一见又忖道:“莫非这三人也失踪了,还是被人杀死了?” 正在沉思间,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却原来小花蛇武功低微,双眼在黑暗中不能视物,踢翻了一叠小船! 这刹那,突又响起小花蛇一声惊呼! x       x       x 惊呼声一起,沈鹰立即扑了出去,叫道:“烟儿,快点火折子!” 云飞烟立即敲打刀石点燃火折子,火光下,只见那三艘小船摔倒地上,一具尸体赫然挂在一艘小船舷边! 云飞烟踏前两步,光线更亮,小花蛇叫道:“是钱老大,他是钱老大!” 沈鹰低头一望,道:“他是被点中死穴而气绝的!” 管一见目光一亮,沉声道:“看来另两个也必已遭了不测!”转身望向那一叠叠的小船,这才发现这些小船都是平底的,最低的那一艘船底向下,第二艘船底向上,最高那一艘船底又是向下! 火光晃动中,他突然觉得这些船宛似一副副棺材似的!管一见猛吸一口气,右脚倏地向最近的那一叠小船扫去! “砰”地一声,上面那二艘小船摔倒下来,里面却没有尸体! 把第二叠小船踢下,这一叠显然亦没藏住什么东西! 沈鹰把烟杆插在腰带上,弯腰举起一艘小船,运劲于臂,开声运气,脱手把小船飞抛过去! “隆隆”连声,小船去势猛烈,一连撞倒三叠船堆才破裂摔落地上。 尘土飞扬中,倏地响起一阵“嗤嗤”的声音,只见无数蓝湛湛的牛毛钢针似渔网般笼罩过来! 沈鹰及管一见反应快,四掌齐翻,发出四道强劲的劈空声,把钢针撞落地上。 刹那,另一蓬钢针发自另一叠小船!这次却是掷向云飞烟等人! 云飞烟不敢托大,抛下火折子,斜剑护住前身,顾思南及端木盛亦挥动兵器在身前布下一道钢墙铁壁。 那些钢针碰着兵器纷纷落下尘埃,猛听小花蛇杀猪似叫了一声,便寂然不动了! 与此同时,沈鹰又再抄起一艘小船,脱手飞出!管一见也同时掷出一艘。“隆隆”声中,船堆中冲起几条黑影,淡如幽灵,霍地向沈鹰及管一见扑去! 黑暗之中看不清人影,但两人凭袭身的劲风便测出对方的方位,双脚一偏,反掌挟劲扫出! 沈鹰喝道:“烟儿!火!”烟杆倏地离腰而起,向对方击去! 那人使一柄软剑,灵如游蛇,手腕一抖一沉,剑刃自烟杆下刺入! 他剑长,沈鹰杆短不敢硬拼,连忙沉腕变招,化刺为敲!“当”的一声,烟锅敲在软剑上,登时把对方的攻势破去! 那人反应极快,未待沈鹰再度变招,软剑已“嗡”的一声,弹将起来,急刺沈鹰的喉头! 沈鹰一杆刚要扫出,猛觉颈脖生风,心头微微一懔,迅速蹲下,烟杆一反,烟嘴在前,同时身子向前一蹿,疾如星火般刺向那人的咽喉! 眼看即将得手,那人一个风车大转身,堪堪避过,左臂忽地扬起,向沈鹰肩膊切去! 说时迟,那时快!沈鹰身子早已换了一个方位,烟杆泛起千重影,忽而小花枪招式,忽而判官笔招式,忽而短棍招式,一口气连使一十七招,迫得那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也在此刻,云飞烟已再度点亮了火折子!火光晃动下,见对方共有四个蒙面汉子,沈鹰、管一见、萧穆及顾思南四人各自敌住一个! 这时候,地上都是破损的小船,八人捉对厮杀,行动不甚方便,但这样更需轻功的配合,否则一子失着便不堪设想! 云飞烟抬眼望去,见沈鹰及管一见都稳占上风;顾思南刀法极快,也把对方迫得十分狼狈;反而端术盛一口长剑使来无精打采,不时露出破绽,被对方一番强攻,登时手忙脚乱。 云飞烟知道端木盛的武功在顾思南之上,之所以落了下风,全是斗志问题。她脑中灵光一现,叫道:“端木大哥,你对面那人便是掳走青妹的同党,你绝不可放过他!” 端木盛身子一震,似乎有了点起色,但仍占不了上风。云飞烟大急,急要去找寻油灯、蜡烛,冷不防管一见一声大喊:“盛儿!男人大丈夫受了些少波折便经受不住,还能当人么!” 这句话如寒天冷水自顶淋下,端木盛身子再一震,急啸一声,长剑登时如游龙般翻飞,只二十个回合,便扳回劣势! 云飞烟一颗悬起的心到此才放松下来。目光一落,只见小花蛇身子蜷缩倒在地上,脸上似髹上一层蓝漆,十分难看,料想刚才必是被淬毒钢针射中! 管一见见久战不下,也不再摆面子,抽出缅铁鹰链跟对方一口钢刀接战起来。 激战中,那人大刀“呼”的一声,在半空画了个弧圈,斜劈下来,砍向管一见的肩膊! 管一见觑得真切,左臂一挥,一掌把刀刃拍开,右手的鹰链同时飞起,急缠对方的腰腹!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突然跃起,钢刀“呼”的一声,望管一见头颅劈将下来! 管一见冷笑一声:“你是找死!”双脚微微一顿,跃上一艘小船甲板,右手一挥,鹰链如毒蛇出洞般向对方脖子圈去。 那蒙面人也甚了得,钢刀横扫拍向鹰链。不料管一见变招极快,对方钢刀未到,已然化缠为抽,手腕一沉一抖,“啪”的一声,抽着那人的小腹! 那蒙面人闷哼一声,身子向下栽落。管一见跃前一步,鹰链再度抽出! 蒙面人霍地仰天使了招“铁板桥”,堪堪避过鹰链,管一见正想蹬腿踢他,只见蒙面人左手在腰带上一摸,随即发掌一扬,一蓬牛毛钢针立时向管一见脸门射去! 这下变生肘腋,而且距离又短,眼看管一见再也难以闪避!千钧一发之际,管一见身子如薄纸向后倒下去! 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风吹树倒”!难度比“铁板桥”不知高上多少! “砰!”管一见后背撞碎了一艘小船的横板!那些钢针在身上半尺之处掠过! 蒙面汉狞笑一声,挥刀急进!刀光生亮,向管一见胸膛横砍而下! 好个管一见,脚倏地屈起一踢,直奔蒙面汉的面门!蒙面人拧腰一闪,管一见双脚变招亦快,立时改踢为扫! “砰!”蒙脸汉子应声摔出,几与此同时,管一见如豹子般蹿起,半空中已迫至蒙面汉! 那人听得后背风声急响,钢刀反手剁来!管一见比他更快,一掌拍在其后心,蒙面汉大叫一声,喷血倒地! x       x       x 沈鹰目光瞥及,眉头微微一皱,忖道:“老笑为何这般鲁莽?待老夫生擒一个,回去慢慢拷问!”烟杆一展,“当当当”连响三声,对方的长剑立即被其荡开三尺! 这三杆乃沈鹰蕴力而发,那个蒙面人每格一剑,手臂便一阵酸麻,三杆之后,虎口竟然裂开,鲜血汩汩流下! 说时迟,那时快,沈鹰猛地欺前两步,左手五指如钩,向其胸襟抓去! 那人晓得危险,急忙吸胸后退,不料沈鹰这一着乃是虚招,倏地化爪为掌,内力一涌,一股劈空掌力立时撞在其胸膛上。那人五内一阵震荡,似要反转过来般,双脚一软,一跤摔倒地上! 沈鹰弯腰长臂,烟嘴恰好点在其“软麻穴”上! 正在暗喜之际,修船场上面突然现出一群黑衣人,手上各持燃火弓箭,“簌簌”一阵乱箭,如雨般自高向下射去!这下变化猝然,沈鹰等冷不及防,都是大吃一惊,纷纷用掌或用兵器把火箭击落。 刹那间,一盆盆呛鼻的煤油泼将下来,众人更惊,慌忙展开身法闪避,纵使如此,衣衫上仍然沾了不少煤油。 火箭落在煤油上,登时“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沈鹰长喝一声,身子拔空而起,向墙头扑去! 半空中,六七枝火箭朝他身上射来!沈鹰烟杆连挥,一一把其格落!可是身子却不期然地一坠!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吸一口真气,左脚尖落在右脚面上,身子再度拔起! 他反应虽快,无奈对方人多,第一批火箭落空,第二批火箭接着又再射至! 这一回,沈鹰只得飘身落地! 而在沈鹰掠起时,管一见亦相继跃起,也遭到同样的待遇——被对方的火箭迫落地上! 只这一刹那,竹棚及那些小船经已全部着火,火光把半边夜空染红,浓烟四起,惊动了附近的邻居,一时之间,人声沸腾,尽是些呼娘叫儿的声音。 眨眼之间,墙上的黑衣人已奇迹般地消失,管一见忙道:“快闯出去!迟则不及!” 沈鹰刚走前一步,一股热浪扑脸而来,脸庞如被被刀割般疼痛!他大喝一声,左掌一圈,发出一掌劈空掌,把火舌迫开半丈,喝道:“烟儿!快随老夫出去!”右手忙把烟杆插落腰带。 只听云飞烟惊呼一声,叫声充满惊恐!他转头一瞥,见云飞烟已被困在一堆火圈内,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来! 侧边人影一闪,只见顾思南挥刀要冲入火圈,沈鹰右手一挥,发出一股柔劲,把顾思南迫退,左掌再涌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把脸前的火舌压下! “烟儿!快由此跳出来!” 只一句话的功夫,一阵热风吹来,他的衣裤被火舌卷及,随即冒起烟来! 沈鹰额角淌汗,他虽历过无数风险,但像这种情况却未曾遭遇过! 火势越来越大,他若收掌,火舌回卷,云飞烟便再来难以出困了!但若不退,自身也将被烧焦! 总算他心神冷静沉着,退后一步,霍地扑地一滚,迅速长身而起:“烟儿快跳!凡事有老夫!” 话音未落,云飞烟果然应声跃起,眼看气力将竭,即将再入火堆中,沈鹰倏地掠起,右掌在她脚底轻轻一托,云飞烟便如飞鸟般越墙而出! 可是沈鹰自己却被云飞烟体重坠下,火舌已卷及他的裤管!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沈鹰双脚一缩,左脚尖再在右脚面上一点,身子霍地腾升一丈,暂离危险! 气力将尽时,凌空曲腰,猛地打了个后翻,向后倒飞! “飕!”一枝长箭不知从何处射将过来,望沈鹰后背飞去!单只听那长箭挟风之声,便知道其所蕴之力是如何强劲!显然是发自一个内家高手! 沈鹰那个后翻是他拼尽全力而为的,势子更是有去无回,这下再也难以拧腰闪避! 眨眼间,箭镞离他后背只半尺左右,沈鹰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心念未已,忽见一条链子横里飞来,把长箭击落! 沈鹰随即翻身落地,回头一望,原来击落长箭的是管一见。他轻声谢了一声,双脚一顿,飞上围墙! 可是,管一见自己慢了一慢,却已陷落火海,沈鹰抽出烟杆喝道:“快缠上!” 管一见鹰链如灵蛇般飞起,缠住烟杆,沈鹰手臂用力一扯,管一见便借力飞起,一飞三丈,翩翩落在墙外。 此刻竹棚经已“喀嗤”连声塌下,但火势却更盛了。 沈鹰跃落街头,见端木盛、顾思南及云飞烟都已脱险,忙道:“分开三组搜索!”当先向街尾掠去,管一见向街头驰去,端木盛三人却跃起民居向前驰去! 此刻邻居拿着水桶,纷纷向修船场内泼水,情况异常凌乱。 忽听一阵如雷也似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x       x       x 管一见冲出街头,便见一员千户率领一队骑兵飞赶过来。 管一见急喝道:“停!” 那员千户拱手说道:“末将参见管大人!” “你带来多少人?” “共一百名!” “派三个去找人来救火,其他人把附近一带围住,一发现有异常之人,立即发声!” 