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流浪的城市》 第一章 1 这个城市是没有太阳的。 我经常会望着窗外滴着水的树叶发呆,然后告诉自己这个城市是没有太阳的,再然后心里会装着满满的伤感。这种伤感在莫可豪的眼里简直就是一种偶像剧看多了的表现。这个城市在中国地图的最南面,气候温暖,终年都是阴雨连绵,就算没下雨,也是雾气蒙蒙的。他说:“姐,你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都没适应吗?”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你不懂的我都懂,比如期末考试的试题。” 我立刻大梦初醒般地想起期末考试试卷上自己可怜的成绩,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神经质地扑向桌子上的电话:“喂,莫可豪,你敢跟爷爷打小报告,我保证你的寒假会过得无比愉快。”可豪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很轻很轻地,额前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在大人面前撒谎的小孩一样愚蠢。 “姐,寒假补习班,你会参加吧?” “才不要,我又不是笨蛋,好不容易才放寒假啊。我盼寒假盼得脖子都长了。” “那你的成绩单上会有爷爷的亲笔签字。” “你威胁我?”看着眼前不露声色的弟弟,我惊讶地发现这个性格温和的家伙其实是个大尾巴狼。每年的成绩单上都是他模仿爷爷的笔迹签名,如今真是受制于人。 “恩,可以这么说。” “我不去!”我挺了挺腰板,想着寒假里好玩的野游啊,聚会啊,韩国肥皂剧啊,总之幸福的生活向我招手,才不要拼死脑细胞。 “莫惊水,那我不管你了,以后午饭自己做,试卷自己签,擦屁股的事别找我。”可豪生气地把抱枕扔给我,扭头就要回卧室。我想我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那幸福的生活朝我招了一下手就跑到爪洼国晒太阳去了,为了今后的生活顺利而且美好,我带着哭腔抱住了可豪的裤腿:“你好狠的心哇!” 事实如莫可豪想象的一样,第二天我就乖乖地去补习班报道,补习班老师扬着又尖又细的怪腔喊:“谁是莫惊水?莫惊水来了没有?”我把手举得高高地喊到,她看看我,又低下头:“你就是莫可豪的姐姐啊,和他长得不太像。”我顾不上和她讨论关于长相的问题,肩膀已经被人抓住强扭过来:“嘿,莫惊水,老熟人你也来补课啊?” 我看见楚悦悦就气不打一处来,抓着她的辫子使劲拽了一下:“嘿,楚悦悦,都是你干的好事,期末考试时卷子捂那么紧,姑娘我一眼都看不到。” 楚悦悦吃痛地叫了一声,委屈地揉着头皮:“拜托,莫可豪要是知道了,我的小命肯定玩完。” “你就那么怕他啊,将来怎么嫁给他啊,你可是我看好的弟媳妇对象。”我狠狠地瞪他:“楚悦悦下次再敢和莫可豪串通,小心我丧心病狂后掐死你。”我凶巴巴地摆出一副虎姑婆的样子,却把她逗乐了。 她一笑,我回过神来:“你怎么也来补习班了?不是莫可豪要你来监视我的吧?” “你想哪去啦,是我妈赶我来的,说多听一遍多增强一下记忆。” “你的命运真坎坷。”我幸灾乐祸地拉着楚悦悦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窗外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但大多都是一副苦大仇深表情。我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点,可是报道的学生还是磨磨唧唧的,害得我坐在这里饿肚子。 “哎,那个不是沈小冰吗?”楚悦悦推推我,指着窗外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说:“她怎么会来补课的?” 提到沈小冰这号人物,我莫惊水是敬佩之至,学习好,自信漂亮,曾经最狠的时候七科中四科满分,一度受到众老师和一干青蛙男的追捧。当然,我也从来没跟她讲过话,她走路的时候总是将头仰得高高的,眼高于顶的样子,其实我很想告诉她,她可以尝试着低下头走路,那样,她就可以看到路上不听话的小石头,同学们刚换的新鞋子还有她自己光滑白皙的小腿,那么好看。 我想,她看不到这些,一定是寂寞的。 楚悦悦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沈小冰真是个怪人,她竟然会穿得这么妩媚,我还以为她那套白衬衫蓝牛仔裤是在她身上长出来的。”我丢给她一个大白眼:“现在有才华的人哪个不奇怪,长成她这样也就满不错啦。”楚悦悦立刻对我露出来崇拜的表情,她说:“惊水,你的见解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我立刻开心地大笑起来,因为只有在楚悦悦的眼里,莫惊水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当然,她对我的崇拜也是盲目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崇拜什么。不管怎样,我的心情变得好得不得了,于是提议去木棉大道上新开的一家叫“绿野仙踪”的休闲餐厅去吃东西。 2 绿野仙踪。 楚悦悦真是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刚来不到两分钟接到她妈妈的电话就匆匆地走了。用她的话说,不按她老妈的吩咐行事会死得很惨。我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无聊地翻着手中的杂志。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温暖,为了迎接新年,本来努力表现大自然风情的店里却挂了很多中国结,看起来虽然有点古怪,但终究是蛮喜庆的,也不觉得难看。 “尉迟修一!”我听见背后有人喊。 声音相当耳熟,我回头,看见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那背影纤细高挑优美如丹顶鹤。她站在一个座位前,那个角度刚好挡住了一个男生。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很干净的白色球鞋。 “我喜欢你!”女生大声说。有不少甜蜜的情侣偷偷侧脸看他们,然后微笑。 “不管你是不是接受,我都决定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即使你现在不喜欢我,但请你试着跟我交往。” “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尉迟修一,因为,我很喜欢你。” 女孩微微地侧过脸,她的鼻子挺拔美好闪着粉嫩的光泽。我吓了一跳—沈小冰?那个眼高于顶的骄傲女生沈小冰!那个视男生如粪土的优秀女生沈小冰!我吐了吐舌头,那个男孩子终于站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尉迟修一的样子。 