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徽章·天使盟》
第一章
我捧着音乐书正要去音乐室,那个该死的苗苗又喊了起来:“哇!闻雯,你今天脸色不好啊,还有一点黑眼圈,要不我帮你占卜一下吧。”
我狠狠地瞪了脸蛋圆圆的苗苗一眼,低声说:“你这个死乌婆,要是再诅咒我,小心我……我……”
“你?你什么?”苗苗才不怕我的威胁呢,她对我挤眉弄眼挑衅的时候,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那副她专用的塔罗牌。
苗苗是我初中时认识的同学,我们在初中三年里一直同桌,然后一起考进音梵中学,并且还很有缘地被分在了同一个班。我和苗苗的性格很接近,都是那种比较乖张但时而却乖巧的女孩子。
我们无话不谈,从帅气学长一直到天空中时而飞过的鸽子都在我们的聊天范围之内。
但是,三年多以来,我们之间却一直存在一个隔阂。苗苗很喜欢占卜,常常拿着那副塔罗牌帮别人占卜。因此在初中的时候班里一个男生送给她一个外号——乌婆。没错,是乌婆,而不是巫婆。因为苗苗占卜的好事总是实现不了,但是如果她为你占卜出了不好的事,那么你今天百分之百会倒霉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乌鸦嘴。
而我却从小就不喜欢占卜,而且根本不相信一堆纸牌就能定位人的命运。因此,乌婆苗苗常常向我灌输一些占卜的知识和道理,直到逼得我抓狂为止。
在她的诱导下,我接受了几次她的占卜。有一次她说我当天运气很好,结果我去食堂打饭丢了钱包。有一次她说我的学业会取得很好的成绩,结果当天我物理考试发挥失常,只差一点就不及格。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让苗苗占卜了。可是她却不甘心,常常找些稀奇古怪的理由过一把占卜瘾。时而说我今天走路姿势不对劲,应该占卜,时而又说我今天右脚先跨进教室,应该占卜,闹得我成天精神紧张,连走路应该先迈哪一只脚都得考虑好久。
我看着乌婆苗苗,知道今天她的占卜瘾又犯了,只好哭丧着脸向她乞求:“我的好苗苗,求求你不要老是把快乐建筑在我的倒霉之上好吗?认识你以来,我已经丢了四个钱包,六次考试不及格了。”
苗苗噘着嘴,仔细地盯着我,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看上去跟一个专业巫婆没什么差别。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闻雯,不论如何你今天要听我的,一定要接受占卜。”
我说:“让你占卜一下,说不定反而把我的好运气给弄没了呢。”
苗苗走过来,把牌塞到我的手里,很认真地说:“好闻雯,听话。”
“不行。”我把牌塞回她的手里。
她又把牌塞了回来,然后竖起食指,说:“巧克力。”
呃……死苗苗,什么时候学会用巧克力引诱了?我盯着她,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我说:“不行,我在减肥。”
“还减?再减就成木乃伊了!”苗苗打量着我说,“两块巧克力!”
我承认,我毅力不够,我没有坚韧的精神。在两块巧克力的诱惑下,我连一句反抗都没有就屈服了。
苗苗拉着我走到最近的课桌边,我砌好牌,然后翻开了用苗苗的话说是“代表着我当天命运的神圣之牌”。
当苗苗看到牌面上的图案和文字后,惊得大叫了一声,吓得路过我们身边的两个女生差点两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去。
苗苗捏着那张牌,激动得恨不得给牌一个大大的拥抱,再在它的身上留下几个吻痕。她把牌举到我的面前,手就像抽筋似的直晃悠。她说:“闻雯,看到没,看到没?”
“看到了,哆嗦的鸡爪子。”我无精打采地说。虽然苗苗自认为自己是占卜师,可是每次牌被翻出来后她却比接受占卜的人还要激动。
苗苗瞪了我一眼,然后满脸扬起了无比兴奋——或者说,无比花痴的表情。她说:“看到没,恋人,正位。闻雯,你今天会遇到如意郎君啊。恭喜恭喜,我太高兴了,你终于能找到如意郎君了!”
我的脸估计变成了菜色,听苗苗的口气,仿佛我是一个失败得没有男生喜欢的女孩子似的。
刚才这乌婆还说什么我脸色不好,有黑眼圈,没想到一转眼马上占卜出了这么好的结果,她的变化也太快了吧。不过,苗苗向来占卜出的好事都不会实现,所以我并没有丝毫开心。相反,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今天又要破财了。我对苗苗说:“过完瘾了吧?我该去音乐室了。”
苗苗拉住我,说:“别急啊,先说说什么时候请我吃巧克力啊?”
“请你吃巧克力?”我很纳闷,我为什么要请她吃巧克力呢?
“刚才不是说两块巧克力吗?”苗苗嘟着嘴,问。
“对啊,是你说请我吃啊。”
“我有说过请你吃吗?我刚才的意思是,你请我吃两块巧克力,我就为你占卜啊。闻雯,不能乱理解我的意思哦。”苗苗一边说还一边阴险地对我笑。
“不请。”我说。
苗苗撇了撇嘴,“真的不请?你就不怕我代表华梵市所有占卜师诅咒你?”
我想把苗苗给一脚踢到外太空去。虽然这丫头不是专业的占卜师,可是她诅咒起人来的时候一向见效都特快。唉,破财免灾吧,我代表月球诅咒所有像苗苗一样不务正业的占卜师!
“我请。”我恨不得哭给苗苗看,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中了她的圈套。这死丫头,太阴险了啊!
5555555,第六感比苗苗的占卜要真实,我果然破财了。
喂给乌婆两块巧克力和一瓶汽水后,我总算摆脱了那个邪恶的阴影,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学校的副教学楼。
音梵中学很注重培养学生的音乐和舞蹈细胞,因此在音乐和舞蹈方面的教学也下了不少功夫。副教学楼和主教学楼隔了一个操场,修建得与主教学楼一样宏伟大气。副教学楼是专用的音乐舞蹈楼,在楼中,有许多音乐教室、舞蹈排练室。
据说从音梵中学走出去过很多音乐家和舞蹈家,所以学校在副教学楼的建设和内部设施上很舍得花钱。
我学的是钢琴专业,我的钢琴教室在副教学楼的五楼。
刚爬上五楼,还在楼道里我就听到了一阵美妙流畅的钢琴曲。在这里,每天这个时候一直到我们的钢琴课下课,都可以欣赏到很动听的钢琴曲。
琴声来自楼道右边的一间钢琴室里,而琴声的主人,是我们学校的钢琴王子,叶宇南。听苗苗那张八卦嘴说,叶宇南在我们学校里小有名气,他初中也在音梵中学就读,才上初中一年级时就代表学校拿下了省里的中学生钢琴比赛金牌。从那时候起,右边的钢琴室就成了叶宇南的专用练琴房。
我们的钢琴教室就在叶宇南的练琴房右边,每天下午钢琴课前我都会经过他的琴房。每一次经过,我都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聆听着琴声中包含的心思。
我一直觉得,在叶宇南弹奏的琴声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束缚着琴手的心。
虽然我没有与叶宇南说过话,甚至连一次擦肩而过都没有,可是我却从他的琴声里发觉,他不是一个开心的人。
当我从琴房门前经过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琴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细细的门缝里,清澈的琴声流泻而出,将我紧紧包围。
我突然很想看看能弹出这么美妙却又低沉琴声的人究竟是什么样,于是,我走到门外,悄悄推开了门。
偌大的练琴房里空空荡荡,丝绒的窗帘拉得很紧,遮住了阳光,因此整个琴房看上去显得有些幽暗。正对着门的琴房角落里,一架黑色的钢琴前,坐着一个身材单薄的男生。他背对着我,双手灵巧地在琴键上流动。
苗苗敲诈我之前对我说的话突然浮了出来:“看到没,恋人,正位。闻雯,你今天会遇到如意郎君啊。”
呃,我竟然会幻想钢琴前的那个男生就是苗苗说的“如意郎君”!我……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和苗苗一样花痴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突然,钢琴声停了下来,叶宇南慢慢转过头来,看到了我。
我看清了他的脸,白皙的皮肤,俊美得像个女孩子。两只眼睛像是疲劳过度似的黯淡无光,其中一只还被软软的刘海盖住了一小半。传说中的钢琴王子,果然帅气得像一个王子耶~
呃,口水快要掉下来了。
“你找谁?”
叶宇南的声音钻进我耳朵里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那个声音很冰冷,冷得没有丝毫感情。刚才脑海里好不容易幻想出的一个王子形象马上变成了碎片——这小子不就获得过省中学生钢琴比赛的金牌嘛,那也用不着这么趾高气扬啊。哼,说话什么态度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心里那样想,可是毕竟是我打扰了他练琴,只好硬撑出一张笑脸,说:“你……你弹的曲子很好听……呃,你弹得也很好……”
“如果没什么事,请不要打扰,好吗?”叶宇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过了头,看也不看我。
看着他那高傲的姿态,我恨不得冲上去踹他一脚,然后马上就跑。
第一次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不但没有礼貌,而且声音冰冷,像在教训一只犯了错的宠物似的。
00我的鼻尖酸酸的,冲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吼了起来:“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叶宇南刚抬起来准备放到琴键上的手僵住了,而我重重关上了门,向着隔壁我们班的钢琴教室跑去。
“砰——”
我的视线一黑,脑袋马上变得晕乎乎的了。
55555,果然和别人说的一样,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估计今天我就是一个倒霉蛋,还没跑两步就撞在了一面墙上。
不对!我跑的方向没错啊,这里应该是宽敞的阳台,怎么会多出一面墙来呢?
我努力揉了揉眼睛,透过眼帘中无数的金花,看到离我两步远的地方,一个男生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我。
他就是那堵把我撞得满眼金花的墙?死小子,本大小姐正在气头上,你还来挡我的路!
我正要发脾气,没想到男生却恶人先告状了——没错,我就认为他是恶人——“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要是我让得不够快,得被你当场撞死不可……哎哟……真是的,从来没见过这么风风火火的女孩子,走路跟相扑似的。”
我正想好好地陪他吵一架,可是该死的上课铃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我只好冲着男生吼了一句:“那就对不起喽!”然后,迈开步子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突然,刚才还坐在地上要死要活的男生却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很赖皮地说:“把我撞得这么惨,而且道歉的态度这么差,不许走。”
“去死!”我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把。
没想到,这个赖皮男生竟然站在阳台上就喊开了,丝毫不顾及现在已经上课了。“救命啊,有女生对男生实施暴力了啊!救命啊,大家都来为我讨回公道啊。”
我真想找一块砖头把他的大嘴堵上。
555555,快放开我,老师快来了。
我压低了声音说:“放手,不然我还掐。”
“你敢!不然我还喊。”男生丝毫不示弱,“哼,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暴力的女生。”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生呢。不过,现在我才懒得跟他争这些,我只希望他在老师来之前放开我,不然老师看到我被一个男生拉着手腕,多尴尬啊。
“放手。”我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心里却想一口把他给吞掉。
“道歉。”男生似乎觉得我已经在妥协了,所以更加得意起来。
哼,死小子,臭小子,混小子!我忿忿地说:“对不起!”
“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对不起,行了吧?!”
“不够温柔,没有诚意,我不接受。”
“你这个死猪头!”终于,我还是骂了起来。我才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被一个男生拉着手学习怎么道歉才够温柔呢。
我还没骂完,他却已经放开了我的手。嘿嘿,看来对他妥协是没用的,不对他凶恶一点,他不知道什么叫巾帼英雄。
我拍了拍手,然后指着男生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
男生腼腆地笑,对我点头。
奇怪,这还是刚才那个无赖吗?为什么刚才还像个变态狂一样拉着我的手不放,现在却这么温顺了呢?
“闻雯,上课怎么不去教室呢?还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的脸色突然变得发白,背上变得冰凉。而那个男生依然对我微笑,眼神中却流露着和苗苗敲诈我时一样阴险的神情。
我很想再狠狠撞他一下,但是却知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机。我赶忙转过身,向穿着黑色女式西装的颜老师鞠了一躬,然后狠狠瞪了那个正得意着的男生一眼,赶忙冲向我的钢琴教室。
55555,颜老师是我们班的钢琴教师!她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该死的苗苗,每一次给我占卜后我都会倒霉一整天!钢琴课下课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乌婆一顿不可。
钢琴课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钢琴室。当经过叶宇南的练琴房时,我还狠狠地蹬了几下地板,似乎想把整栋楼都给踩垮。
在副教学楼下,正好遇到了那个该死的乌婆。
苗苗看到我,露出一个自认为很迷人的微笑,走过来,问:“闻雯,有没有遇到白马王子?”
我的脸色铁青,板着脸,瞪着苗苗不说话。
苗苗轻轻捏了我的脸一下,“哈哈,看你这个表情,一定遇到白马王子了吧。不过,王子骑着白马撒腿跑掉了,你也不要气馁啊。打起精神来,相信我,不出一小会儿王子就会屁颠屁颠跑回来。”
“你这个死乌婆。”我拧了苗苗一把,“每次你给我占卜以后,我的倒霉事就一桩一桩地来,下次再想给我占卜,我非把你踢到银河系外去。”
苗苗盯着我,不解地问:“你很倒霉?为什么?”
我拽着苗苗一边向校门的方向走,一边把见到叶宇南和那个臭男生的事情讲给她听,在讲述的过程中,还不停地诅咒那两个没风度的男生。
苗苗听完后,张大了嘴。她看着我,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哇,闻雯,你的运气太好了!我就说嘛,我的占卜从来都是百发百中,我卜出你会遇到白王王子,白马王子果然就被你给遇到了……”
苗苗还没说完,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我说:“就那两个破男生也算白马王子?切,如果他们都算王子,那么我们学校——不,华梵市的男生,还有哪一个不是王子?”
苗苗拿开我捂着她嘴的手,大口地喘着气,说:“闻雯,你说的臭男生我不知道是谁,所以不清楚情况。但是,钢琴王子叶宇南可是名副其实的王子啊。”
第二章
我不屑地说:“脾气那么臭,我才不觉得他是王子呢。我心目中的王子应该是温和的,说话声音很轻的男生。而叶宇南,像一个恶棍!”
苗苗不服气地嘟囔着:“谁叫你打扰他练琴呢?你不知道他是琴痴吗?”
我气得狠狠地拧了苗苗一把,疼得她不禁放声大喊了起来,吸引来了无数惊异的目光。我一边对着那些对我们行注目礼的同学傻笑,一边歪着嘴角轻声说:“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死丫头,我拧死你。”
“我怎么会重色轻友呢?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叶宇南是所有女孩子公认的王子嘛。”
还在帮那个臭小子说话?哼哼,我继续拧,直到你心服口服,败在我的爪子下不可!
苗苗疼得又喊了起来:“哎呀——”
这一次,刚喊了一半她却停了下来,眼神呆呆地定在一个地方,像是被我拧成了一个神经麻木的植物人。
看着苗苗的异样神情,我赶忙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问:“苗苗,你怎么了?乌婆,别吓我,说句话……”
“喂喂,闻雯,你挡着我了。”苗苗不耐烦地把我推到一边,嘴角一滴口水就要掉下来。
当我明白了苗苗在看什么以后,气得很想把她给拧成一个植物人然后直接拖去植物人康复中心。
吸引住苗苗的眼神以及痛觉神经的是一个男生的侧影。校门外,那个男生穿着干净的校服,跨在一辆淡蓝色的单车上,身体扭来扭去,像是身上长了跳蚤。
男生的头发不长,皮肤很白,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他的脸确实很精致,可是当我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心里的无名火再一次升了起来。我真想几步冲过去,喷出一团烈火,然后把那个臭男生烤成一只非洲野猪。
没错,那个男生就是在副楼阳台上撞了我还拉着我不放的人!
“帅!”植物人苗苗终于说出了一个字。
“乌婆,走了。”我拖着苗苗的手,不耐烦地说。不知道今天苗苗哪根神经搭错了线,竟然变得这么花痴。
“你先回家吧,我回教室去拿笔记本,一定要找他签名。”说完,苗苗甩开我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回跑去。
看着苗苗的背影,我真想脱掉一只鞋子向她扔去,直接把她给砸倒在地。看着她那不注意形象的奔跑速度,我不禁叹息,要是苗苗参加学校运动会的短跑比赛,绝对能够给我们班拿下一个很好的名次。
不过,也不能怪苗苗,只能怪我没有及时告诉她,那个骑在单车上的臭男生就是害我在颜老师面前出糗的人。
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校门,故意表现得趾高气扬,想在气势上给那个臭男生来一个下马威。
“你好啊。”臭男生却丝毫不被我的气势影响,依旧笑得那么无赖。
“是啊,我很好!”我停下脚步,恶狠狠地说。今天的那口恶气还憋在心里,憋得我难受。要是不发泄出来,估计迟早会把我憋出病来。
“你叫什么名字?”
嘎?吵架用得着问名字吗?难道他还想点名道姓和我吵?哼,或者,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吧,想在我的名字上做文章?不行,我不能中他的计。
我看也没看他,说:“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苗苗那个邪恶的乌婆已经跑了回来。让我抓狂的是,她仿佛专程跑来回答臭男生的问题似的,隔着老远就喊了起来:“闻雯——”
神啊,请赐下一道雷电,把苗苗那个乌鸦嘴给劈飞掉吧。
臭男生坏坏地对我笑,“嘿嘿,闻雯,好名字啊。不过,你似乎并没有名字那么文静啊。呵呵,给你一条忠告,文静的女孩子更受男孩子喜欢哦。”
变相说我泼辣?
我准备充分展现出自己泼辣的一面,可是张开嘴,愤怒的语调却马上降下去了一半,而且话语到后面越来越轻,“你管我文静不文静……”
臭男生仿佛奸计得逞,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这样就文静很多了。”
苗苗跑了过来,飞快地调整了一下因为长途跋涉而变得紊乱的气息,然后展露出一个甜得腻人的微笑,声音轻得像蚊子在叫:“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苗苗递给臭男生一支笔,然后将笔记本翻到一篇空白页,递了过去。
笔记本里已经签上了很多姓名,那是初中毕业前夕我们班所有任课老师给苗苗留下的签名。没想到,苗苗竟然拿这个本子来保存帅哥——不,是臭男生——的签名。
臭男生得意地在本子上画下了一条鬼画符般的曲线,然后将笔记本和笔递回给苗苗。苗苗合上笔记本,看也不看臭男生签下的名字就说:“原来你就是骆轩豪啊。”
男生笑着抓了抓脑袋,说:“我签成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因为你是叶宇南的好朋友啊,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苗苗对骆轩豪点了点头,说。
我差点喷血。
骆轩豪得意得过了头,两只手搓了一下,说:“实际上,我的名气呢……呃……我谦虚一点说……比叶宇南大那么……一点点……”
是吗?那么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吹牛大王,哼!
但是,我脸上却笑得百花齐放,附和着说:“对啊对啊,你比叶宇南出名多了,只可惜像我一样鼠目寸光的人都没听过你的大名呢。”
我以为骆轩豪会因为我的话而尴尬无比,没想到地球上就是有一类人,脸皮比榕树的树皮还厚。他摇了摇头,说:“你的目光太短浅了,这样可不好啊,不利于高中生的学业啊。连我都不知道,真是太不对劲了。”
我正想着怎么讽刺他一把,一辆单车却在骆轩豪的身边停了下来。单车上的人说:“走吧。”
我的思绪忽然卡壳——那个人竟然是叶宇南!
果然和苗苗说的一样,骆轩豪是叶宇南的好朋友。而今天勾起我无名火的人都在这里聚集了,那么我要不要好好发泄一通呢?
骆轩豪回过头,对那个人点了点头,说:“走喽。”
然后,骆轩豪又对我和苗苗点了点头,说:“两位,告辞了,后会有期。”
“神经。”叶宇南轻声骂了一句。
“没有幽默细胞!”骆轩豪驳了回去。
然后,两个男生蹬着单车跑远了。
苗苗望着那两个臭男生渐渐远去的背景,手僵硬地摆动着,说:“再见。”
两个惹我生气的人就这样走了,可是我的怒火还没释放出来呢。我看了看花痴乌婆,忿忿地说:“死苗苗,重色轻友,花痴!”
苗苗似乎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转过头来看着我,木讷地说:“帅啊。”
受不了,怎么还在陶醉啊?!
我再一次给了苗苗一个九阴白骨爪,而苗苗总算清醒了过来,用她那又尖又细的嗓音将疼痛宣泄了出来。
我的家在华梵市中心,而音梵中学在市东北方的郊区。每天早上和下午,我都不得不在拥挤的公交车里忍受20分钟的烦闷,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
早晨,当我在学校门外跳下公交车时,早上好不容易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被挤得像一个鸡窝。我用手抓了几下头发,赶忙向学校里跑。
“你好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校门旁传了过来。
呃……冤家路窄,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啊。我放慢脚步,暗暗调节气息,做好了吵架的准备,然后向着骆轩豪走了过去。
骆轩豪跨在单车上,车后座上坐着一个身材小巧的女生。他神气地对我说:“闻雯,今天发型很有创意啊。”
我的脸有些发烫,并且注意到车后座上的女生有意地看了一下我的脑袋。那个女生很漂亮,头发很直,像水一样轻盈。别人常说,人比人气死人,而我却没有吸取前人的教训,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鸡窝头”去与女生的头发作了对比。
比完之后,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校门上——不,我要一头撞死在骆轩豪身上,顺便把他也给撞死。
“对啊,就是很有创意,不行吗?”我努力发挥着自己的泼辣本质。可是越泼辣脸上的温度却越高。我看到骆轩豪身后的女生一直安静地坐在单车上,安静得像个洋娃娃,不禁再一次对比……
555555,和那个女生比起来,我才发觉自己像一个小丑。
骆轩豪没有继续和我吵,而是向着一边喊了起来:“喂,你小子也太慢了吧?我还带了一个人都比你先到学校。”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叶宇南骑着单车缓慢地晃悠过来了。
叶宇南的单车停了下来,骆轩豪又开始嚷了起来:“不是说比赛谁先到学校嘛,你怎么跟散步似的呢?”
叶宇南瞥了我一眼,然后对骆轩豪说:“谁答应跟你比了?”
“不行,我就喜欢和你比。现在开始,比比谁先到停车棚。”
“有病。”叶宇南轻声骂了一句,然后蹬着单车就晃进了校门。
当叶宇南的眼神从我脸上瞥过去的时候,我们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在那一瞬间里,我依然觉得他是那么的冰凉。可是,除了冰凉,我却看到了些许疲惫,无奈。
喂,闻雯,醒醒!你忘了昨天叶宇南怎么对你说话了?
我唤醒了自己的意识,可是叶宇南和骆轩豪都已经不见了。55555,为什么我每次想发泄情绪的时候敌人都已经跑掉了呢?下次让我再见到他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上午,我一直在思考下次遇到两个臭男生时应该说些什么话,应该怎么回避敌人的尴尬问题,甚至连逃跑路线我都制定出了无数条。
而苗苗那丫头则仔细地看着我在草稿纸上研究作战方案,时而给我提供一两条无关紧要的八卦信息,比如骆轩豪喜欢喝可乐,什么时候会去小卖部买可乐。又比如叶宇南每天有多少时间待在练琴房里,什么时候会回教室。
虽然苗苗提供的信息有那么一丁点用处,可是基于昨天她见到骆轩豪后的表现,对于她提供的信息我直接判了死刑。鬼知道这个乌婆会不会是骆轩豪收买的间谍,放在我身边来侦察我的作战方案。
当然,我和苗苗的关系并不会因为那两个臭男生而破灭,只是在与臭男生的战斗上,我不得不保持警醒。死苗苗没人性,她很有可能因为长了副人脸的恶魔而出卖我。
“闻雯。”苗苗又蹭了过来。
“干嘛?”我没好气地说。
苗苗先花痴地笑笑,然后说:“昨天你告诉我被一个男生撞了,还被他拖着让你道歉,那个男生是骆轩豪吗?”
“你怎么知道?”我警惕地问。我怀疑这是骆轩豪告诉她的,他们极有可能已经串通一气了。
“看你对骆轩豪的态度就猜到了。”苗苗不以为然地说。
哼,我才不相信你这个乌婆有这么灵活的脑袋呢。我不动声色地说:“没错,是他。”
“嘿嘿。”苗苗笑了两声,然后像只懒猫似的倚在我身上问我:“那么,你觉得叶宇南和骆轩豪谁才是你的白马王子呢?”
什么跟什么啊?我正在研究作战方案呢,怎么跟白马王子扯上关系了?这明明就是两回事嘛,我严肃地说:“谁也不是!”
“怎么可能,昨天我给你占卜时结果不是说你会遇到白马王子吗?我相信我的占卜,也相信他们两个人里面有一个就是你的王子。”
苗苗竟然还说她的占卜准!明明占卜出来的是好结果,可是我昨天却倒霉不断,不但破了财,还被两个臭男生奚落。在初中接受了几次苗苗的占卜后,我就再也没有信过占卜,但是,我却很矛盾地相信:接受了苗苗占卜后的人都会倒霉。
“你不相信?”苗苗问。
“废话。”
苗苗从书包里掏出了塔罗牌,对我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今天可以再占卜一次。”
我差点当场哭起来。现在我一看到苗苗的那副塔罗牌就头晕,因为我已经条件反射地认为那副牌是倒霉的征兆,代表着厄运。
我说:“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再用这个东西折腾我了好吗?”
“我不是折腾你,我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苗苗这句话差点把我给呛死。常常害得我触霉头,她竟然还觉得是为了我好。汗颜啊。
“来嘛,占卜一下。”苗苗对我眨巴着眼,说。
555555,我屈服,我挂白旗,我不要再倒霉了。我瘪着嘴,难过地说:“我的好姐姐,我信。”
“真的信?”
“信。”我咬着舌头说。
苗苗笑了笑,然后脸色变得凝重肃静。她把牌平放在掌心里,递过来,说:“现在你好像还不知道叶宇南和骆轩豪究竟谁才是你的王子,所以,我们现在就通过占卜来验证吧。”
随着“砰”的一声,我已经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下。
而那个损友还在喊:“闻雯,你怎么连坐也坐不稳了?看来,你今天运气不佳啊。来,让我帮你占卜一下。”
我坐在地上,脑袋里昏昏沉沉,但是意识里有一点很清晰:我提醒自己,下一次交朋友,一定不能交损友。
下午去钢琴教室时,我显得小心翼翼了不少,生怕再遇到骆轩豪。虽然我的作战计划已经制定了十几条,可是却依然没有必胜的信心和把握。因为我已经见识到了骆轩豪无赖的潜质,可是我却不能以无赖作为还击的武器。
我走到五楼的楼梯口,没有马上走上阳台,而是先在墙角伸出半颗头,观测了一下阳台上的情况。
除了几个用奇怪眼神打量我的同学,阳台上一切正常。
我刚走到阳台上,却又发觉今天的气氛不够正常。平常走到这里总是能听到流畅如水的钢琴曲,可是今天却没有琴声。
当我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描绘出了一幅紧张的局势图后,叶宇南的练琴房里忽然传出了一阵钢琴声。那是一首叶宇南常常弹奏的曲子,我已经听得无比熟悉了。可是,今天的琴声却显得有些生疏,甚至在一些地方还断断续续。
练琴房的门和昨天一样虚掩着,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当看到路过的同学异样的眼神时,我只是对他们露出一副憨厚的笑。
透过门缝,我看到坐在钢琴前的并不是叶宇南,从背影来看,应该是骆轩豪。再稍微推开了一点门,我的视野也宽阔了不少。叶宇南站在琴边,指导着骆轩豪的指法与节拍。
钢琴后面的窗帘中露出了一条小缝,一束明媚的阳光落满叶宇南的侧脸。他的中长头发在金色的阳光中显得透明,刘海下的眼眸在阳光中绽放着绚丽的光芒。他的神情安然,动作轻盈,向骆轩豪示范着指法。虽然他的手只是在空气中模拟弹琴时的指法,可是恍然中我却听到了一缕熟悉的琴声,悠扬地飘散。
呃,我不是来刺探敌情的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敌人给迷惑住了呢?
镇定,保持镇定!
第三章
“麻烦你,让一让好吗?”突然,背后一个女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妈呀——”我被那鬼片中的女鬼般幽婉的声音吓得向前一扑,将琴房的门给扑开了。还好我死死抓住了门框,不然非扑到地上去不可。
生疏的琴声彻底中断了,骆轩豪和叶宇南同时转过头来,盯着我。叶宇南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露出了昨天下午所见到的冰冷表情。而骆轩豪对我笑笑,温和——不,应该说狡诈!他狡诈地说:“闻雯,一起来学吧。”
说实话,我倒是很愿意跟着钢琴王子学琴,只不过我们目前是敌人,要是我真的在这里学琴,那两个臭男生非联合起来吃了我不可。
我傻笑了几声,然后说:“不好意思,走错教室了。”
虽然我这个谎言并不是很高明,但是……555555,就目前的尴尬局面来说,我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想到这个不高明的借口已经很不错了。
“麻烦你,让一让好吗?”那个女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转过身去,看到早上坐在骆轩豪车后座上的女生站在门口,双手各拿着一瓶可乐。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叶宇南一样冷漠。
我赶忙给“女鬼”让出一条道路,然后钻出了教室。
骆轩豪的声音从教室里传了出来:“喂——闻雯,我们一起学钢琴啊。”
我羞得小脸通红,闷着头向自己的钢琴教室跑。太尴尬了,太糗了!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小心,总是在敌人的面前丢掉自己的形象?
与两个臭男生的大战再一次以我失败告终,我只好再一次把愤怒发泄在了万恶的乌婆身上,对她和她的占卜事业训斥了近十分钟,然后敲诈了两块巧克力。
苗苗付完账后,哭丧着脸,嘴里不断嘀咕着:“超支了,严重超支了……”
看着苗苗的苦瓜脸,我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对苗苗说:“苗苗,你对骆轩豪和叶宇南很了解吗?”
“想打听他们的八卦新闻就直接说,别那么拐弯抹角。”苗苗噘着嘴说。
死苗苗,想哪里去了?我又不是花痴,干嘛没事打听那两个臭男生的八卦新闻呢?我决定用骆轩豪来刺激一下苗苗,说:“苗苗,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女生坐在骆轩豪的后车座上耶,你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吗?”
“啊?坐在骆轩豪的后车座上?”果然,苗苗上钩了,“怎么可能?骆轩豪又没有女朋友,怎么会有女生……等等,闻雯,你说说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那个女生,头发很直,很好看。”
我刚说到那个女生的头发,苗苗就条件反射似的打量起我这一头枯草般的头发了。看着她的表情,我的自卑感又升了起来。
“继续说。”苗苗说。
“看上去很文静,蛮漂亮的。”
苗苗点了点头,像是猜到了什么,问我:“是不是脸上没有表情,和叶宇南一个样?”