那千户迟疑地道:“请问大人要找何人?” “老夫现在无暇跟你多言!总之有神色慌张者便得把其截住!”管一见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立即行动!有什么事由老夫承担!还有,凡是身穿黑色衣裤者,也不能漏过!” 那千户立即把手下散开,包围了火场的四周,管一见展开轻功在附近兜了一圈,却毫无发现,他心头忖道:“莫非那些蒙面人已去远?” 心念未已,沈鹰亦自远处兜截过来,两人眼光一触,便各自摇了一下头,沈鹰道:“把范围加大,再搜一下!” 两人一个由左、一个由右反方向驰去。过了一会,两人再度碰面,仍是一脸失望之色。 沈鹰脸上泛起几分愤怒神色:“老夫若不把这些魈魅魍魉杀尽,这一口气如何消得下!” 管一见长叹一声:“老夫悔当初不听你的劝告,若不是摆了个什么群英宴,又怎会搅出如此多事端来!” “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沈鹰苦笑一声,“如今只希望端木盛他们会有所发现!”说罢仰天发出一道长啸。 啸声连绵不绝,在夜里传得更远。 啸声未绝,端木盛等人已赶了过来。 管一见见他仍未止住啸声,不由皱眉道:“老鹰,你鬼吼什么,不怕把人惊走么?” 再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沈鹰才收声道:“老夫通知龙帮主他们来,老夫就不相信在近千高手的搜索下,那些人还能插翅飞掉!” 管一见精神一振,沉声道:“好!咱们把杭州闹个天翻地覆,搜不到人决不干休!”回身传音叫道:“许千户,请通知各门官兵严密把守,不得让一个人离开!” 话音落下不久,半空突然连爆几朵七彩的烟花! 烟花过后,城内的官兵都纷纷出动,那些善良百姓,几曾见识过这种场面?心头都是怦怦乱跳,连忙把门窗关起来。 不久,便见龙盖天等人急驰过来。崔一山人未至,声先至:“老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鹰轻咳一声,这才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他用内力发出,在场诸位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同耳边轻语。 谢白剑心头微微一凛:“这秃顶老头一身毫不起眼,想不到内力竟有如此造诣,那夜幸而不曾贸贸然出手!”须知他在南海成名多年,一心要跟中原武林高手一见高下。照他预计,他的内力剑术即使在中原也该在十名之内,是以言词咄咄迫人、态度倨傲,不把中原诸人放在眼中。此刻豪气大挫,不禁有点意兴阑珊! 当下龙盖天道:“依沈神捕之意,要咱们如何搜索?” “请龙帮主把人分成十大队,然后各大队再分作十小队,每一大队负责一个区域,每一小队负责搜查一条街道!” “这个……”龙盖天沉吟道,“龙某怕没这份调动人手的能力吧!”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龙帮主假如推辞的话,只怕再也没人敢承起这负担子了!”七指书生彭全书扬声道,“区区第一个赞成!” 此言一出,群豪纷表赞成。青虚道长稽首道:“龙帮主不必再推辞,如今时间紧迫,可不宜再推迟行动!” “好!如此龙某有僭了!”龙盖天目光在群豪脸上一扫,当即任今早选派的十大高手为大队长,然后各位大队长自个找人组织,最后再分成十个小队。 管一见见分配得差不多,便交代一下各队的区域,群豪便秩序井然地行动了。每队小队都有几个官兵带路,拍开民居,然后入去搜查。 管一见、沈鹰及其手下居中策应,街角上传来三更的更鼓声,搜查行动只进行了三分之一,仍没有任何动静。 管一见心头大急,喃喃地道:“莫非咱们慢了一步,让他们溜掉了!” 沈鹰悠然地抽着旱烟,缓缓道:“未必!待搜了一半之后,对方假如仍然匿在城内,便会惊慌起来,那时自会暴露!” 话音刚落,只见“七指书生”彭全书跟着一个官兵急步跑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人,管一见等人精神都是一振,连忙迎了上去! “彭大侠,抓到了什么人?”云飞烟急声问道。 彭全书哈哈一笑,随手把人抛下:“听说此人便是西湖水蛇盛老大!” 管一见目光一落,火光下果然认出是盛老大。他冷笑一声,蹲下身一指解开他的哑穴,沉声道,“姓盛的,你如今尚有何话可说?” 盛老大脸如败灰,闭眼叹道:“在下的确没有话好说,请神捕下手吧!” “要死,可没这般容易!”管一见厉声道:“你没话可说,老夫偏要你说!” 盛老大呻吟似地叹气:“神捕要在下说些什么?”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便不信你不知道老夫要你说些什么?” “假如在下对你说盛某所作所为全是受人摆布,不知神捕相信否?” 管一见冷笑一声:“那得看你是否可信了!” 盛老大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得远溯至六月底。那天在下刚自西湖回城,在街角转弯处,冷不防跟一个人碰了一个满怀,当时在下也没在意,回家之后才渐觉不对……” “如何不对?”管一见道,“那人可是陌生脸孔?” “那人十分瘦小,毫不起眼,小的在城内混了不少日子,一般男人在下大致都能认识,那人却从未见过!”盛老大顿了一顿才续道:“回家之后,在下忽然觉得欲火焚身,神智逐渐模糊……” 他苦笑一声:“神捕大概也知道,在下有一妻三妾,这事自然不难解决,那时候在下也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吃错了媚药而已!” “不料次日我妻子子女,甚至家母都中了毒,那是一种一吃东西便会反呕出来的毒,我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办法把毒解去。正在惶恐之际,一个汉子突然出现在盛某家中……” 管一见截口道:“他长得是什么模样?” “那人脸无表情,盛某一望便知必是戴了人皮面具,是以他到底是什么长相,盛某根本不能得知!”盛老大吸了一口气,续道:“那人十分干脆,一开腔便表明内子等人的毒是他下的。在下登时大怒,随即要翻脸,不料那人道那种毒药是他独门创制,如非他,天下虽大,都没有人可以解得了! “在下登时不敢轻举妄动,连声问他来舍下意欲何为,他不慌不忙地说要跟在下交易。在下便问他是什么交易,他说他为在下的家人解去身上的毒,却要在下把明月画舫借与神捕您!” 管一见眉头一跳,脱口问道:“老夫是在六月下旬才开始发帖的,他这样快便得到了消息,而且还知道老夫去找你借画舫!” 盛老大叹息道:“第一个消息并不难查到,第二个消息也同样不太难得悉,因为你向在下借船,并没预算不让人知道,而且在下也立即跟湖上的弟兄商量在八月初二停业一天,同时把船移上岸之事!” 管一见颔首道:“老夫所借到的那艘画舫名明月?而你也答应了他?” 盛老大眼皮一垂:“当时在下心想对方不知打什么主意,假如是欲在船上做什么手脚,在下岂非也是一条死路!所以跟他订明不得在船上弄手脚,不料他一口答应,而且还发毒誓!所以在下便……” “所以你便答应了他?”沈鹰冷声插腔道:“你不知道明月画舫二楼那间小房有一条暗道直通船底?” “知道,”盛老大干咳一声,“不过那时候在下一时之间并没有想及此点,即使有,也不能想到那会被利用作什么用途的!何况那条画舫本不是在下之物!” “哦?”管一见一怔,脱口问道,“那是谁的?” “三年前是‘东城老鼠’杜七的!后来他洗手不千才卖与在下。当时船还十分新净,在下只略作装饰便照旧使用了!” 沈鹰冷哼一声:“那之后,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汉子有否再来找你?” “有!大概是七月二十三至二十五日间,内子又中毒了,而那人又再出现,这次的条件是要在下设法推荐三位厨师给天香楼的掌柜,在下那时宛似和尚吃狗肉,一件秽,十件也是秽,所以也答应了!”盛老大吸了一口气:“但距离端木爷大喜之期越来越近,在下的心情也越来越重,心中一直有个不祥之念,认定八月初必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心情很差,但又不敢告诉神捕您! “八月初二日黄昏,我把弟兄遣散后,准备趁城门未关之前溜出城,正在等内子收拾细软,不料众人吃了晚饭便纷纷中毒,侥幸在下夫妇及两个儿子因忙着收拾东西,未来得及进食,是故才逃过一劫! “家人中毒死后,在下怕对方尚会来找盛某的晦气,所以把尸体全部抛入枯井内,并放了一把火,希望屋子倒塌后现场凌乱,对方会产生疏忽,以为在下也死在内宅,而放弃追查! “不料弄好这一切,早已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所以便匿入城内一个弟兄家内,事后才知道寒舍那把火并没烧成!” 管一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话你没有半句虚言?” “在下此刻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哪还会骗你!” 说话间,只见青虚道长及百德大师大步奔来,叫道:“管施主,有人发现几具黑衣汉子的尸体在一座破庙内!” 管一见的心头一跳,急叫道:“快带路!” 众人立即跟随在青虚道长之后而去。 那座小庙已甚破旧,看来也没了香火多时,四处都是厚厚的尘埃以及蜘蛛网。 神台下面倒着十来具黑衣汉子的尸体,沈鹰手臂一探,捏开一个大汉的牙关,目光一落,叹道:“他们是服毒自杀的,大概知道逃不去吧!” 众人逐一把蒙面罩巾扯下,露出一张张老少不一的脸庞来。群豪均觉得这些人的脸孔十分陌生。 谢白剑叹息道:“想不到劳师动众的结果,只是搜出几具尸体而已!这次行动也不知该说是成功还是失败!” 沈鹰怒视了他一眼,道:“这当然是成功!” “成功?”谢白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也能算是成功,那么天下间便再没有失败之事了!” 群豪此刻也都是意兴阑珊,深觉没趣,听得沈鹰之话后,不由齐把头转去瞪着他! 只见沈鹰缓缓地道:“你们再详细看看这些脸孔!” “七指书生”彭全书接口说道:“区区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是这些人脸生得很,必未曾见过!