他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或者沾沾自喜。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比可豪还要高几公分,头发漆黑,眼神清澈,看起来无不良嗜好。说实话,他长得只能算是好看,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像早晨的阳光,或者刚沐浴过小雨的木棉,再或者是夜晚天空上闪烁的星星。似乎靠近他闭上眼睛就能闻到大自然的气息。 我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离我越来越远。 我感觉到了爱情。 “沈小冰,我觉得我们当朋友比较合适。你看,我不喜欢普希金诗,不喜欢周杰伦的歌,不喜欢压马路,你喜欢的我一样也不喜欢。”尉迟修一的牙齿很漂亮,我庆幸自己戴了隐形眼镜,他把手放在沈小冰的肩膀上:“我走啦,再见。” “等等。”她虚弱地开口。 他站住,背对着她,他脸上的微笑不见了,换成了怜惜的表情。 “我哪里不好?我不够漂亮还是不够优秀,所以,不能得到你的爱情?” “不是,你很好,只是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爱情。” 沈小冰立在原地,而那个漂亮的男孩转身走出了旋转门,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那么美好。他能那么决绝而且温柔地拒绝一个女孩的表白。我的心在这中午的阳光里一寸一寸地柔软起来。 沈小冰像一捆破衣服一样坐在椅子上。她一定很难过吧。她一定不知道失败这两个字的写法。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好巧啊,莫惊水。”她重新低下头。 我坐在她的对面,尉迟修一的可乐还剩一半,里面的冰还没有完全融化掉。她幽幽地问:“你都看到了吧?” “恩。” “很丢脸吧?” “恩。” “很可怜吧?” “恩。” “我以为你是过来安慰我的。” “那我就安慰你吧。” “我不需要安慰。” “我知道。” 沈小冰诧异地抬起头,眼睛里有太多的懵懂。她挫败地叹口气:“你还真不太会安慰人。我现在就失恋了,你还不能说些柔软的话讨好我。比如,他不够好,没有你沈小冰优秀漂亮。再比如,帅哥都是花心大萝卜是他没眼光没福气之类。” “第一,如果安慰有用的话,就不会有失恋的人跑去跳海。第二,我们只是同班同学,仅仅算认识,连朋友都不算,所以没必要讨好。第三,不是所有的帅哥都是花心大萝卜,比如刚才拒绝你的男孩,如果他花心的话干吗要拒绝一个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孩?” 我笑咪咪地冲她吐舌头:“我说得对吧?” “没想到你除了功课不好,还有辩论才能,下个月就是联校辩论赛,我正愁没人推荐呢,没想到一块门板掉下来都砸到个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沈小冰一下子笑开来,气氛如初融的泉水。 我吓得摇头:“不要啊,我看见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才更要锻炼一下啊!”沈小冰似乎忘记了刚才失恋的事实,好象她此刻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拉我下水。 “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好了,惹得你这么关心我。”我霍地站起来急忙要撇清关系:“我保证对今天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就这样啦,我走啦。” 我把面前的可乐一饮而尽火烧屁股般往外走,沈小冰在背后喊:“莫惊水,你是我看中的人,你跑不掉啦。凡是被我看中的人都跑不掉,包括尉迟修一,我一定会追到他一雪前耻。” 这个超级疯狂自信的家伙。 走出门,我才猛然想起来,我喝掉了那杯被尉迟修一喝掉了一半的冰可乐,甜甜的,似乎还有他嘴唇的温度。 我的脸烧起来。 3 “姐,你吃到什么脏东西了吗?”可豪懒懒地靠在卫生间的门上,一边吃薯片片,一边莫名其妙地看我在狂刷牙中。 我摇头,想起那半杯可乐,脸又觉得发烫,手里的牙刷舞得更起劲。 “姐,你被强吻了?” 我喷出一大口水,拿牙刷敲他头:“你脑子进水啦?小孩子的脑袋里整天装的什么?” “呵呵,只是觉得你今天比较安静,挺反常的。” “臭小子,在卫生间门口吃东西,你恶心不恶心。” “每次我吃东西,你都要让我陪你上厕所,我都习惯了。” 我心虚地瞪他:“我哪有?天啊,我是那么差劲的姐姐吗?我莫惊水聪明可爱又善良,连一只小蚂蚁都不忍心伤害……” 可豪不耐烦地打断我:“是谁提着开水把爷爷院子里的那两个蚂蚁窝给灌平的?” “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 “笨蛋,我又不会笑你。”可豪笑着伸手揉乱我的头发,气得我大吼过去:“臭小子,别没大没小的。”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我跑去接。 是个男孩子的声音,很好听,似曾相识。他问:“你好,请问莫可豪在吗?” 我愣了半晌,回答:“在,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同学,尉迟修一。” 这是在一天内,我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而且是他亲口跟我说,我叫尉迟修一。 “喂?帮我叫他听电话好吗?” “哦……,好。”我木然地把电话递给可豪:“尉迟修一。”说出这四个字的瞬间,我似乎感觉有风从我的唇齿间淌过,喉咙痒痒的,心里像堵了一个蜂窝,乱乱的又甜蜜极了。可豪奇怪地看我一眼接过电话:“修一?……好,下午三点体育馆西门见吧。” 下午三点体育馆西门,我的心雀跃起来,莫可豪奇怪地看着我:“姐,你脸红了。” “别乱说。”我心虚地捂住脸:“下午和他去体育馆干吗?” “打球,修一也是校篮球队的。” 我把脸凑过去掐媚地笑:“乖弟弟,带上我吧。” “不要。”可豪把脸扭到一边继续吃他的薯片。 “乖可豪,姐这次求你了。” 可豪忽然把脸凑到我的脸上来,他凑得太近了,连他脸上的浅浅的绒毛都看得一清而楚。他的眼睛是微眯的单眼皮很漂亮,头发是柔软的亚麻色,嘴唇上还沾着薯片残渣,我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可豪的眼神迷蒙了一下,嘴巴一下子就凑过来贴在我的唇上。我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浮起一层深深浅浅的红色。我惊慌失措地推开他,心跳得很快,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以后不准玩这种游戏!”我使劲地抹了一下嘴唇。 可豪像是一时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淡淡地“啊”了一声。