“对,和叶宇南一个德行。”
苗苗仿佛松了一口气,说:“你说的是苏颖啊。她和叶宇南、骆轩豪一样,都是高一九班的。有传闻说,她是叶宇南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呃,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指腹为婚这玩意?
我好奇地问:“真的假的?”
“你好像很在意苏颖是什么人吧?”苗苗盯着我,笑了笑。
“哪有啊。”我很正经地回答,“只是……只是好奇罢了。指腹为婚,太古老了吧。”
“嘿嘿,想知道是真是假吗?”
“随便。”我看着苗苗那副贼样,已经感觉到了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苗苗迅速从书包里掏出塔罗牌,对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并且我和你一样很想知道是真是假。要不,我们占卜一下?”
我一口将巧克力咬成了两半,发出了清脆的“喀嚓”声,同时在脑袋里幻想着这块巧克力就是苗苗的脖子。
终于迎来一个双休。对于我来说,双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不用整天在苗苗的掌控之下,不用整天和她的塔罗牌周旋。
公交车在城市东北面的海边停了下来,我跳下车,张开双臂,贪婪地吸了一口海边带着海水气息的空气。
站在公交车站牌下,我手搭凉棚,向南边望了过去。音梵中学就在不远的地方,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座童话中的城堡。
我脱掉鞋子和袜子,提在手里,大步走下了海岸线上的柏油马路,跳到了松松软软的沙滩上。
早上苗苗打电话给我了,叫我去阿尔贝丽教堂玩,顺便去找一下传说中的天使占卜师。而我一听到“占卜”两个字,赶忙一只手捂着脑袋,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声音凄厉:“苗苗,我感冒了,重感冒,不能陪你去玩了。”
苗苗一听我的声音,无比紧张地问:“那么严重?我来看你吧。”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那个死乌婆一阵,因为我知道,她说过来看我,一定会顺便为我占卜一把。我嘴上却说:“我的好苗苗,你还是别来了。我的感冒会传染,爸爸妈妈都被我传染成重感冒了。”
“有福同享,有冒同感。”苗苗大义凛然地说。
“哎呀,不行啊,我怎么可以连累你啊。我的感冒可严重了,连隔壁邻居都被我传染了。”我装出很痛苦很歉疚的语气说。
终于,在我连骗带吓之后,苗苗放弃了来“看望”我的打算,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去。我已经吃尽了那个乌婆的苦头,如果哪天地球上要送一些人去外太空长期居住,那么我会第一个跑去帮苗苗报名。
金灿灿的海滩向北蔓延,最后在一片叠嶂的山峦下消散。海滩与山峦交界的地方,有着大片绚丽的色块。那是海滩上休息的地方,那些色块都是搭建在海滩上的遮阳棚。休息区再北一点,青山下,有一座建造得气势宏伟的海神庙。
据说海神庙有很多年的历史了,许多华梵市的人都常常到那里游玩,在高大的海神像前许愿。
不过,我不喜欢去海神庙玩,因为那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显得无比拥挤。本地的海神信徒,还有来华梵市旅游的人多到有一种想把海神庙挤垮掉的气势。
我在沙滩上坐了下来,享受着海风的吹拂。这一段沙滩相比临近海神庙的沙滩安静了不少,所以风的声音、海浪的声音都清晰,动听。
坐在沙滩上,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轻盈的口琴音乐随着风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哇哈哈,真是太享受了,不但可以听到风和海浪的声音,竟然还有人免费为海滩上的主旋律伴奏。
我好奇地扭动着脑袋,寻找吹口琴的人。
海滩与海水交界的地方,一个单薄的背影站在风中,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撩动着,海浪从他的脚下漫过,又退远。
他挽着裤管,看上去显得有些邋遢,可是却又不乏一种神秘的气质。
嘿嘿,使劲吹,反正是免费的,不听白不听。
呃……那个背影……似乎有点面熟吧?
还有……这首曲子……
我想到了那个坐在钢琴前的背影,竟和海边的那个背影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练琴房里的那个背影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而这个背影,在金色的阳光显得那么耀眼。
虽然我依然没有拒绝耳边的音乐,可是刚才对那个吹口琴的人所产生的好感马上就消失了。因为,他是叶宇南!
我一边欣赏音乐,一边在心里呐喊着:“海神啊,我的亲海神,麻烦你涨潮吧,用海水把那个死小子给淹没吧!哼,谁叫他总是冷冰冰的,跟我借了他多少钱没还一样?”
祈祷完之后,我睁大眼睛,努力注视着叶宇南脚下浪花的高度。那破海神似乎有意和我作对,不但没有涨潮,浪花一漾一漾漫过叶宇南小腿的高度反而在降低!到后来,甚至海水根本碰不到叶宇南的脚了,而叶宇南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一步,踩进了浪花里。
看着叶宇南和浪花对我的挑衅,我气得差点吐血。心里早已经将叶宇南和他那讨厌的帮凶——海神——诅咒了好多次。
浪花越退越远,叶宇南渐渐离我远了,口琴声也变得飘渺。我站起来,厚得脸皮向前走了十几步,直到能够听到清晰的音乐声了才停下来。
琴音划出一个漂亮的尾音,结束了。叶宇南放下口琴,慢慢转过身来。
糟了,难道他发现我了?他会不会和上次在钢琴室里一样给我看一张臭脸呢?想到这里,我提上鞋子,赶忙蹑手蹑脚地向回跑。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贼,偷了别人东西怕别人发现的贼。不过,我有偷什么吗?不就听了一首免费曲子嘛。
“喂。”叶宇南的声音从后面飘了过来。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继续跑。不对,不是这句咒语。对了,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闻雯是吗?”
我差点一头栽到沙滩上。他不但能看到我,甚至还知道我是谁!我再一次对古老的咒语失望,并且狠狠地诅咒了一下这句咒语的传递者一遍。
哼,既然被发现了,那么我就大大方方面对!不就听了一首免费曲子嘛,难道他还要我买门票不成?
我转过身,向回走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把鞋子扔在沙滩上,摆出一副沙滩女流氓的造型,双手叉腰,大声问:“叫我干嘛?”
叶宇南却没有被我的气势吓到,反而很镇定地指着我脚下,说:“你走得太急,袜子掉了。”
我低下头去——耶?一直塞在鞋子里的袜子怎么掉了一只出来?
呃……原来叶宇南叫住我是提醒我袜子掉了,不是讨论门票的事情啊。唉,看来,我小人了。
我把袜子塞到鞋子里,然后提着鞋子,凶巴巴地说:“谢谢你提醒。”
“你在学校和别人说话都这个语气吗?”叶宇南冷冰冰地问。
哼,当然不是!不过,你叶宇南是一般人吗?你是我的敌人,在学校冷冰冰训斥我的人!对于你来说,我才懒得顾及什么叫形象什么叫礼貌呢。我不回答他的问题,噘着小嘴,依然凶巴巴地吼着:“干嘛?”
叶宇南摇了摇头,似乎觉得闹不过我了,只好甘拜下风。不过,他那种臭男生才不会表现出自己认输呢。他换了一个话题,说:“你的袜子,真好看。”
我无语。从来没有听过男生夸女生的袜子好看,叶宇南究竟是另类还是神经线路出现呆滞啊?
“哦。”好久,我才说了一个字。
叶宇南从浪花里走出来,脚还湿漉漉的,踩在沙滩上,很快沾满了沙粒。他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一句话不说,而是将口琴横在嘴上,又一段美丽的音乐在风中轻扬。
我盯着坐在身边的他,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于是,我只好呆呆地站着,提着沾了沙子的鞋子,像个小流浪汉。
口琴声突然断了,叶宇南抬起头来,望着我,两颗眼眸在阳光中显得清澈透明。他说:“站着干嘛?坐啊。”
“你叫我坐我就坐啊?”我忿忿地说。
“那你怎么就坐下了?”他问。
5555555,谁叫他的口琴声太迷人呢?我坐在他的旁边,不过故意和他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以便随时防备他的进攻。在我的心里,叶宇南和骆轩豪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连女孩子都欺负的小人!
叶宇南的口琴曲比钢琴曲显得更加凄婉,听着那清幽的音乐,我觉得鼻尖酸酸的,有一种想要眼泪鼻涕一起落下来的冲动。
我悄悄扭过头去,看了看叶宇南。他的双眼望着很远的海面,满脸的眷顾、思念。这时候的他,像是一个忧伤的孩子,吹着口琴,用音乐述说着自己的心绪。
望着他干净的侧脸,我的眼里忽然热热的,痒痒的。我抹了一把眼角,指尖竟然有一滴液体。
口琴的声音再一次停了下来,叶宇南转过头来,盯着我,问:“你干嘛?”
“沙子吹进眼睛了。”我瞥开脸。
“90年代就已经不再流行这种借口了。”叶宇南说。
5555555,臭男生,吹出这么忧伤的曲子,害得我禁不住掉了眼泪,竟然还嘲笑我!对了,他不是我的敌人吗?难道他想用这种方式袭击我?哼,这什么破曲子啊,比催泪弹还好用!
“你怎么了?”他又问。
“废话,没看到我掉眼泪了吗?”
“我知道你掉眼泪了。但是,为什么掉眼泪啊?”
我大声说:“不是告诉你……”
我还没说完,叶宇南就点着脑袋为我补充了后半句:“沙子吹进眼睛了。”
看着他不冷不热的表情,我有些哭笑不得。擦掉了眼泪,然后我问:“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啊?”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很喜欢。”
连曲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怪事!
“你也很喜欢,对吗?”他突然问我。
“不喜欢!”我说。这首曲子害得我在敌人面前落下了眼泪,我才不会喜欢呢!我想,这首曲子的名字一定叫作催泪弹吧。
叶宇南“哦”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而是低着头,摆弄着口琴。
因为我的一句“不喜欢”,所以他沉默?呃,我想我是自作多情了吧。从这首曲子里,从叶宇南的琴声里,我总是感觉到这个臭男生不快乐。像是有什么说不尽的忧伤,一直埋在他的心底,埋了很久。
“我回来了!”一个怪叫声从身后传了过来,吓得我差点拎起鞋子就向发出这个声音的人砸去。
骆轩豪对我怪笑了几声,然后大大咧咧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分别递给我和叶宇南一罐可乐。
叶宇南接过可乐,拉开,一股香甜的水雾喷了出来。他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而我却不敢接骆轩豪递来的可乐,因为我认为他没有那么好的心,会请我这个敌人喝东西。
“给你的。不喜欢香草味的可乐吗?”骆轩豪问。
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并不像开玩笑,我只好假惺惺地问:“你的呢?”
骆轩豪指着沙滩的北面,说:“刚才在那边我一口气喝掉三罐了。”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可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机关,然后再慢慢地拉开易拉口。骆轩豪看到我小心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小心地舔了一丁点可乐,没有发现味道不对劲,然后才喝了一小口。
叶宇南看着我喝可乐的样子,很奇怪地问:“刚才还凶巴巴的,怎么现在变成淑女了?”
骆轩豪冲着叶宇南笑笑,说:“她才不是淑女呢,她以为我会暗算她,在可乐里安装了什么机关。”
“哼,谁怕谁?”我瞪了骆轩豪一眼,然后灌了一大口可乐下去。
骆轩豪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向我伸出了手。
“干嘛?”我问他。
“给钱,叶宇南也要给。”
我把嘴里的可乐全喷了出去,骆轩豪及时躲开了。
第四章
叶宇南对骆轩豪说:“去你的。”
“我是说真的。”骆轩豪说。
“你的钱呢?”叶宇南问。
“给苏颖买冰淇淋花光了。她现在还在那里吃冰淇淋呢,快快,把两罐可乐的钱给我,要不苏颖吃完冰淇淋老板肯定不让她离开,把她留在那里作抵押。”骆轩豪说着,手又向我们伸了出来。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乖乖地掏出了钱包,准备付钱。
叶宇南捂住了我的钱包,我正以为他想把我整个钱包都给抢走时,他却说:“不用你付钱,收起来。”
呃,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这两个臭男人合伙起来打劫我呢。我……我又小人了。
叶宇南站起来,对骆轩豪说:“不是告诉过你嘛,不要那么惯她。”
“未来的嫂夫人……啊不,是弟妹。未来的弟妹,我当然应该讨好一点啦。”骆轩豪冲着叶宇南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脸,说。
苏颖……骆轩豪的弟妹?那么,苏颖真的是叶宇南的未婚妻吗?我抬起头,望着叶宇南那张小巧的脸,期待着他的回答。或者说,我期待着他跟骆轩豪分辩,甚至说出“不要把我和她扯在一起”之类的话。
可是,叶宇南没有说话,只是瞪了骆轩豪一眼,然后转声向北走去。
“喂,去哪里啊?”骆轩豪问。
“付钱。”叶宇南头也不回。
我望着叶宇南的背影,他的白衬衫在阳光下依然耀眼,衣角飞扬着,像两只洁白的翅膀。我一直望着那个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沙滩尽头的斑斓色彩里。
骆轩豪在我身边坐下来,两腿自然伸直,裤腿上满是沙粒。他说:“闻雯,今天天气真好。”
废话,我又不是看不到。
“你看那海水,多蓝啊。”
我眨巴着眼,扭过头去,对他说:“拜托,我不是色盲。”
骆轩豪看着我,用沾着沙子的手指抓了抓脸。我看到他的手指很修长,很白皙,像女孩子的手指一样。恍然中,我想起了叶宇南的手指。他的手指也和骆轩豪的手指一样,甚至,比骆轩豪的手指还要精致。
骆轩豪抬起手在我面前摇了几下,不怀好意地说:“看什么啊?没见过帅哥吗?虽然我帅得一塌糊涂,但是你知不知道我被女孩子注视的时候依然会害羞啊?”
“切。”我扭开头,懒得跟他瞎闹。
“切,你对我的态度怎么这么糟糕啊?”骆轩豪似乎有说不完的废话,不但破坏了我的心情,还破坏了沙滩上的美景。真希望一股强风突然吹来,刮起满地的黄沙,堵住那张不停叫唤的嘴巴。
“因为你是臭男生。”我说。
他装模作样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臂,说:“不臭啊。那么我问你,为什么你对叶宇南的态度那么好?”
“我对他的态度好?”我反问。不得不承认,骆轩豪真会说笑话。我会对自己的敌人好?开玩笑吧,哼。
“对啊,他在的时候你多么温柔,而他离开了你就像只老虎一样了。”
我不想再理睬骆轩豪了,再和他说下去,估计更荒诞的笑话都会从他的嘴里诞生出来。可是,骆轩豪的语言神经似乎发达得过了头,我安静了下来,他却依然叽叽嘎嘎地说个不停。
最后,我忍耐不住了,想了一个方法堵上他的嘴。我尽量让自己面带微笑,温和地问:“叶宇南口琴吹得很好,你会吹口琴吗?”
我想,骆轩豪一定会吹口琴吧,因为他的特长应该是吹牛。哼,如果不会就请离开。如果会呢……如果会,我就骗你回去取口琴,然后趁机摆脱掉你这个大话王。
“会,当然会。”骆轩豪得意地说,“我和叶宇南是从同一个老师那里学来的口琴,我们吹得可好了。”
嘿嘿,中计了吧!
我正要吵着想听他吹口琴,可是张开了嘴后,嘴却合不拢了。
因为……因为骆轩豪拍掉了手上的沙子,顺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把口琴。
我的脸忽然变成了一个苦瓜,苦涩的滋味闷在心里,无法释放。
“听好了,我要开始吹了,给点掌声。”骆轩豪激动得像是即将在全国观众面前表演。
“吹吧,吹吧。”我慢慢地喝着可乐,低声絮叨。
一阵疯狂的口琴声音在身边响了起来。曲子杂乱无章,甚至可以说乱七八糟。而吹奏者似乎很喜欢这首曲子,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完全陶醉在了“美妙”的乐声里。
嘴里的可乐全喷了出去,我突然很想把骆轩豪提起来扔到海里去,把他送给海神,同时为音梵中学铲除一个糟蹋艺术的人。
星期天的早上,我起床后打开了电脑,进入自己的博客,却没有看到新的留言。
我的博客里向来都很安静,除了自己精神来了时而在里面写上几句话外,再也没有人在里面丢下只言片语。
我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因为我把博客看成是自己心灵宣泄的地方,就像一个专门记载我的难过与不满的日记本。既然是自己的日记本,又怎么会期望有无数的人来翻阅呢?
我很少把自己的博客地址告诉别人,甚至连苗苗都不知道。当然,我是故意隐瞒着苗苗的。如果那丫头知道了我的博客地址,非每天拉一票人到我博客里捣乱给我讲塔罗牌与占卜不可。
昨天在沙滩上,我捂着耳朵“听”完了骆轩豪吹奏的口琴曲子,叶宇南却依然没有回来。我一直望着沙滩的北边,寻找着那个瘦瘦的身影,甚至渐渐忘了身边有一个噪音源。
骆轩豪终于吹累了,才收好口琴,蛮自豪地说:“闻雯,我吹的口琴曲子好听吧?”
“好听,好听。”我附和着说。终于可以不用捂住自己的耳朵折磨自己了,我把手放下去,觉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骆轩豪吹出的曲子难听至极,但是我不得不跟着他夸奖,不然,就他那臭脾气,非坐下来继续吹,直到我点头表扬不可。
“闻雯,你有博客没有?”骆轩豪问我。
“有啊。”我还来不及思考,顺口就答了出来。
“地址。”骆轩豪又问。
我依然坐着,仰起头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脸上总是带着坏笑的臭男生要我博客地址干什么。
“傻愣着干嘛?地址。”
哼,我就不信你敢在我的博客里捣乱!如果你真的捣乱,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我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放心了不少,大胆地把博客地址告诉了骆轩豪。
骆轩豪点了点头,然后向沙滩的北边走了。走了好远,他又转过身来,冲着我喊:“闻雯,不要等了。叶宇南估计已经送苏颖回家了。”
谁说我在等叶宇南了?我正想反驳,骆轩豪却转过身去跑远了,只留给我一个活力十足的背影。
我望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说:“多动症。”
看着干净的博客,我的心里平静了不少。也许那个有多动症的臭男生只是一时觉得新奇才向我要博客地址吧。
正在我盯着电脑显示器发呆的时候,妈妈突然在房间外喊了起来:“闻雯,电话。”
我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向房间外走去。
“是苗苗找你。”妈妈补充了一句。
“咚——”我脑袋发晕,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死乌婆,害人精!
刚拿到电话,就听到苗苗那死丫头尖得刺耳的声音:“好你个闻雯,竟然敢骗我!昨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到你家慰问你的病情,没想到阿姨告诉我你根本没有生病!疯丫头,老实交代,为什么骗我?是不是昨天跟哪个帅哥约会去了?”
我对这话筒不停吐舌头。
“今天下午带你去阿尔贝丽教堂玩,顺便看看天使占卜师。”苗苗连一口气也不换,继续说。
我撇着嘴,说:“我的好苗苗,你能不能不要折腾我了啊?”
“谁折腾你了?我是为你好。”
555555,还为我好呢。自从她对我占卜上了瘾后我已经倒霉过无数次了,她竟然还这么坚定地说占卜是为我好。就凭那几张纸牌也能算出人未来的命运,怎么可能?
妈妈站在一旁,问我:“苗苗在哪里啊?”
我还没转述妈妈的话,苗苗却听到了妈妈的声音,语速飞快地说:“我在逛街玩呢,离你们家很近。”
我向妈妈转述:“她说离我们家很近。”转述完之后我马上就后悔了,并且第六感告诉我有极其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危险发生了。
妈妈很热情地说:“那就叫苗苗来我们家吃午饭吧。”
我打算不转述妈妈的话,可是苗苗却在电话里激动地说:“那太好了,谢谢阿姨,我马上就来。”
然后,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话筒,很想从这里面把苗苗那丫头给抓出来,一口咬成两半。
“阿姨,您做的饭真好吃,和我妈妈做的饭一样好吃。”苗苗放下被她清空的饭碗,满脸堆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声音甜得我觉得空气里的糖分在飞快增加。估计把满屋子的空气放到榨汁机里能榨出不少糖汁。
我板着脸,瞪着苗苗。
而她飞快地对我扮了一个鬼脸,对妈妈甜腻腻地说:“阿姨,我来洗碗吧。”
哼,装模作样!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洗碗呢。”妈妈微笑着说。她的语气温和,态度和蔼,仿佛她的女儿不是我,而是那个用美丽笑脸蒙蔽住阴险邪恶本质的乌婆。妈妈说:“苗苗真勤快,真懂礼貌。我们家闻雯就不行了,从来不帮着做家务,从来不……”
我听着妈妈的话,觉得味道越来越古怪。果然,还来不及逃跑,妈妈已经说了出来:“今天让闻雯好好跟你学习学习,由她洗碗。”
我一口咬在了碗沿上,瞪着苗苗的双眼快要喷出了火。
“阿姨,下午我想带闻雯去阿尔贝丽教堂占卜,可以吗?”苗苗得寸进尺,最后干脆依偎在了妈妈的怀里。
“好啊,我家闻雯对占卜一直不热心,是该好好跟你学习一下了。”妈妈摸着苗苗的脑袋说。看着她俩亲密的动作,我想起了动物园里的猴子。猴子妈妈也是这样搂着小猴子,摸着小猴子的脑袋,为它捉虱子。
唉,什么都让我跟苗苗学,难道妈妈非得把我培养成一个小乌婆不可?
洗过碗后,我还没有休息就被苗苗那死丫头拉了出去。她拉着我一阵疯跑,最后把我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阿尔贝丽教堂,快。”
天,这么暴力,而且苗苗表现得这么紧张——怕我逃跑——明显和电影里的绑架镜头一模一样嘛,可是那木头司机却没有丝毫怪异的反应。汽车发动了,载着一个乌婆绑架犯和一个可怜的小女生向西跑去。
阿尔贝丽教堂在华梵市的西郊,是华梵市最古老的建筑之一。银灰色的教堂外墙上雕画着许多复杂的纹路,虽然在风雨中伫立了多年,可是那些图纹却依然清晰。
教堂门前,苗苗一把将我从汽车里拽了出去,然后拽着我从人缝中挤过去,一边挤还一边喊:“借过借过。”
望着其他来这里观光的游客不满的眼神,我的脸变得通红。而苗苗那死丫头竟然没有丝毫内疚感,拽着我继续在人群中开辟道路。
要是教堂外有个地洞,我一定会把苗苗塞进去。
我被苗苗拽着挤进了教堂的大厅,肃静的大厅中,苗苗却依然风风火火地念叨着:“麻烦一下,大家请让让。”
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被绑架的可怜小女生了,而更像是一个可怜的洋娃娃。而苗苗就是洋娃娃万恶的主人,丝毫不在乎洋娃娃的感受,只顾着自己开心就行。
大厅里的人很多,一个占卜师在讲台上捧着一副塔罗牌给观光的人讲述塔罗牌的奇妙之处。对于我来说,他所讲的一切就像是童话故事。
突然,人群的缝隙中,我看到了一对眼睛。那对眼睛也看着我,眼眸清澈迷人。
与那对眼睛只是一瞬间的相遇,我又被苗苗给拽着冲进了另一堆人群里。我回过头,望向那对眼睛的方向,却再也找不到它们了。我知道,那对眼睛的主人是叶宇南。我记得叶宇南的眼睛,记得他眼里深邃的忧伤。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他,才会拥有那么清澈的眼眸。
在无数不满的目光中,苗苗终于一把将我拽进了安静的楼道里。要是目光能杀人,估计我和万恶的苗苗现在已经死了上百次了。
我拖着苗苗,不愿再走了。脑海里,还在回忆着人群中的那对眼睛。
“快,快走啊。”苗苗死拽着我不放。
“你到底带我去哪里啊?”我想哭给苗苗看。
苗苗竖起一只食指,说:“小声点,别让其他人听到了。我带你去楼顶的占卜室,去见见天使占卜师。”
我认为苗苗一定是在做梦,所以很想把她给敲醒。天使占卜师只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罢了,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王子一样,根本不存在。而且,常常有人慕名而来,跑去楼顶占卜室寻找所谓的天使占卜师,希望得到他的占卜和警示。可是,他们所见到的要么是个年轻小伙子,要么是个老头子——都是教堂里的普通占卜师罢了。
“天使占卜师只是传说,而现实中根本没有这个人。”我对苗苗说。
“小声点,小声点。”苗苗一边捂我的嘴一边说,“现实中当然没有天使占卜师这个人咯。”
我想,苗苗总算开窍了一些。
谁知道苗苗继续说:“因为天使占卜师是天使,而不是人。我相信这位天使就在现实中,在这座教堂里,为相信他的人们解答疑惑。”
我想,苗苗一定是疯了。
“快,快走,要不然一会天使占卜室开放了就得排队了。”苗苗连口气也不喘,拖着我沿着石板铺成的楼梯向上爬去。
爬到三楼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袍子的年轻占卜师对我们说:“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找天使占卜师。”苗苗没有停下脚步,仿佛害怕我们被那个占卜师给抓回去。
“现在占卜室还没有开放,请半小时后再来吧。”占卜师礼貌地说。
苗苗却小声说了一句:“管你开放没开放呢。”
“请半小时后再来好吗?”占卜师大声说。
“没关系,我们在占卜室外等半个小时。”苗苗冲着占卜师傻笑了一下,然后一把将我拽走了。
爬上顶楼的时候,我累得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而死乌婆不知哪来这么好的精神,只吐了几口气,然后指着离我们只有几米远的一道门说:“闻雯,去。”
我扶着墙,懒得理睬她。
苗苗见我站着不动,又拉住了我的手。
“喂,你不是说在这里等半个小时吗?”我气喘吁吁地说。
“我说谎。”苗苗笑着说。第一次见到有人说了谎也能这么理直气壮,苗苗果然不同凡响。
苗苗把我拉到那道华丽的门外,推开门,一把将我推进了房间里。
第五章
紧接着,门被苗苗关上了。
房间内部是圆形的,在房间的中间,有一座圆形的高脚石桌。桌面上放着一个足球般大小的玻璃球,玻璃球里绽放着淡淡的白光。除了那个玻璃球,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的照明工具。
我背靠着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多余装饰品的小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除了我再也没有一个人。传说中,天使占卜师常常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为有机缘的人占卜。甚至到了如今还常常有人说在这里见到了天使占卜师。不过很可笑的是,他们一个比一个吹得神奇,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天使占卜师长得像什么样。
“喂,有人吗?”我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切,哪有什么天使占卜师?果然传说是不值得相信的。死苗苗,臭乌婆,拉着我一口气跑上顶楼,没想到就为了把我关到这个房间里呼吸几口陈旧的空气。等我出去了,一定会好好教训她!
我拉开门,正想冲着苗苗大吼,突然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
小小的空间里竟站着十几个穿袍子的占卜师!而苗苗满脸通红,站在角落里,微微低着头,向着占卜师们傻笑。
为首的占卜师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穿着红色的袍子,手里拄着一根雕琢精致的手杖。他看到我,走了过来,小心地向房间内看了看,然后问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了。”我被眼前的气势吓得气焰一下就没了,像只被俘虏的小绵羊一样楚楚可怜。
“看到什么?”老人很激动地问。
我侧过身,指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声说:“就看到这些喽。”
老人打量了房间一圈,问我:“你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我觉得老人的这个问题很可笑,占卜室就一道门,没有窗户,如果刚才占卜室中真有什么人,他还能跑掉不成?
“没啊。”我回答。
老人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好吧,你们先离开吧。”
我和苗苗走进了楼道,苗苗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会教训我们,或者罚款呢。”
我瞪了苗苗一眼,说:“谁叫你破坏教堂的时间安排,在占卜室未开放的时间把我推进占卜室呢?就算他们教训你也是你应得的。”
苗苗腼腆地笑笑,说:“我也是为你好啊,想让你见见天使占卜师嘛。对了,刚才在占卜室里你见到他了吗?”
我敲了敲苗苗的脑袋,说:“梦还没醒吧?占卜室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天使占卜师是人类虚构的,是不存在的。”
“不是虚构的,很多人都见过呢。”苗苗还不甘心。
“你见过吗?”我问。
苗苗磨磨蹭蹭地说:“我……我当然没见过喽。不过,真的有很多人都见过呢。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刚才那个老占卜师。他是这个教堂的执事,一定知道关于天使占卜师的很多事。”
说着,苗苗又来拉着我向楼上走。
我拽住她,恨不得再敲她几下,让她彻底清醒。我压低声音说:“真是笨蛋啊你。他们是占卜师,为了赚钱,当然会编一些神话故事来欺骗你这样的笨蛋,顺便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咯。”
“有道理。”苗苗点了点头,马上却又开始摇头,“不可能!我绝对相信天使占卜师是存在的,不是传说,更不是谎言。”
我连着白了苗苗好几眼,心里想,这死丫头,没救了,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占卜痴了。
回到了大厅里,我又开始在人群中搜索那对眼睛——或者说,在人群中寻找叶宇南。可是,找了几圈,除了一大片西瓜般稠密的人群却什么也没找到。也许,叶宇南已经离开了吧。
“找什么呢?”苗苗的小脑袋扭动着,问。
“没什么。”我说。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在寻找帅哥,对吧?”苗苗笑着问我。
我狠狠地拧了苗苗一把,疼得她哇哇大叫。哼,我才没她那么花痴呢。
下午,总算打发掉了苗苗,我打开电脑,在自己的博客里再一次诅咒了那个邪恶的乌婆一番,然后把阿尔贝丽教堂之行写进了日记里,并且很认真地记下了自己的感想:“哪有什么天使占卜师啊?我怎么没有看到?哼,明明就是骗人的!一定是阿尔贝丽教堂里的占卜师散布的谎言,用来渲染占卜的神秘感。”
写完之后,我得意地浏览了好几次自己的日记,正要关掉网页时,忽然发现这篇日记下已经有了一条留言。
一个昵称叫作“无聊占卜师”的人说:“天使占卜师只会出现在有机缘的人面前。所以,你没有看到,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哼,这么快就有人和我抬杠了?无聊占卜师,这人一定很无聊!我气得把键盘敲打得“咯咯”直响,回了无聊占卜师一句话:“难道你见过?”
回完无聊占卜师的话后,我不停刷新网页,等着他继续和我抬杠。
果然,很快他又回话了:“我见过。可惜,当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看不明白无聊占卜师这句话想表达什么意思,只好当他在故弄玄虚了。我回复他:“切,吹牛吧你!你说你见过他,那么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
“每一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哼,又是这样的回答。我就不信天使占卜师会故意变脸,每见到不同的人,就给别人看不同的脸。我嘲笑着无聊占卜师,回答他:“撒谎会长长鼻子,现在你的鼻子有多长了?”