不知神捕之意是……” 沈鹰淡淡地道:“阁下虽然去过不少地方,但苗疆可曾去过?” 彭全书一怔,不由摇头道:“苗疆在下倒真的未曾去过!” 沈鹰食指指向一具尸体道:“这人必有苗礓的血统,你们现在可曾看得出?” 群豪经他一说,才觉得那具尸体果然有别中原族类。 沈鹰笑道:“咱们这次虽然找不到活人以供拷问调查,但这些尸体亦告诉了咱们一件事,跟咱们作对的,换言之,即是在酒中下毒的,可能不是中原人氏,甚至是苗疆的人!咱们亦由此得到一条重大的线索,这难道能说失败么!” 彭全书说道:“两位跟苗疆的人有仇吗?” 管一见喟然道:“我们不但没有仇,而且管某跟那里的几个峒主都有良好的关系!” “这岂不奇怪!”谢白剑转望沈鹰,“沈神捕,如今你既然知道对手是苗人,那么下一步又如何?” “下一步老夫还不知道,不过这总是一条线索!”沈鹰双目厉光迸射,“先前老夫还以为对方只是为了要塌老夫跟管笑面的台!但如今看来,对方的原意是要把咱们两个杀死!否则刚才便不会放火!至于他们为何不下致死之剧毒,可能另有内情。现在距离破案尚远,这一点倒不能不注意!” 话音刚落,五更的梆子声已一阵阵传来,沈鹰道:“请诸位继续在庙内搜索一下,说不定尚有漏网之鱼!”他忽地压低声音道:“老管,咱们还漏了一个地方没去搜索!” 管一见心头一跳,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西湖小瀛洲的湖中之湖!” 管一见双掌互击一下:“老夫一时间倒未想及此点,现在趁人手齐全,便出发去吧!” 群豪轰声应好,便鱼贯出屋,走向西城。 人群像流水般涌向西城,到了城关,刚好赶得及开门。出了城门,众人便展开轻功向西湖驰去! 第五章 湖中之湖 那三叶小舟仍停泊在苏堤湖畔。晨风吹拂下,波光粼粼,小舟载浮载沉。 人多船少,只能分批前进。管一见及沈鹰各跃落一艘船上,崔一山、青虚道长、百侣、百德及龙盖天等亦先后跃下,每舟只载五人,便解缆驶出。 崆峒派的无音长老素以“流云袖”驰名武林,此刻双袖展开,连番后飞,发出一道道暗柔之劲,小舟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飞去! 三艘小舟数他这艘最快,沈鹰次之,管一见最后。群豪对这个哑巴老头不由另眼相看。群豪上岸之后,立即驰向那座湖中之湖。无音长老重新跃下一艘小舟,把三艘小舟的缆绳缚在一起,然后驶回苏堤,接载其他人。 湖中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围都有九曲桥相连,湖上的莲花已呈枯萎,湖水有点混浊,看不到湖底。 第二批人终于到了,皇甫雪霍地解下外衣,道:“头儿,属下下去看看!” 管一见知他深谙水性,便点头答应。皇甫雪猛吸一口气,端木盛忙道:“二弟小心一点!” 皇甫雪点头,弯腰跃下湖中,只听“噗”的一声,皇甫雪直向湖底沉下,水面上却不见一丝水花,江北群豪见了都叫了一声“好功夫”! 且说皇甫雪一沉至底,湖水冰冷有点刺骨,水浊加上阳光不猛,视线不清,他伸手在湖底摸了一下,入手都是些淤泥。 泅了好一阵,仍无所觉,胸内之气已逐渐变浊,他只好浮上水面换气。 管一见忙问道:“下面情况如何?” “湖水太浊,一时之间难以觉查!”皇甫雪说罢,又再翻身沉了下去。 管一见脱下长袍,扎紧衣裤,也跳了下去。不一阵,第三批及第四批人亦先后来到。有几个江南的高手,自忖水性较佳的,都跳下湖中搜查。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也逐渐猛烈,湖底的视线较前清晰。 那湖底绝大部分都是黏糊的湖泥,只有少数的石头。管一见泅了一会,心中忖道:“这湖水虽浊,但绝不臭,证明不是死水,那么水是如何流通的?” 心中有了此念头,便仔细观察起来,这才发现湖底的水有缓缓流动的迹象。他推开一块石头,见下面有个碗口般大小的小洞,水自那里流去。他再一思索,便知道岛上的一些小桥流水,其水也由此流去的,然后再流出西湖。 有了此发现之后,他一见到大石便把它推开,连推三块之后,便发现一个比较大的洞口来,那洞口宽可容一个人穿过,他心头登时“怦怦”地跳动起来。由于不知洞深多少,他不敢托大,先浮上水面换了一口气,然后再笔直沉下去。 他偏身穿入洞内,外面湖水压力大,去势较急,只沉了一丈,下面就宽阔起来了,前头出现了两个出口道,一边水流较速,另一边湖水似乎停留不动。管一见便由这边游去。 那水道只深及两丈,便没有去路了,管一见双脚轻轻一蹬,身子便如游鱼般蹿起,一蹿竟蹿出了水面。耳畔听到一片淙淙的水声,他抬头一望,水面离璧顶尚有丈余之高,在八尺高之处又出现一个洞口。管一见一颗心怦怦乱跳,这里果然另有洞天! 他轻轻划动双臂,游向洞壁,然后伸手在壁上抚摸,觉得这堵壁凹凸不平,似石梯般。他双脚踏在其上,慢慢探出水面,向上攀登。 上面是个石台,有一条甬道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往何处,此地的通风及光线是由无数的石缝透入来,秋风自石缝吹入,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 管一见拧干了水,抬步走向通道。他艺高人胆大,决心探个究竟。饶得如此,还是把全身劲力提集于双臂。 走了丈余,甬道突然折向左边,而地上也比较干燥,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前头有个细碎的脚步声。他心头一懔,连忙止步。 隔了一会,脚步声又由近而远,管一见这才再向前走去。 甬道又拐了个弯,地势便开阔起来了,此刻那个脚步声又再传来,管一见把身子紧紧贴在壁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管一见见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低头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腰上悬着一把钢刀,刀未出鞘,人也懵然。管一见轻咬一下牙龈,霍地扑了出去! 那汉子瞿然一惊,抬起头来,见到管一见,满脸惊诧,正想开口高呼,管一见已一指重重地戳在他晕穴上! 黑衣汉子双眼一翻,身子便软软地向下倒去。管一见双掌闪电般探出,扶着他,把其轻轻放倒地上。 管一见凝神听了一会,见没其他脚步声,便蹑手蹑脚向内走去。 一转过弯,前面的地道突然开阔起来,像是个平台,石壁上有几道石缝,细看一下,却是几扇石门。 “这些石门之内藏着什么?”管一见心中暗问一句,不由犹疑起来。 心念未决,忽见一扇石门“唰”的一声打了开来,走出一个黑衣汉子来。管一见要闪避已来不及。只好索性冲前,抬掌向那汉子击去! 那汉子冷不及防,大吃一惊,身子略退一步,右脚突然踹起,急奔管一见的胸膛。 管一见冷笑一声,手掌化印为切,往对方足踝切下!不料那汉子的脚法十分玄妙,一拧腰,那条右脚倏地转了半个弧圈,改蹬管一见的面门! 这下变化十分快速,也十分诡异,总算管一见历过无数风浪,电光石火之间,转身避过! 这刹那,那汉子突然改蹬为扫,脚跟一沉之后,横扫管一见的胁下!这一着速度更快,变化更之奇诡! 管一见在千钧一发之际,仰身向后,猛使一招“铁板桥”,那汉子时脚跟在他脸上三寸之处扫空! 说时迟,那时快,管一见的右手五指如鬼魅般搭上大汉的手腕,随之用劲一拉,那大汉身子俯前,管一见却借力直起腰来,同时右脚踹出,蹬在大汉的小腹上,五指一松,大汉身子即如皮球般地向后飞去! “砰!”后脑撞在洞壁上,脑浆迸裂,登时瘫软落地。管一见看也不看他一眼,跨步闪入石门。 里面是一间小小的石室,壁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下但见一人俯伏地上不动,看那纤腰凫臀,便知是个女子。 管一见见没有别人在内,急走几步,弯腰伸手抓住那女子的后衣领,随即把其提起。目光一落,赫然是“孔雀堂”的堂主紫翠雀,见她衣衫水溃犹未干,裙带不甚齐整,暗叹一口气,连忙解开紫翠雀的“软麻穴”! 他正想开腔叫紫翠雀不要声张,不料紫翠雀星眼一睁,倏地反手掴了管一见一巴掌! “啪!”管一见虞不及此,左边脸庞被掴个正着,登时火辣辣地疼痛! “你……”两人同时轻叫一声,紫翠雀嘴角露出几丝带着尴尬的笑意,含嗔道:“掴错了也不太冤!喂,你还不转过身去!” 管一见五内如同打翻了一罐五味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得苦笑一声转过身去。 背后随即传来“悉悉”的衣袂声,管一见定下神来,问道:“紫堂主刚才那话是何含意?” “谁叫你学人充阔,摆什么英雄宴,本座若不来,又怕被人奚落说孔雀堂不识抬举,来了却平白受人一场轻薄!” “老夫事先可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神捕在江湖上也浸淫了不少日子了,岂不知树大招风,人贤招妒之理呢?”紫翠雀转身过来,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瀛洲湖中之湖的湖底地下密室!”管一见轻吸一口气,沉声道:“请紫堂主跟在老夫后面!” 两人走至石门后,管一见又问道:“堂主可知古逸飘被囚于何处?” “本座落水之后,便被人点住昏穴,什么也不知道了!”想想当时狼狈情况,紫翠雀脸上不由一热。 两人出了石室,通道上渺无一人,管一见心头一动,忖道:“莫非古老头被囚在这里?咦,刚才老夫连杀两人,对方怎么毫没反应?难道此处已没有人看守?” 心念未已,他已横跨一步,走向旁边的一扇石门前,回头转道:“请堂主小心!”双劈挟劲向前一推,那扇石门一头翻入另一头转出,却是一扇活板,别无机关设置。 管一见目光一瞥,见门内同样是一座石室,室内没有照明,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他立即自怀中掏出一包油布,拿出火折子来,敲动火石点燃了起来。 这石室布置十分齐全,椅、桌、几、床、屏风一应俱全,管一见心头又是一跳,忍不住走了入去。 紫翠雀立即走至石门之前,替管一见把风。 管一见小心翼翼走近石桌,只见上面铺着一张白纸,用墨写着七个大字:有风不能驶尽帆! 管一见心头一跳,忖道:“这是写给老夫看的么?有风不能驶尽帆……哼!”他不由想起紫翠雀刚才那句话:“树大招风,人贤招妒!” “莫非有人看不过眼,故意要老夫在大江南北群豪面前栽跟斗!”想到此,他立即把那张白纸折起揣入怀内。然后拉开抽屉,里面却无一物。 管一见在里面略为搜索一下便退出石门。