没有搞错吧?这是我守了十七年的初吻啊?这个神经过敏的臭小子?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往卧室走。 我生气地大叫:“喂!” 他停下看我嘟得高高的嘴,笑了:“真罗嗦,快去换衣服吧,你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哇,乖弟弟,姐姐爱死你了,不会很久的,广告之后马上回来。”我欣喜若狂,如一个要赶着去约会的幸福少女一样去收拾我的行装。我穿上白色的毛衣外套和牛仔短裙,脚上套着白色的短靴靴,这是过年的行头,她们那么漂亮。 可豪一路上的忸忸怩怩的,不太想理我。我索性也不理他。进地铁站,人很多,我在车里被人挤到一边去又被他拉回来护到胸前。我忍不住笑了,他不高兴地瞪我一眼。 “嘿,你在生气什么?真奇怪。” “我在生气你是个笨蛋。” “我才不笨,我人美名字美心灵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iq130。”我凶巴巴地瞪回去:“看什么看,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孩!” 顿了顿,像是不忍心,他说:“姐,修一喜欢的是温柔漂亮的女生。” “你什么意思,我不温柔还是不漂亮。”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我差点忘记了沈小冰,她既温柔还漂亮,可是他拒绝她的理由是,他在她的身上看不到爱情。 他一定是个温情而体贴的人。 “好吧。”我妥协:“我对那个叫尉迟修一的没什么想法,我绝对不会利用你这条裙带关系接近他的。” “事实证明,你已经这么做了。”可豪像个赌气的小孩,只不过是姐姐喜欢上别人了,他就气成这个样子。难怪,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就像是分不开了两棵树,树根已经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分不清了彼此。 我小心地将头靠在他的怀里,生怕吓坏我的小男孩,可豪的身体轻轻抖动了一下,我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我说:“别吃醋啦,你在姐姐心目中的地位是永远也不可能被取代的。” 因为,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爱的人。 永远不会改变. 4 确切的说那个下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多少让我的心里有一些失望。不过,尉迟修一知道了我的名字,他笑着对我说:莫惊水,你什么都不用做,站得远远的,别被球砸到就行了。 他那么温柔体贴不像可豪那样一个下午臭着一张脸像便秘了三天。 我的补习班生活像水一样流淌,终于熬到了过年的时候,老师扭着肥胖的身体用那副与和蔼根本沾不上边的表情问我们半个月的补习生活有何感想。我立刻觉得特没劲,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拜您老人家所赐,我莫惊水很开心地跟您说再见,拜拜,撒又那拉,再也不想补什么鬼数学,整天弄得自己像个神经过敏的卡通宝宝。 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我还是很矫情地说了一堆让自己听起来都恶心地要吐的话:“感谢老师给我一个重新提高自己的机会,也谢谢同学们半个月来对我的照顾,虽然我们才相处半个月,但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说完,我很受不了地问楚悦悦是不是很恶心,她笑容甜美地点点头:“是的,不过没有关系,我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你还真乐观。”我开心地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跟她商量:“过年我们去哪玩?” “我要跟我爸妈去香港旅游购物啊。” “你真幸福。”我大叹一口气:“那里很好玩吧,可是我爷爷奶奶年龄大了行动不方便,他们不想旅游,我和可豪要窝在家里陪他们打麻将。” “我才不想去,和惊水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切,你是想莫可豪吧?” 楚悦悦被我说中心事窘得不行,抓起铁皮文具盒就往我头上摔:“我哪有,你别乱讲,可豪知道了会生气的。” “还没嫁给他就那么怕他啊。” 楚悦悦说不过我干脆不理我。欺负楚悦悦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她就像个没有爪子的小猫,亲切而友好。她喜欢莫可豪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不过,谁也不肯说破,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心底的情感,喜悦地看它发芽。 我和楚悦悦跟对方说新年快乐,心想事成,然后微笑着告别。 今天没有太阳,阴绵的小雨,打在肩膀上凉凉的。我独自一个人走在街道上遇见这样的天气总会觉得伤感。可豪的电话打过来,他问:“姐,你在哪里。”我的心忽然疼痛万分,像被大卡车捻过去一样。一些遗忘的碎片在我的脑海里迅速地拼起来又迅速地破碎。一些熟悉的笑脸似乎就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他们像我招手,亲切地叫我:惊水,妈妈在这里。 惊水,爸爸在这里。 他们向我招手。我微笑着要走过去,突然一辆车冲过去,他们血肉模糊地站在那里朝我招手。 我蹲下身子哭得不能自已。 我没有力气想其他的事情,于是蹲在原地一直哭,一直哭,直到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莫惊水,你怎么了?” 我抬头,是那张青草掩映的脸。他说:“我是尉迟修一,你记得吗?你怎么哭了?”他帮我拣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手机还通着,可豪在另一端焦急地喊:“莫惊水,你又搞什么鬼,快跟我讲话!” 他把手机递到我手里,那只手根本承受不了一个手机的重量,他只好接起来:“可豪,我是修一,我刚才遇见你姐姐,她好象病了,我这就送她回家。” 不知道可豪说了什么,他挂了电话把我扶起来。 “能走吗?” 我只感觉浑身疼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忽然蹲下身把我背起来。我应该阻止他这么做,可是我的脑子丧失了思考的力量,不断地在疼痛膨胀。我的眼泪流进他的脖子里,那些可怕的幻影终于随着天空中隆隆做响的飞机被抛得越来越远。 “很重吧?”我虚弱地问。 “是啊。”他笑:“你可以讲话了哦,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吓人。” “是吗?