我以为无聊占卜师还会继续和我抬杠,但是很可惜,他这么轻易就败在了本大小姐手下,被本大小姐很随意的几个问题就问得没语言了。
哼哼,活该!
关上电脑后,我忽然开始想象,这个无聊占卜师是谁?知道我博客的人不多,而那些人中最无聊的——骆轩豪!对了,一定是骆轩豪,因为只有他才会那么无聊,并且起了一个无聊的名字。
死小子,吹牛不打草稿,说什么见过天使占卜师!哼,明天上学了我再去质问他。
星期一下午钢琴课前,我早早地等在了叶宇南的练琴房外。练琴房的门依然只是虚掩着,大概叶宇南故意没有把门关上,可以让骆轩豪和苏颖随意进入吧。
琴房里,琴声一缕缕流出来,轻盈如水。欣赏叶宇南的琴声是一种享受,陶醉在他的情绪里,更是一种浪漫。
浪漫?呃,我在想什么?
“闻雯,你好啊。”
正在我有些慌乱的时候,骆轩豪那个臭男生出现了。他走到我身边,看了看琴房虚掩的门,然后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啊?”
我还没有回答,他马上坏笑了起来,“啊哈,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这里偷学叶宇南的钢琴技术,对吗?嘿嘿,不用偷学啦,叶宇南和我都是很好的人,只要你说一声,我保证可以免费让你参加钢琴王子的培训。”
“神经病。”我瞪着骆轩豪说。我才不想偷学呢!不过,跟叶宇南学钢琴……应该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吧。他弹奏的曲子总是很生动,融入了自己的感情。每一次听他的琴声,我都能被他深深打动。
特别是星期六在沙滩上他吹奏的口琴,声音那么凄婉,那么清凉。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也第一次离他的音乐那么近。不但可以听到很清晰的音乐,我甚至能够看清他脸上每一缕的情绪波动。
他的心绪,融在音乐中,漫过了我的心灵,将我紧紧包围……
“喂,在想什么呢?”骆轩豪对我说。
呃……我怎么走神了?我赶忙干咳了一声,冷冰冰地说:“骆轩豪,你真的见过天使占卜师?”
“那是当然!”
切,还在装!我不屑地说:“骗人。”
“不相信就算了。”骆轩豪歪着脑袋说,“对了,我收你为入室弟子,教你弹钢琴,怎么样?”
“就你?”
“我怎么了?别看我长得帅,钢琴弹得也不赖。我谦虚一点告诉你,对于钢琴的研究和弹奏来说,我和叶宇南是一个水平层次上的!”骆轩豪得意地炫耀着。
大话王果然不简单,吹起牛来连一点顾忌都没有。回想着在沙滩上他吹奏的口琴,我差点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骆轩豪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赶忙说:“当然,我口琴吹得差了一点,那是因为我才刚接触口琴。不过,我弹钢琴……”
我懒得听骆轩豪继续吹牛了,转过身向我们钢琴教室走去,只丢给了吹得唾沫飞溅的骆轩豪两个字:“无聊。”
下午放学后,我小心翼翼地躲开了乌婆的视线,出了学校后一路小跑,跑到了海边。
夕阳渐渐从西面落下,海滩被远远投射而来的夕阳余晖映得通红,而海浪被染成了淡紫色,一漾一漾冲洗着海滩上游玩的人们留下的足迹。
傍晚,海滩上的人渐渐少了,观光的人们大多回到了城市里,等待着华梵市绚丽的夜景。
我走到了海神庙外宽阔的平台上,高高的石头神庙伫立在眼前,宏伟壮观,仿若一道通往另一个时空的门廊。
广场的中心,高高的海神图腾笔直站立,严肃地观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从前的渔民出海打鱼前都会到这座图腾边焚香祈祷。据说,如果香火燃烧出的青烟垂直向上,那么渔民们此次出海一定会收获不菲。而青烟歪歪扭扭,那么渔民都会放弃出海的打算。因为这是海神的告诫,近两天内海上一定会有风浪!
这个古老的习俗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甚至很多人连考试结婚等等事情都会来这里焚香请求海神指引。不过,来这里的人,更多只是参观罢了。
凝望着高高的海神图腾,我忽然脑袋一热,跑进神庙里,买了一支香。就在我要走出海神庙的时候,忽然三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海神庙的大殿。
中间的人是苏颖,而两边的,自然是叶宇南和骆轩豪了。
我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直到三个人走到大殿最里面了才偷偷跑出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躲他们,可是当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不想被他们看到。实际上,真正让我讨厌的,应该只是苏颖的傲慢和骆轩豪的无聊加白痴吧。虽然叶宇南也很冷漠,可是我却觉得他和苏颖的冷漠不同。苏颖的冷漠是一种孤高,而叶宇南呢……叶宇南的冷漠,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没错,虽然叶宇南的身边有一个滑稽的好朋友和一个美丽的未婚妻围绕,可是我却觉得他依然像被锁在房间中的孩子一样,寂寞、孤单。
我走到了图腾下,双手恭恭敬敬地持着香,向着图腾鞠了一躬,然后说:“海神大人,请告诉我……”
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因为我只是一时脑热,却根本不知道想从海神这里得到什么指引。呃,既然香都买了,也向海神鞠过躬了,那么绝对不能浪费!
好吧,随便问一个问题。我说:“请海神大人告诉我,天使占卜师究竟是不是存在人间?如果是,青烟就垂直上升,如果不是,青烟就斜着乱飘。”
问完,开始点香。
嘎……
我又愣住了。刚才买香的时候忘了买打火机,而现在需要用到的时候才想起来。55555,难道是海神大人故意捉弄我?广场中间离大殿里买香的地方起码有500米远,我已经来回跑了两次了,难道还得跑一次才行?
好吧,好吧,我再跑回去!
海神大人啊,我这么虔诚你还捉弄我,你对不起我啊!
转过身,我忽然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啊——”紧接着,我尖叫了起来。
两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扶住我,我正要挣脱着两只狼爪,忽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说:“是你撞到了我,你却还叫得这么夸张。”
两只手慢慢地从我的肩上拿开,我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轻声说:“叶宇南,怎么是你啊……哦,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没事,这个给你。”叶宇南说着,递过来一个打火机。
我很惊讶,接过打火机,问:“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他微微一笑,说:“刚才在大殿里我就看到你了,你躲在柱子后面,对吗?我们买香的时候,卖香的僧侣开玩笑说刚才有一个女孩子忘了买打火机就去海神图腾下请求指引了,估计待会还会跑回来。”
我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所以,我想他所说的那个大意的女孩子一定是你。”叶宇南轻描淡写地说。
呃,“大意的女孩子,一定是我”,这句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呢,仿佛大意是我的特征似的。
“骆轩豪和……和苏颖呢?”我小心地问。
“我叫他们先回去了。”叶宇南说,然后对我抬起手说:“点香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家。”
嘿嘿,他关心我吗?哇哈哈哈哈……咳,保持镇定!
我心里乐滋滋的,美得天花乱坠,可是脸上却艰难地维持着淑女般的微笑。说实话,有点累!
我点香的时候,叶宇南说:“按习俗,点香的时候应该说出自己的问题,这样海神才能听得见。”
“哦哦。”我说,“海神大人,我想请问一下,天使占卜师究竟是不是存在人间?如果是,青烟直,如果不是,青烟歪着飘散。”
叶宇南微微愣了一下,似乎觉得我向海神打听天使的事情有点古怪。
我继续碎碎念叨:“请问苗苗的占卜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青烟直。请问,无聊占卜师是不是很无聊?如果是,青烟直。请问……”
我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却没有说出自己最想询问的问题:请问,苏颖究竟是不是叶宇南的未婚妻?
叶宇南站在一旁哭笑不得,小声说:“哪有一支香问这么多问题的啊?如果答案不统一,你叫海神怎么回答你?”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举起香,说:“海神大人啊,请回答我。”
香上好久没有冒烟,估计海神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给问得思想暂时搁浅了。过了好一会儿,一缕青烟从香的顶端腾起,在无风的广场上笔直飘升。
“已经有答案了。”叶宇南说。
哼哼,海神真不够意思,他竟然说天使占卜师和苗苗的占卜都是真实存在的!我真想吹一口气,将青烟给吹散。不过,同时海神也告诉我无聊占卜师确实很无聊,总算是给了我一丝安慰。
叶宇南对我笑笑,说:“华梵市很多人都相信塔罗牌占卜,为什么你会选择用焚香这种古老的方式占卜呢?你不信塔罗牌占卜吗?”
我摇头。
“要不到我家去坐坐吧,我用塔罗牌为你占卜一次。”
第六章
什么什么?又是塔罗牌占卜?不去,坚决不去!我已经被苗苗的占卜给害惨了,现在只要一听到“塔罗牌”三个字我就浑身战栗。
叶宇南盯着我,眼睛清澈。他问:“好吗?”
“好。”我妥协了,我再一次懦弱地投降了!55555,谁叫叶宇南的眼睛那么美丽,那么迷人来着?
叶宇南的家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座公寓里。从外表上看,公寓已经上了年纪,显得古朴,却又不失大方得体。
而叶宇南的家显得和公寓一样古朴。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配上西欧宫廷般的巨幅相框,给我一种中世纪宫廷的感觉。客厅很宽敞,前后两面墙上各挂了三张接近两米高的大照片。而客厅的西边是一个大阳台,阳台上放着一架钢琴,黑色的钢琴在夕阳中被染上了一片金黄。
墙上的相框里都镶嵌着一对年轻夫妻的结婚照。他们紧紧相拥,脸上带着美满的微笑。在他们的身后,在华丽的音乐演奏大厅,以及名贵的钢琴。我注意到,照片里女人的眼睛和叶宇南的眼睛很像,清澈得如同冷洌的泉水。
“你的爸爸妈妈都是钢琴演奏者?”我很好奇地问。
叶宇南脸上的表情很安静,淡淡地回答:“算是吧。他们以前做过钢琴教师——任教于音梵中学。”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他摆摆头,说:“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音梵中学,开始专职做钢琴演奏。”
“怪不得你的钢琴成绩这么好。”我羡慕地望着照片里的人,笑得恬静。
叶宇南微笑着,不置可否。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才觉得有些失礼,赶忙对叶宇南说:“你的爸爸妈妈快回来了吧。如果他们看到我……会不会……不太好?”
“他们不回来。”叶宇南依然笑着,可是我却发现他笑得很落寞。他说,“他们常常到全国各地演出,甚至,到国外。”
原来,叶宇南的孤独来自于他的父母。
叶宇南不再继续谈自己的父母,而是快步走到餐厅角落的架子旁,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小盒子。然后,他冲着我挥挥手,说:“来,我为你占卜。”
叶宇南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我不情愿地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叶宇南从盒子里取出22张大阿尔克那牌,递给我说:“保持一颗虔诚的心,保持平静。”
好吧,好吧,既然已经落入虎口了,那么我只好听从命令了。可是,我不相信这东西,怎么可能保持虔诚呢?唉,要不,装出一副很虔诚的样子蒙混过去再说吧。
正在我好不容易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叶宇南皱了皱眉,站起来,说:“你继续,我去开门。”
我刚切好牌,叶宇南就回来了。跟在他后面的,是骆轩豪那个臭小子。果然是冤家路窄,每当我需要平静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
“闻雯也在啊,这么巧,哈哈。”骆轩豪大声对我说。
我不理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叶宇南推了骆轩豪一把,轻声说:“我们在占卜,你别打扰。去厨房,做饭。”
“嘿嘿,好吧,你们占卜吧。”骆轩豪冲着我和叶宇南笑笑,然后走进了厨房,哼着歌谣,轻轻关上了门。
我翻开了牌堆上的塔罗牌,当看到牌上的文字时,脸开始有些发烫了。
“恋人,正位。”叶宇南平静地说,“正位的恋人表示你的学业上会有新的突破,而感情上……”他停顿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说,“会出现新的恋人。”
塔罗牌里所有牌正位逆位所代表的意思我都了如指掌——没办法,初中接受了苗苗三年的摧残,唯一的成效就是我了解了塔罗牌每张牌的含义。所以当苗苗为我占卜的时候,不论我翻出什么牌都不会有什么新鲜的感觉了。
可是现在,当叶宇南解读出“恋人”的意义时,我的心却“扑通扑通”跳得热情高涨。
我低着头,心里骂了一句:“该死的夕阳,把我的脸都给烤烫了!”
叶宇南将我翻出的牌拿了起来,举在我的面前说:“记住这张牌,这是你命运的契机。当然,并不是说你翻出了这张牌就代表着拥有了美好的命运。每一张牌都有双重含义,如果你把握得不好,或者对契机保持的态度不同,那么就完全可能出现相反的结局。比如……”叶宇南没有说下去,而是慢慢地将牌倒转过来,成为了逆位的“恋人”。
他放下牌说:“所以,好好把握。”
望着叶宇南晶莹的双眸,我的心里觉得暖暖的。我心里猜想着,他对我说出这些话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所以我的心变得有些忐忑不安。像塔罗牌的双重含义一样,我的心里也有两种意识在争吵。
一个说:“告诉他,告诉他你喜欢他。他在暗示你,试图挖掘你的真实想法。”
而另一个则说:“他只是作为占卜师的身份为你解读牌面,并不是暗示!不要忘了,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放弃吧!”
苗苗和叶宇南为我占卜的结果都是正位“恋人”,这是巧合还是真实的契机呢?如果是真实的命运指引,那么它所指的恋人,真的是叶宇南吗?
叶宇南收好牌,发现了我的踌躇,“你怎么了?”
我赶忙敷衍着:“没……没事……我……”
突然,厨房的门开了,骆轩豪一只手拿着勺子在空中比画着,大声问叶宇南:“喂,煮方便面是先放面块还是先放调料啊?要不要等到水开了才放面块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要问?”叶宇南回过头去,不满地说。
骆轩豪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平常不都你煮的吗?再说了,我从来没煮过方便面,哪知道怎么煮啊?”
“笨!”叶宇南不耐烦地说。然后站起来,向厨房走去。走到厨房门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我说,“闻雯,留下来吃饭吗?”
我慌慌张张地回答:“不……不用了,很晚了,我先回家了。”
骆轩豪坏笑着,一只手搭在叶宇南的肩上,说:“你们俩做了什么坏事,怎么慌慌张张的?”
“滚。”叶宇南瞪了骆轩豪一眼。
我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叶宇南忽然走过来,说:“闻雯,对于占卜我只算一个业余占卜师。如果你想寻求更好的答案,去阿尔贝丽教堂找天使占卜师,他会用塔罗牌给你一个最好的解答。”
我点了点头。
叶宇南还想说什么,忽然骆轩豪那杀猪般的叫声从厨房里传了过来:“哎呀妈呀!叶宇南救命啊!水开了,吓死人啦!”
叶宇南无奈地摇摇头,跑回了厨房里。
天空渐渐黯淡了,可是我依然站在公交站台上,好几辆可以带我回家的公交车在站台边停下再开走,我都没有上车。
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车辆,我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叶宇南的话:阿尔贝丽教堂里的天使占卜师能够给我最好的答案。
天使占卜师真的存在吗?他会用塔罗牌为我解答,我与叶宇南究竟会不会有一个美好的结果吗?
一辆公交车在身边停了下来,我丝毫没有犹豫,跳上了车。因为,汽车侧身上写着,终点站,阿尔贝丽教堂。
坐在汽车里,望着窗外的城市,望着城市绚丽的灯火,我却依然回忆着叶宇南的双眼。那张带着思念的眼眸中总是给我一种凉丝丝的感觉,就像秋夜的风一样,虽然不及冬风般凛冽,但是却依然有着淡淡的寒意。
公交车在终点站停下来时,车上除了我再也没有乘客。
我跳下车,走进了暮色中的阿尔贝丽教堂。
教堂里的教士和占卜师看到我径直走进楼道里,只是对我微微点头,而没有阻拦我。我一口气爬上了顶楼,在楼梯口遇到了那个穿红袍的老占卜师。
老占卜师推推金丝边眼镜,很快就认出了我。他滑稽地指了指占卜室的门说:“想再看看?”
我默默地点头。
他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吧。”
我走到占卜室的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想对老占卜师表示感谢。可是,那个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夜色里,我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我在心里说:“可能他已经下楼了吧。但是……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啊,还以为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呢。”
想着,我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教堂顶层四面的窗户都开着,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我的鸡皮疙瘩长了又掉,掉了再长。要是再配上点清幽的音乐,那么这里给人的感觉绝对不是教堂,而是鬼屋。
那一刹那,我突然很想转身就向楼下跑。
可是,在恐惧即将充满我的心神的时候,一对眼睛忽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它们看着我,然后我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声音:“去吧,天使占卜师将给你最好的答案。”
我点了点头,给自己打气,但是心中却始终带着一丝怀疑。
推开门,我走进了占卜室。
和昨天一样,占卜室里空荡荡的,除了石桌和石桌上发光的玻璃球,什么也没有。
“天使占卜师在吗?”我轻声问。
等了好几分钟,没有人回答。
切,又被耍了,哪来什么天使占卜师啊?我忽然觉得那些相信阿尔贝丽教堂顶层有天使占卜师,并且四处道听途说把天使占卜师越编越神奇的人都是神经病。呃,当然,除了叶宇南。他一定是被别人的谎言给骗住了,所以才会跟着那些神经病相信。
我走出占卜室,重重关上了门。
下了楼,当我走出教堂大门的时候,突然发现穿红袍的老占卜师就站在门边。他看着我问:“见到了吗?”
看着他神秘地出现,听着那神经兮兮又有点凄凉的声音,我以为见了鬼,吓得脸皮紧绷,撒开腿就跑。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中午,我正在食堂里慢吞吞地吃着午餐,忽然一个男生大大咧咧地走到我的身边,一句话不说就坐了下来。
这谁啊?太没礼貌了吧?
我侧过头去,正想扔给那个男生一对白眼,忽然惊得张大了嘴。
坐在我旁边的叶宇南微微对我点了点头说:“你先吃。”
呃……他坐在我旁边看着我,我还能吃得下去吗?要是让他看到我难看的吃相,那多难为情啊。
“你先说。”我说着,把饭碗推到一边,掏出纸巾擦掉了嘴上的油迹,然后露出一个我自认为很阳光的笑容。
叶宇南顿了一下才说:“你昨天去阿尔贝丽教堂了吗?”
“去了啊。”我微笑着回答。
他压低了声音,又问:“那么……见到天使占卜师了吗?”
他似乎对阿尔贝丽教堂与天使占卜师很关心啊。看着他那略微激动的表情,我差点要以为他是教堂里那帮占卜师安插在我们学校的托了。忽然,我想起星期天被苗苗那死丫头拉到教堂去时见到过叶宇南,于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常常去阿尔贝丽教堂占卜吗?”
“不是经常,只是有时候去向占卜师学习罢了。”叶宇南说着,继续追问,“见到天使占卜师了吗?”
我第一次发觉,叶宇南竟然也是这么热情。在我的印象中,他高傲、冷漠、不爱说话。可是,他今天却主动找我说话,而且还问了这么多问题。不过,或许他并不是对我热情,而只是想打听天使占卜师的事情罢了。唉,估计他和苗苗一样,中了占卜的毒。
“哪有什么天使占卜师啊。”我不自然地说。习惯了那个冷冰冰的叶宇南,他忽然的热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叶宇南没有再说话,而是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了看他,小心地问:“喂,你很想知道天使占卜师的事情吗?”
“没什么。”叶宇南淡淡地回答,然后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开了。
这人真够奇怪的,变脸速度快得太夸张了吧!刚才还像个花痴一样热情,结果半分钟不到就变回原来的那个冰人了。
我也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跟在叶宇南身后。我觉得他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比如,他可能发烧了,所以把脑子烧坏掉了。又或者哪根神经越轨,然后又搭错了线,导致意识短路。
我刚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忽然一个色彩斑斓的身影出现在了食堂门口。她踩着小碎步向我们走来,声音甜得让人受不了,“宇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该练琴了。给你,可乐。”
盯着那个色彩艳丽得跟火鸡似的女生看了好一会儿我才发觉她是苏颖。在校期间不但不穿校服,而且还穿得这么花哨,她真够另类的了。
叶宇南接过苏颖递来的可乐,捧在手中,没有打开。
“宇南,你看我的新舞裙,漂亮吗?”苏颖牵起两只裙角,对叶宇南说。说完之后,她还挑衅似地看了我一眼,噘起的嘴上估计能挂一个水桶。
跟只火鸡一样,当然漂亮喽。我心里想着,转过身,走回餐桌边,背着叶宇南和苏颖狠狠地用筷子戳已经冰冷的饭菜。不得不承认,苏颖确实漂亮,身材也好。但是在叶宇南面前她那副妖精模样让我实在吃不消。
再回过头时,叶宇南和苏颖都离开了。
放下饭碗,我的心里有些酸酸的。回想着苏颖那副挑衅的表情,回着着叶宇南在苏颖面前时而绽放的淡淡微笑,我觉得心脏上像是附着了许多小虫,它们正凶恶地一口口蚕食掉我的心。
我买了瓶果汁,一边向教室走,一边浇灌着有些饿了的肚子。当在教室门口遇到苗苗的时候,我嘴里的果汁全喷了出去。
苗苗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二只火鸡,她的舞裙和苏颖的一模一样。
苗苗躲开我的果汁喷雾,确认我不会再喷了才走过来,牵起两只裙角,娇滴滴地问:“闻雯,我的新舞裙好看吗?”
看着苗苗做作的样子,再听着那让人牙根发软的声音,我的心里有些疼痛——叶宇南的未婚妻苏颖对他说了同样的话——可是,最终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干嘛?不好看啊?”苗苗看到我笑得这么夸张,以为我在嘲笑她。
我一边笑一边说:“难看死了,跟苏颖那只火鸡一模一样。”
苗苗忿忿地说:“有什么办法?我们舞蹈班的老师要求穿成这样参加下午的训练啊。”
在教室里坐下来,苗苗突然很神秘地凑到我身边来,我以为她又要找理由给我占卜了,于是赶忙找了本书装作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可是,苗苗却阴森森地笑着,说:“本来刚才我想去食堂找你参观我的舞裙,可是却看到……嘿嘿……”
第七章
“看到什么?”
“嘿嘿嘿……我看到你和叶宇南坐在一起呢。”苗苗的语气特适合做八卦新闻的主持人。
“切,我还以为有什么大新闻呢。”我毫不在意地说,“他只是问我一点事情罢了。”
谁知道苗苗笑得更加八卦了,“问什么?问你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或者问你愿不愿接受邀请,参加他的钢琴演奏会?”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苗苗笑得跟厉鬼似的,原来把我和叶宇南的关系想得过于复杂了。我拧了苗苗一把,说:“死丫头,想什么呢?叶宇南只是问我昨天在阿尔贝丽教堂有没有见到天使占卜师罢了。”
“啊?”苗苗很惊讶,“什么什么?你昨天去了阿尔贝丽教堂?”
“对啊。”
“见到天使占卜师了吗?”
我摇了摇头。
“怎么又没见到呢?”苗苗很激动地说。
“或许,真的没有吧。”我冲着她笑笑说。
“才怪呢!”苗苗更激动了,“闻雯,相信我,天使占卜师绝对是存在的。我以我的人格发誓!要是你不信,我们可以占卜一下。”
死乌婆,又来了!
“我信,我信。”我赶忙装傻充愣,不停点头。
钢琴课前,在叶宇南的练琴房外,我又遇到了冤家死对头骆轩豪。他站在练琴房外,背靠着墙,一只手塞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摆弄着额前一小缕头发,动作可以说是恶心至极,让人看了还以为副教学楼改成神经病医院了呢。
“闻雯,你好。”骆轩豪见到我,赶忙抛出一个微笑。
我捂着肚子,强烈克制着想吐的欲望。还好今天中午我没吃什么东西,要不现在肯定该污染教学楼了。
我不理睬那个臭男生,故意避开他,准备直接去我的钢琴班。
骆轩豪对我说:“闻雯,叶宇南让我在这里等你。”
“真的假的?”我凶巴巴地问。
“废话,我是谁?我从来不说谎。”
我找到了骆轩豪话里的空子,对他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那你还是早点去神经病院里住着吧。”
骆轩豪说不过我了,只好瘪着嘴,推开练琴房的门说:“叶宇南在等你呢。”
音乐声从门里流出,积压在我心里的忧愁瞬间被美妙的钢琴声冲刷得干干净净。像是不受自己的意识牵引了,我连问也不问叶宇南找我有什么事就走进了教室。
我走到叶宇南身边,安静地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出一个个唯美的音符。他弹钢琴的时候和那天在海滩上吹口琴一样专注。仿佛,除了自己和琴,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弹完了这首曲子,叶宇南才停下来。
“你找我?”我问。
他对我点点头,说:“只是想对你说句对不起。今天中午,我失态了。”
“没……没有。”我微笑着说。
然后,我们两个都没有了语言,练琴房中安静得如同没有人。为了避免尴尬,叶宇南不再看我,而是盯着琴键,用一只手弹起了轻盈简单的曲调。
我挖空了脑袋,终于找到一句话:“你很想见天使占卜师?”
“不想见。”叶宇南的手指停在了琴键上,侧脸上,依然是我熟悉了的忧伤,“但是,我很想知道,天使占卜师是不是真的存在,他是不是真的能够给我们一些预示。”
不想见,只是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神奇天使是否存在?
我不知道叶宇南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但是看着他那满脸浓郁的忧伤,我却没有问。
“觉得我很奇怪,对吗?”叶宇南转过脸来,看着我,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点头,正要回答,门却被推开了。穿得像火鸡一样的苏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瓶可乐。她看到我,觉得有些惊奇。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走到叶宇南身边,把可乐递给了叶宇南。
哼,老是给叶宇南买可乐,难道她想用可乐俘获叶宇南的心吗?不对不对,她已经是叶宇南的未婚妻了,还说什么俘获不俘获的呢?
我的心里很乱,呆呆地站在原地。而苏颖旁若无人般地叮嘱叶宇南练琴累了一定要注意休息,像是在关心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似的。叶宇南望着苏颖,微微点头。忽然,我觉得自己在这个练琴房里似乎显得多余了,就像一个马戏团里给别人配戏的无关紧要的小丑。
鼻尖有些酸,我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闻雯。”忽然,叶宇南喊了一声。
我的脚步猛然停下,慢慢转过头,看着叶宇南。
我以为他会向我解释,甚至因为冷落了我而道歉。可是,他却摇了摇头,说:“没事了,你去上课吧。”
我走出练琴房,关上了门。
还站在门外摆酷的骆轩豪见到我,吐了吐舌头。而我丢给他一对白眼,大步离开。
放学后,我回到家,打开了博客。
两分钟前无聊占卜师来过,他只留下一句话:“留下脚印,证明我来过。”
哼,臭小子,到我的地盘来捣乱了!我回了他一句:“把你的爪子剁了红烧,看你怎么到处留爪子印。”
很快,无聊占卜师回答我:“闻雯,你今天吃了火药吗?怎么这么凶来着?呃……不过,好像平时你都蛮凶的嘛。”
我正想恶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却想起了中午叶宇南问我的问题。于是,我对着显示器大吼了几句,把火气压了下去。然后,我问他:“无聊臭小子,你说你见过天使占卜师,是真的吗?”
“是真的。”无聊占卜师只回复了三个字。
“那么,你相信天使占卜师是真实存在的吗?”我接着问。问完之后,我才发觉自己问了一句纯粹的废话。既然无聊占卜师都见过天使占卜师了,那么他当然也就相信了喽。
“这个得看具体情况。”无聊占卜师也丢给我一句废话。
“怎么说?”我耐心地问。
过了好一会儿,留言区里多了一大段文字。无聊占卜师说:“我不敢保证天使占卜师一定存在,当然也不能完全否认。我觉得,天使占卜师应该是人们的精神信仰,只有真真切切相信的人才能见到他,才能得到他的占卜和指引。而不信的人,即使一天24小时都守在占卜室里,天使占卜师也不会出现。说形象一点,天使占卜师就像我们的意识,是随着我们自己的思想而产生。”
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那段文字,我快速打入一行字:“我看了好几次,才发觉你说的全是废话。我只是问你,你相信天使占卜师是真实的吗?”
“我站在信与不信之间。”无聊占卜师说的话始终很无聊。
我急得脑袋上快要冒火了,“你不是说已经见过天使占卜师了吗?”
“是啊,见过。十年前,在梦里。”
我彻底崩溃,恨不得把这个无聊占卜师从电脑里抓出来一顿暴扁。被他带着晕头转向了一圈,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他根本没有见过天使占卜师,而所说的一切都是凭自己想象出来的废话。
我没有再回答,关上了电脑。无聊的臭小子,敢耍我,真想一脚把你踢到外太空去!
晚上睡觉前,我莫名其妙地打开了电脑,进入博客,看到无聊占卜师在我关上电脑后又留了一句话:“闻雯,怎么不说话了?我所说的都是实话,十年前在梦里我得到了天使占卜师的指引。只是,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一个天使占卜师走进我的梦里。”
“所以,我常常坚信天使占卜师是真实存在的,他能为所有有机缘的人指明道路。可是,有时候,我却又怀疑。我没有去过教堂顶层的占卜室,不能验证占卜师是否存在。好几次我鼓起了勇气准备去验证,可是却被十年前留下的恐惧击退。”
“对不起,我不应该向你提起自己心中的阴影。”
“闻雯,请记住我的话。天使占卜师像人的意识一样,需要自己的思维支撑才能让信仰产生,并且坚固。天使占卜师不会降临在每个人的身边,他只会为有机缘的人指引未来的路。”
看完无聊占卜师的留言,我的心里有些莫名的震撼。无聊占卜师是骆轩豪吗?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用无赖般的欢笑来掩盖自己真实的心理呢?他一直把心中的阴影压在心底,存放了十年吗?