一眼望去,壁上共有四扇石门,左首两间石室经已搜查过,便走向右边,顺手推开一扇石门,目光一瞥,不由轻“咦”一声。 紫翠雀闻声忙自他肩后探头望去,惊呼道:“这是谁?” 原来这一间石室正面一张石床上盘膝“坐”着一副骷髅,那副骷髅身上的衣衫因年期过久已腐蚀损毁,只剩下几丝布条挂在骨上,形状十分恐怖! 管一见拿着火折子走了入去,那石室除石床之外只有一座石几,石壁上却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管一见把火折子拿近凑前观看,只见第一行字刻着:“余乃宁波古日存,自小即爱好土木机关,是故朋友咸称余是‘巧手哪吒’,盖哪托有八臂也。 “余自游玩了西湖八景之后,便在杭州定居。盖西湖之布局人工多于天然,正合余之爱好,终日流连西湖,研究前人对西湖之布局。一天突发奇想,便潜落湖底观赏,却发现湖底另有乾坤,有人筑了水下地道,当然心情之诧异之与兴奋实在无以复加,便决定加以扩建,使能安居…… “余到宁波请来一批工匠,穷三四年时间,终把居所建成,本拟再在各处设置机关,无奈当时余年纪已大,自忖不能久于人世,是以乃放弃此念……” 管一见一口气看到最后一行,一看那年月,才知已事隔接近一百年! 此堵墙壁的对面另一幅,也刻满了字,定神一望,原来刻的全是古日存毕生研究土木机关的心得。管一见也无心细看,便退了出来,到最后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墙上挂着一盏油灯,地上仰天卧着一人,可不正是古逸飘! 管一见连忙解开他的穴道。古逸飘翻身坐起,默运一阵真气,才问道:“老管,此地何处?” 管一见叹息道:“此地无名,便管叫他为湖底洞吧!老古,此处已没别人,咱快上去吧!” “紫堂主呢?” 紫翠雀应声道:“本座在此,古大侠无恙吧?” “如今不必多言,两位请跟在管某后面,等下一切行动俱依管某的动作照做即行!”管一见道,“咱们须潜泅一段水道才能上去!” 紫翠雀道:“且慢,本堂不精水性,又加上穴道受制过久,如今血脉还不甚畅通……” 管一见截口道:“既然如此,两位且先调养一阵吧。管某为两位护法!” 古逸飘及紫翠雀立即趺坐地上,闭目运功调息。 刚过一盏热茶的工夫,管一见忽听到一阵轻微的水声,接着又传来一个脚步声。管一见大吃一惊,此刻紫翠雀及古逸飘正在要紧关头,绝不能受到任何骚扰,否则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他当机立断飙前几步,然后把身子贴在甬道一个弯角之后。一会,那个脚步声便越来越近了,管一见便把全身劲力提集于双臂上,准备先下手为强。 那脚步到弯角前突然停了下去,稍顿才再慢慢前进,管一见见对方已走近,便霍地飞出,双掌挟风击出! 墙后那人身子倒飞,凌空挥剑护在身前。管一见双掌落空,身子再度窜前,那人突然叫道:“头儿!是属下皇甫雪!” 这刹那,管一见亦认出了来人便是自己的手下爱将,连忙吸气止住去势。 “头儿,你找到人没有?” “老夫跟紫堂主在此!”古逸飘及紫翠雀行功圆满,双双携手而出。四人立即由原路退出,浮上湖面。 x       x       x 管一见及古逸飘等四人浮上湖面,四周的群豪立即发出一阵欢呼。 上了岸,沈鹰立即问道:“老古,你俩是被谁擒去的?” 古逸飘老脸一热,讪讪地道:“说来惭愧,老夫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群豪一怔,紫翠雀接口道:“那些人脸上蒙着罩巾,而本座不幸失手之后,一直被制住穴道,一切都在梦中……” 沈鹰心头一沉,苦笑道:“如此看来,这案子的真相,看来也不易查清!” 管一见伸手入怀,掏出一团纸团来,苦笑道:“下面有个水下地道,石室内留着白纸,老夫准备把它带出来研究一下,却想不到那纸遇水便溶了!” “纸上写些什么?” 管一见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才把入水救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鹰喃喃地道:“有风不可驶尽帆,这……咳咳……老笑,你可知道对方会是谁么?” “老夫若是猜得出乘,岂有不说之理!”管一见苦笑道,“不过地道内那个大汉所使的招式分明是苗疆毒龙洞苗山一派的独门腿法!” “哦?是苗山的独门腿法?”沈鹰显然吃了一惊,“老夫跟他可是河水不犯井水啊!” “老鹰你还记得大江帮那件案子么?当年大江帮大帮主铁凌威死后,他妻子梅傲霜招兵买马,在大江帮内安插了不少心腹,其中有个担任总堂主的名叫郑章的,不知你还记得否?” 沈鹰长笑了一声:“那件案子是你我两人首次携手合作破获的,老夫怎会忘记?老夫还记得,郑章是苗山的女婿!哈,莫非毒龙洞要为那事报仇?”(详见本系列故事《双鹰会江南》) 管一见叹息道:“若是如此,那也简单,只怕毒龙洞的那些人只是充当打手的角色而已!” “你是说他们是受人操纵的?” “你想想看,假如石几上那张白纸是毒龙洞的人留下的,他们绝不会写那七个字!” 沈鹰颔道道:“有理!看来是另有其人了!” 管一见向他打了个眼色,然后道:“诸位,现在天已近午,咱们先回天香楼进午膳吧!” 群豪返回天香楼,一部分人意兴阑珊,在饭后便相继告辞回家了。沈鹰及管一见心头十分异常,他俩自出道至今,可说一帆风顺,从来未像这次这般大失面子的! 留下来的群豪对管一见及沈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有些则是抱着看热闹心情留下的!而谢白剑之类则是抱着“老子便不信你能把下毒者查出来,届时你如何向天下英雄交待”的存心,要看他俩当众出丑。 管一见、沈鹰及其手下全部在账房内研讨,可是对方手脚干净,除了知道其中的是来自苗疆的毒龙洞之外,别无其他线索,是以众人相顾无语,默默沉思。 良久,沈鹰抬头问道:“老笑,你在杭州时日不短,以前可曾听过古日存这人的名头?” 管一见头摇道:“不曾,一则,可能时间距今已久;二则,他开发湖底洞的行动可能十分隐秘;三则,他大概是在宁波一带才有名头,来了杭州便退隐了。所以老夫对‘古日存’这三个字异常陌生!” 沈鹰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既然连你也不知道,那个下毒者又如何知道的呢?” 管一见双眼神光暴现,视线落在沈鹰脸上。只听沈鹰轻叹一声,又喃喃地道:“还有一点,那座湖底洞既然没有其他人,然则西湖四周都有官兵把守,他们又是如何离开的?” 管一见霍地站了起来,道:“老夫再去下面仔细搜查一下如何?” 沈鹰点头道:“咱们全部去,不过上面得派人把守,否则,万一出路被人闭死,咱们则危矣!” “有理!”管一见回头道,“雪儿,你立即去准备一些应用之物,日落之前一定要办妥! 沈鹰讶然地问道:“你想在夜间下去么?” 管一见颔首:“经你提醒,老夫深信里面必尚有另一条退路,以古日存之能,他必不会如此失策只筑一条出口,咱们若是退去,只怕让他们再度潜入去后,便再也搜不到什么了!” x       x       x 仲秋时分,黑夜来得早,沈鹰等人饱餐一番后便出发了,他们全部身着黑色水靠,又带了一批应用之物,用油布裹住。 十大高手随他们出发,负责湖面上的安全。 夜里水清风凉,有点冷意。六艘小艇,在白堤下水,无声地滑射出去。 过了一会,三潭印月便已在望,小舟去势更速。 上岸之后,星月颇亮,众人轻车驾熟,很快便到了湖中湖畔。 管一见在九曲桥上向众人叮咛了一番,便率先下水,皇甫雪随之跃下。过了一阵,只见皇甫雪浮上水面,向众人挥手示意,沈鹰等人亦先后下去。 夜间水底黝黑,如同九幽地狱,令人不寒而栗。众人一个接着一个泅下去,不敢分隔太开。 管一见早已找到了那个入口,他见众人到来,便首先钻了下去,云飞烟水性甚佳,紧跟其后,众人依次下去,最后才是皇甫雪。 好不容易攀上那个水潭,管一见摸索着爬上石台,然后自身上取出油布包,拿出一块手帕,拭干了双手,敲动火石点燃了一根松脂火把。 火光一起,立时把水潭及附近照亮。云飞烟也慢慢爬了上去,过了三盏茶的工夫,才全部攀上石台。 管一见手持火把率先而行,皇甫雪及夏雷在他左右,沈鹰押后。 过了甬道,前面便又是一座石台,那四扇石门仍然半开半闭着,似乎没人来过。 管一见逐一查看,石室之内,空无一人,最后才招手叫众人走入停放古日存骨骸的那间石室。 沈鹰等人把古日存的简介看完之后,便在室内四周巡视起来,顾思南却找了纸笔把那一幅墙记载古日存制造机关的心得抄录下来。 过了一阵,顾思南忽然咦的一声叫了起来:“这里有一行字让人毁去!” 沈鹰目光一瞥,果见那幅石字当中少了一行,看那刀斧的痕迹仍十分新,显然是最近才遭人毁掉的:“小顾,你将上下文对照一下,可否猜出这一行大约是说些什么?” “属下经已想过,这一段是讲述此洞的结构,而这一行遭人毁坏的,大概讲述另一条通道出口!” 管一见冷嘿一声:“那人虽然狡猾,但始终还是留下破绽!”说罢也走前看将起来。一会,他又伸手去摸:“咦,你们都过来摸一下,这些字虽遭人毁去,但原字刻得颇深,仔细摸索思索,也许还能猜出来!” 沈鹰突然道:“那人为何不把所有的字毁掉,须知刻字虽然困难,但要毁坏这些石字,可不困难!” 管一见一怔,喃喃地道:“有理!那人心思缜密,计划周详,为何要留下这些字来?假如是老夫,必连古日存的简介也毁掉,起码可以少露些破绽!” 沈鹰一怔,问道:“古日存的简介也有破绽?” “当然!”管一见正容道,“若没有这篇简介,老夫必以为下毒者将是住在本城;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建下这座湖底洞!如今有这篇简介,老夫便不会有此主见。下毒者很可能不是本城人氏……” 沈鹰截口道:“而且很可能是宁波人氏!也更可能是当年古日存雇请来此建洞的工匠的后人,若非如此,那人又如何能查出此洞?须知常人即使喜欢在湖上畅游,也不会跑到湖底去推动大石……” 管一见也截口道:“若不推开大石,此洞的入口便不会暴露了!” “正是如此……”沈鹰一顿又道:“问题是那人为何不把这些石字都毁掉?” 管一见突然转头四处张望,两双鼻翼不断地耸动。 沈鹰诧异地问道:“老笑,你……” “不好,快退!”管一见突然高声叫起来,“这里有炸药,快退至水潭内!” 沈鹰此刻亦闻到一股火药味,也是大叫起来,同时身子向后飞退! 顾思南及皇甫雪等亦是大吃一惊,忙不迭向石门奔去!管一见几个起落已奔跃至甬道的弯角,仍不稍停地向水潭驰去! “扑通”一声,管一见如飞鱼般跃入水中,紧接着众人亦相继跃下。水潭内一时之间只见水花四溅,“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管一见急道:“快沉下水底!”