我不太记得。” “你经常会这样吗?我的意思是说,你经常会陷入一种自我催眠的幻觉里吗?” “有时候会。”我歪过头去看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很薄,是半透明的,上面还戴着一颗亮亮的水钻。 “你一定有过可怕的经历。”尉迟修一说:“莫惊水,怪不得可豪老说你像个小孩呢,那么轻。” “那个死小孩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 “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弟弟。” “他很好吗?那个小孩长得漂亮嘴巴可恶毒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一定把他打包送给你。” “我以为他对谁都是那么冷淡谦和。”尉迟修一将我背到院子门口,我才发现他背着我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虽然感觉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可豪抱着肩膀蹲在院子门口,他迎上来将八爪章鱼一样的我从修一背上抱下来。我才发现,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他很高,有力气将他生病的姐姐抱得稳稳当当的。我忽然感觉到幸福。 “修一,谢谢你把我姐送回来。”可豪把我放在床上,盖好棉被。 尉迟修一只是微微地笑,然后打量我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到处贴着我和可豪在木棉大道上拍的照片。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树叶和太阳班驳地映照着我们的笑脸。他指着一张可豪和我抱在一起笑得格外开心的照片意外地问:“没想到,莫可豪也有这么快乐的时候。”可豪面无表情地把开水和药塞到我手里,然后半歪在床上闭目养神。看到他没礼貌的样子,我偷偷地伸手去掐他,用口型告诉他:拜托,莫可豪,你不要那么丢脸好不好? 他把脸扭到一边去索性生起闷气来。 “你们长得可真是不太像呢!我见过的所有姐弟中,你们是最不像的。” 莫可豪闷声说:“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姐弟,是莫惊水的妈妈带着这个小拖油瓶嫁给了我的爸爸。” 尉迟修一吃了一惊:“是吗?怪不得呢!” 5 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很暗,没有开灯,眼睛和脑袋几乎疼得要裂开。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倒水,床前绻着的黑影动了动,惊得我大叫起来:“可豪!可豪!可豪!”那个黑影迅速地扑上来把我抱住,声音里似是有哭腔:“姐,是我。是我在这,别害怕。” 我大哭起来,许久才能安静。 我想起来白天发生的事,连同尉迟修一说,你们长得可真不像呢,可豪回答说,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姐弟。 那一句话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陷入了童年的幻觉里。 我确实受到一些刺激会忽然记起一些遗忘的事,包括我和可豪不是亲姐弟的事实。那时候不是很小了,所以有些细节会记得清清楚楚。 10年前。 8岁的我坐在饭桌上,小脚不停地搓来搓去,我的肚子已经很饿了,可是对面的刚成为爸爸的叔叔还在为一件小事而闹得不开心。他绷着脸说:“小豪,以后要叫阿姨妈妈,要叫惊水姐姐,知道了吗?” 那个叫可豪的小男孩脸绷得死紧,那个叫有个性,妈妈呵呵地笑说:“小豪,别理你爸爸,叫阿姨也行,先吃饭。” 餐桌对面的两父子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动筷子。我实在是太饿了,饭菜又很香,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妈妈,爸爸,我可以吃饭吗?” 莫爸爸立刻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说:“好,好,你看我,都饿着孩子了。”妈妈当时的表情是感动到太平洋去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她自以为聪明的女儿其实是为了三斗米而折腰。 从那天起,我就突然多了一个疼爱我的爸爸,一个酷酷的弟弟,还有爷爷奶奶一家。有爸爸的感觉还不坏,起码再也没有小孩子指着我的鼻尖说,你是一个私生子。这一切都让我更爱这个半路拦截来的爸爸。 后来,我换了学校,爸爸顺便把户口的姓氏也改成了莫。 在我的记忆里,可豪小时候很瘦,却有很硬的骨头,几乎把他小小的身体都挑起来。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单眼皮,却总是冷硬,薄薄的嘴唇总是抿成一条防备的线,像一头害怕受伤的小兽。关于他,我是不敢靠近的。吃饭的时候,他总是离得我和妈妈远远的,一声不吭地扒饭,我嘻嘻哈哈地给他夹菜,他就警告似的回瞪一眼,然后拨到一边了事。而放学的时候,我就在门口等他,然后看他像火烧屁股一样拼命地躲,我就乐得屁颠屁颠地去追。时间长了,我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孩的无趣,正准备pk了他另找玩伴的时候,事情却像小说里那样柳暗花明。 那天的夜黑得厉害,可豪很晚都没有回家,爸爸说,这个小子不知道又跑哪疯去了。我隐隐觉得不安,就跑下楼去找,却在院子后面的小树林里听见了小孩子的打闹声。这并不奇怪,总有些男生仗着人多欺负人。我莫惊水一代女侠不遇见则已,一遇见就要拔刀相助了。我迅速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却看见了被围攻的可豪。 有个男生嘻嘻哈哈地逗弄:“我骂你怎么了,莫可豪,你就是个死了妈的小孩!” 我恶狠狠地扑过去咬了那个男生的手,他像杀猪般嚎叫起来,我抱住可豪小小的身子,使劲地往怀里捂:“谁欺负我弟弟?你们没听说过莫惊水莫女侠吗?简直找死,我要一个一个地宰了你们。”那些小男生可不是什么绅士,大叫一声扑过来,小拳头像南方的雨点一样砸到身上,冷冷的疼。可豪被护在身子底下,我像发疯的狮子一般撕咬起来,瘦小的身体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量。 终于,有大人经过的时候,他们一窝蜂地散开。可豪开始大声地哭,他摸着我的被揍肿的脸说:“姐姐,他们怎么可以打你?”那一瞬间,他的眼睛被泪水洗得格外亮,像童话里的星星。我忽然觉得,莫可豪是我要保护的小男孩。 这是一辈子要坚持的事。 我想起来了童年的事,竟然有了幸福的感觉。三年前,爷爷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那个和蔼的女人微笑着问我:惊水,我们把不开心的事,不想记得的事还有不想面对的事,一起忘记,好吗? 