关上电脑,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久久忘不掉无聊占卜师的话:“天使占卜师不会降临在每个人的身边,他只会为有机缘的人指引未来的路。”
中午,我和苗苗打了饭,穿梭在食堂大厅中寻找座位。在大厅里走了几圈后,却只看到无数的人头,而没有看到空出来的座位。
“喂,这里。”这时,角落里一个人喊了起来。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条件反射般地扭过头去,看到骆轩豪站在食堂角落里,冲着我和苗苗挥手。
哼,又是这个臭小子!鬼知道他这么心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才不去呢。
可是苗苗却拉着我,兴致勃勃地说:“哇哈,是骆轩豪耶。闻雯,快,要是慢一点座位就被别人给抢掉了。”
说完,苗苗拉着我的手腕就开跑,要不是怕手里的碗被抛飞掉,我非坚持和苗苗抗争不可。
走近了,我才发觉有些后悔没有和苗苗抗争——骆轩豪的身边,还坐了两个人。用小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那两个人一定是叶宇南和苏颖喽。
苗苗那花痴拉着我在骆轩豪对面坐下来后,吃饭的动作变得无比淑女,一小勺饭她要用五口才能完全吃掉。而苏颖看到苗苗这么文弱这么优美的姿态,扭了扭身肢,马上摆出一副比苗苗还要娇滴滴的动作,一小勺饭按粒单独送进嘴里。
看着两个人的淑女比赛,我的胃口基本就没了。但是,为了不让肚子饿到晚饭时间,只好埋着头,保持常态,用苗苗的五倍速度吃饭。
苗苗狠狠地踩了一下我的脚,然后丢给我一对白眼,再瞟了苏颖一眼,示意我加入她们的争斗。
哼哼,我才不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不过,迫于小乌婆的压力,我只好速度减半。
看着苗苗和苏颖的淑女动作,骆轩豪笑得弯下了腰。笑声无比夸张,吸引来了无数目光。接着,骆轩豪突然跳了起来,估计叶宇南在桌子下面狠狠地给了他一脚吧。
叶宇南没有理睬苏颖和苗苗,安静地吃饭,时而抬起头来,与我的眼神碰在一起。而我马上脸红心狂跳,像逃命似的撇开脸。叶宇南却显得自然了许多,仿佛和他眼神对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不是“似乎”。对于他来说,我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吧。
叶宇南和骆轩豪吃完了,站了起来。而苏颖和苗苗的饭碗里还剩了一大半饭菜。
苏颖丢下碗,站起来,微笑着看了看我,忽然脚下不稳,身体向一侧倒去。
切,小样,装得蛮像的嘛。
叶宇南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苏颖的手。而苏颖借助叶宇南的手站稳了,却没有马上矜持地甩开叶宇南的手,而是带着得意的微笑对我点头,“闻雯,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我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
“小样!”苗苗不高兴地说。
“你说什么?”苏颖问。
我赶忙说:“苗苗在说今天的猪肉呢。”
谁知道我解释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解释得更像骂人,只好埋着脑袋,继续吃饭。苗苗点点头说:“对啊对啊,我在说今天的猪肉,太小样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别扭的猪肉。”
苏颖哼了一声,拉着叶宇南的手走了。
直到他们走出食堂大厅前,我还看到他们的手拉在一起。
对手离开了,苗苗马上恢复了本色,大口大口向嘴里拨饭,凶恶得像一头很多天没吃过东西的老虎。
饭后,在我们回教室的路上,苗苗很突然地问:“闻雯,你喜欢叶宇南吗?”
“神经病。”我虽然很慌张,但是很快就被自己装出的不屑掩盖住了。
“我是说真的。”苗苗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也是说真的。”
“你说什么是真的?”
“你是神经病啊。”
“死闻雯!”苗苗大叫一声,追着我就开打。
回到教室里,我的心中仍然有些忐忑,觉得苗苗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思了。不过,当我想起叶宇南与苏颖牵在一起的手时,心里更多的是失落,难过。
苗苗不再问我是不是喜欢叶宇南,却嘀嘀咕咕地在我耳边念叨:“苏颖确实是叶宇南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是,我才不觉得叶宇南喜欢她呢。我左看右看,就是不觉得苏颖哪里有我们家的闻雯好。苏颖那丫头,跟个小妖精似的,整天黏在叶宇南身边,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准是贪慕钢琴王子夫人这个虚荣。而我们家闻雯,人长得漂亮,而且文静大方……”
我把书重重放到桌子上,小声说:“小乌婆,你究竟在念叨些什么啊?”
“事。”苗苗挥着小手说,“我在为钢琴王子的终身大事担忧呢。闻雯,你帮我分析一下,如果叶宇南真的和苏颖在一起了,叶宇南会幸福吗?”
我点了点苗苗的脑袋,说:“脑子有病,关心别人的终身大事干嘛?”
苗苗却很固执地说:“叶宇南是我们学校的钢琴王子啊,我的偶像啊,他的终身大事我当然应该关心喽。”
“那你自己慢慢关心吧?”我说着,拿着书继续钻研了。
这个小乌婆果然够执著,我不理睬她了,她却拿出一张草稿纸,独自研究起叶宇南的终身幸福了。她先画了一个卡通头像,代表叶宇南,然后又画了一个猪头,在猪头边写了“苏颖”两个字。
然后,她轻声嘀咕——我却正好能够听见——“苏颖是我们舞蹈班里出了名的小妖精,最喜欢和我在各方面明争暗斗,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钢琴王子的妻子呢?”说着,她划掉了猪头。
呃,搞不懂这是什么逻辑。只要叶宇南喜欢苏颖就行了啊,跟苏颖是否和苗苗争斗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为了让叶宇南幸福,就必须给他找一个好的女朋友。要不,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闻雯吧,由我担当红娘。”
我想把苗苗给当场掐死。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绕到了我的身上。
苗苗盯着我,很认真地说:“闻雯,你接受这个艰巨而又伟大的任务吗?”
“切。”我不屑。
“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偏偏又要逃避呢?”苗苗没完没了,似乎我不答应她就会一直唠叨下去,“唉,可怜啊,为什么很多人就不能勇敢面对自己呢?伤害自己,然后把自己的理想舍弃,可怜啊,可怜啊……”
第八章
苗苗的声音凄凉得像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在坟头哭诉,听得我毛骨悚然,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苗苗,别说了好吗?”我说。
苗苗歪着脑袋看着我,很没人情味地问:“有没有被我感动啊?”
我瞪着她,说:“我被你吓得浑身发麻。”
接着,苗苗又开始了,“唉,勇敢面对自己的感觉难道就那么困难吗?唉……”
“别说了,让我想想好吗?”看着这个陪了我三年多的乌婆死党,我忽然觉得此时的她是那么可爱。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温暖,慢慢地将之前的忧伤覆盖。
第一节课下课后,苗苗赶忙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想了好一会儿,直到苗苗急得想掐我脖子了才说:“他是钢琴王子,而我……什么也不是……”
“切,你是不是看过了童话啊?谁说王子就一定要娶公主来着?再说了,你不也是我心里的闻雯公主吗?”苗苗耐心地开导我。
可是,我的心中依然不安。从叶宇南的身上我察觉不到他对我的好感,我怕当他知道我喜欢他后反而永远不再理我。如果结果真的是这样,我还不如站在他的身边,像透明的空气一样看着他和苏颖牵着手说话。
最后,苗苗急了,麻利地掏出塔罗牌,说:“来,占卜一下。”
看着那副塔罗牌,我心中仅有的一丝信心也瞬间消散了。我赶忙退后,说:“苗苗大乌婆,你还是饶了我吧。”
“不行,我是为你好。”苗苗将22张主牌找出来,递给我,“在自己没有主见的情况下,通过塔罗牌寻找指引是最好的方法。”
我才不相信苗苗的占卜能给我指引呢。她的占卜结果只会让我倒霉,这已经成了定律。
“好闻雯,听话,我给你买巧克力。”苗苗开始利诱了。
我知道,要是利诱我还不上钩,那么她就应该对我实行武力镇压了。这丫头,只知道用这几招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小女生。不过,这次我绝对不会屈服,我要顽强抵抗,直到敌人放弃她那邪恶的想法。
我被苗苗追到了教室角落里,眼看着她就要开始武力镇压了,忽然一阵清凉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我和苗苗的长发被风撩起,轻盈飘扬。
随着一阵“扑扑”的声音,一群雪白的鸽子忽然从窗外掠过,在蓝天下盘旋。我扭过头,望着那群美丽的鸽子,望着它们扑动的羽翼,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个天使的影子。他的双翼轻轻扑打着,修长的手指伸向我,想拉住我的手,带我一起飞翔。
“我去阿尔贝丽教堂,寻求天使占卜师的指引。”我很慢地对苗苗说。
苗苗眨巴着眼,似乎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尖叫了一声,然后很奇怪地问:“为什么突然之间相信天使占卜师是存在的呢?”
我说:“不知道,一种感觉吧,想去看看。”
苗苗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不了,我自己去。”我对苗苗微笑,“谢谢你,小乌婆。”
苗苗腼腆地笑着,似乎不太适应我忽然的温和……呃,难道我平时真的凶得有些过分了吗?不会吧?
“不管怎么样,希望我家闻雯开心,快乐。”苗苗轻轻拧了拧我的脸。
而我,马上拧了回去。
傍晚的阿尔贝丽教堂被夕阳绽放的红色光芒笼罩,像是经过了重新粉刷,将原本那座肃穆的教堂粉刷成了一座色彩鲜艳的儿童乐园。
我走进教堂,径直走进了楼道。
我走得很慢,每踏上一级阶梯,心中都密布着不安。我在想,如果天使占卜师给我的指引是放弃,那么我真的要放弃叶宇南吗?如果占卜结果是争取,我又该如何去争取呢?
在楼梯上,我想了很多东西。
我想起黄昏的海滩上,叶宇南安静地吹响口琴。琴声像在讲述一个忧郁低沉的故事,随着海浪向我讲述着叶宇南的心声。
我想起叶宇南家中,他为我占卜时所翻出的那张“恋人”。以及他认真对我说的话:“只有天使占卜师才能给你最好的答案。”
我想起无聊占卜师说的那一大堆废话——可是,不得不承认,那堆废话里,仿佛含着一种很玄妙的精神。他告诉我,只有有机缘的人,才会得到天使占卜师的指引。
然后,我想起了苏颖看叶宇南时的眼神。眼神中,带着一种深沉的爱。
还有叶宇南与苏颖牵在一起的手。那么多人的食堂中,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在无数的目光里,在我的注视中,肆无忌惮,毫不顾忌。
就在快要到达教堂顶楼的时候,我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在心里问自己,叶宇南很喜欢苏颖吗?而对我,他丝毫没有在意吧?是的,是这样的。既然我已经猜到了结果,又何必再接受占卜呢?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慢慢回转身,无精打采地向回走。
也许,认识叶宇南,并且喜欢上他,这其中的一切都是错觉吧。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我独自一人在经历的错误。
“既然已经快到顶楼了,又何必放弃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过头,茫然地望向楼梯的尽头。在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袍子的老人——他就是上次吓得我差点把魂丢掉的占卜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见到他却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他的声音听上去显得亲切。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没有向下走,也没有向上。只是停在原地,任自己的心中两种思想激烈争吵。
“不论如何,请不要放弃希望。”老人说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他又说“即使丢掉了任何东西,也不要丢掉希望。”
说完,他没有等我回答,而是走开了,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
望着楼梯口渐渐黯淡的光线,我咬了咬牙,掉过头向上走去。虽然已经猜到了结局,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再怎么也得爬到顶楼参观一下占卜室吧!
老占卜师没有离奇失踪,而是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渐渐落到山峦的轮廓之下的夕阳。
我推开占卜室的门,走了进去。
占卜室里依然空荡荡的,没有传说中的占卜师。不过,这一次却和前两次进占卜室的心情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三次都没有见到天使占卜师,可是今天,我的心却异常平静。仿佛风浪之后的海面,波澜不惊。
在占卜室里站了一会儿,我转过身,拉开了门。
“既然已经到了占卜室,又何必急着离开呢?”身后,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在这之前,我确定占卜室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是,这个声音却又不是来自于我的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回荡在占卜室中的话语!
我的心微微惊了一下,接着心跳不断加速。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站在圆形石桌边,双眼微闭。他的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纱,挡住了大部分脸面。
他……他……他是天使占卜师?
我的心里已经激动得一塌糊涂了。传说中的天使占卜师,没想到真的不仅仅是传说。更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够亲眼见到他!
我关上门,走到圆桌边,面向天使占卜师,小声问:“请问,你就是天使占卜师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房间中,那对眼睛已经清澈透明。而且,那对眼睛,我已经见过无数次。在叶宇南的练琴房,在海滩,在食堂,在教堂里人与人的缝隙中……
我不敢相信,原来神秘的天使占卜师竟然是叶宇南!
“叶宇南,是你!”我说。
天使占卜师却摇了摇头说:“你所看到的,你是所想象的。”
这个轻柔飘渺的声音不是叶宇南的,可是仅仅看天使占卜师露出来的小部分脸真的很像叶宇南。
“恋爱,对吗?”天使占卜师和蔼地问。
我盯着他的双眼,呆呆地点头。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说:“啊?什么?恋爱?你怎么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越说越乱,天使占卜师却一直不说话,摊开白皙修长的手,手中捧着一副崭新的塔罗牌主牌。
虽然我对塔罗牌严重过敏,但还是乖乖地从天使占卜师的手里接过牌,一边切牌一边偷偷地望着他。我想:“他真的是天使占卜师吗?废话,突然出现在没有窗户只有一道被我堵上的门的房间内,不是天使还能是什么?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翅膀呢?天使不都有翅膀的吗?”
天使占卜师仿佛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却不动声色。他的背后,一团白色的光晕在昏暗的房间中悄悄渲染。渐渐地,两团白得透明的东西从他的背后展开,分别向两侧延伸。
两只美丽的翅膀渐渐浮现,轻盈地浮动。
我再一次看呆了。
5555555,感动啊,激动啊!我……我……我竟然遇到了天使耶!哇哈哈哈哈……
我一边偷笑,一边将切好的牌放到石桌上,然后翻开了最上面的一张。当我看到牌面上的文字时,心里的激动马上降下去一半。
世界,倒位。
天使占卜师的一只说慢慢举起来,被我翻出来的牌仿佛受到了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平稳地腾起,慢慢落到天使占卜师的掌心中。
天使占卜师望着我,表情平静。他说:“世界,这张牌面的含义是,永恒和持久的成功。你已经到达了成功的门外,离乐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你善于把握,就必能在你为自己打造的美丽世界中,寻找到幸福与快乐。”
善于把握?
我眼睁睁看到叶宇南牵起了苏颖的手,把握,还有用吗?
天使占卜师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将牌递到我的手里,轻声说:“这张牌倒位的时候,说明你已经失去了挑战的动力。”
我低下头,一滴眼泪掉了下去。
他说得没错,我懦弱,我缺乏自信,我甚至连走近叶宇南一步都不敢。
想到未来,想到“永远”,我的心好疼。
“你不应该流泪。”天使占卜师对我说,“记住我的话。牌面不等于结局,一切的因果,最终都将由你把握。或许,你只是一念之差,就可以改变很多。”
“谢谢你。”我点了点头。
“去吧。”天使占卜师点了点头。
我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忽然,我想再问问天使占卜师,如果我马上就放弃,是否就不需要承受失败的命运——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能力去争取。努力到最后,只会是遍体鳞伤。
可是,当我转过身的时候,那对带着淡淡白光的羽翼消失了,穿着黑色长袍的天使占卜师也消失了。房间里和往常一样安静,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
他的出现,就像一场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脑袋里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就像在梦游一样。
我无精打采地吃完晚饭,爸爸和妈妈发现了我的异样,一边摸我的额头一边很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只说,学习累,想早点休息。
然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在床上趴了很久,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将枕头沾湿。当我想起天使占卜师的话和叶宇南的眼睛时,心里无比疼痛。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叶宇南的远离,他牵着苏颖的手,对我视而不见。
苗苗和叶宇南给我的占卜结果都是正位“恋人”,我曾经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可是没有想到,天使占卜师给出的结果却与原本的幻想有着天壤之别。
我紧紧地抓着枕头,将头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任眼泪浸润枕头。
没有想到,我与叶宇南……不,应该说我对叶宇南的感情,是这么的短暂。刚起步,却马上迎来了残忍的分别。我哭着提醒自己:“闻雯,放弃吧。闻雯,放弃……”
后来,我渐渐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房间里的灯依然亮着。洗漱的时候,我才发觉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像两只水泡。
当苗苗在校门外看到我时,夸张地大喊了起来:“哇!闻雯,你的眼睛怎么像金鱼眼一样啊?”
我赶忙埋下头,想:死丫头,你不喊这么大声不行吗?
没想到苗苗还没比喻够,接着又喊了起来:“哇噻,太夸张了吧,两只眼睛肿得像被马蜂蛰了似的。”
我真想一脚将苗苗踢到校门边的围墙上贴着。
一辆单车停在了我和苗苗之间,车上穿着白衬衫的骆轩豪喘着气说:“谁像金鱼啊?谁被马蜂蛰了?我看看。”
这臭男生,似乎就喜欢和我过不去。我转开脸,不理睬骆轩豪和苗苗。
苏颖依然安静地坐在骆轩豪的后车座上,坐得端端正正,跟古代的大家闺秀一样古板冰冷。
苏颖不是叶宇南的未婚妻吗?为什么每天早上都由骆轩豪带苏颖上学呢?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真古怪。
“闻雯,把脸转过来,我瞧一下。”骆轩豪笑嘻嘻地说。
要不是顾及我的金鱼眼被他看到,我现在肯定会转过身就给他一个拳头。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男生,竟然死守着要看别人的难堪。哼,我诅咒他!
苏颖看到骆轩豪停着单车不走了,安静地跳下单车,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大步走进了校门。
苗苗看着苏颖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样,不屑地冲着她的背影巴唧了一句:“切,真以为自己是谁呢?”
“闻雯,我看看嘛。”骆轩豪依然坏笑着说。车上少了一个重物,他也显得轻松了不少,一只手从车把上抬了起来,想强行把我抓过去看看我的眼睛。
无赖!诅咒你!
终于,苗苗那死丫头发觉了我的难堪,赶忙为我解围,“喂,骆轩豪,苏颖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是……”骆轩豪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忽然掠过一道惊异。
那臭小子继续说:“是……我弟弟钢琴王子大帅哥叶宇南未婚妻。不是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消息太闭塞了吧?”
苗苗又问:“那就奇怪了,叶宇南的未婚妻为什么要你带她上学啊?你和叶宇南不是一起上学的吗?”
骆轩豪撇了撇嘴,小声说:“谁想带她上学啊?我完全是被逼的!本来苏颖都是和她妈妈——也就是颜老师一起上学的,可是那丫头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从前几天开始死缠着要我们带她上学。叶宇南的脾气臭,打死也不带她。而我呢,人帅,并且性格温和,好欺负,所以在他们那对小夫妻的压迫下就只好带苏颖上学喽。”
苏颖是颜老师的女儿?!
第九章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骆轩豪竟然说叶宇南和苏颖是一对小夫妻。不,也许不是吃惊吧,而是心灵的刺痛。叶宇南和苏颖,他们终将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也许,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
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听骆轩豪和苗苗讨论八卦,正要离开,却听到骆轩豪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带了一个人速度都比你快!”
“又不是跟谁比赛,那么快干嘛?”叶宇南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当叶宇南看到我时——具体说,应该是当叶宇南看到我的金鱼眼时,愣住了。而骆轩豪同时也看到了我的双眼,他首先张大了嘴,然后比苗苗还要夸张地喊了起来:“鬼啊!哇哈哈哈哈!”
我被骆轩豪气得差点哭起来,拎着书包就扔向了他。骆轩豪被书包砸中了脑袋,单车扭动了几下,然后带着那个可恶的臭小子一起倒了下去。
叶宇南一直看着我,清澈的眼睛让我再一次想起了天使占卜师,想起了天使占卜师对我说过的话。
叶宇南正要说什么,我却转过身,大步向学校里跑了。我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委屈的眼泪,更不想看到他对我的冰冷。我怕即使自己在他面前哭起来,他也只是木讷地看着我,没有安慰,甚至一句话也不说。
苗苗跟在我后面跑了起来,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大声说:“骆轩豪死小子,把我家闻雯气哭了,我非把你的签名撕成碎片不可!”
我跑进卫生间里,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水洗去了脸上的泪痕。
苗苗很快也跟着跑了进来,她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心疼地望着我,说:“闻雯,对不起……我不该……”
我并没有生苗苗的气,因为我知道,那个大喊大叫的女孩才是真正的苗苗。当她拉住我的手时,我感受到了一阵温暖。不论什么时候,苗苗都是理解我的人。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的身边。
我忽然抱住了苗苗,趴在她的肩膀上,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几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进卫生间,当看到我和苗苗紧紧拥抱在一起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目瞪口呆,仿佛在卫生间里看到了ufo。
苗苗尴尬地笑笑,然后板着脸,冲着那几个女生吼了起来:“看什么看?该干嘛就干嘛去!”
女生吓得脸色发白,赶忙转身就跑。
“呃……我的形象彻底没了。”苗苗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被苗苗刚才的滑稽样子惹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放开她说:“你还有形象啊?我可不这样想。”
苗苗瞪了我一眼,说:“你这丫头真没良心,刚借完我的肩膀现在就开始对我人身攻击。”
我和苗苗都笑了,挽着手走出了卫生间。
第一节课,老师让交昨天下午布置的作业。当他走到我身边来时,我的心又开始了波澜起伏。
倒霉!早上砸骆轩豪的时候把书包丢了出去,还没有捡回来我就跑了。而昨天的作业,都在书包里!
“闻雯,作业呢?”老师很温和地问。
我呆呆地笑了笑,赶忙找出一个理由搪塞:“啊……我……老师,我忘在家里没有带来。”
老师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才还温和得像只小白羊,没想到仅仅几秒之内就变成了一只狮子。他瞪着我,严厉地说:“作为一个学生,怎么连作业都忘在家里?”
我低下头,在别人的眼里还以为我正在为自己的过错而忏悔。实际上,我已经将骆轩豪那个臭男生诅咒了无数次。早知道我应该理智一些,不用书包去砸他,而是在墙角选一块和书包差不多重量的砖头。
“下次不要这样了!”老师看到我如此“真诚”地“忏悔”,不再批评我了。
“嗯,老师,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抬起头,用金鱼眼望着正向小白羊退化的老师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下次我再也不会用书包去砸骆轩豪了。
第一节下课后,苗苗从班里搜刮了好几本杂志,一本一本寻找去红眼圈的方法。一边找,还一边拽着我讨论。
这时,教室门外出现了一丝躁动。几个学舞蹈的女生站在阳台上扭动着腰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抓紧课间时间训练呢。
过了一分钟,一个女生走到门口,不高兴地喊了一声:“闻雯,有人找。”
我还来不及回答,苗苗已经喊了出来:“男生还是女生?”
那个女生懒洋洋地回答:“男生。”
她刚说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教室外。那个人……是叶宇南!他的手里,正拎着我的书包呢。
苗苗看到了叶宇南,然后对我笑笑,合上了杂志,说:“去金鱼眼的事情,下一个课间我们再讨论吧。”
我慢慢地站起来,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实际上,我早就猜到来送还我的书包的人不会是骆轩豪,因为那个臭小子只会欺负女生,并且从来不会道歉。那么,把书包送来的人,只会是叶宇南吧。我很期待叶宇南提着我的书包出现在教室门外,可是却又不希望他出现。我知道,叶宇南和我不是一类人,我们无法走到一起。
既然结果是分离,那么我愿意选择逃避。
叶宇南看着我,微笑着说:“高一三班,闻雯。”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可是,面对他的玩笑,我却无法笑出声。我低着头,避开他的眼神说:“谢谢。”
“不谢。”他微笑着回答。
我略略偏了一下脑袋,忽然发觉周围女生们恶毒的眼神几乎要把我给当场击毙。可是,叶宇南只是给我送来书包而已啊。难以想象,作为钢琴王子未婚妻的苏颖,每天将要面对多少这样的眼神。
“没事了,你先回教室吧。”我点了点头,然后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以为叶宇南会叫住我,会问我为什么把自己弄成金鱼眼。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且,当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他已经离开了。
我想,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吧。慢慢疏远,最后远离。
他和我,也许只是彼此生命里短暂的过客罢了。我们谁也没有留住谁,而且谁也不愿留住谁。
苗苗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闻雯,很奇怪啊。”
“什么奇怪?”
“你怎么对叶宇南冷冰冰的呢?”苗苗歪着脑袋,问,“昨天的闻雯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忽然,苗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想起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聊。”
中午,我和苗苗一起买了饭,正在找座位,却又听到了骆轩豪的呼喊:“喂,这里。”
苗苗没有像昨天一样马上拉着我就冲过去,而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望着我。
骆轩豪那个臭男生,早上才被我给砸趴下了,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热情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那种事情转眼就忘的人吗?
我没有理睬骆轩豪,而是转过身,向食堂外走去。
我和苗苗端着饭碗回到了安静的教室里,因为我已经猜到苗苗想和我聊什么。我不想我们的聊天内容被任何人听到。
“昨天去教堂了?”苗苗慢慢地拔饭,问我。
我点了点头。
“见到天使占卜师了吗?”
我没有说话,而是琢磨着,究竟要不要告诉天使占卜师对我说的话,究竟要不要苗苗知道我的决定。如果她知道我选择放弃,她会不会帮助我忘记叶宇南?我怕以苗苗的性格,不但不会和我一起忘记叶宇南,反而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去面对。
我还没有想出一个结果,苗苗却从我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占卜的结果是什么?”
“我没有见到天使占卜师。”我慌忙说。
苗苗微笑着说:“闻雯,一个人背负沉重的事实,你不会觉得很疲惫吗?一个人,你不会觉得力不从心吗?”
“我……”
“闻雯,你听我说。”苗苗刚下汤匙,很正经地说:“傻丫头,昨天晚上哭了很久吧?我知道,你见到天使占卜师了,并且他给你占卜的结果不够理想,对吧?”
望着苗苗那对单纯的眼眸,我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谎言,硬生生地点了点头。
“什么牌?”
我说:“世界,逆位。”
苗苗愣了一下,熟练地说:“不算一张坏牌。闻雯,实际上塔罗牌所占卜出的并不是结果,而是一个过程。如果你能抓住这个过程,好好把握,那么完全可能改变结果的。”
我望着苗苗,没有说话。
不由的,我想起了叶宇南为我占卜后所说的话。他捏着正位的“恋人”,再慢慢将牌倒过来。他告诉我,如果不好好把握,那么结果完全可能是另一个样子。
苗苗深深地凝视着我,语气低沉:“闻雯,你想把握吗?”
我想把握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把握。因为,我真的很害怕不论自己如何努力,结果都无法改变。
好久,我终于慢慢地摇了摇头。
看到我的回答,苗苗的眼里忽然盈满了泪花。她说:“闻雯,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总是不愿把真实的自己释放出来呢?为什么总是隐藏自己的想法,不去面对自己的真实感觉呢?你很傻!”
给了苗苗和自己一个答案,我却觉得轻松了不少。我淡淡地笑,说:“苗苗,放弃才是我的真实感觉呢。我和叶宇南认识的时间还很短,而且我们之间的性格差异太大,我们没有结果的……”
到后面,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了。脑子里乱乱的,话变得语无伦次。
放学后,我回到家里,在博客里写下了一段话: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破碎的结局。
所以,
为了躲避遍体鳞伤的痛楚,
我决定放弃。
在残忍的分离到来之前,
我已经勇敢地离去。
多年以后,
你是否还会想起我。
而我,
还会想你。
然后,我呆呆地盯着显示器,等待着无聊占卜师说一些无聊的话——我发觉自己已经有了一种习惯,习惯在写完自己的心情以后,等着那个无聊的废话大王。
很快,无聊占卜师在文章下面回了一条评论:“你干嘛?赶死啊?”
呃,臭男生,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只会说一些破坏意境的话。我回答他:“你才赶着去死呢!”
“那你干嘛写这么忧伤的文字呢?我还以为你赶着去死,所以才留下这段遗言呢。”无聊占卜师很快又回复了我。
我连着“呸”了好几声,然后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这个诅咒我的臭男生几遍。我说:“我决定放弃了。”
无聊占卜师的脸皮厚到了极点,“放弃谁啊?难道是放弃我?”
“你去死!”
“哦,我知道了,你放弃叶宇南了,对不对?哇哈哈,我知道了,你喜欢叶宇南,对不对?真是天大的八卦新闻啊!”
我白了显示器好多眼,但是想到骆轩豪根本看不到我的白眼,只好将键盘敲得“啪啪啪”地响,“死小子,要是你再不正经说话,我明天非用砖头把你砸死不可。”
无聊占卜师正经起来似乎很难,因此过了半个小时我才等到他的新留言,“为什么放弃呢?”
“我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叶宇南。”我说。
“我和叶宇南关系那么好,你觉得我会瞒着他吗?”
“去你的,我不说了!”
要是无聊占卜师告诉叶宇南天使占卜师给我的占卜结果,我不知道叶宇南会怎样想。或许,他什么也不会想吧。因为对于他来说,我只不过是许多喜欢他的人中的一个罢了。他身上的光芒太耀眼,也太扎眼。
“我不说,行了吧?虽然你知道我嘴比较大,可是我尽量不跟叶宇南提起就是喽。再说了,叶宇南整天忙着练琴应付下个月省里的中学生钢琴比赛,哪有时间来讨论八卦新闻啊?”
叶宇南下个月要参加比赛?为什么我不知道?
接着,我苦笑着反问自己,为什么我要知道?
我给无聊占卜师回复:“昨天我去了阿尔贝丽教堂,在顶层的占卜室里见到了天使占卜师。他为我和叶宇南占卜,结果是逆位的‘世界’。”
“还有争取的余地,但是你不想再争取了?”无聊占卜师问我。
我说:“叶宇南已经有了一个对他很好的未婚妻。”
“闻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很多事情,你只看到了表面,并且被它的表面蒙骗了。逆位的‘世界’说得没错,你失去了挑战的动力。只有克服这些弱点,你才能逆转结局。”
当看到无聊占卜师的回答后,我的心里忽然流过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无聊占卜师的语气忽然间全变了,变得冷静、沉稳,像另一个人。
如果……如果无聊占卜师真的是叶宇南……
我不敢多想,也没有再回复无聊占卜师的话。在电脑显示器里,恍惚间我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对清澈的眼睛。
不知不觉,在躲避叶宇南的时候,时间已经走过了好几天。
下午钢琴课后,我整理了教室的教具,最后一个离开钢琴教室。在阳台上,我看到叶宇南站在他的练琴房外,背靠着墙。
他看到了我,一根手指竖了起来,示意我不要说话。
练琴房里依然有琴声传出,应该是骆轩豪在练琴。骆轩豪的钢琴弹得比两个星期前熟练了很多,琴声里也渐渐融进了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是琴手的意识。
叶宇南小心地将门推开一点,透过门缝,我看到骆轩豪正专注地练习着钢琴。从前,我常常透过门缝偷偷地看叶宇南的背影,没有想到今天却和叶宇南一起偷偷地看骆轩豪练琴。
对了,叶宇南这是在干什么?琴房不是属于他的吗?为什么他还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叶宇南关上门,轻声说:“跟我来。”
我跟着他跑下了副教学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宇南一直带我跑到了停车棚,然后将他的单车推出来,说:“坐后面。”
我没有动,和他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干嘛?”