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如同响了个霹雳,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乱响,武功较低的如商卫、彭七等几人,耳膜更是疼痛难忍! 那“轰隆”之声过后,上面仍不断地传来“隆隆”之声,接着上面便冲来一股硝烟,众人立即吸气沉下水底。虽在水底下,但上面石块落地的撞击声仍隐隐传下来。不久,上面有不少石块摔落潭底。 过了一阵,商卫一口气逐渐变浊,忍不住浮上水面换气,一入口都是沙土及硝烟,呛得他咳了起来。可是,上面“轰隆”之声却已静止,看来炸药经已全部引爆,他吸了一口气,沉下水底通知管一见及沈鹰,众人便先后浮出来,又相继爬上石台。 管一见目光一掠,一颗心登时“怦怦”乱跳起来,原来此刻通道已被石块堵塞住,可以想像那石室所藏之炸药的强大威力。 再一细想,假如若非管一见的鼻子灵敏,嗅及火药引子燃烧的气味,只要反应稍慢一点,此刻恐怕已全被埋葬在石堆中了。 众人一见及此,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沈鹰才道:“由此证明此洞尚另有洞天,只是咱们不知而已,否则那人又是如何把炸药点燃的!” 管一见叹息道:“那人此刻大概已改变了主意,起初他只要咱们为群豪所唾弃,或者因中毒之事而跟他们闹翻;如今见这两个目的都不能达到,所以便要置咱们于死地矣!” 风火轮怒道:“这厮如此凶毒可恶,意图把咱们一网打尽,若让咱们逮住,俺便先要治治他。” 管一见沉声道:“不必多言,快再退落水潭内。” 沈鹰一怔:“这是什么原因?” 顾思南插腔道:“那些炸药威力奇大,引爆者必不会以身尝试,而另一条出口亦不会在石室另一端,因为石室一塌,会令另一条出口受到波及,所以另一条出口必也在水潭中!” 管一见用赞许的眼色望了他一眼,颔首道:“老夫正是如此设想。” 于是众人退回水潭中,在四周石壁上摸索起来,终于由顾思南找着了一扇小小的活板石门。他轻轻游到沈鹰身旁向他示意,众人便鱼贯自那石门游了进去。 石门之内又是一条水道,水道向上斜伸,只一丈,便能涉水而行,接着向左首转了个弯,地上已十分干燥。走了一阵,前头出现一座石室,但石室地上却堆满沙石。 管一见沉声道:“那人是在此点火引爆炸药的。” 风火轮道:“如此看来,此处跟被炸的石室中间只隔着一道石壁而已。” 沈鹰却叹息道:“那人心思之缜密,设计之周详,实在不能小觑,他只把那篇石字毁掉一行,便能引咱们上前仔细辨认,这样便能遂了他的愿望!” 管一见接叹道:“正是,若是把所有的字都毁掉,咱们自不会再留在石室之内,只恨老夫当时没有心情把所有的字都仔细看遍,所以才几乎为他所乘。” 皇甫雪道:“但若非头儿鼻子灵敏,咱们便早已葬身其中了。” 顾思南道:“那人点了火药引子之后,会从哪里离开?他绝不会浮上湖中湖,因为那个出口已为咱们所悉;他亦知道此点,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这里设计埋下火药,准备炸死咱们了。那么,他又自哪里离开?” 云飞烟道:“莫非还有一条通往别处的出口?” 郎四忍不住道:“那么咱们还不快去找!” 众人又再自原路退出,费了好一段时间,才在水道中找到另一条水道,于是众人便游了入去。 那水道又窄又长,足足游了两盏茶工夫水道才开阔起来,此刻水中突然现出一线光线,皇甫雪一愕,便慢慢升上水面,原来此刻已出了湖中湖而在西湖中了。 此时东方破晓,旭日把湖水染成一片金黄,众人都有隔世之感。 管一见已知道凶手是自西湖逸去了,他游目四看,四岸虽有官兵来回巡视,但假如那人露出水面换气,接着泅水自苏堤桥下潜去,泳至里湖便不虞被人发现了。 他立即叫水性奇佳的皇甫雪去通知守在湖中湖四周的十大高手,自己却向苏堤那方泅泳过去,沈鹰及云飞烟紧跟在后面。不久,苏堤的影子已可在水中望见了。 x       x       x 里西湖的西南岸是一片民居,红瓦自绿叶丛中露出,在晨曦中显得十分宁静。 管一见等人一直潜泳过去,待至里西湖的中央,才自湖水中露出脸来。沈鹰眼利,看见树后一条黑影一闪,随即逝去。他心头一动,忙说道:“树后有人,快上去看看!” 众人加紧划动,不一刻便已抵岸。相继上去后,沈鹰一个箭步冲向树后一望,见树后有一片水溃。他心头一跳,沿着水溃走去。 那道水溃过了三四株树便不见了,沈鹰略一沉思,便游目四下看起来。抬起头一望,树上有一个鸟巢,显得异常巨大,他双脚一顿,猛吸一口气,身子便如麻鹰掠起。脚尖再在树枝上一点,再度掠起时,右手五指已抓及鸟巢。 鸟巢一入手,“呼”的一声飞下一物,一直向树下摔下去,他握住鸟巢飞身落下。 顾南已拾起那物,却是一个油布包,解开油布,露出一套湿漉漉的黑色水衣靠来。 众人心头都是倏地一振,管一见挥手道:“两个人一组,快撤开搜索,不能让他逃脱!” 沈鹰抛下鸟巢,向左侧蹿去,只见前头有三四座红砖平房,却不见有人。正欲上前拍门,忽见一栋房子的大门“呀”的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少妇的面孔来,她满脸惊诧直望着沈鹰,那扇木门欲开还闭。 沈鹰忙道:“这位大嫂请了,老夫是衙门来的,请问刚才你有否看到一个人由此匆匆走过?” 那少妇听说是衙门来的,神色略为放松,垂眼低声道:“大人,小女子刚才在屋子里的确听见有个脚步声自此离去,以为是邻居,也没有探头张望,所以……” “那个脚步声从哪边离去?”沈鹰沉声道,“你可不得诓骗老夫!” “民女怎敢欺骗大人,那个脚步声似乎是由这边离去的。”那少妇向左前方指了一指。 沈鹰谢了一声向前急掠过去,前面又是两两三三的红砖屋子,屋前还有一些小鸡在地上觅食。 沈鹰双脚一顿,敲开一扇木门,里面一个白髯老头探身出来:“这位大爷,您找谁呀?” “刚才有人听见一个脚步声从那边来这头,不知你有否听见?” 那老头满脸皱纹,蓄着五绺长髯,年纪虽大,精神看来还不错。他想了一下,道:“没有呀,敢情是有人听错,假如有人在此经过,老朽门前的小鸡必会吱喳乱叫,但老朽未曾听见。啊!大爷问这个干什么?嗯,那是个什么人?”沈鹰目光掠向别处,随口道:“是个水贼。” “水贼?”老头叫了一声,“西湖几时出了水贼?他是刚自湖水中出来的么?啊啊,大爷也是一身湿漉漉的,咦?怎地地上只有一个脚印?” 沈鹰心头一跳,低头一望,果见地上只有自己的脚步,他不由大怒,一个后翻,向那个少妇的屋子飞去。 大门依旧关闭,沈鹰一脚把门踢开,闪身欺入。目光一落,只见厅内倒着两具尸体,血迹斑斑,一男一女相对而死,那女的正是刚才那个少妇。 沈鹰飙前一步,踢开房门,里面一切井井有条,却不见一个人影。重新返回厅上,游眼一瞥,这才发现窗户洞开,他双脚一顿,穿窗射出。 双脚刚落地,迎面便见到顾思南及云飞烟,忙喝道:“那人杀死了人后逃走,快追!” 云飞烟连忙问道:“他为何要在此杀人?” 沈鹰一怔,随即道:“也许为了抢夺衣服,以便逃走之用。”话音未落,已向前飙出! 他一掠三丈,再掠又是三丈,前头已不见房舍,只见阡陌纵横,河汊萦绕其中,一眼望将过去,不见一人。 沈鹰心头一沉,双脚连忙顿住,随即转身喝道:“烟儿,你们向右搜去,老夫搜索左首!” 沈鹰刚转过一栋红砖屋,便见到刚才那个白髯老头拿着钓竿,背着鱼篓慢慢地走向一条小溪。 沈鹰叫道:“老丈,请稍住!嗯,那栋红砖屋住的是什么人?”沈鹰说罢手臂一抬,指向左侧一座九成新的砖屋。 那白髯老头双脚一停,斜侧着脸瞥了那座屋子一眼,随口道:“屋主姓刘,名乐夫,他夫妇膝下无儿,搬来此处只不过年余而已。”说罢又走向小溪。 就在他回头之际,沈鹰双眼神采一现,紧紧地瞪在他后背上。那老头仍然用缓慢的步伐走向溪边,接着坐在岸边垂钓起来。 沈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突地冲入那座红砖屋,一入门,他心头立即狂跳起来,原来地上的两具尸体,在短暂的时间内竟然像空气般消失了。 他冲入睡房,把衣柜等全部打开,却找不到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 称为奇怪一点的,只是衣柜里的衣物,全是新的,而房内的家具亦颇为新净整齐。 这刹那,沈鹰突然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他心头一跳,立即匿在门后。 只一忽,来人便至厅上,接着又向寝室走来。沈鹰倏地自门后闪出,双手十指如钩,上取脸门,下抓衣领。 那人反应极快,上身向后一仰,反手向沈鹰的手腕切落! 沈鹰正欲变招,那人却叫道:“老鹰,是我!”原来来的是管一见。 沈鹰收招道:“老笑,你那边情况怎样?” 管一见苦笑道:“一无所得,听说你这边有所发现,不知……” 沈鹰连忙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然后道:“那个白髯老头老夫怀疑他是个熟人,等下你过去看看认不认得。” 管一见忙道:“你且在此处等我,老夫现在就去看看。” 管一见出了屋子,远远便望见一个老头坐在溪边,背向着他持竿垂钓,他不想打草惊蛇,便兜了一圈走了过去。 “请问老丈,刚才有否见到什么人过溪么?” 那老头头也不回地道:“没有,轻声点,别惊跑鱼儿。” 管一见见他不回头,便拾起一块石头抛落溪中,“乒乓”一声扬起一道水柱,那老头大怒,回头骂道:“什么小子竟敢赶跑鱼儿,老朽钓不到鱼便没饭吃,你赔不赔!” 他一回头,管一见便看出这老头脸上经过易容,那些白发、白眉、白髯全是假的。他脸上不动声色,赔笑道:“老丈不用生气,咱们衙门的人,来此捉贼……” 老头大声说道:“哼!捉贼跟溪中的鱼儿有什么关连?老头看你也不像衙门的爷们。” “那像什么?” “像贼!”老头怒气冲冲地重新整理钓竿,回身把鱼丝抛下。 管一见忙道:“老丈勿怒,俺这里有两吊钱,便算作是赔偿的损失吧!”说罢抛过两吊钱,却回身走向他屋子。 那老头突然站了起来,巍颤颤地走过来:“不钓了,不钓了!现在连老天也没眼了,尽是些人心不古之人……” 管一见脚步一转,走向沈鹰那栋砖屋,沈鹰早坐在厅上等他:“如何?” “脸上涂了易容药,看不出庐山真面目,不过无论如何,我看此人终究十分可疑。” 沈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你立即发信鸽跟宁波方面联络,另外派人暗中监视他的行动,不过此人生性奸狡,可不能太着痕迹,只要他不走出此村,便不要干涉他。” 管一见一楞:“他是宁波人?” “还不知道,不过老夫猜想他很可能是古日存请来的工匠的后人。” “这事要如何调查?” 