我回答好,我想忘记从前十五年发生的所有的事,悲伤的或者是快乐的,统统不想记起。 女医生说,好,惊水,乖乖闭上眼睛,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道那次催眠自己的脑海里封闭了多少关于父母还有童年的记忆,但是醒来以后,我只确定一件事。莫可豪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绝无仅有的亲人。 可豪用力地抱了我一下:“姐,你别再吓我了,你自我催眠的样子很吓人,一直出汗,发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的时候会非常安静。” “可豪,你是我世界上最亲的人,所以你不要提醒我,我们不是亲姐弟的事实。这会让我感觉很绝望。” “对不起。”他低下头吻我的额头。 “可豪,后天就是除夕了,我很想快乐。” “新年快乐,姐姐。” “新年快乐,可豪。” 6 第一次看到那幅画,我的脚像被沾到地面上一样很久都不能移动。那并不是一幅多么精致的画,一个穿着魔术衣的小人张开手掌朝着漆黑的夜空,他的手心里有无数美丽的星星流淌出来,一直把寂寞的夜空点缀得华丽无比。 “这幅海报卖不卖?”我小心翼翼地问音响店老板。 那女人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摆手说:“不卖不卖,这是海报,你要是喜欢这幅画,就去买那本杂志。”她指指那本市面上的畅销杂志。我伸进口袋里摸摸那皱巴巴的两块钱撇了撇嘴拎紧了手中的方便袋就往家走。 今天是初六了,爷爷奶奶去拜访一个老朋友,留下我和可豪,还有新请的小保姆锦年在家。 锦年的家是本市的,父母都下了岗,无奈之中,她念完了高中就辍了学,通过一个亲戚的介绍来这做保姆。早上的时候,她说头疼的厉害,可豪那个大懒蛋屁股不肯离开沙发,买菜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门铃按了半天都没人应,难道这两人都出去了?我掏钥匙开门正想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拎到厨房,卧室里突然传出女人咯咯的笑声。 “嘿,可豪,你真厉害。”锦年很大声地笑,一点都不像个淑女。 我猛得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可豪和锦年两个人躺在床上,头凑在一起,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 “莫可豪!”我把手里的的东西狠狠地砸到床上。 锦年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理直气壮地问:“你做什么,这些菜很脏啊,大小姐,你别乱丢好不好啊。” 锦年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并不像早上说的头疼什么的。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非常锐利的东西,她的眼神,她的行动,包括她对我说的话。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她对这个家都有所企图。 她的企图很明显,在爷爷家住的这一个星期里,我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以及她对可豪的好感,那么招摇。 我奚落地笑:“头不疼了?” 她笑起来,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疼了,你早上一出门就不疼了,这头疼也真是恼人啊。” 我气呼呼地瞪着她,她也装做若无其事地看着我。 “不疼就做你的饭去,别没事就缠着莫可豪。”我把身体从门口移开,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她的神情骤然委屈起来:“可豪只是教我打电动。” “打电动在哪打不好,非跑床上去!”这句话我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可豪发觉我的不对劲,把手里的游戏机放下,说:“锦年,我和姐都饿了,你快去做饭吧。”锦年立刻换上小绵羊的外表乖乖地收拾好菜关门出去了。 没等我开口,可豪就开了口:“姐,你很烦呀,干吗对锦年发那么大的火,她很可怜,比你大不了多少就出来做事。” “你可怜她就把她娶回家啊。”我扑上去就给了可豪一巴掌。 “啪”地一声,白皙的脸上瞬间漂浮起一朵红云。 我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可豪显然也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摸摸脸颊又看看傻住的我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打他?我捂住自己眼睛忽然发现屋里的光线暗得糟糕,连温度也低到让我发抖。 气氛尴尬得让人难受。 可豪从床头拣起我的手机扔过来,讷讷地说:“刚才有你电话。” 我这才发现出门忘记带手机,于是抢过手机逃命般地离开房间。锦年从厨房里隔着玻璃偷偷看我,被我冷冷地瞪回去。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拨回去,一会儿就接通了。 “你好,请问……” “莫惊水,我是沈小冰,有事找你帮忙。” “沈小冰,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我是不是要去给菩萨烧香啊,这种自负的优秀生竟然会给我打电话,还声声说要我帮忙。说实话,不窃喜是骗人的,毕竟在潜意识中,我和沈小冰就属于两个阶级的人。 “喂,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啊?” “哪有?”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恩,好象是这样。” “那好朋友是不是要为好朋友尽心尽力呢?” “恩,的确。”我听得迷迷糊糊,这丫头像扯迷魂阵一样,把我生生得绕进她的圈套里,惟独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听说莫可豪是你弟弟,而你弟弟又是尉迟修一的队友,所以,你也应该认识修一吧?”沈小冰顿了顿笑开:“别说不认识哦,我上个星期还见你看他们打球呢。” 听到尉迟修一这个名字,我的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他在篮球场上对我微笑,还在半路遇见我后背我回家,但是这一切都不能代表什么。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让他知道,因为我没有勇气承担他转身而去时的那种落寞孤独。我不是沈小冰。