“去海边。”他说。
“你回去练琴吧,下个月就要去省里比赛了。”
叶宇南轻轻皱了皱眉,我无意中发觉,他皱眉的样子看上去很帅气,很严厉。他说:“先上车,到了海边再说。”
他表现得很轻松,似乎并没有发觉这段时间我在忍受着痛苦躲避他。我努力不让自己见到他,努力不在他的练琴房外驻足,不让自己听到他的琴声。可是,这一切,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不知道是因为我在他的心里真的没有丝毫分量,还是因为他忙着练琴,以为这段时间没有见到我只是巧合。
“快,上车,被颜老师看到我在琴房外就惨了。”他对我眨了眨眼。
我慢慢地走近,却还在反复地思考自己应不应该跟着他去海边。我喜欢那个在海风中静谧的神圣的他,可是却又一直叮嘱自己远离他。我的心里,很矛盾。
第十章
叶宇南等得不耐烦了,忽然一把抓住了我,将我按在了车后座上,然后喊了一声:“抓紧。”接着,单车冲出了停车棚,快速掠过操场。
叶宇南带着我到了海边,他却还不尽兴,骑着单车直接冲上了海滩。车轮陷在了沙子里,单车的重心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左右摇摆。
我吓得赶忙抓住了他背后的衣服,但是紧接着单车歪倒在了沙滩上。
叶宇南和我肩并肩摔在了松软的沙滩上,反而很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平常总是很沉静的男生,差点以为他今天脑袋出了问题,所以摔倒了还能笑得这么夸张。唉,难道他有自虐倾向?
我爬起来,刻意地离他远远的,望着起伏的海浪问:“你带我到这里来干嘛?”
叶宇南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子,站到我的身边说:“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所以想来看看。”
奇怪,他自己想来,为什么非得拽着我呢?再说了,就算真的想拉一个倒霉蛋陪着,可以找苏颖啊。我故意问:“苏颖呢?”
叶宇南盯着我,表情怪怪的。他说:“下个月就要参加省里的比赛了,我的辅导老师,也就是颜老师对我看得很紧。她规定比赛前我每天的练琴时间都要增加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每天晚上八点我才能回家。如果我叫苏颖陪我,她一不小心告诉她的妈妈我偷偷跑到海边来玩,那么结果不堪设想啊。”
呃,是这个原因吗?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炮灰,因为我没有一个身为钢琴教师的亲人,不会一不小心把叶宇南的行踪泄露给老师,所以叶宇南才把我抓出来陪他看海吹风。
我望着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的沙滩,不再说话。
叶宇南也只是如痴如醉地望着海面,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一望无垠的大海对于他来说是一处色泽丰富的风景。
过了好久,耳边忽然响起了干净的口琴声。琴音在晚风中飘扬着,渐渐弥散在海水的咸腥里。
我侧过头,望着叶宇南。
他额前的刘海在风中荡漾,侧脸上布满忧思。我猜不透,他看海的时候,吹口琴的时候,以及弹钢琴的时候都在想着什么。因为这些时候,他的侧脸上总是带着沉积了很久的忧伤。
夕阳落在了身后的城市剪影里,海面渐渐黯淡下来。叶宇南终于放下口琴,轻声对我说:“回去吧。”
叶宇南的沉寂让我觉得晚风有些寒冷,他带我来,只是站在旁边倾听口琴琴声吗?不,我始终感觉到,他的琴声不是为我吹奏,而是为辽阔的大海。
我们转过身,却忽然愣住了。
叶宇南的单车旁,骆轩豪坐在单车上,望着我们。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因为我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宇南问:“你怎么来了?”
骆轩豪跳下单车,走了过来。他走近了,我才发觉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叶宇南说:“穿帮了,颜老师听出练琴房里弹琴的人不是你,然后发现练琴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叶宇南点了点头,很平静地说:“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把你找回去。”
“那你为什么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叫我?”
骆轩豪盯着叶宇南,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说:“宇南,快回学校吧。下个月就要比赛了,希望你和曾经一样,取得冠军。”
说完,骆轩豪转过身就走了。沿海公路昏黄的路灯下,我觉得他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孤独。
叶宇南说:“他在生气呢。”
我不知道骆轩豪为什么生气。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回想着那个单车上的背影,觉得他嬉笑的外表下,或许也深深藏着许多忧伤吧。
我对叶宇南说:“我觉得……骆轩豪好奇怪。”
“奇怪?为什么?”叶宇南的眼里,一点光芒闪烁着,转瞬消失。
我看着叶宇南想:在我们学校里,应该只有叶宇南才真正地了解骆轩豪吧。我说:“有一次,他告诉我十年前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只是很朦胧地提了一下。可是,我却觉得当他说到那件事情的时候好像很难过。”
叶宇南望着我,不置可否。
“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事吧?”我好奇地问。
叶宇南点了点头,“我知道。闻雯,关于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好吗?而且,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究竟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被叶宇南越说越神秘了呢?我只是犹豫了一下,马上就答应了他,“我不会再说了。”
叶宇南抿着嘴唇,双手渐渐抬起来,慢慢地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心里颤动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的双手。这一刻,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被拉得好近。近段时间我努力制造的隔阂瞬间被他冰凉的手驱除——可是,我却怀疑,这只是我的幻觉。
“闻雯,谢谢你。”叶宇南说。
他的谢,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什么也没做,不就是帮着骆轩豪保守一个我并不了解的秘密嘛,有什么好谢的?
“你很善良。”叶宇南说着,双手放了下去,“闻雯,很晚了,你先回家吧。”
晚风的凉意更深了一些,在风里我冷得微微哆嗦。呃,我是该回家了,再不回去估计就等冻感冒了。其实,感冒并不算什么,可是在叶宇南面前冻得发抖,就太丢人了吧。
“好,我先走了。”说完,我向沿海公路走去。走了好远了,突然神经兮兮地回过头去,更神经兮兮来了一句,“再见。”
正在开车锁的叶宇南听到我的道别,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笑,“再见。”
废话,明天我们都得上课,当然要见喽。不对……我不是选择了放弃,选择逃避叶宇南吗?怎么跟他跑到海边呆呆地灌了一肚子冷风就忘记了呢?
如果叶宇南还没有离开,我想我可能会神经错乱,跑回去再说一句:“不再见。”
别人常说,人运气好的时候走路上都会被钞票砸到,而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到牙。而可怜的我,就属于后者。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为了弥补在海边经受的寒冷,我吃过饭后就把自己塞到了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一个严严实实。然后,早上我就发觉天旋地转,眼前全是天使在飞。
我发高烧了,39度半。
从医院回来后,我又被老妈塞进了厚厚的被子里,嘴里叼着温度计,随时观察着体温的变化状况。
“妈,我还上学呢。”我含着温度计,口齿不清地喊。
“已经给你请假了,今天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妈妈严厉地说。
唉,我被软禁了。
爸爸和妈妈都上班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寂寞得数墙上挂钟发出的“滴嗒”声玩。脑袋里依然昏昏沉沉的,浑身酸软无力。
我想,要是昨天带我去海边的是苗苗或者骆轩豪,估计我现在已经把他们诅咒了个上千次了。可是,是叶宇南把我带到海边灌了冷风导致高烧,我却丝毫也不生气,反而还在坐过山车般胡乱旋转的脑子里回忆着叶宇南吹口琴时俊美的侧脸。
然后,我想起了昨天分别时我们所说的“再见”。可是却没有想到,昨天晚上才说再见,我们今天却无法见面了。
也许,这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和他注定没有结果,所以连那该死的风也成了命运的帮凶,把我吹成高烧,然后让我和叶宇南在短暂的时间里重新清醒过来,遗忘彼此。
“理智可是却讨厌的风!”我恶狠狠地骂着。
终于熬到了晚上,烧也渐渐退了。苗苗放学后打电话来慰问了我几句,接着很可恶地告诉我,如果我需要,她可以马上来为我占卜。
还好,在我大吼着保证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了以后,小乌婆才放弃对我的继续摧残。
晚饭后,我打开电脑,在博客里看到了无聊占卜师的留言。他说:“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还好吗?一天不见,呵呵,有些想你。”
他后面的一句话让我的脸马上恢复到了高烧状态,脸和额头又开始发烫。我回了他一句:“无聊!”
结果,那臭男生却以为我在叫他的缩略名字,得意地说:“啊?叫我干嘛?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现在还泡在网上啊?哦,我明白了,你根本没有生病,只是以生病为借口请假上网,对不对?”
这个死没人性的家伙!我今天身体难受,心里寂寞,在被子里被裹了整整一天了,刚打开电脑却看到这样的话!想气死我啊?!
我正琢磨着该用多恶毒的语言诅咒这家伙,他却又发了一条留言:“喂,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被我给气崩溃掉了?”
“去死!”我只打了两个字。
正在我和无聊占卜师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突然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了博客的留言区里。他的名字叫作冷冰,而他留下的话是:“闻雯,我喜欢你。”
我的脸再一次变得通红。
这……这人是谁啊?干嘛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啊?我望着那个名字,快被烧坏的脑子里快速地想到了一个总是冷冰冰的人。即使他笑着,给人的感觉也没有丝毫温度。
无聊占卜师也看到了那句话,他没有再和我嘻嘻哈哈地相互诅咒,而是留下一句“睡觉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冷冰是叶宇南吗?不可能吧?叶宇南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呃,难道这个叫做冷冰的人走错门了,钻到我的博客里来对另一个女孩子表白吗?也不对,他明明说出了我的名字啊。我突然想起了苗苗那丫头,说不定这个冷冰是她呢。那个小乌婆,就是喜欢捉弄我。
心中依然不安,我没有再回复,关上电脑后,把自己塞回了被窝。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一直无法抑制地幻想,如果冷冰真的是叶宇南,那么结局将是什么样?
上午的第一节课结束后,一个正在教室门外扭动身躯练舞的女生忽然扯着尖尖的嗓子冲着教室里喊了起来:“闻雯,有人找。”
苗苗对我笑了几声说:“哈哈,钢琴王子又来找你了。你看看,把那群女生给气成什么样了。”
“切,我和叶宇南没什么关系。”我说。
“得了吧你,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你这么紧张干嘛?”苗苗笑得更加阴森了。
我依然坐着说:“死丫头,不要拿我开心。我问你……”
我还没说完,苗苗推了我一把,说:“别问了,先去见见你的王子吧。等你们聊够了再回来慢慢问我也不迟。嘿嘿,我不会怪你重色轻友。”
这乌婆的嘴果然伶俐,我被她气得没有了语言。只好“哼”了一声,红着脸跑出了教室。
阳台上,骆轩豪靠着墙站着。当他看到我以后,露出一个很淡漠的微笑。然后,他说:“闻雯,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绯红的脸马上降温了,原来……不是叶宇南找我啊。
“你说吧。”我努力压制住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说。骆轩豪要告诉我什么呢?会不会和冷冰有关系呢?一想到冷冰,我的心里又打起了小鼓。至今我还不能确定无聊占卜师和冷冰究竟是谁,而冷冰在我博客里的那句话,已经吓得我毛骨悚然了。
骆轩豪走近了我一些,使我的心更加忐忑起来。他望着我的眼睛说:“闻雯,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吧。”我避开他像冰一样寒冷的眼神说。
骆轩豪顿了一小会儿,才说:“其实,昨天我就想告诉你了。闻雯,如果叶宇南再提出带你去海边,你拒绝,好吗?下个月他就要参加比赛了,这次比赛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不要让他把时间消耗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可以吗?”
我忽然转过脸来,望着骆轩豪冰冷的目光。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然后,我木然地点头,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
“好,谢谢你。”骆轩豪说完,转过身就离开了。
我回到教室里,心中的滋味无比苦涩。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答应骆轩豪的事情仿佛是签下了一个契约。而这个契约上,出卖了我自己。
苗苗那丫头看到我的苦瓜脸,撇了撇嘴,说:“见到了你的王子,干嘛还苦着一张脸啊?嘿嘿,你装得还蛮像呢。”
“不是叶宇南找我。”我坐下去,说。
苗苗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打量了我好几遍,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哇,我们家……闻雯……出名了……这么多男生追啊。”
“找我的是骆轩豪。”我的脸比刚才还要苦。苗苗这丫头思想太不单纯了吧,难道有人找我就一定是在追我吗?
谁知道,苗苗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眼珠子几乎要贴到我脸上来。她不敢相信地喊了起来:“哇噻,不是吧?!连骆轩豪都在追你啊。”
她声音大得似乎怕教室里的同学听不见,跟只怒吼的狮子似的。忽然间,教室里安静了下来,那些总是喜欢关注八卦新闻的同学同时望向了我,一对对眼神拼了命似的想从我身上挖掘到花边新闻。
我刚刚变白的脸马上又红了起来,慌忙解释:“你在想什么啊?骆轩豪找我,只是想让我答应他一件事……”
苗苗兴奋地说:“闻雯,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
苗苗用一只手捂住嘴,尽力把刚要爆发的欢呼塞回了肚子里。然后,她小声对我说:“嘿嘿,我们家闻雯终于找到男朋友了。”
听她的语气,仿佛我是一个没人喜欢的女生似的。
呃,不对!苗苗似乎理解错了吧!我还没说骆轩豪让我答应他什么事呢。我拉住苗苗的手,轻声说:“骆轩豪让我答应他,以后不要耽误叶宇南的练琴时间。”
满脸挂着兴奋色彩的苗苗忽然呆住了。
中午,我和苗苗最后离开教室。在楼道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声问我:“骆轩豪凭什么要你远离叶宇南啊?”
我很感激苗苗总是站在我的身边,也很感激她总是帮我出头。可是,这一次,是我选择了离开,即使骆轩豪没有提出那样的要求,我也不会再接近叶宇南。我说:“苗苗,叶宇南就要比赛了,他的练琴时间太宝贵,我不能耽误他的时间。骆轩豪说,这一次比赛对于叶宇南来说很重要。再说了,如果叶宇南得了奖,不也是我们学校的荣耀吗?”
苗苗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说:“我知道叶宇南的比赛重要,但是和你放弃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下个月比赛,那么直到比赛前一定很繁忙。可是,比赛后不就轻松了吗?闻雯,你选择了放弃,是放弃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时间啊。”
第十一章
“苗苗,我和他注定没有结果的,不是吗?”
“切,什么注定啊?没有任何事情是注定的!”苗苗激动地说,“我是业余的占卜师,对于这一点我很清楚!事情的结尾都是人选择和努力的结果,跟注定没有任何关系!”
我握住了苗苗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苗苗看着我坚定的表情,不再说话了,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走进了食堂中,打好饭以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正吃着东西,我忽然抬起头来,对苗苗说:“苗苗,冷冰是你吗?”
“啊?”苗苗望着我,咬着勺子,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以为你的网名是冷冰呢。”我随意地搪塞了过去。
不知道今天真的是我运气不好,还是因为我和苗苗选择的位置太过于显眼。饭还没吃多少的时候,苏颖却端着饭碗,神气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看着苗苗,吞了一口口水。唉,这两个丫头估计又要开始比谁吃饭的动作更像数米粒了。
果然,苗苗发现了敌人,赶忙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甚至捏着汤匙的手还翘起了一个兰花指。
而苏颖的动作却自然很多,虽然和苗苗一样翘着兰花指数米粒,但是她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
唉,苦了我啊。我本来不想理睬苏颖,就当身边是空气。可是苗苗不停向我使眼色,逼迫我和身边的小妖精比赛谁吃得慢。
哼,苗苗这丫头,这不是难为我吗?
“喂。”苏颖放下汤匙,两只手轻盈地放在桌子上。
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话,我继续吃。
“闻雯。”
我咬住汤匙,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苗苗却总是喜欢和苏颖抬杠,代替我恶狠狠地回答:“干嘛?”
“闻雯,麻烦你一件事情,可以吗?”苏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跟小丫鬟下命令似的。
“说。”我板着脸说。
苏颖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很喜欢叶宇南。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叶宇南所喜欢的人是我,我和他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苗苗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像从饭里吃到了沙子似的,不停摇头。
苏颖轻轻咳了一声,狠狠地瞪了苗苗一眼,然后继续很淑女地向我挑衅:“实际上,我是叶宇南的未婚妻,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相信你已经听说过了。那么,我想以叶宇南的未婚妻的身份请求你,不要再试图接近叶宇南了,可以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苗苗不服气地问。
苏颖轻蔑地瞥了苗苗一眼,说:“闻雯,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如果你想和叶宇南成为普通朋友,我不反对。只是,他下个月就要参加省里的比赛了,这段时间的训练很重要,请你不要再让他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了,可以吗?”
原来,又是一个提醒我“叶宇南的时间很重要,不值得浪费在我身上”的人。我盯着碗中的饭菜,冷冷地笑了起来。
苗苗吞掉嘴里的饭,重重将汤匙拍在了桌子上。她站了起来,指着苏颖的鼻子大吼:“你真以为自己是谁啊?谁告诉你叶宇南喜欢的人是你啊?不要老是摆出一副高姿态给我们看你的臭脸,可以吗?”
食堂里变得安静了,连正在买饭的人都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苗苗。苗苗那尖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虽然刺耳,但是总会让周围的一切都保持安静。
苏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看得出来她很想像苗苗一样大吼大叫,但是又舍不得破坏自己的淑女形象。
最后,苏颖只好不理睬苗苗,对我说:“闻雯,你也不希望叶宇南在比赛中失利吧?”
“不希望。”我淡淡地说。苏颖一直拿叶宇南的比赛来压我,让我觉得无力回击。而且,我的心已经累了,不想再和她理论什么。再说了,叶宇南是她的未婚夫,而我什么也不是,我没有资格和她理论。
苏颖得意地点了点头,“闻雯,还好你是理智的。”
“没错,我根本没有想过走近叶宇南,所以请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艰难地微笑,逼迫着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一串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食堂大厅里,我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要走出食堂。
叶宇南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转过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望着我,眼神很落寞。然后,他离开了食堂。
苏颖站了起来说:“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苗苗用猛兽盯着小绵羊般的眼神“目送”苏颖走出食堂,然后拿起苏颖碗里的汤匙,狠狠地戳苏颖那碗几乎没有动过的饭。一边戳,她还一边念念有词:“死苏颖,烂苏颖,去死!中午才吃惊这么一点东西,祝福你早日饿出胃病!”
看着苗苗的表情和动作,我“扑哧”一声笑了。苗苗总是这么可爱,即使生气,也表现得像个小孩。只是,当我笑过以后,心中依然烦乱。望着食堂门外铺满阳光的操场,我忽然很想流泪。
也许,是阳光太刺眼了。
饭后,我和苗苗挽着手走出食堂,阳光瞬间将我们包围。阳光里,我看到一个身影慢慢走近。
是叶宇南!
叶宇南的嘴角微微向下弯曲,很严肃地盯着我。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发丝被染成了金色。他说:“闻雯,你刚才所说的,是真的吗?”
苗苗忽然轻轻拧了我一下,我侧过头去看她,却看到操场的另一边,苏颖正站在副教学楼下,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哼,监视我们干嘛?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我还能将她的未婚夫吃掉不成?
“我刚才说的……”
苗苗又拧了我一下,瞪着我,让我不要乱说话。
这个小乌婆什么时候学会我拧人的招式了?我对她淡淡地笑,然后望着叶宇南,点了点头,“是的,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真的?”
“是真的。”
叶宇南很平静地点头,“好的,打扰了。”然后,他转身向副教学楼走了。
苗苗瞪着我的眼里快要喷出了火,恨不得把我烤成一个非洲土著。她张牙舞爪地向我表达了一下她此时的愤怒,然后冲着叶宇南的背影喊了起来:“喂,她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以我的名义担保!”
“别说了。”我说。
苗苗大声说:“为什么不说?闻雯,为什么不爱惜自己呢?为什么总是要违背自己的意愿?苏颖算什么,难道你这么容易就被她威胁到吗?”
我低着头,含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掉进了阳光里。
苗苗本来还想教育我一会儿,可是当她看到我的眼泪时,愤怒的表情很快就化开了。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闻雯,你这个傻丫头!”
钢琴课下课后,走过叶宇南的练琴房,我又听到了熟悉的琴声。这个琴声依然忧伤,低沉,像是琴手在宣泄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我很想和从前一眼,站在阳台上久久地聆听叶宇南的琴声,一边埋怨学校,凭什么给叶宇南那么大的练琴房,而我们却要几十个人挤在一间教室里学琴。同时,又一边像个很普通的花痴赞美着琴声的美妙,想象着琴手的外貌、性格、内心思想。
可是,很多事情发生了,就再也无法寻回。我们从时光里走了过来,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匆匆走过,琴声渐渐消失在了脑后。有些失落,心中空荡荡的,很难受。我只好在脑海里想象着那曲钢琴乐的节奏和音律,想象着我依然像从前一样偷偷地从门缝中看叶宇南在琴键上跳动的手指。
苗苗在教学楼下等我,她看到我以后,把我的书包递给我说:“帮你收好了。对了,心里还难受吗?”
废话,当然难受喽。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却摇摇头,很虚伪地说:“不难受了。”
苗苗无奈地笑,然后挽着我的手向校门走去。她又开始给我讲占卜的美妙,为我分心。到后来,“美妙”的占卜被她讲得越来越荒谬,甚至最终她下了一个结论:“那个天使占卜师一定是喝多了酒,所以给你占卜的结果才会那么糟糕!闻雯,要不我再陪你去一次阿尔贝丽教堂吧,希望天使占卜师今天没有喝醉酒。”
“好啊。”
“很奇怪耶。”苗苗望着我,说。
“什么奇怪?”
苗苗的眉毛挑了一下,“以前叫你去阿尔贝丽教堂比拉你去屠宰场还难,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就当散心吧。”我微笑着回答。
我想,如果真的和苗苗说的一样,天使占卜师为我占卜的时候喝多了酒,该多好。可是,占卜的结果却又无懈可击。天使占卜师所说“态度消极”、“优柔寡断”、“没有判断力”这三点在我身上相继兑现,就像是有一条命运的轨迹,牢牢地把我捆缚住了。
我和苗苗乘公交车在阿尔贝丽教堂下了车,当我们走进教堂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骆轩豪从楼道里走出来。
他看到我们,愣了一下,然后才微笑着说:“真巧。”
苗苗拉着我就向楼道里走,只丢下一句:“懒得理你。”
骆轩豪厚着脸皮喊了起来:“天使占卜师不在占卜室里,你们还是不要去了。”
苗苗又拉着我停了下来,走回骆轩豪身边,她忿忿地说:“你在这里瞎叫唤什么呢?你以为给我们讲这些我们就会感谢你了吗?哼,再说了,谁告诉你天使占卜师不在啊?”
骆轩豪被苗苗凶得摸不着头脑,似乎还不知道究竟哪里把苗苗得罪了。他指着楼道说:“我刚从占卜室出来啊。”
苗苗丢给骆轩豪几个白眼,“废话,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天使占卜师干嘛要见你啊?天使占卜师只会出现在有机缘的人面前,所以呢,你还是不要在这里瞎掺合了。”
呃,这还是那个见到骆轩豪花痴得掉口水的苗苗吗?这和那个吵着要骆轩豪签名的苗苗完全是两个人了啊。
骆轩豪冲着苗苗露出了一个难堪的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喜欢欺负女生的臭男生被女生凶得只知道傻笑呢。嘿嘿,活该,谁让她招惹我们家苗苗来着?对了,他究竟怎么招惹到苗苗了啊?
骆轩豪说:“我只是想来看看天使占卜师,顺便帮叶宇南占卜一下呢。”
“帮那个大坏蛋占卜什么啊?”苗苗瞪着骆轩豪问。看她的表情,仿佛在审问犯人。
“不知道下个月的比赛,他能不能获得第一名。”
又是关于下个月的比赛?我想了想,问:“骆轩豪,下个月的比赛对于叶宇南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骆轩豪点了点头说:“如果这次比赛他能够得到第一名,那么就可以获得中央音乐学院的保送名额。他的爸爸妈妈一直期望他能进入中央音乐学院深造,成为一名钢琴演奏家。”
“他呢?”我问,“这也是他的理想,对吗?”
骆轩豪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应该是吧。”
“切,闻雯,你关心这个干嘛?我们不理他,走。”苗苗再一次丢给骆轩豪白眼,然后拉着我就跑进了楼道。
楼梯上,我很奇怪地问:“苗苗,骆轩豪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凶呢?”
“他没有得罪我啊。”苗苗说。
“没得罪你?那你干嘛凶巴巴的,吓得他都不敢大声说话了?”我想起骆轩豪在苗苗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有些想笑。
“他不是得罪你了吗?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苗苗停下来,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我。
得罪我?什么时候?我……我还真不记得了呢。我迎上苗苗的目光说:“你是说我用书包砸骆轩豪那天吗?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已经不生气了。”
苗苗用食指戳了我的脑袋一下,噘着小嘴说:“你啊,老是记不住别人对你的坏。今天上午骆轩豪不还跑到教室外叫你不要耽误叶宇南练琴吗?”
原来苗苗说的是这件事。可是,我并没有觉得骆轩豪有哪里不对啊。他是叶宇南的朋友,关心叶宇南是应该的。而且,既然这次比赛对于叶宇南说是这么重要,那么不耽误他的训练时间可以说是每一个认识他的人的义务了。
我回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在心里轻轻说:“叶宇南,希望你能够成功。”
“喂,想什么呢?”苗苗推了推我。
“没……没什么。”我从思绪中惊醒,淡淡地笑笑,然后拉着苗苗向上走去。
顶楼依然安宁,占卜室的门虚掩着,门缝中绽放出一抹淡雅的白光。望着那抹光晕,我又想起了那个穿着黑衣,有着与叶宇南一模一样双眼的天使占卜师。
我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苗苗握紧我的手说:“闻雯,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放开苗苗的手,独自走到明净的大窗户边。
风从窗中拂动着我的脸颊,一群白色的鸽子在风中游弋。很远的地方,夕阳渐渐降落,用它那温暖的光芒,勾画出了城市高楼的剪影。
“闻雯,不进去吗?”苗苗问我。
我望着被夕阳染成了橙色的天空,轻声说:“苗苗,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没有再占卜一次的必要了。”
“我说过,没有注定的事情嘛。”苗苗不依不饶,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想把我给拖进占卜室里。
我甩开苗苗的手,很严肃,也很认真地说:“苗苗,不要再劝我了。我来这里只是想吹吹风,不想再占卜一次了。我相信天使占卜师给予我的占卜结果,因为如今的一切,都依照着占卜的结果运行。这就是命运,我们没办法改变。”
苗苗急得不停吐气,可以却又找不到语言反驳。最后,她只好忿忿地说:“好吧,我自己进去占卜。如果天使占卜师问我占卜什么内容,我就说占卜你的爱情。”说着,她走到占卜室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教堂的顶层重新回复到了宁静中,我望着飞翔的白鸽,心中的结渐渐松开。我理智地告诉自己,叶宇南的理想和我的理想差异太大,我们有着遥远的距离。我不能给予他任何帮助,反而只会拖住他的后腿。
或许,他根本不喜欢我吧,所以我想象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正在我脑子里思索着这些乱糟糟的问题时,占卜室的门突然开了,苗苗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上去,又显得神秘。
“怎么样?”我开门见山地问。虽然我已经确定了自己的选择,可是对于苗苗所得到的占卜结果依然抱有一定好奇。
苗苗微笑着,忽然又变得严肃,然后哀伤……短短的一分钟之内表情变化无数,我差点要以为她的脸皮痉挛,准备把她送医院了。
第十二章
终于,苗苗玩够了,才说:“上次天使占卜师给你占卜一定是喝晕了头,而今天,他彻底喝醉了!”
“占卜结果怎么样?”听到苗苗这样说,我想占卜结果一定比上次更糟糕。
苗苗摆了摆手,说:“没结果。我不说了嘛,他彻底喝醉了,所以这次根本没有出现。”
我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去,然后咬牙切齿地对苗苗说:“你这丫头,竟然敢耍我!看我不拧死你。”
苗苗笑着向楼道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挑逗我:“嘻嘻,看你老是苦着一张脸,逗你玩呢。”
苗苗跑进楼道,消失在了墙后面。忽然,楼道中发出了一声无比残忍的尖叫——那个声音是属于苗苗的!
我吓得心脏又开始运行起来,难道苗苗乐极生悲,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我赶忙冲到楼梯口,甚至已经做好了送苗苗上医院的准备。谁知道,楼梯里,苗苗和骆轩豪面对面站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大的眼睛当然是苗苗的咯,在我认识的人里只有她能把双眼瞪得跟牛眼一样吓人,“骆轩豪,你这个死小子,干嘛躲在楼道里偷听我和闻雯讲话啊?”
呃,骆轩豪一直在这里偷听?
骆轩豪“嘿嘿”地笑了几声,笑得我身上马上就长出了鸡皮疙瘩。他讨好似的对苗苗说:“我……我只是想……想看看你们会不会见到天使占卜师罢了。虽然……虽然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偷听啊。”
苗苗才不吃他那一套呢,一只手揪住骆轩豪的衣领,大声说:“老实交代,你都听到什么了?”
骆轩豪看了看我,而我也瞪了他一眼,为苗苗增加气势。骆轩豪只好说:“其实,听到的也不多。闻雯说所有的一切都在按命运的轨迹运行,还说什么已经放弃了。然后你说去占卜闻雯的爱情,结果……嘿嘿……你没有见到天使占卜师。”
苗苗放开骆轩豪的衣领,骂了一句:“无赖。”
骆轩豪向苗苗扮了一个鬼脸,然后故意尖着嗓音说:“天使占卜师只会出现在有机缘的人身边,你还是算了吧,哪里凉快哪里去。”
苗苗气得想把骆轩豪当场剁掉。
骆轩豪望着我,说:“闻雯,明天星期六,你打算怎么过?”
他问我怎么过干什么?我怎么过和他有关系吗?
苗苗代替我回答了骆轩豪,“明天闻雯和我约会,你就不要打什么鬼主意了。哼,看到你我们家闻雯就来气。”
这个……好像是苗苗自己看到骆轩豪来气吧,干嘛把我拿去做挡箭牌呢?
还有,他说明天我和她“约会”?不会是真的吧?!我可不想把周末耗在陪这个小乌婆倒霉上。
回到家后,我打开了电脑,正要打开自己的博客看看有没有新留言,可是想了想,却又关上了电脑。
不想再去管无聊占卜师或者冷冰会在我的博客里留下什么话——又或许,他们什么都不愿留下。
今天中午苏颖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然后觉得难过。
我想,我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把自己关起来,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
我躺在床上,快要做梦的时候,妈妈却敲着我的房门说:“闻雯,接电话。”
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给我啊?难道是苗苗?估计那丫头睡不着,所以想拉我一起探讨明天的“约会”计划了。
我打开房门,发现妈妈看我的眼神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提起听筒,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你这个死丫头,这么晚了还找我聊电话啊?你知道吗,我刚才都差点梦到天上掉金币了。”
“闻雯,对不起,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
当我听清电话里的声音时,吓得浑身一颤,听筒就从手里掉了下去。怪不得妈妈刚才看我的眼神那么异样呢,原来电话里的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准确说,是叶宇南!