沈鹰长身道:“老夫跟你回去,信由老夫写,由你发出。” “要给谁?” “宁波知府商大人。” “好,”管一见目光一亮,“咱们先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一点,回到天香楼,这件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说不定那里面有他的耳目。” 第六章 再生奇变 管一见刚放了两头飞鸽,一头飞南,一头飞北,随即有头巨大的褐毛信鸽自西飞来。他忙解开鸽脚上的铜管,取出里面的条子,只见上面寥寥写着数字:“程医圣已在七月十一日起程赴杭州。” 管一见心头立即一沉,如今已是八月初六,按说早该到了,但程子务至今犹未露面,莫非他已遭了不测? 他又肯定了一件事,程子务必不在城内,因为那一夜近千高手和众多的官兵,几乎把整座杭州城都翻了过来,假如程子务被人禁于城内,自无不被找到之理! 心念一动,他又想到那个神秘的钓鱼翁:“程老头会否被藏于那栋砖屋内?还是……还是已遭人杀害……” 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把信条交给沈鹰观看,沈鹰看后道:“如今急也无用,待宁波方面来了讯息之后咱们再动手。”话音刚落,只见商卫匆匆入来禀报:“头儿,今早那老头仍在溪边垂钓!” 管一见眉头一皱,插腔问道:“可曾钓到什么鱼?” “有,经已钓了三条!” 沈鹰挥手道:“再去监视!” 商卫离开后不久,房门突被人敲响,云飞烟忙把门打开,立于门口的是古逸飘。 “古伯伯,您……” “你沈叔叔在里面么?咳咳,‘岭南大侠’、‘七指书生’等人说要告辞了!” 管一见及沈鹰没奈何只好走出天香楼大堂,果见不少人立于楼梯前准备离去。 沈鹰忙道:“诸位何必去而匆匆?敢是沈鹰待客不周,才会……” 七指书生彭全书截口道:“神捕言重,区区因家里有事未克多留,尚请两位原谅!” 管一见道:“不知彭大侠家里有什么要事?” 彭全书脸上略现尴尬之色,双眼一眨,随即恢复常态:“不瞒诸位,拙荆临盆在即,区区年将四十才要升为人父,未免有点紧张!” “原来如此,当真恭喜了!既然如此,待沈某送你下楼!令郎诞生之后,沈某必上门道贺!” 彭全书哈哈一笑:“犬子出世后,寒舍能得两位光临,区区岂不是还得沾他之光!两位且住,区区行事素来不羁,相送一事可免矣!届时区区在寒舍荐酒以待!” 彭全书行为虽然放荡不羁,但仍不失是侠义道中人。群豪闻言也纷纷上前道贺,彭全书笑嘻嘻地一一领受,接着放歌下楼而去。 管一见含笑问道:“万大侠也是家内有事么?” 万镜清淡淡地道:“纵然家中无事也不能在此久住!虽说吃喝都是免费,但总不如回家团聚的好!再说这件案子,两位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查清,万某总不能在杭州耽上一生!” 管一见心头不悦,转口道:“如此管某也不敢相留,请!” 随后又有百余个各地英雄相继离开。无垢师太忍不住问道:“请问两位施主尚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把案件彻底查清?贫尼下山已久,也不能耽搁太久!” 沈鹰忙道:“请师太再住上几天,说不定便有转机!” 谢白剑闻声,扬言问道:“神捕如此说,莫非已找到嫌疑犯?” 沈鹰摇头道:“若已找到嫌疑人物,老夫还会枯坐在账房内否?” 谢白剑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认定几天后便有转机?” “希望而已!老夫随口之言,阁下又何必认真!” 谢白剑长叹一声,重新坐回椅上,喃喃地道:“看来谢某还有好一段日子可以白食!” 沈鹰不答他,转头扬声道:“这件案子至今虽尚未有什么头绪,但对方既然要把沈某等人置之死地而后快,预料必不会久蛰不出。只要他再出现,沈某便有七成把握把其逮住!现在希望诸位宽怀在杭州城内暂住,料不久即有水落石出之日!” 管一见接道:“杭州名胜特多,诸位何不到各处浏览欣赏一下?管某手下可为各位作向导!” 此言一出,群豪大多赞成,于是纷纷下楼而去,楼上只剩下寥寥三五十个。沈鹰目光一掠,见留下的大多是九大门派的人,正想走前跟他们聊几句,忽见梯口走上一个乞丐,管一见认得他是丐帮杭州分舵的林香主,忙要请他坐下。 那个林香主年近五十,两鬓经已斑白,哈哈一笑:“咱叫化子没事怎敢来这杭州最奢华的酒楼?管神捕之情,老叫化心领就是。”说罢,走近龙盖天耳边轻语一阵。只见龙盖天眉头掀动,神色似甚诧异。 林香主离开后,龙盖天对沈鹰道:“叫化子帮内发生了一点小事,龙某得去看看,一两天后再来与各位相聚!” 群豪见他帮内有事,自不敢留他,龙盖天匆匆而去。 x       x       x 三日后,宁波经已有来音,而龙盖天亦返回天香楼。他回到天香楼,立即跟管一见及沈鹰闭门长谈。再过两天,江北又有一只飞鸽飞来,沈鹰阅信后,心情大佳。 事情的发展十分顺利,使管一见及沈鹰都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晚饭后,管一见及沈鹰把手下派发出去之后,便带着十大高手离开,说是到黄纪天家研讨案情。 可是下了楼,管一见一直向西而行。谢白剑讶然问道:“黄纪天那狗贼住在哪里?” 管一见淡淡地道:“他住在西湖附近一栋别墅,黄大人在那里恭候各位!” 众人都是一怔,古逸飘问道:“那官儿为何对咱们如此殷勤?” 沈鹰笑道:“这案子在他辖下之地发生,他如何不紧张?” 说着已出了城,却拐南而行。谢白剑皱眉道:“照谢某所知,这一带全是民居,并没有什么较为像样的房子……” 管一见轻声笑道:“到时谢大侠自会知道,何必多问!”话音一落,随即沉声道:“此去请诸位勿再高声说话!” 霍作民比较仔细,低声问道:“莫非那个下毒者就在这一带?” 管一见笑而不语。再走半里,树林中便跑出一人,却是夏雷:“启禀头儿,那厮一早便上床了!” “好,吩咐大家紧守岗位,不可发出声音!” 众人穿林而入,向那些三四栋围作一堆的村屋走去。走了一段,忽闻谢白剑大喝一声:“是谁偷袭老子!”声音未落,已闻剑气“嘶嘶”乱响。 崔一山在他身旁,连忙抽剑道:“谁有此狗胆!谢大侠勿慌,待老朽助你一臂之力!”说罢飙前一步。 管一见及沈鹰转头微哂,不语不动。只听崔一山诧声道:“哪里有人?” 谢白剑说道:“谢某无能,让他逃走了!” 沈鹰淡淡地道:“不要紧,四周都是老夫的人,他要逃也逃不掉!咱们放心去吧!” 再走一段,便到了那个钓鱼翁的家门外,沈鹰一挥手,众人便散了开来,把屋子团团围住。 这栋屋子有道矮墙,占地也略为大一些,谢白剑问道:“这便是黄大人的别庄吗?” 管一见冷哼一声:“谢大侠何必枉作小人!此刻再通风报讯已嫌迟了!” 谢白剑脸色一变,怒道:“谢某如何枉作小人?跟黄大人有什么关系,要通风报讯!”他正欲有所行动,却见龙盖天及百侣大师已左右把其挟住。 “两位如此是什么意思?” “没有,只希望谢大侠不要再乱叫而已!” 管一见及沈鹰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双双翻过围墙,围墙之内是个甚小的院子,看模样那屋子也不大。沈鹰奔前几步,把眼伏在纱窗上窥望 今夕夜空无云,星月颇亮,屋子内的情形看得颇为清晰。只见床上睡着一人,白胡白须,身子盖张薄被,呼吸的鼻鼾声,隐约可闻。 管一见举掌欲拍开窗子,沈鹰急忙阻止,以“传音入密”道:“老笑,这里面恐怕有诈!刚才谢白剑大声呼叫,任何人都会被惊醒,他哪有仍熟睡如死之理?” 管一见瞿然一醒,也以“传音入密”道:“有理!但他装睡到底有何作用?” “也许这人根本不是他!” “不好!莫非让他逃脱了?” “不可能,咱们已在四围布下线眼!” 管一见担忧地道:“这可难说,假如此人当真是那批工匠的后人,说不定他对土木机关也十分在行,也许屋子底下有地道通往西湖。” 沈鹰一愣,随即摇头道:“此点可能性不大,假如这里的确有地道通往西湖,那天他便不可能要上岸换衣而泄漏行踪了!” “既然如此,咱们尚有什么犹疑?” “且慢!”沈鹰把管一见拉退,随即发出一股劈空掌,强劲的掌风把纱窗窗框击碎,只听一片“嗤嗤”之声,屋子内射出一大片牛毛细针来! 幸而管一见及沈鹰都有准备,身子立即蹿高,跃上屋顶! 脚尖刚沾及屋瓦,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那屋顶突然塌下,两人身子随即向下沉去! 这刹那,沈鹰及管一见心头之震惊实在无以复加,待要换气自破洞中蹿出,经已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床上那人突然笔直弹了起来,身上“嗤嗤”连声,喷射出无数的牛毛钢针! 沈鹰左臂一挥,把管一见托高,望向屋洞飞出,自己却因此而急速坠下! 刹那间,那蓬钢针已至身前,沈鹰双脚未落,双臂急转,两股罡风立时涌出,把那些钢针纷纷击落。 那白髯老者飙前一步,手上却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钢刀!钢刀一闪,已然斩向沈鹰的胸前! 沈鹰向后一仰,堪堪闪过那把钢刀,身子却不知怎地跌落地上,沙着声道:“你,你的钢针有毒?” 那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正是!看来这次你再也没有上几次那么好运了,你只知老子的轻功超绝,却想不到老子发射暗器另有一手吧!” “哗啦”一声爆响,管一见自屋顶穿落,凌空抽出缅铁鹰链击下! 那白髯老头斜掠一步,把钢刀架在沈鹰的后颈上,冷笑道:“管神捕是聪明人,相信不会做出愚蠢的事吧!” 管一见双眼如要喷火,紧紧瞪在白髯老者脸上。那老头眼神微一散乱,但迅即恢复。 “阁下亦是聪明人,料必也不会迫自己踏上死路!” 白髯老者哈哈大笑,道:“如今老夫手上有了他,便有了活路!姓管的,倘若老夫要你让开,你敢违抗么?” 沈鹰心头一沉,冷冷地道:“周围数里全是老夫的人,谅你插翅亦难飞!” “阁下如今既然认为胜券在握,为何还不现出原形来?” “有何不可!”白髯老头扯下脸上的假髭假髯,登时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庞来:“你可识得老夫?” 管一见摇头道:“老夫虽不认识你,但却知道你原是杭州的捕头‘飞天狐狸’苏伦!” “这必是姓沈的告诉你的!”苏伦恨恨地道,“老夫却不知他是如何认出老夫的!” 说话间,屋外的十大高手都相继入屋。苏伦脸色一变,随又冷冷地道:“老夫要发第一道命令了!所有人等全部后退十步,否则老夫刀下绝不留人!” 