我不需要那么多光芒万丈的成就。 这样看着爱情的感觉,很好。 “你在吗?莫惊水?”电话的那端经过了大段的沉没,终于以为电话出了问题。 我的手心沁出了细细的汗:“呃,在,我能帮上什么忙?” “就是那个,帮我把他约出来就好了,那家伙现在看见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连追他的机会都没有啊。” “哦,是这样。”我靠在墙上,重新调换了一下电话的位置。锦年还在隔着玻璃偷看我,那眼神像在等待一个贼偷东西,然后人赃并获。我有些不耐烦,这个世界怎么就那么多可笑的事,明明是自己的家,还要受到这种窝囊气,想着想着心情就糟糕起来。 “你只需要打个电话,让他晚上七点去步行街的手工作坊,说给他一个惊喜就好了。”沈小冰忘记了我们仅仅才刚算朋友而已,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额头也沁出汗来,只觉得忽然又闷热得很。 “好吧。”我答应下来,全身的力气似乎因为那一句话而挥发掉了。 挂了电话,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反复地练习着要跟尉迟修一说的话。脸上要有微笑,声音要充满温情,他一定能感受得到。尉迟修一的号码我已经看了无数遍,只有这一次颤抖着拨出去,却是为了另一个人。尉迟修一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似乎能看见他好看的眉眼轻轻地抖动,他犹豫了半晌说:好,那就不见不散吧。他真是个有礼貌的人,他犹豫了那么久还是答应了,他本来有千百条理由拒绝我。 我有点恨自己,莫惊水,你真是个白痴。 锦年可能觉得我已经陷如了人格分裂状态,不可救药,她张罗着饭菜,用甜腻的声音喊可豪吃饭。 可豪应声出来怪里怪气地走过我的身边,他显然已经听到了我和尉迟修一的对话。那清晰的红印子还在,我有点心疼嘟着嘴往他碗里夹菜,嘴巴却像死鸭子一样硬:“知道错了吧?”这话是说给锦年听的,那丫头闷头吃饭心里想必早就煽了我无数个耳光了。 “你也太无理取闹了。”可豪闷声说。 当着锦年的面给我下马威,那丫头的眉眼都是得意的神色,我心里一片哀凉,假如,假如连我乖巧的小男孩都帮别人欺负我,那么,我定要做沈小冰那样的人,未达目的誓不罢休。我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吼道:“莫可豪,明天你就跟我回家!” 7 爷爷奶奶极力想留我和可豪多住两天,我撒着谎推脱,最近到了年关,木棉小区里老有回乡探亲的人家被小偷撬了门。锦年在一边拖地,忍不住插嘴:“要是撬早撬了,现在回去也没用。” 我没好气地瞪她:“你这是什么话?” 爷爷说:“那就回去吧,早回去也好,快开学了,准备一下开学的东西。” 我狠狠地点头,然后跟可豪收拾了东西就要溜之大吉。临出门前,奶奶说了一句让我想撞死的话:“我会每个星期都让锦年去帮你们收拾屋子的,还会带好吃的东西。”我吓了一跳,急忙摇头:“不用了,我很勤快,自己会收拾。” 可豪忍不住笑出来:“如果你勤快连母猪都会爬树了。” 我尴尬到不行,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 拜拜了,锦年,祝你早点被爷爷奶奶炒鱿鱼! 第二章 1 最近和可豪冷战,无非是因为他对锦年的态度问题。 他竟然没有看出来那个女人处处针对他亲爱的老姐,还替他说话,说什么她也很可怜之类。她只是会装可怜。莫可豪你是猪啊? 其实锦年也没有做错什么,喜欢一个人本来也没有错,也不用在乎什么身世和门户,只不过,她喜欢的对象是我的弟弟。 我莫惊水怎么允许那样一个没礼貌,心眼多的家伙来带坏我的小男孩? 还好,一转眼就开学了,在这之前锦年来我和可豪住的公寓打扫过一次,还带了许多好吃的。那天可豪去打篮球,锦年翻着小白眼匆匆地做完了事就走了。 开学后的事情明显多了起来,主要是高二下学期了,班主任老师整天摆着古墓派的老脸对着我们,说什么还有400多天就是高考了,考不上大学的女生就会去学校门口的超市当服务员,一个月工资800块,连孩子奶粉钱都不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虚地把头低了下去,然后偷偷地扭头看天之骄女沈小冰。她依然是昂着那张漂亮的脸,无比优雅的模样。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她和尉迟修一,应该相处得很愉快吧?修一没有打电话过来责备我,他一定发现她身上的更多的优点,然后觉得她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沈小冰说,我们是朋友呀。朋友应该就是这样子的,看着朋友幸福也是幸福。况且,如果不是因为莫可豪,他是绝对不会低下头来看我一眼的。 一定是这样的。我想着想着就伤心起来,忘记了时间在走。 “莫惊水!”沈小冰笑嘻嘻地拍我的肩膀。 “啊。”我回过神来发现已经下课了,楚悦悦在一边奇怪地打量我。 “谢谢你。” “你真奇怪,有什么好谢的。”我把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拨开,摆着一副我跟你不熟的表情。 “你还害羞呀!”沈小冰说:“没想到你还挺纯情的。” “那还用你说。”我瞪她:“没事别跟我走那么近,别人会误会的。” 沈小冰打量了一下周围,我们心照不宣地马上回头装做不理对方。这个世界就是很奇怪,比如,人要归类为好人和坏人,学生还要归类为优等生和差生。优等生和差生虽然不是对立的两个阶级,不过关系还是很微妙的。有些优等生看不起差生,他们或者高傲或者呆头呆脑不爱说话,在老师的潜移默化下,他们不喜欢和学习不好的人相处,觉得那样做就是不学好。而差生排斥优等生就像排斥老师一样,没有什么理由。最尴尬的就是像我莫惊水这种中间分子,和差生搞好关系后,再和沈小冰这样的人要好,会遭到嫉恨和看不起。 我不怕被他们看不起和嫉恨,我只是怕麻烦。 放学后,我跑到可豪所在的高二三班去找他,教室里尘土飞扬,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告诉我,莫可豪可能去打篮球了。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的不好。 窗外的毛毛雨还在缤纷着,我跑出去,看见操场上有很多陌生的身影,一群女生围住操场发出阵阵惊呼。雨已经把地皮浸湿了,鞋子踩上去留下一个松软的脚印。我才发现我的脚很大,郁闷。 我围了操场转了几圈也没发现莫可豪的身影。这个臭小子,就算是冷战也应该是我生气,他老找我然后请求我原谅才对。 手机响了。 我看也没看就接起来:“莫可豪,你搞什么鬼,你跑哪去了,今天周二不是应该去吃火锅的吗?” 手机里的另一端有嘈杂的声音,像是女生的尖叫。 我底气立刻就软了:“喂?是谁?” “我是尉迟修一。你转过身,往前走二百米就能看到我了。” 我挂了电话像傀儡娃娃一样不听使唤地转身往前走。他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让我不自觉地沦陷。走到二百米处,我向四周看,尉迟修一正在学校大门后面,他穿着运动服靠在墙上,裤子上溅得满是泥点子。 我开始忐忑起来。