我把听筒捡起来,听到叶宇南很焦急地问:“闻雯,还在吗?你怎么了?”
“没……没事,电话掉了。”我捂着话筒,低声说:“你怎么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啊?”
“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叶宇南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一潭死水。
“没……没关系。”我说着,脸已经开始红了起来。如果电话那边的人不是叶宇南,估计我现在已经在陈述对方打扰我睡觉所犯下的罪孽了。55555,为什么现在在叶宇南面前,我始终不能像原来一样泼辣了呢?
叶宇南说:“我一直在你的博客里等你。我以为你会来,可惜……”他叹着气说,“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
我“哦”了一声,心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叶宇南一直在博客里等我?那么他是冷冰吗?说喜欢我的那个人……真的是他?
“周末打算怎么过啊?”叶宇南问我。
“约会。”我大大咧咧地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叶宇南低低的呼吸声。
我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和……和苗苗约会……不过……我不是很想去……”
“明天到我家玩,好吗?”
“这个……”
“好吧,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在我们第一次海边见面的地方等你。就这样,不见不散。”
“喂……你……”我还没说出口,叶宇南已经挂断了电话。
哼,哪有这样约人家的?这还是约我出去玩吗?看这架势,明明是在要挟我嘛。
我躺进被窝里,心里的暖意渐渐散开了,冰冷重新回到了心中。叶宇南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干嘛还约我?他就要比赛了,周末不需要训练吗?
心里一直矛盾着,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面对叶宇南。他不断走近,可是天使占卜师给我的占卜结果却是那么残酷。对于我和叶宇南,我只看到两个人中间重重的阻碍,看不到希望。可是,自己说了多次要放弃,却始终无法释然。就像有一根弦紧紧地捆住了我的心,每当我真的要走远了,弦就绷紧,勒疼了我的心,无情地将我拉回。
早上刚醒来就接到了苗苗的电话,她问我有没有想好去哪里玩,她马上过来接我。
我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苗苗昨天晚上叶宇南给我打电话的事。
苗苗没有听到我的回答,问:“闻雯,怎么了?”
我咬了咬牙,决定大胆把心里的疑虑掏出来告诉我的死党。我说:“苗苗,昨天晚上叶宇南给我打电话了。”
我还没说完,苗苗却贼笑了起来,“他约你,对吗?嘿嘿,去吧去吧,我不会怪你重色轻友的。不过,你要请我吃巧克力。”
“我……我不想去。”我说。
“啊?为什么?”苗苗用很夸张的语调问。仿佛,她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已经……放弃了。”我吞吞吐吐地说。
苗苗“哼”了一声,然后说:“放弃你个头!如果因为苏颖的那些话你就放弃自己的感受,你不觉得自己很懦弱吗?我不是说过嘛,叶宇南对苏颖那只小妖精根本没感觉的,所以你不要在意苏颖。她不就是颜老师的女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呃,颜老师是我的钢琴教师,当然了不起喽。我可不想得罪老师的女儿。
苗苗继续耐心开导我,“闻雯,你看看我,每次见到苏颖都拿出了钢铁战士的精神。你不能向苏颖低头,我们一起并肩把她给推翻。”
苗苗说得苏颖真的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了似的。
不过,对于苗苗来说,苏颖的确是她的敌人。谁叫她们在同一个舞蹈班呢。
“闻雯,不跟你废话了。快去打扮一下,不要再把自己的头发弄得跟钢丝球一样跑出去了。”说完,苗苗挂掉了电话。
哼,死苗苗,怎么不听听我的想法就挂掉电话了呢?
我一边诅咒着苗苗,一边磨磨蹭蹭地随便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我坐上了开往沿海公路的公交车——我这人就是这样,没立场,很容易妥协。
叶宇南坐在金色的沙滩上,头发被风吹拂着,轻盈地起伏。远远的,我就听到了那个凄婉的口琴音。
我轻轻走到叶宇南身后,不忍心打断这美妙的曲子。
叶宇南却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口琴却依然含在嘴边,音乐没有中断。他对我点了点头,琴音随着他的动作像海水一样荡漾。
我回给他一个傻笑,然后坐在他的身边听着那首美丽的曲子。
曲子渐渐消散,叶宇南慢慢放下口琴,问我:“你相信塔罗牌吗?”
我很诧异,他干嘛突然提起塔罗牌啊?我摇头:“以前不信……”
他笑笑说:“那你干嘛被一张塔罗牌束缚呢?”
他说的是天使占卜师给我的那张塔罗牌吗?废话,人家是天使哎,天使说的话难道还会有错吗?要是闻雯给我占卜,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她所占卜出的结果的。
我看着叶宇南的侧脸,嘟囔了一句:“你不是说天使占卜师能够给我最好的答案吗?”
叶宇南站了起来,走到海边,脱掉了鞋子。他站在海水里,望着无边的海面,张开双臂。他说:“你以为占卜的结果是什么?是未来命运的路线吗?”
废话,当然是预先知道未来的命运咯。
“喜欢占卜的人很多,可是有几个人真正懂得占卜呢?”叶宇南的语气很轻松,“闻雯,我告诉过你,占卜的结果不是命运的轨迹,而只是一个契机。塔罗牌占卜,是给人的一种指引,至于最终的得失,完全由自己把握。一张正位的牌,如果把握不好,那么完全可以得到逆位的结果。而一张逆位的牌,只要努力避开自己的弱点,努力追寻,那么完全让这张牌变成正位。”
真的是这样吗?我猜不透。
我站起来,脱掉鞋子,像他一样站在海水中,展开双臂。我说:“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懂得塔罗牌。”他侧过脸来,望着我。
“懂了又怎样?”
“懂了……正视你的命运,正视你的感觉。”
“谢谢。”我苦苦地笑,然后对他说,“叶宇南,希望你在下个月的比赛里取得好成绩,获得你希望中的成功。”
我走回沙滩上,穿上鞋子。
叶宇南呆呆地望着我,弄不懂为什么我这么突然地离开。
我说:“叶宇南,你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作为音梵中学的一名学生,我不应该耽误你练琴的时间。不过,希望你不要累坏了,注意适当休息。”
说完之后,我转身就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算不算理智。可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当我走远了之后,心里很疼,很想哭。
星期一的下午,当我路过叶宇南的练琴房时,却没有听到熟悉的钢琴声。门没有完全关上,门缝中,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不断传出。
“……为什么你要对闻雯说那样的话?虽然苏颖也对闻雯说过同样的话,但是我不在意,也许闻雯也不会在意。但是你,你是我的好朋友,没想到你也和苏颖一样!”
这是叶宇南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生气的声音。
本来我想快步走过,可是脚步却被吸引着,不禁停了下来。叶宇南在和骆轩豪吵架吗?昨天晚上,当我快要睡觉的时候,叶宇南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他问我,上午在海滩上说出那些话,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
我告诉他:“叶宇南,你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如果你获得了省里的第一名,那么作为音梵中学学生的我,也会感到荣幸。希望你不要无辜大家的期望。”
叶宇南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清了很多:“闻雯,因为苏颖对你说过的话,所以你才这样对我吗?”
“和苏颖没关系。”
“骆轩豪对你说过什么?一定是他,对不对?”
“你不要再猜忌自己的朋友了好吗?大家都是为你好,大家都希望你能获得第一名,然后进入中央音乐学院,成为一名钢琴演奏家……”
“不要说了,你不明白。”叶宇南叹息着,挂断了电话。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叶宇南却在他的练琴房里对他最好的朋友发脾气。
骆轩豪轻声说:“没错,是我告诉闻雯,不要耽误你的练琴时间。”
“为什么这么做?”叶宇南愤怒地问。
“宇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做什么?你要做的,只是为下个月的比赛做好准备,而不是因为个人感情而白白浪费时间!叔叔阿姨对你的期望你忘了吗?不要因为个人感情而放弃理想,好吗?”
“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
“宇南,你练琴吧,我不和你吵架。你现在不够理智,先冷静一下。”
“轩豪,你现在是理智的吗?从前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为什么现在却这么固执地认为我的理想一定是做一个钢琴演奏家呢?”
叶宇南的怒气燃烧得很旺,听着他的吼声,我觉得有些歉疚。昨天在电话里不该对他说那些话——甚至,昨天上午我根本不应该去海滩的。我以为叶宇南能够明白他的朋友对他的用心,所以能够包容、理解。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希望他能取得比赛的冠军,他却依然任性。
而他的任性只是为我,使我心中的包袱更加沉重了。要是叶宇南在比赛上没有取得好成绩,估计苏颖那丫头会把我给撕成碎片。
骆轩豪重重叹气,“宇南,我不知道成为钢琴演奏家是不是你的理想,但是我却知道这是你的爸爸妈妈最大的心愿。你不能辜负他们对你的期望,明白吗?”
“别老是拿我爸爸妈妈来压我!”
“我必须尊重他们的心愿!”骆轩豪也吼了起来。
然后,练琴房里安静了下来。
我以为争吵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忽然,练琴房的门却被拉开了。叶宇南从里面冲出来,双眼泛红,像一只饿红了眼的狮子。他看到了我,而我尴尬地撇开头,回避他的目光。
他走近我,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还来不及甩开他的手,他已经拉着我跑了起来。
他带着我跑下了教学楼,径直冲出了学校。在学校外,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把我塞进车里。
我发觉自己似乎真的很娇小,就像个没有丝毫力量的洋娃娃,常常被人塞进出租车,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去海神庙。”叶宇南冷冰冰地对司机说。
我苦着脸看着叶宇南,可是他却不看我。555555,死小子,现在拉我去海神庙干嘛?马上钢琴课就要上课了,要是迟到,颜老师非给我上一堂深刻的教育课不可。
第十三章
“司机,麻烦你,开回去。”我哭丧着脸对司机说。我才不想陪叶宇南这样玩呢,他是钢琴王子,而且又是颜老师未来的女婿,他不去练琴房只能让颜老师紧张,不能让她生气。而我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上课去迟两分钟都会被老师一顿恶训。
“去海神庙。”叶宇南固执地说。
汽车跑上了沿海公路,而我已经气得想掐司机的脖子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叶宇南的亲戚,或者帮凶,不然怎么会这么听叶宇南的话呢?而我说的话,被他当成二氧化碳给过滤掉了。
“叶宇南,上课快迟到了。”我真想哭给叶宇南看。
叶宇南看看手表,说:“已经迟到了。”
555555,迟到了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说:“那就赶快回去吧,晚了就变成逃课了,会被处罚的。”
“那就逃课吧?”叶宇南镇定地说。
这死小子,怎么软硬不吃啊?我真想掐着自己的脖子,给他表演一场苦肉计。
汽车在海神庙侧面的公路上停了下来,叶宇南付了钱,把我从车子里拽出去,然后拖着我向海神庙前的大广场里走去。
我的手被他拉着,手臂都快被拽断掉。掌心里,他的手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得让人不禁战栗。
他拉着我,从海神图腾下走过,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广场的东面,海浪拍打了上来,白色的水花溅了好高。
我和叶宇南离飞溅的水花越来越近,我渐渐发现了叶宇南的阴谋——他想把我拉到这里来跳海!天啊,叶宇南太残忍了吧!自己跳海觉得不够过瘾,非把我拉来陪葬。不,不能说他残忍,只能说我自己倒霉,谁让我那么八卦,站在叶宇南的练琴房外听他和骆轩豪吵架呢?
浪花拍击在广场基石上的声音显得凶猛、沉重。叶宇南望着浪花,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忽然,他放开了我的手,独自向广场的边沿走去。
难道他良心发现,不想把我当殉葬品了?呃,他不会真的想跳海吧?我赶忙跑到他的身边,几点水花溅落在了我的脸上,冰冰凉凉。我望着叶宇南,说:“喂,不要再向前走了,危险。”
叶宇南不止把我的话过滤了,甚至把我整个人都给过滤得干干净净。他看也不看我,径自向前走去。
望着飞溅的浪花,我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叶宇南的指尖有厚厚的茧,手指像水一样冷。我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想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将他温暖。
叶宇南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眼里写满了迷茫。
“不要再走了,危险。”我轻声说。
我的话语瞬间被海浪的声音淹没,可是叶宇南却依然听到了。他停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接住溅落的水珠。他说:“十年前,我也和现在一样。站在这里,望着海浪,很想被冰凉的海水浸湿,忘记所有……”
叶宇南说得太唯美了。实际上,说直白一点,也就是跳海找死啦。
“当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和今天一样,一只手拉住了我,叫我不要再走了,危险。”叶宇南的脸上,写满了凄凉。
我想,他一定在回忆十年前的一切。黑白的画面中,一个瘦小的男孩站在水花中,脸上挂着水滴,不知道是泪还是海水。他望着海面,一步步走近。然而,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将他带回。
那只手,应该是属于苏颖的吧。
想到苏颖,我的手微微一颤。
“可是,我没有想到十年前拉住我,将我带回的人,今天却不能够理解我。”叶宇南忧伤地说,“究竟是我变了,还是骆轩豪变了?”
我睁大了双眼,却没有再思索到底是谁变了。我想的是,拉住叶宇南的人不是苏颖,而是骆轩豪?!呃,刚才我想歪了,我悔过。
“不要再想了,回去吧。”我摇晃着叶宇南的手说。
叶宇南还没答应,我已经开始奋力拽着他向广场中心走了。在广场的边沿,望着那汹涌而来的浪花,我头晕。
拉着叶宇南走回海神图腾下,望着高高的图腾,我想起了自己在这里焚香占卜那天。那一天,我觉得自己与叶宇南的距离是那么近。
叶宇南说:“闻雯,我不想参加钢琴比赛了。”
我吃惊得张大了嘴,盯着叶宇南,好久才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啊,怎么能够随便放弃呢?”
“机遇,成为钢琴演奏家的机遇吗?”叶宇南苦笑着问。
我点了点头。
“可是,我根本不想成为钢琴演奏家啊。那只是爸爸妈妈的心愿,我已经被他们遥远的心愿束缚了很久。”叶宇南望着海神图腾顶上的天空说。
“他们知道你的想法了吗?”
“知道了。”他说。
“他们的看法呢?”
“我不知道。”叶宇南吐出一口气,然后说,“要不,我们焚香占卜吧。”
我以为叶宇南开玩笑呢,没想到他真的拉着我跑进海神庙里买了香和打火机,然后再跑回到海神图腾下。
他一边点香一边轻声絮叨:“如果爸爸妈妈希望我坚持自己的理想,青烟直着上升。如果他们依然坚持希望我成为钢琴演奏家,那么青烟就斜着飘散。”
我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叶宇南占卜。叶宇南不是说只有天使占卜师才能给予我们占卜最好的答案吗?他干嘛不去阿尔贝丽教堂找天使占卜师,却要在这里焚香占卜呢?真是奇怪而又神秘的人呢。
香安静地燃烧,附着在香上微弱的火焰中,一缕青烟慢慢腾起,直直向上攀升。
叶宇南望着青烟,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他恭恭敬敬地向海神图腾鞠躬,“谢谢海神大人,谢谢爸爸妈妈。”
我问他:“你的爸爸妈妈还不知道你的打算吧?”
他歪着头看着我,说:“什么?”
我说:“你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决定,为什么不打一个电话给他们,向他们讲清楚呢?最起码,你应该让他们知道你的想法吧?”
叶宇南指着已经熄灭的香说:“我不是已经告诉他们了吗?他们也同意了啊。”
我冲着他无奈地傻笑。原来,通过焚香就可以和父母沟通啊?好吧好吧,如果焚香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功效,那么下次我考试考得不好,也一边焚香一边说:“爸爸妈妈,我这次考试成绩很差,如果你们很生气青烟就垂直上升,如果你们不生气青烟就斜着飘散。”然后,焚香结束后,我就说:“好了,爸爸妈妈已经对我这次的考试成绩表态完毕,我可以不用再向他们说起这次考试了。”
我撇着嘴想,要是真的有这么方便,估计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焚香向家里人或者老师老板报告呢。
叶宇南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淡淡地说:“没办法,爸爸妈妈不在国内,离我太远,只好这样喽。”
原来如此。
我想了想,说:“为什么你不去阿尔贝丽教堂呢?天使占卜师的占卜很准的。”
“十年前,我在梦里见过天使占卜师。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阴影。我害怕天使占卜师,甚至害怕阿尔贝丽教堂。”
听到叶宇南的回答,我的心里忽然微微震惊——十年前,在梦里见过天使占卜师,这句话不是无聊占卜师在我的博客里说过的吗?叶宇南……他是无聊占卜师?
“怎么了?”叶宇南望着我的眼睛,眉头动了一下。
“你……你是无聊占卜师?”我问。
“我是。”
一直以为,陪在我身边与我嘻嘻哈哈或是相互诅咒的人是骆轩豪。没想到,网络中那个顽皮的臭男生,竟然是冷冰冰的叶宇南。
那么,冷冰才是骆轩豪吧?
我以为叶宇南离我很远,可是他却一直在我身边。他知道我去了阿尔贝丽教堂,知道天使占卜师给我占卜的结果,甚至知道我很多的想法。
555555,我的隐私,被叶宇南知道了!
叶宇南和我走上了沙滩,望着渐渐从城市里落下的夕阳,心里轻松了不少。看了看时间,现在钢琴课已经下课了,所以即使我再紧张再不安明天也肯定逃不过颜老师的严厉教育了。
唉,叶宇南,算你欠我的。
“闻雯,你为什么学钢琴?”叶宇南忽然问我。
“我……我想成为一名钢琴老师,像颜老师一样。”我腼腆地笑了起来。
叶宇南却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只是做一个普通的老师?一辈子默默无闻?”
我摇头,“人最开心的事情不一定是做出很大很大的成绩,也不是有很高的名气。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我很喜欢像颜老师一样,让许多热爱钢琴的学生能够弹奏出美妙的曲子。我觉得,仅仅这样,就很满足了。”
“哦。”叶宇南轻声回答。
“那么你呢?你学钢琴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微笑着问。
他迟钝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对了,闻雯,你先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对啊,我该回家了。要是像上次一样在海边呆到很晚,估计明天我又要咬着温度计度过了。
叶宇南又说:“我会打电话给颜老师,告诉她你是被我带出学校的,她应该不会惩罚你。”
“对啊对啊。”我傻笑着说。心里却想着,不惩罚我才怪呢?
“还有,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希望你开心。闻雯,再见。”
明天会发生什么?什么意思?明天……无非就是我被颜老师叫到办公室,享受一顿长长的教育罢了。哼哼,她一定会认为是我把她的未来女婿拐带出学校,所以绝对不会轻易饶了我。
我离开了海滩,坐上公交车后,才觉得叶宇南最后一句“再见”听上去显得那么落寞。仿佛,他在向我道别。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下课后,苗苗刚准备和我聊天,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我赶忙把头埋在书里,等待着颜老师“呼唤”我跟她去办公室。
“闻雯,到办公室来一下。”果然,颜老师开口就是这句话,说完就踢着正步离开了。
苗苗盯着我,张大了嘴。她小心翼翼地说:“闻雯,你怎么得罪到颜老师了?对了,昨天下午你跑哪去了?”
我委屈地看了苗苗一眼,却不想跟她讲昨天下午是叶宇南把我拽去了海边,导致我缺课。要是这样告诉她,估计我还没去办公室就会被她给教育得趴桌子上痛哭流涕。
我拖着沉重的腿走进了办公室,已经做好了被颜老师的口水雨袭击的准备。当我推开办公室门的刹那,呆住了——办公室里,骆轩豪和苏颖也在。他们围在颜老师的办公桌旁边,满脸忧虑。当苏颖看到我时,双眼里还冒着阵阵杀气,吓得我真想马上开溜。
我慢慢地走进去,关上了门,浑身哆嗦着喊了一声:“颜老师。”其实,为了经受住颜老师的教育我已经把脸皮弄得比较厚了,但是一看到苏颖那对眼睛,我的防线马上就溃散了。苏颖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颜老师的表情很严肃,盯着我,吓得我心里更加忐忑了。真是奇怪,颜老师想教训我就直接教训嘛,干嘛还拉两个观众来看现场直播呢?
“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颜老师平静地说。
切,不害怕才怪了。连苏颖都到场了,估计和我把她的未婚夫拐带出学校这件事情有关。呸呸,哪是我拐带叶宇南啊?明明就是叶宇南拐带我嘛。
颜老师很直接地问我:“你昨天和叶宇南去了哪里?”
苏颖瞪着我,仿佛在为颜老师伴奏,咬牙切齿对我逼供:“快说。”
唉,我真的成了拐带未成年男生的罪犯了,55555,我冤枉啊。我差点哭起来,抹了一下眼角说:“不关我的事啊,昨天下午我正好经过叶宇南的练琴房,他就拉着我跑出了学校。我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他就叫了一辆出租车……”
“说重点。”颜老师皱了皱眉头。
难道我说的不算重点吗?对于我来说,这可是很重要的话啊。我一边努力挤眼泪一边说:“我们上了出租车后,我让司机开回去,可是那个司机却不听我的,没有调头。那时候,我心里唯一想的就是钢琴课快迟到了,我真的很想赶回来上课啊。可是,那个叶宇南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就是不让我回去。”
我以为自己的申辩会让气氛变得缓和一点,没想到围着我的三个人眉毛快要拧成一团,苏颖的嘴里甚至发出了牙齿咬出的“咯咯”声。
“这些不重要,说重点。昨天下午,叶宇南究竟带你去了哪里,他对你说了些什么话?快告诉我们。”颜老师急得快要抓狂了。
我点了点头,只好说他们需要的重点,“他带我去了海边,在海神庙下车后,他又拉着我向海神庙广场的东沿走。”
颜老师激动地说:“继续说,继续说。”
“他想跳海,我叫他不要跳,于是他就没有跳。”我用小学生似的表达方式陈述着昨天在海神庙外发生的一切,当我说到叶宇南说他不想做钢琴演奏家时,颜老师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挤在眼眶里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你别怕,别怕……”颜老师喃喃地说着,慢慢坐了下去。
奇怪了,颜老师是在教育我还是安慰我啊?为什么一直询问叶宇南的事情而不管我逃课的事情呢?
颜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叶宇南失踪了。”
叶宇南,失踪了……
我的心里,忽然荡漾起了汹涌的波澜。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滑过了侧脸。
骆轩豪皱着眉头说:“今天早上我去叶宇南家叫他上学,按了很久门铃他都没有来开门。后来,我在门下面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想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理想。”说完,骆轩豪望着我,眼神中带着愤怒,也带着期望。
叶宇南离家出走了吗?只是因为我昨天告诉他,最幸福的事情是做自己理想中的事情吗?
苏颖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冲着我嚷了起来:“你究竟给他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却失踪了呢?”
“我……”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平常苏颖对我这样嚷,或许我会和她大吵一架。但是现在,叶宇南出走了,而且是因我而起。如果我不对他说那些话,他一定不会胡思乱想,一定会满怀信心地参加钢琴比赛。
颜老师对苏颖说:“先别吵,安静一点!”
苏颖得到老狮子的命令,只好坐到一边,拼命地用纸巾擦眼泪。
颜老师耐心地问我:“闻雯,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叶宇南在和你分开之间有没有说他会去什么地方?”
第十四章
我努力地回想,回想昨天下午的夕阳中叶宇南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可是,却没有发觉他给我任何想要离开的暗示。我们分开前他对我说的那句“再见”,我感觉到了古怪,却没有意识到,叶宇南即将离家出走。
我摇了摇头。
颜老师不停叹气,而骆轩豪急得团团转。颜老师还不死心,又问:“昨天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你统统告诉我,我来分析一下。”
我重重点头。如果能把叶宇南找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即使他忙于钢琴比赛而忘了我,即使我不耽误他的练琴时间而主动离开,我都愿意。
我努力地向颜老师转述叶宇南说过的话,“……他说,十年前他也想过跳海,是骆轩豪把他拉了回去。他还说,十年前他在梦里见过天使占卜师,后来就对阿尔贝丽教堂留下了心理阴影……对了,前些天他在我的博客里很忧伤地说,他见到了天使占卜师,可是太迟了。这些话很奇怪,不是吗?”
“不奇怪。”骆轩豪摇了摇头,“对于知道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的人来说,一点也不奇怪。”
我抓了抓脑袋,又说:“还有,他焚香占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远在国外的父母,然后固执地认为青烟代表他的父母给了他答案,这个奇怪吗?”
“也不奇怪。”骆轩豪说。
不可能!我大声说:“怎么会不奇怪呢?他又不是狂热的占卜爱好者,那么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青烟的指示呢?我觉得,正常人都会等到父母回来以后当面与父母沟通的,而他却这样做,一定心理上有什么阴影。”
骆轩豪摇着头说:“他只能通过焚香占卜与他的爸爸妈妈沟通,因为……十年前,他的爸爸妈妈所搭乘的轮船在海上遭遇风浪……”
我的脑子里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原本自己的心已经在低谷了,可是当骆轩豪用沉重的语气讲出十年前的事情时,我的心再一次跌落。
骆轩豪的脸色很差,“十年前,叶宇南的爸爸妈妈乘轮船去国外演出,当噩耗传到我家的时候,还是黎明。爸爸带着我去了叶宇南的家,叶宇南给我们开门以后,对我们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眼睛长得很像他爸爸的人给了他一张塔罗牌,那是一张逆位的恶魔牌。”
“当叶宇南知道他的爸爸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以后,哭了很久。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发奋学习钢琴,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因为在他爸爸妈妈走出家门之前曾摸着他的脑袋说:‘宇南,也许十年以后,你也和我们一样,将带着音乐去各地旅行。’”
骆轩豪说完以后,转开了脸。我看到,那个脸上总是挂着坏笑的男生竟然流下了两行泪水。可是,他依然哽咽着说:“我一直以为,宇南的梦想真的是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演奏家。可是昨天和他吵架后我才明白,成为钢琴演奏家的梦,只不过是他的爸爸妈妈留在他身上的附着思想罢了。如果宇南回来,我……我一定不会再逼着他不停练琴……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
叶宇南,你这个死小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啊?你的朋友为你流泪,为你伤心,你能感受到吗?
死小子,给我快回来啊!
颜老师无助地看着我说:“他还有说什么吗?”
我摇摇头,“没了,只是这些了。”
坐在一边的苏颖翘着小嘴说:“你再好好想一下好吗?你放心,如果我们找到了叶宇南,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离他远一些了。”
在苏颖眼里,我就是一个小人吗?听她的意思,仿佛是我把叶宇南藏了起来,然后估计编造一些没有用的谎言来蒙骗大家似的。
颜老师说:“我已经上报学校领导了,很快我们就会在电视里发布寻人启示……唉,希望叶宇南不要任性,早点回来。”
离开了办公室以后,已经是第二节课下课了。
我回到教室,苗苗马上跑了过来,轻轻给了我几拳,然后说:“闻雯你这丫头,现在逃课快成习惯了啊!老实交代,昨天下午和刚才逃课去哪里了?”
我回到座位坐了下来,而苗苗也一直跟着我,不停询问我逃课干什么去了,罗嗦得像个小老太婆。
我无力地回答:“叶宇南离家出走了。”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苗苗开始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可是看到我已经哭起来时,才惊得张大了嘴,一边掏纸巾给我擦眼泪一边说:“闻雯,别难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叶宇南没有给任何人暗示就离家出走了。
苗苗冷静地说:“闻雯,别难过,不就是离家出走嘛,又不是被绑架了。”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对我说,“对于离家出走,我很有经验。我告诉你啊,叶宇南一定还没走远,而且,他根本不打算走远。他一定就在附近,或者在你们常常去的地方。相信我,闻雯。”
我看着苗苗真诚的目光,点了点头。
一天在焦急的等待中缓慢度过了,放学后,我匆匆离开了学校,独自一人去了第一次听叶宇南吹口琴的沙滩。
金色的海滩上空无一人,我以为叶宇南会在这里等我,可是他却没有。
然后,沿着海滩,我一直走到了海神庙,找遍了海神庙广场,找遍了海神庙内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有发现那个单薄的身影。
在海神庙里,每走过一根大柱子,我都幻想着下一根柱子背后,叶宇南正躲在那里望着我,等着我把他找到。可是,每一次希望,换来的都是更深的失望。
我走了好久,找了好久,而叶宇南似乎忽然间就从这座城市消失了,所有我和他曾去过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踪影。
接着,我又乘车去了阿尔贝丽教堂。我以为他会在教堂里,可是找遍了整座教堂依旧没有他的身影。我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奋力向教堂里的占卜师描述叶宇南的形象。可是,最后占卜师们却只是摇头,没有见过叶宇南。
天黑了,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
睡梦中,我看到叶宇南在一个广阔的草原里奔跑。他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我笑。最后,跑累了,他坐了下来,掏出口琴,吹出一首美妙的曲子……
叶宇南,你究竟在哪里?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梦的后面我记得不清楚了,我只知道,自己在梦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我又被颜老师叫去了办公室。颜老师的眼睛下面起了一层灰蒙蒙的眼袋,她昨天晚上也应该睡得不好吧。
骆轩豪也在办公室里,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颜老师开门见山就问:“叶宇南联系过你吗?”
我摇头。
骆轩豪说:“那么博客里呢?他有没有给你留言?”
我依然摇头。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怀着希望打开电脑,以为叶宇南会在博客里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可是,博客里却很冷清,也许叶宇南来过了,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颜老师叹了一口气。
下午放学后,我和骆轩豪一起去了海滩。
叶宇南吹口琴的地方依然空无一人,然后我和骆轩豪仿佛有一种默契,一起向海神庙的方向走去。
我们走得很匆忙,甚至时而还夹杂着小跑,让一些在海滩上散步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我们又一次将海神庙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叶宇南这死小子,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急得快要哭起来,而骆轩豪望着海面发呆。
“他还喜欢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我焦急地问。
骆轩豪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叶宇南不喜欢到处游玩,空闲的时间一般都在家里练琴。除了海边和学校,他很少再去其他地方。”
叶宇南常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他,那么他是在故意躲着我们吗?为什么他要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来逃避下个月的钢琴比赛呢?
骆轩豪看着我说:“不早了,先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我想再等等,或许叶宇南正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我们呢。我想,要是我多坚持一会儿,也许他就会出来了吧。
骆轩豪对我摇摇头说:“别等了,他不会出现。”
我却固执地站在原地。
“你很喜欢叶宇南,对吗?”骆轩豪问。
“不……不喜欢……”我的脸微微发烫,赶忙否认。
“谎话。”骆轩豪抿着嘴唇笑了笑,“他离家出走了,你却表现得这么紧张,难道不是喜欢他吗?”