管一见道:“老夫不退,难道你敢杀他?” 苏伦脸色又是一变:“老夫使你们在群英脸前丢了一次脸,目的已达到,还有什么遗憾?何况可以以一死易一死,何乐而不为!” 话音未落,沈鹰身子突然向地上俯下,一双后脚却蹬向苏伦的膝盖。 这一着变化诡奇,使苏伦大吃一惊,待他跃起避过两脚,挥刀向沈鹰后背砍下时,管一见的鹰链如毒蛇出洞般倏地飞出! “铮!”鹰链弹开钢刀,沈鹰突然自地上跃起,苏伦怪叫道:“你,你没有被钢针射中?” 沈鹰懒懒地道:“老夫年来内力大有进展,你那几根破针如何能破得了老夫的护体神功?” 苏伦仍然难以置信,问道:“老夫在针上淬有‘酥骨散’,你又如何能以得知,而一直瘫在地上不动?” 沈鹰轻叹道:“你是老夫的手下,老夫又岂能不知;江北各地稍具名气的捕头,一切资料都在老夫手中,否则老夫这个总捕头之名岂不是虚挂着了!” “但是,老夫以前绝少使用过这种毒针!” 沈鹰道:“少废话!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管一见鹰链一抖,怒道:“先把他擒下再说!”链子转了半个圈子,望苏伦脖子缠去! 苏伦怒道:“老夫跟你拼了!”钢刀一口气劈了三刀,把鹰链挑开! 谢白剑抽剑道:“这人猖狂,待谢某来会他!”长剑“嗤”的一声刺出,直刺苏伦的心窝! 管一见回头道:“不必!请谢大侠退下!” 谢白剑收剑道:“也罢,待你不行,谢某才来接替你!”话音刚落,长剑倏地反手削出,削向管一见的腰腹!这一剑使来全没预兆,更兼事出反常,众人都是“啊”的一声惊呼出口! 只见沈鹰右臂一挥,烟杆不慌不忙地把长剑架住,冷声道:“老夫现在便告诉你们吧!老夫的手下查到苏伦曾使用一种钢针制服一个武功比他高强的大盗!老夫的手下并拾到了一枚,后来验出那是淬了‘酥骨散’的!” 谢白剑长剑如发疯般横削竖劈过去,厉声道:“这又如何?” “老夫却又查到这种‘酥骨散’药方绝不是出自中原的!其中有一味药叫‘三连叶’的,只有南海一带才有出产!” 谢白剑长剑连换七式,剑尖飘忽,忽东忽西,招招指向沈鹰的要害,但却又不与烟杆相触。 “所以刚才老夫故意装作中了钢针跌坐地上,”沈鹰手上不停,嘴上亦不停,续道:“用意便是要试一试你和苏伦!假如钢针的确淬有‘酥骨散’,那么你便很有可能是他的同谋!如今你果然忍不住要暴露身份!” 管一见冷笑道:“其实刚才老夫见他不断借口发出声音,便知道他绝不是我道中人!” 苏伦“唰唰唰”连接三刀,倏地喝道:“停手!老夫有话要说!” 沈鹰及管一见同时略退一步:“老夫也不怕你们会插翅飞去!” 苏伦沉声道:“你说老夫为何要躺在床上假寐?” 沈鹰冷笑一声:“你要以此诓老夫们进来,哼哼!如今老夫们不是平安地站在你面前么?” 苏伦忽然大笑起来:“错了错了!枉你俩还敢自称是神捕,连这一点也看不透!老夫且问你,老夫就算杀死了你俩,你们外面尚有这许多人,到头来还不是要落在你们手中!而且你们何不想一想,老夫为何要故意漏出行藏?” 崔一山一怔,忙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你们看看后面!无数的毒箭正等着你们!” 群豪心头一震,不由回头望去,可是背后哪里有什么东西?就在此刻,群豪忽地听到一个怪响,连忙又把头转了回来,可是苏伦及谢白剑轻烟般消失不见! 这一刹那,群豪都是一怔,霍作民叫道:“莫非这里有机关?” 管一见脸色一变,急叫道:“快退出去,这人善用炸药,此地说不定也埋有炸药!” 此言一出,群豪忙不迭掠了出去!掠出围墙,管一见仍向前驰去。古逸飘等人都觉得他过于谨慎,心念未了,只见“轰隆”一声,似是平地响了一声旱雷,震得大地摇撼起来。 饶得众人武功都是武林一流高手,双耳仍然刺痛欲裂,五内翻腾,一颗心似要跳将出来! 沈鹰回头一望,只见刚才那座红砖屋子,此刻早已毁为平地。沙尘硝烟飞扬中,只见四周人影闪动,却是龙盖天及丐帮弟子闻变赶来查看。 管一见忙喝道:“不可走近!” 沈鹰身子突然如大鸟般掠起,叫道:“快到里西湖那边!说不定真的有一条地道通向那里!” 管一见随之跃出,回头道:“留下一部分人在周围监视!” 众人一口气奔至里西湖畔,只见一艘小舟箭一般驶向苏堤桥孔,黑暗中看不清船上有多少人。 管一见回头一望,见皇甫雪便在背后,忙道:“雪儿,快带人下水追去!” 皇甫雪应了一声,和衣跳下水去。去飞烟及夏雷亦不甘后人,跃下水中。 管一见把衣摆拽在腰带上,也欲跳下水,沈鹰忽然道:“且慢!这艘船有点奇怪!” “嗯?什么奇怪?难道船上又藏有炸药?” “非也!苏伦是有名的老狐狸,他岂会乘船逃走?即使四周都没出路,也会泅水逃逸,是故这船只怕只是一个幌子,苏伦及谢白剑恐怕尚未离开!” 霍作民问道:“如今咱们怎么办?” 沈鹰当机立断地道:“老笑,你水性较好,你率一批人沿岸搜查,老夫则去那座砖屋附近搜查!” “如此甚好!”管一见颔首道,“诸位若自认水性较佳的便请留下来,其他的则请跟老鹰去!” 群豪立即分成两批,沈鹰急急又往来路奔去,今夜若再让苏伦逃掉,他跟管一见将来都不能在群豪面前抬起头了!是以比任何人都要焦急。 砖屋附近静悄悄,那些丐帮弟子都匿藏在树后,龙盖天轻啸一声召他们出来。 “你们可曾发现什么否?” 丐帮众弟子纷纷摇头,龙盖天转头望向沈鹰。这次为怕打草惊蛇,沈鹰及管一见特别请龙盖天助一臂之力,因为丐帮弟子平日四处走动,地形熟悉,加上人面广阔。 当下沈鹰道:“请各位尽快把地上的红砖搬开!” 丐帮弟子二话没说,捋着衣袖把地上的砖石搬开。沈鹰目光一掠,心头一动,忖道:“那天那个少妇只因告诉了老夫一句话,便遭人杀死,杀死她夫妇的人必是苏伦;但苏伦如何在那短暂的时间去杀人而不为自己发现?那两个尸体又如何会在短暂的时间内不见?” 想到此,他向龙盖天及崔一山打了一个眼色,伸手接过一把火把,便往少妇那座砖屋走去。 大门仍然半遮半掩地开着,厅中的血迹亦赫然在目。沈鹰轻声道:“诸位请小心!”举起火把走向寝室。 房门“呀”的一声被他推开,室内一切似没有动过。沈鹰目光在四处仔细搜掠过,过了一会,轻声道:“崔老道,请你去把小顾找来。” 崔一山翻身出去,龙盖天走近一步,问道:“此地有奇怪之处?” “苏伦那头老狐狸,老谋深算,自前年终退休后便搬来此处隐居,而这户人家亦只搬来年余而已,两座屋子相距又近,说不定有什么古怪。” 说话间,只见云飞烟满身水溃地跑了入来:“叔叔,船上没人,水内有一男一女在下面推船……” 沈鹰双眼一睁,急道:“人呢?俊?br /> “抓住了,正送来给你辨认。” 沈鹰连忙走出大厅,果见四个大汉,抬着两个人来,沈鹰目光一落,刹那心头雪亮,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那天“被杀死”的刘姓夫妇。 沈鹰冷哼一声,解开那人的哑穴,冷冷地道:“两位那天装死装得好像,当真令老夫佩服。” 那少妇把头转过一旁,不瞅不答,沈鹰怒火中烧,喝道:“老夫问你们一句,你们便得仔细答来,否则便有苦头让你们吃!” 那男的忙道:“大人有话请问,小的知无不言!” 少妇呸了一声:“你想死呀,居然敢出卖我爹爹!” 沈鹰一怔,脱口问道:“你是苏伦的女儿?” 那少妇转头不理,沈鹰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为何要装死,后来又如何离开的!” 苏伦的女婿说道:“小的一切俱是听家岳的吩咐,嗯,那天小的是由秘道离开的。” “刘乐夫,老娘绝不会放过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禽兽!”那少妇满脸是怨毒之色。 “玉萍,我……” 沈鹰冷冷地道:“废话别多说,你们带路去那条秘道!”说罢解开了他俩的穴道。 云飞烟及夏雷一人押着一个,走向寝室;众人立即随后而入,顾思南恰好赶到,把一间寝室挤得满满的! 刘乐夫道:“秘道在床底下。” 沈鹰道:“快把它打开。” “是!”刘乐夫爬入床底下,伸手在墙上摸索。 沈鹰道:“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老夫隔空仍能一掌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只听“格格”地一响,地上突然出现一块板,活板一掀,沈鹰、顾思南、云飞烟、龙盖天、霍作民及苏玉萍同时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床底下亦出现一个洞口,刘乐夫极快地跳了下去。 这些事说来是慢,实际都在极短的一瞬间发生,待得崔一山及古逸飘等人定过神来,地道及活板经已恢复了原状!活板翻起时,众人竟没准备,便笔直地坠下,尚未站隐脚步,只见十来个黑衣汉子持着火把自甬道的两头冲了过来,刀斧剑戟齐下。 这些人虽然都是毒龙洞的好手,但无奈所对的都是中原好手,岂能讨得便宜! 云飞烟急忙点住苏玉萍的麻穴,同时喝道:“住手,否则便把她杀死了!” 这些毒龙洞的人大多是苗人,一则汉语不太熟悉,二则都是一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闻言之后,并没有住手之意。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吆喝,接着有人“叽叽咕咕”说了一连串的话,众人都听不懂,但那些毒龙洞的人却乖乖地退了下去。 一会,只见苏伦及谢白剑大踏步而来,中间却多了一个蒙脸人。众人心头都是一怔,不知此人是谁。 那蒙脸人一双眼睹在眼洞中骨碌碌地转了一回,点头道:“人数刚刚好,太多吃不下,太少没意思。” 沈鹰冷冷地道:“阁下是谁?好大的口气!” 那人冷冷一笑:“在下是否大口气,等下阁下便会知道。” 龙盖天冷笑道:“阁下等所持的不外是暗器及机关耳,何足称雄。” 那人又是一阵大笑:“兵不厌诈,敌众我寡更须出奇制胜,何谓英雄,何谓狗熊?中原武林的公理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阁下此言不嫌偏激?” “偏激?”那人突然怒道,“武林之中,拳头出公理,刀剑分是非,难道尚有什么公道!中原的人看不起来自海外边疆之人,目之为化外异人,假如这些人武功稍低的,根本不能在中原立足,甚至发生了什么争执,中原之人也不问情理,齐声指摘外来之人,此亦为公道?” 那人越说越激动:“所谓中原武林,说真的,只不过被几个人把持而已;而他们也把武林视为己物,平日表面上仁义道德,说得十分好听,实际上,谁不是终日为名为利为权为欲而明争暗斗,而劳碌奔波。” 龙盖天轻咳一声:“阁下言重了,也许有少数人是如此,却不能一竹篙打翻一船人!”一顿又道:“阁下既然是性情中人,何不取下罩巾让龙某见识一下? “有何不可?”