他今天看起来和往常不太一样,阴郁或者说生气。 “hi,尉迟,好巧呀!”我努力撑起来一个笑脸给他其实心已经跳得不像话。 他不看我,依旧低着头。 我轻轻扯他的下摆:“嘿,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我有话跟你讲。” “哦。”我安静下来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它已经沾满了泥巴,那么可怜。 “我不希望你借着朋友的幌子帮我做媒,况且,我们还不算朋友,仅仅是认识。也请你记住,你只是我好朋友的姐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尉迟修一的腿笔直修长,他转向我,他的脸一定是愤怒到扭曲的吧。我不能看,我怕我一看就会哭出来。他的声音毫无温度:“莫惊水,把我的号码从手机里删掉吧。” 我打了个冷战,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2 我删除了尉迟修一的手机号,一连几天都很沉默,却没有泪。没有开始的结束很好。我才不相信什么不要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的鬼话。如果不能天长地久,我宁愿放弃拥有的机会。我就是一个这么执着而傻气的姑娘。 说来也奇怪,沈小冰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跟我提尉迟修一任何的事情,我也能够坦然和她相处。莫可豪最近神出鬼没,他不太理我,我也赌气不跟他讲话,每天一放学就和沈小冰去逛街吃东西。在吃这一方面,我们俩真的很像,胃口好,什么都吃,而且不挑食,才不像楚悦悦看到路边摊的食物就要想到它们的制作工艺,说得我连胃口都没有了。 “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沈小冰递给我一串麻辣烫:“你这几天怎么跟丢了魂似的,跟男朋友吵架啦?” “我没男朋友。”我苦笑一下:“跟我弟冷战啦。” “听说你弟蛮帅的。” “对啊,楚悦悦那个家伙蛮喜欢他。可是那小子一点也不开窍。” “男生遇见楚悦悦那种痴呆女会开窍才怪。”沈小冰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继续说:“她妈可风流了,她爸病死了不到一年就跟她现在的爸好上了。她后爸开律师楼的,很有本事,她妈也不用上班,整天打扮得跟火鸡似的出去溜狗。” 虽然我很讨厌沈小冰看不起人的表情,但楚悦悦的身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从来都没有讲过这些事。我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和悦悦那么好的朋友她都没告诉我。” “我家和她家都住在绿洲花园,而且很不巧地是同一栋楼里,基本上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沈小冰末了还三八地说:“她不告诉你估计是没把你当朋友吧。” 我有些生气,停下脚步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问:“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是没有芥蒂的,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气味相投,而且绝对不会背叛对方。”沈小冰上来挽住我的胳膊:“你很奇怪耶,干吗忽然生气。” “你确定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吗?” 沈小冰愣在那里,脸上有了犹豫之色,她是个机警的孩子,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百转千回,她一定在想,我们哪里有利益冲突。我叹了口气,推她:“走吧,开玩笑的。” “我忽然想到我们有利益冲突。”她站在原地神色严肃地看我。 这种目光让我感觉到紧张:“哦,是吗?” “对啊,如果你不参加下个月的辩论赛,那么估计我会愁到头发全白掉,到时候,美丽无双的沈小冰就被你的狠心给葬送掉青春年华。”她咧开嘴巴:“参加吧。” “不要。”我看看天空已经暗下来,街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把夜色点缀得很美。我忍不住想起那幅海报,一个穿魔术衣眼神空洞的小人儿张开手掌,他的掌心里的星光流淌到夜空里,那么凄美。这个城市的夜晚还是没有星星,黑漆漆的,没有边际的样子。 我忽然感到寂寞。 我想小区里的流浪猫也是寂寞的,它们的眼睛透出饥饿和企求的光。走到小区门口的副食店,我说:“阿姨,两袋面包。” “惊水啊,又喂猫啊。” “恩。” “你个小姑娘还真有闲钱哦,天天喂那十几只野猫,真是钱多烧的。” 我没有讲话咬着嘴唇把钱给她,扭头就往院子里走。那十几只猫都躲在天台上,有顽皮的孩子会拿石头丢它们,它们只好在天台上安了家。因为不安全,所以天台的铁栅栏是关着的,它们身体灵巧可以钻过去,我也可以扔东西给它们吃。 那些猫听见脚步声都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直到听见我的声音才喵地一声都围过来。 “嘿,莫惊水!”黑暗的角落里忽然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猫儿也吓了一跳全躲到栅栏里面。 “谁在那里?” 我眯起眼睛,那个女孩从阴暗里走出来。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她年轻而冷漠的脸。她的嘴角带着讥讽的笑,金黄的头发和颓废的装扮。不过还好,她的面容很干净,如婴儿般干净。 “你是谁?”我问,同在一个院子里她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稀奇。 “我叫张拉拉。”她蹲下来看着我的脸:“你不记得了。” 我尴尬地笑:“不太记得,是小时候的玩伴吗?” “算是吧。”她用手捻起我的下巴,这个动作惹火了我。我不耐烦地推开她大声问:“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把玩,幽幽地说:“这天台上就我们两个人,如果我杀了你的话,应该没有人知道吧。” 真是个疯子,不过她的确吓坏了我。我拎起书包没命地往下跑,她没有追上来,放肆的笑声让我感觉到毛骨悚然。也许她只是想吓吓我,不过我是没有胆量跟她赌,有些人杀人就是为了好玩。可豪跟我这么说的,他们纯粹喜欢血液从血管里喷出来的声音。 3 我回到家还惊魂未定,吃了点零食就进屋睡觉,可豪还没有回来。他最近都很晚回家,也不太爱跟我讲话,过分得很。睡得正熟的时候,我隐约听见卧室的门被推开,可豪在我床前坐了半晌,一动不动像座雕像,许久他走出去,轻轻地带上门。 我的心如刚调好的蜂蜜水一般柔软。 从前就是这样子的,每次吵架,他都说不出道歉的话,只是默默地在我床前坐着,然后离开。他告诉我,他在忏悔,他不该和女子一般见识。