我说:“你们不也一样紧张吗?”
“我们和你不一样。我紧张,因为叶宇南是我最好的朋友。颜老师和学校领导紧张,是因为叶宇南是他们的钢琴王子,他会为学校赢得钢琴比赛的好成绩。苏颖紧张,因为名义上,叶宇南是他的未婚夫。而你呢?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紧张呢?”
我被骆轩豪问得差点语塞,慌忙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因为我很崇拜叶宇南,他的钢琴弹得很好……我想得到他的指点……”
“撒谎的技术太差劲了。”骆轩豪说。
呃……废话,我又不是常常撒谎,当然缺乏技术喽。再说了,如果让我承认自己喜欢叶宇南,那多难为情啊。
“先回去吧,不用再等了。我了解叶宇南,如果他真的想躲开我们,那么一定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骆轩豪说完就离开了。
我在海神庙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可是,我却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叶宇南家的楼下。我没有停下来,上了楼,最后站在了叶宇南家的门外。望着那道紧闭的门,我的心里感到无比难受。叶宇南就这样消失了,他的离开,仿佛也挖空了我的心。我的心变得空落落的,摇摇欲坠。
我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想在这里等着叶宇南回家。外面的天空渐渐变暗,我昏昏欲睡。
不知道坐了多久,楼下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我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着那个脚步声的动向。
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扣着大墨镜的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材瘦削,手里拎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
我望着他,他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着我。
“坐这里干嘛?”——是叶宇南的声音!
我想,我又在做梦了吧。
他慢慢走近,摘掉了墨镜和帽子——的确是叶宇南。他从我身边走过,打开了门,然后对我说:“喂,发什么呆啊?进来坐。”
我就像一个吊线木偶,听到叶宇南的声音,木然地站起来,再木然地跟着他走进了他家。我真的是在做梦吧,连梦里都想着叶宇南回来了。
叶宇南放下购物袋,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不高兴地说:“是谁把我的寻人启事发到电视台的啊?害得我出门还得戴上帽子和墨镜。”
“学校以为你失踪了,担心你嘛。”我望着他的眼睛说。奇怪了,这真的是做梦吗?我拧了自己一把——哎哟,怎么做梦也会感觉到疼啊?
“我失踪了?我哪有失踪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他哪里有失踪呢?我们辛辛苦苦寻找他的时候,他正轻轻松松去超市购物呢。
终于,我“梦”醒了,冲着叶宇南大吼了起来:“你这死小子,我们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呢?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担心你吗?我们到处寻找你,怕你出什么意外。而你,却没有任何责任心地上街闲逛买东西!你不觉得歉疚吗?”
叶宇南咧着嘴,盯着我说:“喂,喂,你在凶我耶,自己干嘛还哭啊?”
我哭了?有吗?我抹了一下脸颊,果然摸到了泪水。
看到叶宇南悠闲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要以为这是在做梦。可是,当我发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叶宇南很平安,突然激动得想哭。
叶宇南递了一沓纸巾给我,在我身边坐下,笑了笑,然后问:“对了,你说你辛辛苦苦找我?你很担心我吗?”
“无赖,谁担心你了?”我忿忿地说。
叶宇南笑了起来,抓抓脑袋说:“我只是在门外放了一张字条,说我想去寻找自己的理想。可是你们想象力却太丰富了吧,竟然联想到我失踪,离家出走。”
呃,他并没有出走?只是我们理解错了吗?
“这段时间练琴太累了,而且我已经决定放弃参加下个月的钢琴比赛了。所以,我只是想休息几天。对了,我买了菜,你留下来吃饭吧。”叶宇南说得很轻松。
我想抓狂,顺便把骆轩豪那臭男生抓来一顿暴扁。他是罪恶的源头,胡乱理解叶宇南字条里的意思,害得我跟着担心掉眼泪。
想起骆轩豪,我赶忙对叶宇南说:“你快给骆轩豪打个电话吧,他很担心你。”
叶宇南正要去厨房,听到我的话后转过身来说:“不用了吧。要是我打电话给他,那么他肯定会跑过来蹭饭吃啊。”
骆轩豪担心得都快发疯了,叶宇南竟然还这么小家子气!
叶宇南看着我愤怒的脸色,不情愿地说:“好吧好吧,反正他常常来我这里蹭饭,我已经习惯了。”
说着,他走到电话机旁,按下免提,拨了一串号码。
很快,电话那边传出了一个疲惫的声音:“喂,你好。”
“是骆轩豪吗?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老?”叶宇南调侃地说。
“啊?叶宇南?是你吗?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好吗?”刚才声音还像迟暮老人般的骆轩豪马上高声嚷了起来,就像被打了好几瓶兴奋剂似的。
我不怀好意地盯着叶宇南,心想:要是骆轩豪知道叶宇南悠闲地逛超市购物,他非气得把叶宇南给撕成碎片不可。
“我一直在家啊。对了,你吃过晚饭了吗?”叶宇南问。
“吃过了。”
“哦,那就好。”叶宇南狡黠地笑笑。
“我马上过来。”骆轩豪尖叫着,然后挂掉了电话。
叶宇南脸上的笑马上消失了,盯着电话机,翻了翻白眼,嘴里嘟囔着:“不是说已经吃过了嘛,那还过来干什么?”
两分钟后骆轩豪赶了过来,当他在厨房里见到戴着围裙的叶宇南时,扑上去给了叶宇南一个深情的拥抱。觉得拥抱还不能表达他此时心里的激动和兴奋,接着果断地在叶宇南的脸上印下了一个吻。
我看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身上很快长满了鸡皮疙瘩。
而叶宇南脸色发黑,一脚把骆轩豪从厨房里踹了出来,然后不停用纸巾擦脸。
骆轩豪像只猴子一样在厨房门外跳来跳去,大声问:“叶宇南,你这两天跑哪去了,都快担心死我们了。”
“我一直在家。”
“啊?一直在家?”骆轩豪疑惑地问。
叶宇南丢给骆轩豪一个白眼说:“谁让你理解错我字条上的意思,以为我离家出走来着?”
第十五章
“我理解错了?”骆轩豪无辜地说,然后回过头望着我。
我咬牙切齿地对骆轩豪说:“都怪你,害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叶宇南捣鼓出了三碗海鲜面,那香味,馋得我不停吞口水。嘿嘿,怪不得骆轩豪常常跑到叶宇南家来蹭饭呢,原来叶宇南除了钢琴弹得好以外还有不错的厨艺。
叶宇南看着我们吃面,突然说:“对了,不要告诉颜老师和苏颖你们见到我了,好不好?”
骆轩豪咬住筷子,不动了。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叶宇南低着头,淡淡地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段时间练琴太累,我需要好好休息。”
骆轩豪说:“可是,下个月就要比赛了,这段时间的练习很重要啊。”
“我不想参加比赛了。”叶宇南的语气很坚定。
“不行。”骆轩豪放下筷子,同样很坚决,“宇南,这次比赛对于你来说太重要,你不能轻易放弃。”
“重要?为什么?”叶宇南侧着头,很随意地问。
骆轩豪说:“如果你拿到冠军,那么就可以被保送到中央音乐学院进修……”
叶宇南笑了起来,没有等骆轩豪说完,他却摇了摇头说:“进修之后又能怎样呢?我的理想不是做一个音乐演奏家。我不想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因为到处表演而忘记了家庭,忘记了朋友。”
“可是,这是你爸爸妈妈最大的心愿啊。”骆轩豪提高了声音。
叶宇南轻蔑的笑脸渐渐变得凄凉,“他们已经不在了,不是吗?也许,他们在天之灵,更愿意看到我做一个自由的人呢?更期望我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呢?”叶宇南说着,脸转向我,“闻雯说过,人最幸福的事情是做自己理想中的事情,而不是被亲人的遗愿束缚。我很想寻找自己的理想,很想……”
呃,他们两个争论,干嘛把我说过的话提出来呢?骆轩豪那小子听到叶宇南转述我的话后,马上把脸转向了我。从他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恨不得把我给卸成几块。
我嘴里含着面条,无辜地望着骆轩豪说:“你们继续吵,我保留意见。”
骆轩豪朝着我翻了几个白眼,继续说:“宇南,你已经在钢琴这条路上努力了这么多年,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不觉得太不值得了吗?”
骆轩豪那个卑鄙小人说完,还在桌子下面踩了我一脚。我嘴上说着“对啊,不值得”,脚下却马上踢了回去。
叶宇南看穿了骆轩豪的鬼把戏,在桌子下踢了骆轩豪一脚,“你们不用劝我了,我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这次比赛了。”
骆轩豪被我和叶宇南踢得面带愁容,嘴上却丝毫不妥协,“学校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专门提供一间能容纳六十多人的教室做你的私人练琴房,你不觉得现在放弃是在辜负学校对你的心意吗?”
叶宇南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我随时可以把练琴房还给学校。”
看着那把钥匙,我惊呆了。我原以为叶宇南说放弃参加省里的钢琴比赛只是一时和自己赌气,可是看着他从容地交出练琴房的钥匙,才让我发觉他真的打算放弃了。
这么难得的一次机会,叶宇南竟然这么冷静地放手!
是因为我对他说追求自己理想之类的话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估计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
骆轩豪气呼呼的,不再说话了。
我望着叶宇南,轻声说:“不要放弃,好吗?”
“为什么?”他奇怪地看着我。
“我……我觉得,如果能上中央音乐学院,那么你能学到的东西会更多吧。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我希望你能把握机会,希望你在比赛里取得好成绩。”我有些语无伦次了。在叶宇南的注视下,我的头越来越低,心里也越来越乱。明明是我扰乱了他的心境,使他放弃钢琴比赛。可是现在,我却又极力奉劝他不要放弃。
叶宇南笑了笑,笑声中充斥着嘲讽。他对我说:“你不是说我应该追求自己的理想吗?为什么现在却又希望我把握住钢琴比赛的机会了呢?因为我得了冠军,会为自己,也为音梵中学里的每一个人增添荣耀,对吗?”
他的嘲讽让我觉得有些难过,我本以为他“失踪”之后我们再次相见能够好好相处,可是重逢一个小时不到,我和他之间又出现了分歧。
脑子里很乱,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期望叶宇南究竟去追求理想还是荣耀。
“对不起,我该回去了。”我放下碗,站了起来。那碗刚才还觉得滋味很美的面条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味道。
叶宇南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
当我打开门后,他忽然喊着我的名字跑了过来。
我没有回头,不想再听他说什么。我和他现在已经不能理解彼此的想法。我希望他把握钢琴比赛的机会,并不是希望他的成绩为我带来荣耀。从他弹钢琴时的背影里,我看到了他对钢琴的热爱。从他弹奏的曲子里,我听见了他灵魂中的乐曲。我希望他能够进入中央音乐学院,使他所热爱的音乐得到升华。
可是,他却只是固执地想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他的理想,就是像现在这样每天不用上学,到处闲逛购物吗?
看到他对自己的放任,我的心很痛。
“闻雯,等一下——”叶宇南又喊了一次。
我不想听他的解释,重重关上了门。
就在我准备走下楼梯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恐怖的叫声。我回过头去,当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时,恨不得用脑袋去撞墙——在我关门的时候,叶宇南正好把手伸了出来想挡住门,结果我用力过度,他的十根手指全被门压在了门框上。
我拉开门,骆轩豪听到叶宇南的叫声已经跑了出来,扶住叶宇南。
叶宇南的双手举在身前,十根手指轻轻颤抖。每一根手指的中间,渐渐肿了起来。
骆轩豪瞪圆了双眼,不停地喊着:“宇南,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叶宇南咬紧了牙,忍住痛,低声说:“废话,我当然有事了。不过还好,当时我没有把脑袋伸过去……哎哟……”
骆轩豪把叶宇南送到了医院,而我作为肇事者一直安静地跟随在他们后面。
医生为叶宇南包扎的时候,叶宇南疼得牙齿咬得“咯咯”响,看得我心惊胆战,越来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包扎结束后,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筋和骨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骆轩豪急得满头大汗,“医生,麻烦你,一定要救救他,麻烦你啊。”
医生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骆轩豪,好久才说:“他只是手指受伤,又不会死,你这么紧张干嘛?”
骆轩豪说:“他下个月就要参加省里的钢琴比赛了,很重要的比赛啊。医生,一个月内他的手指能够恢复吗?最好尽快恢复啊,这段时间他还需要练习呢。”
叶宇南也很急切地说:“对啊,医生,我下个月还要参加比赛,您觉得我的手指能够在比赛之前恢复吗?”
呃,刚才叶宇南不还说放弃比赛了吗?怎么现在又表现得对比赛是那么的热情了?我甚至要怀疑,把手塞进门缝被压是叶宇南的阴谋了。不过,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是这个阴谋里最大的帮凶。
55555,如果叶宇南的手指没有被门压到,估计一个月内通过学校老师和骆轩豪对他的轮番游说,说不定还能挽回他的心。可是现在,就算他真的回头,手指也不能弹琴了。唉,我一定会成为学校的千古罪人了。
医生摇了摇头,无能为力。他说:“这个要看具体情况了。”
叶宇南“遗憾”地说:“唉,这次机会对于我来说太重要,所以就算带着伤我也要勤奋练习。”
医生无奈地看着他说:“你这手近几天内能够握住筷子都是奇迹了。”
听到医生的话,我有点想哭。要是颜老师知道叶宇南手上的伤是我的杰作,那么她估计一气之下会把我给踢出钢琴班。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骆轩豪不停教育我,一会儿说我做事莽撞,一点也不像女孩子。一会儿又说我是个倒霉星,走到哪里都会把霉气给带过去。
我有错在先,只好任由骆轩豪教育却丝毫不反驳。
在骆轩豪教育我的时候,我突然抬起头看向叶宇南,他的嘴角正带着得意的微笑呢。发现我在看他,马上收起微笑,然后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骆轩豪说得不错,我也有同感。”
“是啊是啊,我也有同感。”我厚着脸皮附和着,仿佛他们正在教训的人不是我。
回到叶宇南的家后,骆轩豪让叶宇南早点休息,叶宇南却说:“等等,我先宣布几件事情。”
我猜到,我的灾难即将来临了。
果然,叶宇南阴森森地笑着说:“明天,我要回到学校上课。”
吃饭的时候还想脱离学校做一个流浪汉呢,现在突然又想回学校了,估计他只是为了回学校向所有老师同学展示一下他的手吧。
他接着说:“另外,我手伤了,不能握筷子吃饭了,怎么办?”
我看骆轩豪,而骆轩豪把脸歪向一边,不理我。我只好用微弱的声音说:“你可以叫苏颖喂你吃饭嘛。”
“又不是苏颖把我的手给压伤了,干嘛要麻烦她啊?”叶宇南说。
呃,这是个圈套!我对叶宇南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喂你吃饭很正常嘛。如果不让她喂,那你想怎么样?难道还要我喂?”
“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过我同意。”叶宇南淡淡地笑了。
我有说什么吗?55555,叶宇南不会真的要喂他吃饭吧?
叶宇南继续说:“对了,你会做饭吗?”
我意识到,新的圈套即将产生,赶忙把头摇得跟脖子痉挛似的,“不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我的手被压坏了,晚上不能自己做饭了。所以,在我的伤痊愈之前,我的晚饭全都交给你来办理了。”
骆轩豪点了点头说:“还有我,我已经习惯到这里来蹭饭了。”
“那我不就成了你的小保姆了吗?”我不服气地说。
“这是你说的,我同意。”叶宇南点点头。
望着这两个大男生,我觉得自己已经深深陷入了叶宇南自导自演的阴谋诡计里。喂叶宇南吃饭,帮他做晚饭,我不就成了家庭妇女了吗?
虽然知道这是阴谋,但是我却不能不同意。要不然,叶宇南或者骆轩豪到学校大肆宣扬是我让叶宇南的手受伤,那么一定没我的好果子吃。
苗苗看着我,很奇怪地问:“闻雯,你干嘛呢?怎么大清早就哭丧着脸呢?”
我看着苗苗,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讲述我成为叶宇南的义务兼职奴隶的经过。最后,我只用了一句话来总结,并且巧妙地掩盖了叶宇南的手被我关门压伤的事实,“苗苗,我好倒霉啊,被叶宇南那个阴谋家要挟,让我成为了他的兼职保姆。”
苗苗瞪着大眼睛,呆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很想成为他的私人保姆吗?怎么现在成功了却又不高兴了?”
这个没人性的死丫头,她的死党成为奴隶了她竟然还觉得值得高兴。
她说:“对了,我听说叶宇南回来了,是真的吗?闻雯,是你把他感动回来的吗?”
是我用门压坏了他的手指,所以他跑回来“炫耀”了。当然,我是不能这样说的。我忿忿地说:“那个臭男生根本没有离家出走!前两天我们辛辛苦苦地找他,他却过得比谁都还悠闲。不但不用上课做作业,还可以到处逛逛。”
苗苗笑着说:“听说他离家出走了你哭得跟个水娃娃似的,怎么他回来了你又开始叫他臭男生了呢?”
呃,我有哭得像个水娃娃吗?没……没有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苗苗刚打好饭就听见了骆轩豪的喊声:“闻雯,这里来,叶宇南等你呢。”
“他在等你,哈哈。”苗苗对着我眨了眨眼。
唉,苗苗还不知道叶宇南在等我干嘛呢,她高兴得太早了吧。
叶宇南、骆轩豪和苏颖坐在一起。当苏颖看到我时,那眼神锐利得像两把钢刀。而我只好低着头,避开她的眼神。
叶宇南高高举着被包扎得像木乃伊似的双手,对我说:“磨磨蹭蹭的,想饿死我啊。”
我肚子里憋满了火,但是却不能发泄出来,只好抓起叶宇南碗里的汤匙舀了一大勺饭,狠狠地向着叶宇南张开的嘴塞去。
苗苗看着叶宇南的手,小心地问:“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怎么把手给弄伤了?”
叶宇南艰难地吞下嘴里的饭,朝我努努嘴,说:“问她。”
骆轩豪笑得很奸诈,对苗苗说:“难道闻雯没有向你讲述叶宇南手指受伤的经过吗?嘿嘿,那个经过,真是太刺激了。”
我的脸变得滚烫,估计脸上的颜色已经红得发黑了。
早知道昨天生气离开的时候关门轻一点,不让叶宇南有机可乘。不过这小子也太傻了吧,明明看到门快合上了,竟然傻呵呵地把手给伸门缝里……唉!
苏颖看到我给叶宇南喂饭,气得不停用汤匙戳她碗里的饭。看她的样子,不把碗底戳个洞是不会罢休的了。哼,难道你以为我想给叶宇南喂饭啊?我……我是被威胁的!
苗苗颇有兴趣地看着我说:“闻雯,快讲一下叶宇南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快讲快讲。”
我硬着头皮说:“昨天……我在叶宇南家……骆轩豪和叶宇南吵架……然后……”
叶宇南忽然对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手指轻轻向苏颖的方向动了一下。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开始说了起来:“闻雯这个讲故事的速度,结结巴巴的,估计讲到下午放学也讲不完。昨天下午我和骆轩豪吵了架,我比较生气就去做晚饭了。结果在切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给切了。”
骆轩豪也帮着叶宇南编故事:“早知道叶宇南生气的时候切菜喜欢向着手指切,我就不和他吵架了。唉,都是我的错。”
苗苗点了点头,然后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叶宇南说:“你好厉害哦,不但切到了手,而且同时把两只手都给切伤了。对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叶宇南被饭呛得低下头去不停地咳嗽,而骆轩豪也表情极不自然地干咳了几声。
我看着叶宇南,哭笑不得。他编故事的能力也太差劲了吧!
饭后,我和苗苗在苏颖仇恨的目光中走出食堂,苗苗忽然对我说:“闻雯,叶宇南对你很好哎。”
我的思想呆滞了一秒后,对着苗苗嚷了起来:“我都沦为他的小保姆了,你竟然还说他对我好?”
第十六章
苗苗微笑着说:“叶宇南怕苏颖知道他手指受伤的真相,所以赶忙向你递眼色,又编了一个那么蹩脚的故事出来骗我和苏颖。如果苏颖知道,不就等于颜老师甚至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吗?”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苗苗说:“虽然我不知道叶宇南是怎么受伤的,但是一定和你有关,对吧?”
我苦笑着点头。
我挽住苗苗的手说:“苗苗,有一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好。”
“什么事?要不我给你占卜一下。”苗苗马上露出了乌婆本色,找到了占卜的机会就像得到了一块鲜美的巧克力,兴奋得就差掉口水了。
“呃,占卜还是算了吧,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我说,“昨天下午在叶宇南家,我和他吵架了。前两天他没有来学校的原因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我说,人最幸福的事情是做自己理想中的事。”
“这句话没错啊。”苗苗点着头说。
“可是,叶宇南说他的理想不是做钢琴演奏家,所以他要放弃钢琴比赛的机会。他的钢琴弹得那么好,你会觉得他放弃比赛很不值得吗?”
“叶宇南的理想是做什么呢?”苗苗问。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问问他呢?”苗苗笑着说。
这时,叶宇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喂,小保姆,今天晚上我想吃肉末茄子,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几个经过的同学看了看叶宇南,然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窃窃私语。
我羞得想把头埋进地里去。
“茄子,切成小块。”
“瘦肉用刀剁成碎末。”
“姜……不是那样,你怎么这么笨啊?停,给我倒杯水……菜刀放好,别掉下来砍到脚!”叶宇南坐在大厨房的角落里指挥着,两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在不停挥舞着,就像在指挥一个大型交响乐团似的。
他指挥得很悠闲,可是我却忙得满头的汗。我成了一个机器保姆,他要我做什么就得马上完成指令,不然他马上就会赖皮地喊:“哎哟,我的手好疼,疼死我了。”
我现在才发觉,叶宇南无赖起来的时候比骆轩豪还要糟糕。
我赶忙把菜刀放好,跑到客厅里给叶宇南倒了一杯水。
“喂我。”叶宇南像个浑身瘫痪的大老爷似的——唉,谁叫我那么不小心,让他的阴谋得逞。
我赶忙把水送到他的嘴边,他只轻轻抿了一口就说:“太凉了。”
“哦哦。”我答应着,再跑去向杯子里加了些热水。
叶宇南喝完了水,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抹了一把汗,准备继续在叶宇南的指导下做菜。可是他却看着我,两只眼睛骨碌直转。
“你还要干嘛?”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上厕所。”
我咬住了牙,瞪着他,脸很快红了起来。
叶宇南站起来说:“我自己去。对了,你先把肉末剁好,等我回来教你怎么炒菜。”
我回到砧板旁,拿起菜刀疯狂地剁砧板上的瘦肉。没办法,谁叫叶宇南现在是伤员,我不能把压抑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只好拿砧板和瘦肉出气喽。
神啊,希望你保佑叶宇南的手快些好起来吧,让我脱离这片苦海。等他的手痊愈了,其他的事情就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了。
做好了炒菜前的准备,我以为叶宇南会稍稍表扬我一番,没想到他却板着脸说:“做这么一点事情就花了接近一个小时!太慢了,你想饿死我啊?”
哼,谁叫你想吃的东西做起来这么复杂啊?如果按我的意思来做,我一定会珍惜宝贵的时间,每天晚上都泡方便面!
“点火,向锅里放油。”
“快,把肉末放进去。”
我按着叶宇南的指导一步步地做着,面对着热气腾腾的炒锅,我吓得心惊胆战,生怕锅里突然发生爆炸。
终于,菜起锅了,叶宇南才站起来说:“准备开饭。”
骆轩豪那小子仿佛闻着香味来的,我刚把菜放到桌上,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打开门,骆轩豪马上就窜了进来,坐到餐桌边就不动了。唉,这又是一个大老爷。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骆轩豪吃饭的时候不停赞叹我炒的菜多好吃,让我小小地美了一把。而叶宇南那家伙似乎总是喜欢泼我的冷水,在我正得意的时候突然冷冰冰地说:“骆轩豪夸你的菜做得好吃,言外之意是希望你一直在我家做小保姆。另外,炒菜的时候火开得太大,有的茄子已经焦了。”
哼,人家第一次做菜,他就不能鼓励一下吗?
吃完了饭,我一天的小保姆生涯总算结束了。我站起来,正要开溜,叶宇南却又叫住了我:“喂,事情还没做完呢。”
“啊?什么事情?”我惊讶。
叶宇南指了一下桌子上的碗碟说:“洗碗啊。”
“不会吧?还要洗碗?”我的嘴张了好大,恨不得一口把叶宇南这个大老爷给吞下去。
“今天可以不洗。”叶宇南淡淡地说。我以为他恢复了一丁点人性,没想到他继续说:“不过,这些碗最终都是留给你洗的。”
我惨叫了一声,收拾了碗碟冲进厨房。
“慢一点,如果把碗打坏了照价赔偿。”叶宇南又喊了起来。
我把碗丢到洗碗池里,疯狂地用水冲刷着。此时的我,欲哭无泪啊。没想到小保姆的工作这么繁重,唉!
这时,骆轩豪叼着一支牙签走了进来,站在我背后,默默地看我洗碗。
我恼怒地吼了起来:“看什么看?走开!”
“叶宇南对你真好。”骆轩豪轻声说。
我没听错吧?叶宇南威胁我,让我成了他的小保姆,这还叫对我好?我还想对他好呢,要不他也给我做几天小保姆?
骆轩豪笑笑说:“不相信?我是说真的。”
“你也会说真话?”我讽刺地说。
“叶宇南的手指压伤时,说实话,我恨过你,因为你可能会毁了他的前途。当时,我唯一想的事情,是叶宇南的手指以后还能不能弹钢琴,能不能在下个月的比赛前恢复。可是,当我听到叶宇南在苏颖面前编故事隐瞒真相时,我对你的恨意很快就没了。”
“为什么?”我问。
“因为叶宇南对你很好,他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那么,作为他的朋友,我没有必要继续记恨。”骆轩豪笑着说。
我举起一个被我刷得雪亮的盘子说:“对我很好,不是吗?”
骆轩豪哈哈大笑起来,“他威胁你,让你成为他的小保姆,只不过想把你留在身边罢了。你没这么迟钝吧?竟然感觉不到?”
我愣了一下,赶忙继续刷碗,顺便骂了骆轩豪一句:“神经病。”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叶宇南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很了解他的性格。虽然在名义上苏颖是他的未婚妻,可是他从来不会留苏颖在家吃饭。好几次苏颖跟着我来蹭饭,最终都被他用尽各种谎言骗走了。”
“那是他的未婚妻啊,他怎么能这样?”我越来越觉得叶宇南很奇怪。
骆轩豪说:“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罢了。叶宇南的爸爸妈妈离开以后,颜老师一家对叶宇南很好,所以就有人开玩笑,说叶宇南和苏颖青梅竹马,以后一定会成立一个和谐的小家——只是玩笑罢了。”
我还是觉得奇怪,“不是有人说,他们……指腹为婚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真的相信有指腹为婚?电视剧看多了吧。”叶宇南突然出现在了厨房门口,盯着我说,“同样,指腹为婚也只不过是我和苏颖还没出生时大人们的玩笑罢了。”
呃,原来是这样……对了,叶宇南一直在外面偷听吗?
骆轩豪咧着嘴笑笑,然后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看动画片了。”
555555,我也想回家看动画片。
骆轩豪走后,整套房子里都安静了下来。我刷完所有的碗时,已经有些腰酸背痛了。
“我该回家了。”我对叶宇南说。
叶宇南麻木地点头,“好,回家吧。明天一定要准时做晚饭。”
“知道了。”我无奈地说,他就知道晚饭。出门前,我再看了一眼客厅墙上大大的照片。照片里的新郎新娘都带着幸福恬静的微笑,紧紧相拥。我忽然觉得,叶宇南好孤独。他没有家人,一个人住在大大的房子里,面对着爸爸妈妈的照片,却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不能向他们述说心声。
我开始懂了,为什么骆轩豪每天晚上都死皮赖脸地跑到这里来蹭饭吃,而且还觉得理直气壮。如果能让叶宇南摆脱孤独,能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我觉得为他做晚饭洗碗,这些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走出门外,正要关上门,叶宇南突然喊了起来:“闻雯,等等。”
我条件反射似的把门抓得牢牢的,害怕像昨天一样摔上门压了叶宇南的手。我说:“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没……没有。”叶宇南走到我的面前,摇了摇头,然后说,“我送送你吧。”
我微笑着点头。
夜晚的街道上,我和叶宇南肩并肩慢慢走着。不过,为了防止受伤的手被碰到,他只好把两只手举在胸前,不但我看了觉得难受,连路过的人看了都觉得别扭。
我们一直走到公交车站叶宇南都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走着,不停抬头看挂着一轮明月的天空。
直到我上了车,才听到叶宇南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明天要准时啊。”
看着他那急切的表情,还有眼中的期待和孤寂,我突然好想哭。我忍住将要滴下的眼泪,大声向着越来越远的叶宇南喊:“明天一定准时——明天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叶宇南有没有听到我的喊声。汽车开远了,我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回到家后,爸爸妈妈盘问我为什么这两天很晚回家,我支支吾吾的,在脑袋里编好的故事最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我只好大胆地说:“有一个同学双手受伤了,我得照顾他一段时间。”
“他的家人呢?”妈妈很严肃地问。
“十年前,在海上……遇难了。”我说着,又开始觉得难过起来。叶宇南家客厅墙上年轻的容颜,能够带给叶宇南温暖的人,却离开了,不再回来。每天午夜后,当叶宇南看着墙上的大照片,他会不会流泪呢?
妈妈点了点头说:“闻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洗漱之后,我没有马上睡觉,而是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无聊占卜师的手受伤了,他应该不会再到我的博客里捣乱了吧。忽然间,我很想他,很想看看曾经我们的留言聊天。
冷冰刚才来过,他留下了一句话:“很多想亲口告诉你的话,每一次到了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
哼,说不出来就好!本大小姐这段时间做小保姆已经很累了,懒得理你!
钢琴课下课后,我走出教室,看到叶宇南已经站在走廊上等着我了。我走到叶宇南面前,几个女生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窃窃私语。
555555,她们说什么呢?肯定没什么好话。这几天来,我发觉已经不是小保姆了,而是被叶宇南严密监视的嫌疑犯。除了上课时间以外,他常常盯着我,连我去小卖部买零食都得向他打报告。
真是讨厌,本大小姐又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难道他还怕我跑掉不成?
切!
叶宇南说:“别磨蹭了,先去医院换绷带,然后买菜回家做饭。”
“知道了!”我恶狠狠地说。
突然,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背后冒了出来:“叶宇南、闻雯,你们等一下。”
救命啊!这个声音……是颜老师的!这几天以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躲着颜老师,生怕被她了解到叶宇南受伤的原因而狠狠地教育我。可是,没想到今天不但被颜老师抓了个正着,而且还和叶宇南一起被抓到。
我低着头,转过身去。
颜老师大步走过来,捧住叶宇南的双手,像慈祥的母亲一样,很关切地问:“宇南,伤还疼吗?”