那人一把抓下罩巾,道:“老相识了,在下也不想再作自我介绍!” 众人目光瞥及,不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x       x       x 龙盖天脸色一变:“叫化子想不到会是你!” “为什么?” “你已有了名与利!” 沈鹰接道:“老夫却已隐隐猜到!”一顿又自接道:“素闻‘南海三剑’之名,却不知到底是哪三个人,如今总算明白,老大是苏伦,老幺是谢白剑,老二便是你‘岭南大侠’万镜清!” 苏伦“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事后诸葛,不见高明!” 沈鹰眉头一皱:“当日万大侠要离开,老夫便已有了怀疑;加上在案发初期他不断与谢白剑一和一唱,再有一点,岭南离南海不远,你们三个心怀大志,化名投入中原,准备做一番事业,只不过……” 谢白剑截口道:“只不过,中原武林都是些假仁假义的小人!” 沈鹰怒道:“阁下的行径难道是光明正大?” 龙盖天忙道:“两位不必为小事而争执,叫化子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们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中原武林在你们心目中真的有如此深刻的仇恨么?” 万镜清看了苏伦一眼,轻叹道:“此事说来是由敝师兄而起的,他自小聪明机智,自忖留在海外孤岛没甚作为,在二十年前便买舟北上。他在江南住了三年,便北上江北,最后投入公门,希望能凭他的才能在捕快中崛起,可惜……” 苏伦怒道:“不是可惜,是可恨!老夫刚入行时,闻得管一见及沈鹰破案如何神机妙算,也有点不服;后来……倒也觉得他两位还不至于浪得虚名!……可恨的是你!”他手臂一抬,食中两指指向沈鹰。 沈鹰淡淡地道:“老夫有何可恨?” “你恃功压下属,平日更没把下面的人看在眼中,呼来喝去,从不稍假词色,一个人成功了,也绝不能有风驶尽帆!” 沈鹰嘿嘿笑道:“你教训老夫?哼哼,上次在沧州你一直要拍老夫的马屁,希望投到老夫手下办事,老夫拒绝你,所以你便怀恨在心?”(详见本系列之《魔障》) 苏伦厉声道:“老夫要投到你麾下,那是看得起你!” “但老夫一早便看出你心术不正,而且老夫最讨厌那些马屁精!” 苏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才道:“所以老夫便要给你一个教训,任何人都不能有风驶尽帆,更不能目中无人,否则必有人千方百计使他身败名裂!” 沈鹰叹息道:“你的话不当无理,老夫倒也十分感激你在这个时刻提醒我,这是实话。但你在醋中下毒,而且下的是十分缺德的春药,老夫想问你一句,峨嵋派的人向来与世无争,她们犯了你们南海三剑什么?而要受那种惩罚!你若对老夫不服,大可向老夫下手,现在老夫可不能容忍你了!” 苏伦怒极反笑:“你相识满天下,手下又多,老夫若不用点心机,又焉能得手?你不能容忍我,老夫也不会放过你!老二老三,不必多言,一齐上吧!” 龙盖天忙道:“且慢,龙某有一点不明,你们跟古日存有何关系?” 谢白剑怒道:“古日存那匹夫雇请咱们的祖先等人去建那个湖底洞,事后却下毒把他们毒杀,幸而咱们三人的祖先见机得早逃往南海偷生!如今咱们学了武艺,自要到那洞中探一探究竟!起初,咱们还以为洞内藏了什么奇珍异宝,后来才知道什么也没有!” 龙盖天又问:“那么洞庭医圣程大夫及新娘子施小青现又在何处?” 苏伦“嘿嘿”笑道:“当然是在老夫手中,还有那个媒婆。” 沈鹰冷笑地道:“那三个厨师是你和你女儿、女婿假扮的?” 龙盖天却道:“咱们何不来个交换?令媛此刻也落在咱们手中!” “可以,老夫以新娘子来换小女,但程老头你们又用什么来换?” 龙盖天一怔,不由转头望了沈鹰一眼,沈鹰道:“要换便一齐换,你若要你女儿的生命,便拿两个来换一个!” 苏伦冷冷地道:“那么这倒不必了,你们既然自命侠义,自不会难为一个弱质女流!” 这一着大出沈鹰意料,一时之间竟然无词以对。 万镜清缓缓抽出长剑,叹息道:“其实万某等亦不想与群英为难,否则早把你们全部毒杀以及把古逸飘及紫翠雀杀死了,所要对付的只是沈鹰及管一见而已!” 龙盖天道:“其实他俩跟阁下等亦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万镜清长叹一声:“天下间的纠纷,并不全是为了仇与恨,有时爱也会杀人,妒也会杀人,因某件事看不过眼也会杀人,何况天下间的威风都让他两个占尽了!叫别人又如何能心甘?” 沈鹰亦把烟杆抽了出来:“老夫深觉遗憾及愤怒的是你们竟然唆使毒龙洞的人作为你们的工具!幸而毒龙洞洞主苗山是个明理的人,否则老夫岂不又多了一件麻烦!” “老夫正要你麻烦!”苏伦也把刀拔了出来,站在万镜清左侧,谢白剑抽剑站在右侧,一副求战之势。 龙盖天道:“看来龙某也甚难脱身事外了。” “不必!”沈鹰左臂一拦,“他们是冲着沈某来的,若要龙帮主出手,他们败了也不会心服,烟儿,把人放了!” “是!”云飞烟推开苏玉萍,抽剑立于沈鹰后面,顾思南也忙把乌金刀拔出。 龙盖天默默计算一下两方实力,深觉实力相埒,便后退一步,为沈鹰三人掠阵。 万镜清道:“沈神捕胆色过人,万某好生佩服,请!” “请!”沈鹰也抱拳答道。 万镜清三人立即散开,接着似风车般转动起来。沈鹰眉头一皱,轻声道:“小心,他们排的是‘三才阵’!” 万镜清三人越转越快,只见影子不见人形。沈鹰犹自不觉,云飞烟及顾思南却渐觉烦躁起来,双眼再也分不清,哪个是万镜清,哪一个是谢白剑。 “呀!”苏伦钢刀突然斜劈向云飞烟,云飞烟长剑向上一横,迎向钢刀。 不料苏伦刀至中途,倏地改劈顾思南,而谢白剑却一剑刺向云飞烟的胁下。 变化诡异迅速,云飞烟抵挡不及,只好后退一步,冷不防,后背风声急响,这次却是万镜清自她后背刺来! “当!当!”第一声是顾思南的乌金刀跟苏伦钢刀的撞击声,第二声却是沈鹰的烟锅敲在万镜清的剑刃上! 沈鹰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烟杆一招过后,左掌随即挟劲拍出,可是万镜清早已移形换位,闪了开去! 苏伦一刀让顾思南架开,飞前一步,刀子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向沈鹰肩膊急砍而下!谢白剑手腕一抖,剑尖改刺顾思南的咽喉,而万镜清的长剑却又刺向云飞烟的胸膛! 沈鹰三人正欲抬臂抵挡,万镜清三人的去向突改,本是自右向左转,倏地变成自左向右转!三人一怔之下,云飞烟反应略慢,首先受了轻伤! 沈鹰急道:“定下心神,见招破招,不要为其所乱!”话虽如此,要做到此点,又谈何容易。 正在紧急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以老欺少算得什么英雄!”只见左首甬道出现几个浑身濡湿的人来,发话的正是管一见。 沈鹰喜道:“老笑,你来得正好!怎地花了这许多时间才找到入口?” 管一见笑着道:“老夫还得去替端木盛找老婆!顺带把程老头和那个媒婆也救了出来!如今咱们正好与他们三个见个真章!” “好!小顾,你们两个退下!” 管一见缅铁鹰链一抖,急缠苏伦的腰腹,苏伦钢刀一沉,斩向铁链! 管一见冷笑一声,臂弯一沉,鹰链扬起,急抽脸面,苏伦只得闪开三尺!云飞烟及顾思南立即趁此空隙闪出阵外! 沈鹰不必照顾旁人,精神一振,一杆烟杆威力大增,他立定主意要先解决一人,因此十招之中倒有七招是攻向谢白剑! 万镜清几番欲来解救,都让沈鹰用掌风迫退!激战之中,管一见鹰链倏地一横,改缠谢白剑的腰腹,此刻沈鹰的烟杆恰好刺到!谢白剑大吃一惊,飞身急退,管一见踏前一步,鹰链抖得笔直,如钢柱般坚硬,敲向谢白剑的胸膛! 刹那,万镜清及苏伦连忙抢前搭救! 沈鹰回身一杆敲开万镜清的长剑,身子向侧飙去。与此同时,苏伦一刀砍至管一见的肩膊,管一见宛似不觉,待得钢刀将至,左臂才倏地飞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抓住刀脊! 那钢刀刀锋离肩膊只一寸,这一寸虽近,苏伦却未能按得下分毫! 说时迟,那时快,沈鹰身子经已欺到,他左掌拍向苏伦的面门,右手的烟杆一沉,敲点在他“环跳穴”上! “砰!”苏伦应声倒地,沈鹰看也不看,回身一杆架开万镜清的长剑:“万大侠,‘三才阵’已破,败象已呈,何必困兽犹斗?” 万镜清大急,忙道:“老三,快叫他们上前围攻!”谢白剑连忙以苗语向那些苗人发令,但管一见攻得急,只说了半句,便再也说不下去,那些苗人屹立如山,无所行动。 管一见冷笑一声:“他们已不会再为两位效力了!” 谢白剑心神一怔,手上一慢,手臂已让管一见的鹰链缠住,接着被管一见拉前两步,他慌忙挥剑刺出,又甩臂要脱出鹰链的纠缠! 可是管一见在拉动鹰链之时,已借力打了个跟斗,两脚望谢白剑脸门踹去! 谢白剑大喝一声,长剑一招“仙人指路”,急刺管一见的下阴! 好个管一见,双脚倏地一合,两双鞋底紧紧把剑夹住,左手食指一落,点在其“曲池穴”上,谢白剑右手立即软软地垂了下来。管一见身子落地,手臂一抡,鹰链铮铮乱响,把谢白剑拉倒地上,接着一脚踩在他胸膛上! 这几招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奇招纷呈,出人意表,令人目不暇接,而又胆跳心惊!万镜清与沈鹰正面交手只二十一招,谢白剑已被制服! 万镜清长叹一声,飞退一步,叫道:“万某好生悔恨!” 长剑在脖子上一抹,鲜血登时如喷泉涌出 万镜清是悔恨听了师兄弟的怂恿,还是悔恨与双鹰神捕作对?可惜他已不能答复了。 x       x       x 天香楼头,人头涌涌。端木盛重新设宴,又再拜了一次天地。 管一见及沈鹰的声威在此一役更加如日中天,可是这件事也使他们俩心生警惕! 这件案子,他们没有分文的收入,这是绝无仅有的,但得到的教训却是金钱也难以买到的。 沈鹰及管一见没有杀死谢白剑及苏伦,只是把他俩交给无垢师太,让她带上峨嵋山向掌门人作交代。 八月初二的婚宴,至八月二十才重续,此刻离中秋佳节经已甚近,是以次日群豪便纷纷离开,包括沈鹰及其手下。 管一见目送群豪离开,心中忽然泛起疲乏之感,觉得一颗心比铅石还重,除了端木盛及施小青之外,他的手下心情也都十分沉重。 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苏伦及万镜清的话,仍不停在他脑海中翻腾。 管一见倏地回头对手下道:“以后你们娶老婆,谁都不准铺张,也不准大摆筵席!”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