“哎哟。”叶宇南赶忙把手抽回来,“疼。”
“好好保养,手受伤了就不要做粗活重活了。希望你早点康复,一定要参加省里的比赛啊。对了,我约了一个骨科医生,明天下午放学后为你做检查……”
颜老师还在叽里呱啦地说,叶宇南却吞了一口口水。
“……你放心,这个骨科医生在业内很有名望,我相信他能够帮助你早些恢复。”颜老师看叶宇南的眼神里带满期待。而我,简直就是一团空气。
“谢谢颜老师。”叶宇南笑得有些难看。
“不要说谢。对了,虽然你的手受伤了,但是我觉得仍然不能离开钢琴。你现在手不能弹,所以应该用聆听着思考的方式来练习。我已经给骆轩豪说过了,他会帮助你的。好了,先回练琴房吧,抓紧时间在意识里面练琴啊。”说完,颜老师就匆匆离开了。
练琴房里传出了钢琴声,叶宇南咬着嘴唇说:“我的妈呀,没完没了!”
我坏笑了几声,准备开溜。
叶宇南一把将我抓回来,说:“小保姆,想去哪里啊?”
“喂喂,你不是需要练琴嘛?我不打扰你了,好不好?”
叶宇南不依不饶,“不行,你要陪我练习,顺便给我端茶倒水。”
我们在琴房里坐下来,骆轩豪得意地弹着钢琴,叶宇南却闭着眼睛悠闲地“欣赏”。看他的样子,纯粹是来听音乐的了。
骆轩豪弹到一半的时候,叶宇南突然说:“停,停一下!”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骆轩豪呆呆地问。
“嗯,有问题。”叶宇南很认真地说。
我和骆轩豪立即把耳朵竖了起来,准备仔细聆听叶宇南的意见。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钢琴王子的指点。
“有一个问题。”叶宇南说,“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昨天晚上那道菜差了一些味道,闻雯,我问你,你是不是忘了放味精了?”
骆轩豪的脑袋撞在了琴键上,而我一边擦冷汗一边说:“可……可能吧。”
郁闷死了,还以为叶宇南能够说几句有造诣的话呢,没想到这混小子一直在考虑吃的问题。
骆轩豪问:“叶宇南,我刚才这段钢琴,有进步了吗?”
“钢琴?刚才你有弹钢琴吗?我,我没听到耶。”
骆轩豪再一次亲吻了琴键。
颜老师规定的一个小时练习结束后,我和叶宇南去了医院,而骆轩豪负责买菜,屁颠屁颠地就上了一辆通往超市方向的公交车。
我从小就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可是却不得不忙上忙下地跑。最后,累得我满头大汗,叶宇南却噘着嘴不停埋怨:“你怎么搞的?动作太慢了吧?”
我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当初不是把叶宇南的这张嘴夹门里。虽然他平常显得很文静,可是这张嘴却比苗苗的乌婆嘴还厉害。
第十七章
换绷带的时候,叶宇南又开始吵着口渴,想喝水。我刚休息了半分钟,马上又跑出病房。
在开水房帮叶宇南打了一杯开水回到病房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被新的绷带包扎了个严严实实。我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他却不高兴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喝可乐的吗?”
呃,这什么态度啊?我辛辛苦苦跑那么远给他打来开水,他竟然还嫌这嫌那!
我气呼呼地说:“不喝拉倒!你现在身体不好,难道不知道应该少喝饮料,多喝开水的吗?”
医生也点点头,帮着我说话:“是的,应该多喝开水。”
“哦。”叶宇南只好仰着头喝光了杯子里的开水。
从医院回叶宇南家的时候,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神经临时罢工,有车不坐,反而嚷着要我陪他一起走路。好在不是很远,不然我一定会抛下他就开跑。嘿嘿。
我们并肩在干净的街道上漫步,叶宇南一直没有说话。于是我抓紧时机,把医生说过的话又重复了n次:大概就是说,要多注意休息,多吃水果,多喝开水一类的话。终于,叶宇南说了一句:“喂,你怎么这么多话?”
嘎,觉得我罗嗦吗?55555,这是为他好耶!
两分钟以后,“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医生说,要……”
“你还是不要说了吧。”叶宇南无奈地说。
我委屈地说:“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手嘛。我想多重复几次,希望你记住啊。努力让你的手早一点恢复,好吗?”
“就这样,不好吗?”叶宇南把两只手举得高高地说。
呃,你当然好喽,有一个保姆任劳任怨地照顾你。
“闻雯,如果我的手痊愈了,你还会陪着我吗?”
“切,如果你的手痊愈了,我一定撒腿就跑——终于可以摆脱你这个刻薄的烦人虫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哈哈大笑着说。可是,看到叶宇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赶忙把剩下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打开门以后,我刚走进去,又赶忙退了出来。
“怎么了?”叶宇南问。
我指了指客厅里,然后躲在叶宇南的背后,把他推着向里面走。
“苏颖,你怎么来了?”叶宇南很惊奇。
苏颖走过来,表情冰冷得吓人,“宇南,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很好啊。”
“手还疼吗?”苏颖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叶宇南,那说话的声音嗲得腻死人。我站在叶宇南身后,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向上翻。
叶宇南张望着说:“骆轩豪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说着,他走进客厅坐下来,然后冲着我喊了起来,“我渴了。”
呃,又渴了?
我赶忙到饮水机旁给他倒水,苏颖却眼急手快,从茶几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罐可乐递了过去,“宇南,你最喜欢喝可乐了,我给你买了很多。”
发现叶宇南的手不方便,苏颖殷勤地拉开拉环,喂到叶宇南的嘴边。
叶宇南却扭过头对我说:“磨磨蹭蹭干嘛呢?快,我渴了。”
这死小子,苏颖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不买账呢?他这样做,不是故意让我和苏颖难堪吗?我把一次性杯子捏得变了形,不停用眼神暗示叶宇南对苏颖好一点。
叶宇南对苏颖笑笑说:“对不起,医生说了,我应该多喝白开水,少喝饮料。”
苏颖快要哭出来。
终于,骆轩豪回来了。他提了两大口袋的方便面,满脸喜气洋洋地说:“我买菜回来了。今天超市里方便面打特价,你们看,我买了好多耶。”
叶宇南嘴里的水全喷了出去。
嘿嘿,我最喜欢方便面了!我激动地说:“好啊好啊,我去烧开水,大家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
叶宇南那家伙很没人情味地对苏颖说:“苏颖,该吃晚饭了,你快回家吧。”
我不服气地说:“叶宇南,你……”
“这里是我家,我做主。”叶宇南冷冰冰地打断我的话,然后对苏颖说:“快回去吧,颜老师会担心你的。”
看着苏颖默默站起来,再默默离开,我的心忽然觉得酸酸的。虽然苏颖常常很刻薄地对待我,可是我同为女孩子,明白被自己所喜欢的人冷落时的心境。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同情苏颖了。
有人拉了我一把,我回过头去,看到骆轩豪的眼神向厨房方向瞟了一眼。
我们走进厨房,骆轩豪看着我把水放到锅里说:“闻雯,叶宇南那样对苏颖,只是不想你难过罢了。”
我很疑惑,“有这个必要吗?”
“也许,没有。”骆轩豪说,“叶宇南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罢了。”
切,鬼知道那家伙心里想的什么东西。他的性格太飘忽不定,一会儿给人的感觉像天使,一会儿又变成了魔鬼。
吃过饭后,骆轩豪回家了,叶宇南照常主动提出送我。在我坐上公交车正要向窗外的他道别时,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窜上了车子,在我身边坐下来。
“你干嘛呢?”我很奇怪地问他。
他漠然地盯着前面说:“我……我送送你。”
晕死,难道他想把我送回家?
我说:“下一站你就下车回家好吗?医生说了,你应该多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切,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干嘛不能到处乱跑?”叶宇南倔强地说,“闻雯……我想,我想去教堂里坐坐。”
我瞪圆了双眼。
“陪我去坐坐,好吗?”
教堂里点亮了昏黄的灯光,穿着长袍的占卜师们悠闲地在大厅中进进出出,脸上始终挂着安详的笑容。
叶宇南带着我在大厅的角落里坐下来,他闭上双眼,然后低下了头。好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看着这个安静的叶宇南,我又感觉到了他的忧伤。我小心地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轻声呼唤:“叶宇南……”
“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还不是很忙的时候,他们常常带我到这里来。每一次,我们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半天。妈妈告诉我,她和爸爸在这个座位上认识,在这里相爱。一个细雨天气,妈妈坐在这里答应了爸爸的求婚,坐在这里,让爸爸为她戴上戒指……”
叶宇南像是在对我说故事,又像只是自言自语。他的头埋得很低,昏暗中,我看到两滴晶莹的珍珠悄悄落下。我的心,微微抽动。
叶宇南继续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占卜师和爸爸妈妈的关系很好。他常常走到我们身边来,指着爸爸妈妈对我开玩笑。他说,我也将像爸爸妈妈一样,在这里,结识陪伴自己一生的女孩……”
呃……他发烧了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别……别难过了,我们去楼顶看看吧。”我赶忙站起来向楼道的方向走去。不愿眼睁睁看着叶宇南落泪,不然我的心会很疼。也不愿听他继续说胡话,因为我的心里已经乱糟糟的了。
我们一前一后走过那条冗长的阶梯,在楼顶被晚风吹拂的时候,觉得心里许多沉重的东西都在融化。
叶宇南站在窗户旁,一直望着窗外的城市。
他突然问我:“闻雯,你喜欢塔罗牌吗?”
呃,要是苗苗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马上大喊着“不喜欢”逃跑。可是,叶宇南问起这个问题,我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从前我不相信塔罗牌占卜,可是在见过天使占卜师之后,我发觉许多东西自己不得不相信。
“还……还好吧。”
叶宇南转过身说:“好了,回家吧。”
我刚要转身,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走近。我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已经闻到了一种很清新的泪水气息。然后,脸变得滚烫,两面炽热的唇轻轻贴在我的皮肤上。
叶宇南说:“闻雯,塔罗牌的契机实际上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把握。”
我捂着滚烫的脸颊,叶宇南却已经走近了楼道里。他的背影,那么单薄,那么忧郁。
又熬来了一个双休,苗苗那丫头大清早就给我打来电话,我正想叫她出去走走,轻松一下,她却神经兮兮地说:“嘿嘿,闻雯,今天应该有人陪你了吧?希望你玩得开心,嘿嘿。”
“喂,哪有啊?”
苗苗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就像苗苗和叶宇南约好了似的,我刚放下话筒电话又响了起来。
叶宇南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十分钟以后,我到你们家楼下来接你。快一点哦,不要让我久等。”
我赶忙随意地打扮了一下,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我在太阳下翘首等待。
一个小时后,我依然在等待。
一个半小时后,就在我即将抓狂大声对着电线杆诅咒叶宇南的时候,叶宇南和骆轩豪终于骑着单车一摇一摆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两个人离我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我手里的包已经飞了出去。
叶宇南脑袋一偏,包从他脑袋旁擦过,将骆轩豪砸翻在了地上。
“你干嘛呢?”叶宇南跳下车,问我。
“你们迟到了一个半小时!”我气愤地说。死小子,让我在这里傻等了这么久,早知道我就坐在家里好好打扮一番了。哼哼,害得我早上赶时间,头发来不及梳理,乱得跟个疯子一样!
谁知道,叶宇南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迟到就迟到喽。”
我脑袋上快冒火了。
骆轩豪从地上爬起来,搂着从车后座上掉下去的大袋子,忿忿地说:“你这疯丫头,为什么老是喜欢砸我啊?”
哼,活该。
叶宇南对我说:“小保姆,上车。”
我刚要坐到他的后面,才发觉他的手上有伤,不能用手握车柄。所以,他只是把手腕靠在车柄上。
“你的手……这样行吗?”我问。
“不行。”他说,“那好吧,你来骑车,带我。”
我赶忙跳上了车后座,双手把他后背上的衣服抓得紧紧的,生怕稍微慢一点他就非赖着要我带他不可。
呃,我骑车技术差得在平地上都能摔倒,怎么可能带人啊?
“喂,去哪里啊?”我问叶宇南。
“海边,怎么样?”叶宇南说完,瞪着踏板,单车在笔直的街道上飞驰起来。
我们找了一块安静的沙滩,骆轩豪在沙滩上铺开一张塑料桌布,然后把购物袋里的零食全倒了出来。
当看到一包玫瑰色的外卖食物时,我眼前一亮,“玫瑰鱼干!我最喜欢吃的东西耶!”
骆轩豪打开玫瑰色的包装袋,不乐意地说:“我都快恨死这东西了,不知道叶宇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这种东西了,大清早拉着我到处问哪里有卖这东西的。要不是为了买这几片鱼干,我们才不会迟到那么久呢。”
叶宇南望着海面,我对他说:“喂,只为买玫瑰鱼干就害得我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你不觉得太缺德了吗?”
“哦。”叶宇南点头。
呃,他哦什么啊?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我本以为可以尽情地在海边游玩,可是很快叶宇南就打碎了我的梦,“喂,我渴了,喂我喝水。”
我的兴致从高山顶峰直接落到了地平面——原来,叶宇南带我来海边玩的原因只是需要一个喂他吃东西喝水的小保姆!
我把叶宇南特意带的白开水喂给他以后,开始盯着玫瑰鱼干流口水。而骆轩豪则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把鱼干推到叶宇南的面前,“真搞不懂,你怎么喜欢吃这东西?气味怪怪的,难闻死了!”
叶宇南把脸转到一边,大口大口吐气。
我捏起一片鱼干塞到嘴里,完全沉浸在了鱼干美妙的味道中。而骆轩豪和叶宇南看到我吃得这么香,不停瘪嘴。
我递给叶宇南一片鱼干,叶宇南只是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嗅了一下又把脑袋转到一边。他摆着手说:“别……别给我,你还是自己吃吧。”
奇怪了,骆轩豪不是说他很喜欢吃玫瑰鱼干的吗?
骆轩豪也觉得奇怪,“叶宇南,你不喜欢吃,早上干嘛还带着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去买这个东西啊?”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你以前喜欢吗?从来没听你说过耶。”骆轩豪觉得更奇怪了。
叶宇南不想和骆轩豪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马上换了一个话题,“对了,骆轩豪,你有信心参加省里的钢琴比赛吗?”
“你在开玩笑吧?”骆轩豪张大了嘴。
“如果我的手在比赛前不能痊愈,那么我们学校的荣耀就需要你去争取了。怎么样?有信心拿到奖杯吗?”
“别了,我有多少实力自己清楚,你还是努力调养吧……喂,闻雯,你不是吧?这东西这么难吃,你还吃得这么香?”
我盯着已经被我吃掉大半的鱼干,得意地笑了起来。从小我就喜欢吃玫瑰鱼干,并且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心愿:我的面前有许多玫瑰鱼干,而且没有人和我抢着吃。虽然初中时我常常买很多,可是苗苗那丫头每次似乎都嗅着气味跑到我家来,挤在我身边和我疯狂地争夺鱼干向嘴里塞。
今天,我的心愿总算小小地完成了一把,嘿嘿。
我们在沙滩坐了很久,一直到最东边的天空开始昏暗,我们才离开。似乎是条件反射,我站起来就向叶宇南家的方向走,准备给他做晚饭。
叶宇南却对我说:“今天你休息吧,早点回家。”
“啊?为什么?”我疑惑。
骆轩豪笑着说:“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叶宇南到我家吃饭。对了,闻雯,要不你也一起去吧?颜老师一家都会去呢。”
呃,还是算了,我现在一想到颜老师和苏颖俩母女就害怕。
我带着剩下的玫瑰鱼干回到家的时候,苗苗正在我家看动画片。闻到我手里鱼干的味道,她猛地扑了上来,然后我和她又一次开始了争夺比赛。
终于,当最后一片鱼干被我们撕成两半进了各自的嘴巴以后,苗苗才说出一句话:“好吃……叶宇南对你真好……味道不错!”
“叶宇南?”我很疑惑,为什么苗苗会提起叶宇南。
苗苗眨着眼说:“对啊。早上他给我打电话,一直追问我你最喜欢吃什么东西。我就告诉他喽,你最喜欢吃的是玫瑰鱼干。嘿嘿,真好吃,什么时候再让叶宇南给你买啊?”
我的脸微微发红,原来叶宇南迟到一个半小时竟然只是为了买我喜欢吃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他不告诉我呢?我竟然还用包去砸他……还好,砸中的是骆轩豪。
叶宇南坐在钢琴前,双手轻盈地在琴键上舞动。一束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那张脸显得无比静谧。
我走过去,突然,天使占卜师从空气里浮现,挡在我的身前。他举起手里的世界牌,对我说:“你离成功之门已经很近,如果不善于把握,那么极有可能流失这份感情。”
呃,这算是噩梦吗?
第十八章
我坐在座位上,回味着昨天晚上的梦。苗苗一边念叨着玫瑰鱼干,一边不停怂恿我去找叶宇南为昨天的鱼干道谢。
切,有什么好谢的?让我等了那么久,那一包鱼干就当是他的赔礼道歉好了。
这时,苗苗突然“哇”了一声,推推我说:“闻雯,不用去找叶宇南道谢了,他来了。嘿嘿,快去。”
我侧过头去,眼神正好与叶宇南的眼神碰在一起。郁闷,他不是吧?现在才上午第二节课下课,难道他就来提醒我晚上做什么菜了吗?
我走过去,他却对我说:“颜老师让我们到办公室去一下。”
“喂喂,别耍我了,我知道颜老师只是让你去,和我没什么关系。你叫我和你一起去,只是想让我在办公室里喂你喝水,然后在老师面前出丑,对吗?”我警惕地说。
“瞎想什么啊?颜老师说,叫我和你一起去办公室!”
我的心忽然就提速跳跃起来。我和颜老师一直不是很亲近,她叫我去办公室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和叶宇南走近办公室里,第一眼就看到了颜老师那张铁青的脸。
完了,只看脸色就知道今天他有难了。
颜老师好不容易才向叶宇南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对我们说:“叶宇南,闻雯,你们都是让我觉得骄傲的学生。”
哼哼,叶宇南才让你骄傲呢。而我呢?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才不会是你所谓的骄傲呢。
“颜老师,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叶宇南淡淡地笑。
颜老师轻咳一声,“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听某些同学说过了。因为你们都是我的钢琴学生,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那个“某些同学”,肯定是苏颖喽。
“你们都已经是高一的学生了,我想也应该懂事了吧?叶宇南,你很快就要参加比赛了,还有闻雯,我想你的学习也一定很紧张,那么为什么你们不把心思放到正事上面呢?”
叶宇南盯着颜老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颜老师笑笑说:“我今天叫你们来,并不是想教训你们。只是,我把自己当作你们的长辈,所以觉得有必要关心关心你们。”
“谢谢颜老师。”我学着颜老师的样子挤出一丝笑。她说关心我们,实际上,我只是沾了叶宇南的光吧?
叶宇南摇摇头,“老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颜老师愣住了。
叶宇南继续说:“我知道苏颖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不觉得我们哪里做错了。我的手受伤了,闻雯为我做饭照顾我,难道这些不是同学之间应该做的吗?”
喂喂喂,他什么意思啊?难道我做他的小保姆是义务吗?
叶宇南瞥了我一眼说:“同学之间的关心,我想应该没有错吧?”
颜老师急得说不出话了。
正在这时,苏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正要走进来,却看到了我和叶宇南。她赶忙对颜老师说:“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再来。”
门正要关上,叶宇南突然把他受伤的手塞到了门缝了。我看得心惊胆战,不得不怀疑:叶宇南有把手向门缝里伸的嗜好。
叶宇南拉住门,大声对苏颖说:“你给我站住!”
不但苏颖被他的声音吓到了,连颜老师和我都被吓到了。
苏颖走进来,关上门,接着叶宇南问她:“人都到齐了,你告诉我,你对颜老师说了些什么话?”
呃,现在究竟是颜老师在审问我和叶宇南,还是叶宇南在审问颜老师的女儿啊?
“我……我……”苏颖低下头,不敢看叶宇南。
颜老师站起来,大声说:“叶宇南,你怎么可以对同学这个态度呢?”
叶宇南冷冷地笑,“对不起,颜老师,我错了。”
苏颖抬起头来,两滴眼泪“啪嗒”落到了地板上。接着,她的泪水像决了堤似的向外面涌。
看着流泪的苏颖,我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我正要说话,可是颜老师、叶宇南和苏颖却同时向我抛来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我赶忙闭上嘴巴保持安静。现在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战争,真的不关我事啊!
对了,既然不关我事,我可不可以先撤退啊?
感受着现场的气氛,我悄悄告诉自己:“不能。”
叶宇南对苏颖说:“苏颖,你对我的关心我知道,可是请你不要扰乱我的世界可以吗?不要让我感觉到随时都被人监视着,可以吗?”
“宇南,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颜老师说。
“我知道。”叶宇南点头,“可是,请你们不要禁锢我的思想好吗?我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我能有一天出人头地,坐在演奏厅最显眼的位置聆听观众的鼓掌。但是,对不起,颜老师,我的理想不是这样。请让我追寻自己的理想,好吗?”
颜老师神情呆滞,好久才说:“宇南,不论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反对。可是,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把伤养好,争取在省里的比赛中拿到好成绩,明白吗?等到比赛过后,不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会阻止,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恨不得帮叶宇南答应,早点结束这场口水战。
可是,叶宇南那个固执的家伙却横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对不起,颜老师,我已经觉得累了。我们学校有许多钢琴弹得不错的同学,比如骆轩豪,比如闻雯……”
呃,我?
看到颜老师严厉的目光,我赶忙很无辜地说:“不关我事啊。”
叶宇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颜老师,还有很多同学可以为学校获得荣耀。”
颜老师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将降临。
“叮……”
好险,上课铃声终于从厚厚的门外传了进来。颜老师努力把怒火压下去,对我们说:“好了,你们都去上课吧。”
我第一个开闪,差点由于过分激动,门还没拉开就直接撞上去。
原来午饭时间小餐桌边总是围着五个人,今天却少了一个。苏颖不知道是不是气得没胃口吃东西了,没有出现。少了天敌,苗苗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地向嘴里拨饭而不用和苏颖比谁淑女了。
骆轩豪看着苗苗吃饭的动作不停摇头,最后却被苗苗用旁边的水杯在脑袋上敲出一个大包。
叶宇南歪着嘴笑,“骆轩豪,从小到大你都是被女生欺负的料呢。”
“谁说我总是被女生欺负来着?我今天倒是要欺负一下女生让你瞧瞧。”骆轩豪说完,扭过头望着苗苗。
苗苗举起杯子,骆轩豪赶忙转向我,“闻雯,我还是欺负你好了。”
苗苗果断地给骆轩豪脑袋上增加了一个包,接着骆轩豪跳了起来,指着叶宇南说:“干嘛踩我脚?”
“活该。”叶宇南说。
嘿嘿,叶宇南总算有点人性,知道帮我。
叶宇南接着说:“要是你把我保姆欺负受伤了,以后谁还伺候我吃饭啊?”
没人性的家伙!
我们离开食堂后,我突然侧过脸,看到操场的角落里的苏颖。她也在看着我,手飞快地向我挥了一下。
“你们先去教室吧。”我停下脚步。
苗苗问我:“闻雯,怎么了?”
“没事啦,我……我刚才没有吃饱,想再回食堂里补充一点食物。”我随便拉了一个理由过来搪塞。
“胃口太大了吧。”骆轩豪摇晃着脑袋说。
叶宇南对我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看到他们走远了,我才向操场角落走过去。
苏颖和我走到草地上坐下来,原本我们还像敌人似的,今天却像两个好姐妹。不过,苏颖脸上冷冰冰的,而我一直保持着谄媚的笑。
苏颖傲慢地说:“闻雯,我不会放手的。”
“哦。”我点头。
对于我的回答,苏颖有些不太满意。她盯着我,很直接地问:“你真的喜欢叶宇南吗?有我喜欢吗?”
呃,问得太直接了吧?!
“闻雯,算我拜托你了,好吗?从小我就和叶宇南在一起,我了解他。而你,你和他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闻雯,我相信叶宇南喜欢的人是我!”
郁闷,她这是什么逻辑啊?
听不懂,我只好继续谄媚地笑。不过,我却不认为苏颖真的了解叶宇南。她不知道叶宇南的理想,只知道像颜老师一样逼迫叶宇南去获得荣耀。叶宇南清澈的眼睛告诉我,他爱音乐,但不是为了用音乐去换取别人的掌声和无数荣耀。
真正懂叶宇南的人,很少。
“闻雯,我会对叶宇南好,我会让妈妈培养他,让他成为最著名的钢琴家。”苏颖说着,泪水又快掉下来。
“如果……如果叶宇南不想成为钢琴家呢?”我问。
“这不可能!”
“是吗?”我笑着说。
“闻雯,求求你,放弃叶宇南,好吗?”
我没有再回答,而是站起来,悄悄离开了。苏颖的泪水让我害怕,相对而言,我更喜欢那个凶巴巴的她。因为,面对那个凶巴巴的苏颖,我不会觉得心底有丝毫愧疚。
“闻雯,我喜欢叶宇南!”苏颖在我身后大叫。
苏颖,我也是。
下午放学后,当我走出校门,叶宇南已经在校门外等着我了。
我走到他的身边问:“今天想吃什么?”
“你说呢?”叶宇南第一次这么诚恳地问我的意见。他看着我迟疑的样子,以为我没听清楚,又说了一次,“你决定吧。”
哇哈哈,我哪是迟疑啊,我是惊讶加激动呢。如果让我决定……嘿嘿!我努力压制住快要溢出的笑容说:“好吧,我决定吧。我决定,吃泡面。”
“不行。”叶宇南板着脸说。
呃,这人变化也太快了吧,刚才还那么诚恳地让我做主,一分钟不到马上就变卦了。
“我想吃红烧鱼。”
我发出了一声惨叫——因为我知道,叶宇南想吃的东西做起来一定难度很大。
正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喊了起来:“宇南——”
校门里,苏颖气呼呼地跑了出来。她跑到叶宇南的身边,忽然抓起了叶宇南的手,眼睛里泪光闪动。
“什么?”叶宇南轻声问,却任由苏颖牵着他的手。
“我……我愿意为你做饭,喂你吃饭……”苏颖说着,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了出来,显得楚楚可怜。
我尴尬地望着他们,忽然觉得又回到了以前。叶宇南和苏颖甜蜜地谈话,而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空气。
叶宇南没有回答苏颖的话,而是慢慢低下了头。
我的心里酸酸的,说:“我先回家了。”然后,我转身就要走。与其做一团空气,我还不如早点飘回家里看动画片。
刚走了两步,天使占卜师的声音突然穿越我的脑际:“你已经在成功的门外,只可惜,你丧失了挑战的动力。只有勇敢面对,你才能推开成功之门。”
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再也无法挪动半步。我转过身去,望着叶宇南。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我只好安静地等待叶宇南给我,也给苏颖一个答案。
叶宇南对我微笑,然后,他把手从苏颖的手里抽了出来,轻轻对苏颖说:“对不起。”
我呆呆地站着原地,脑子里几乎变得空白。然后,就像一块木头似的,看着叶宇南走近,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叶宇南对苏颖说:“苏颖,对不起。”
苏颖蹲了下去,号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一只丢了小猩猩的母猩猩。
“对不起。”叶宇南又说了一次,然后拉着我走开了。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走上了沿海公路,走到了海滩,踩着松松软软的沙子,默默地走着。想起苏颖的哭声,我的心里依然不能平静下来。
走了好久,我终于忍不住问:“去哪里?”
“随便走走。”叶宇南的声音显得落寞。
我摇了摇被他拉住的手,说:“你……你还牵着我的手呢……”
“就这样牵着,不好吗?”叶宇南突然停下了脚步,清澈的双眼望着我。
我赶忙低下头去,羞得想把脑袋埋到沙子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隔着厚厚的绷带,我感觉不到他手心里的温度……不对!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我稍稍用了些力气,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他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他的手已经失去知觉了?不可能吧,失去知觉了怎么可能还能牵住我的手呢?那么……嘿嘿……
我装模作样地问:“你的手……还疼吗?”
叶宇南这才发觉露馅了,赶忙放开了我的手。
我咬牙切齿地望着他说:“你的手已经痊愈了,干嘛还要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家给你喂饭呢?骗子!”
叶宇南望着起伏的海面,低声问我:“如果我的手痊愈了,你还会为我做饭吗?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吗?”
“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小保姆啊?”我吞吞吐吐地说,心已经快跳疯了。
叶宇南从口袋里掏出口琴,轻轻放到嘴边,随着他气息的流动,美妙的音乐瞬间将我紧紧围绕。
呃,这小子想用音乐俘虏我?
悠扬的琴音在我耳边萦绕,我的心里盘算着,不论如何我也不会继续再忍气吞声做他的小保姆,但并不妨碍我顺便竖起了耳朵听免费音乐。
曲子渐渐低下去,叶宇南忧伤的侧脸上忽然漫上了一个恬静的微笑。他扭过头来,对我说:“因为只有你能让我觉得不孤独……闻雯,我喜欢你。”
“太……太突然了吧……”我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了。
“不突然。”叶宇南摇了摇头,“我已经给你说过了,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他给我说过?什么啊?
“在你的博客里,冷冰。”叶宇南得意地笑了起来。
“什么?!”我的下巴差点掉地上去。无聊占卜师和冷冰都是叶宇南?!敢情是他一个人在唱双簧啊。
我心狂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随便找了一句话来搪塞:“你……你的手痊愈了……回去练琴吧……”
“我已经说过,我放弃下个月的比赛了。”叶宇南又拉住了我的手,“闻雯,我的理想不是钢琴演奏家。上次你问我理想是什么,其实,我的理想和你一样,只是想做一名钢琴教师。我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教出许多优秀的学生,让他们把美妙的音乐送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可是……如果你的学生知道他们的老师曾获得过许多比赛的冠军,学习一定会更加卖力的啊。”我说。
“真的?”叶宇南睁大了眼睛。
“是真的。”我也睁圆了眼睛,想从眼睛的气势上先把他压倒。
“哦。”叶宇南闷着头想了好久,突然拆掉了手上的绷带。他拉住我的手说,“回家,练琴。”
“你……你回家练琴拉着我干嘛呢?”
“你不是答应我要陪着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没有吗?我就当你答应了。”
叶宇南拉着我奔跑起来。海风从我们身边拂来,他的白衬衫衣角飘扬,像一只美丽的鸽子,在风中飞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