我总是笑得很大声,觉得他在说谎骗人。 我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可豪的水杯尴尬地放在饮水机下方,水已经冒了水来,滚烫滚烫的,他吃痛地咧了下嘴,然后就看见了我。那表情很可爱。 我笑:“可豪,和好吧。” 他呆滞地看着我,默默地说:“好啊。” “什么嘛,你怎么也要露出开心的表情嘛。”我很失望地垮下肩膀。 “我只是不相信你会主动跟我和好啊。”他顿顿笑了:“其实我挺高兴的。” “每次吵架都是我主动跟你和好的。” “谁叫你每次都跟我吵架?”可豪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我累了,先去睡了,晚安。” “可豪?” “啊?” “晚安。”我吞了口吐沫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咽下去,傍晚遇见的那的女孩子,我应该没见过她吧?恩,一定是这样的。那个小太妹,那个疯子。我心里狠狠地咒骂两句,然后关上房门。 转眼就是半月,马上就是段考了,本来就成绩不好的我却被沈小冰那个烦人鬼缠上。辩论大赛迫在眉睫,迟迟没有合适的人选,老师催了又催,说什么要民主,要同学自愿参加,不过参加的同学可以不用参加段考。 这个条件很诱人。 放学的时候我拉着楚悦悦一起回家做功课,一路上我都唧唧喳喳的,告诉她我的矛盾。 “那你就参加吧。反正参加段考的话,你的成绩又会当成把柄落在莫可豪的手里。” “可是,全校师生的眼睛都盯着我的脸,我怕自己的脸皮会被看薄一层。” “没关系啊,反正你的脸皮很厚,哈哈。” 我挫败得垮下脸:“我脸皮真的很厚吗?” “开玩笑的,还真当真啦,你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不参加段考也好啊,这样的话,莫可豪就不用跑到我们班在叮嘱我说,楚悦悦,不要让莫惊水有作弊的机会,否则怎么样怎么样。”楚悦悦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样子,脸上却有遗憾闪过。 “也好,这样沈小冰也不用为难了。” 楚悦悦一愣:“你什么时候和沈小冰那么要好了?” “事情很复杂,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清楚的。”我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楚悦悦解释,听沈小冰的口气,她好象很看不起楚悦悦似的。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许久,楚悦悦又开口:“她跟我住在一个小区里。” 我点点头:“哦,这样。” 天已经黑下来了,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了很远,已经错过了公交车的站牌,可是谁都没有发觉。楚悦悦对沈小冰也似乎心存忌讳,她低着头再也没讲话。我停下,楚悦悦仍愣愣地往前走,走了很远她才发现我没有跟上来,困惑地回头找我。我笑:“你还是先回家吧。”她没意见,点头,我们互相道再见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4 因为辩论赛的事,一连几天我都陷入无头绪的忙碌中,找资料,练习,比段考还紧张。我有点后悔自己做了个这么白痴的选择。 “呦,莫惊水,洗心革面要做好学生啦?”放学后我留下来查资料,忽然眼前一晃,手里的书就被抢了去,那几个有名的班底像找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开心。 “快还给我,这是借的别人的,我要抓紧看完。”我把手伸过去,却被蓝小风狠狠地拍了下去,“啪”得一声,手指微微地麻木,我愣在当场一时间搞不清状况。 “看你那白痴的样子,巴结沈小冰就为了参加个辩论赛露露脸?”脸黑黑的黑妹翻着手里的书,忽然扬手扔到窗外,夕阳里,书扑啦啦地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以颓废的姿势坠落。 我忽然无比的伤感。就算是巴结沈小冰为了参加辩论赛怎样?就算我想和好学生成为好朋友又能怎样?这是我的自由,无论是谁也没有权利左右我!绝对不可以左右我。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们把我围成一圈,大部分人的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另一部分人则是不屑和讥讽。 “让开。” “什么?”领头的蓝小风推了我一下:“你再说一句。” “滚开,你听懂了没有,给我滚开。”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她们或许没有想到我会用这么强硬的态度来反抗,因为班上没有人敢得罪她们,她们不怕处分甚至不怕进警察局,她们就是以欺负人为乐。趁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我猛得推开她们向门口冲去。 蓝小风这才大梦初醒般大叫一声:“别让她跑了。” 我已经冲出教室。 我已经冲出走廊。 她们都在背后追我,走廊里有很多打扫卫生的同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是好奇的样子。这些人中哪些人会看热闹,哪些人心里会觉得厌恶和不安,我的心凉成一片。 那本书被扔到楼后,那里有两棵很高大的梧桐树,热的时候我和楚悦悦喜欢来乘凉,下小雨的时候我们便来躲雨,而此刻,我只想找到那本借来的书。 那本书好好地掉在地上,我拣起来,心落了地,再站起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气喘吁吁地围住了我。 “再跑啊!”蓝小风恶狠狠地推了我一个趔蹶,我一个不稳跌在地上。 我闭上眼睛,心里一片绝望。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来,我睁开眼睛,她们都望着我的身后,脸上有惊讶和惧怕,然后不发一言地轰一下跑得没了踪影。 我回头。 夕阳下,尉迟修一站在绿色掩映的不远处,他的眼睛里都是愤怒,或者疼惜。我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来,他走过来,蹲下:“你受伤了没?”他的呼吸就在我的头顶,温柔如春风。我只能摇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他站起身要将我扶起来,我仰着头脆弱地看着他。 “你……”他不解。 “你说过,我只是你好朋友的姐姐,其他的,什么都不是。”我倔强地挣脱他的手,委屈却决了堤。尉迟修一俯下身子看着我,许久,他叹了口气:“我错了,好不好?我收回我说过的话。”他把手伸给我:“如果你抓住我的手,就说明你原谅我了。” 他的手指洁白修长,我真想握住就一辈子也不放开。 我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瞪他:“谢谢你救了我,不过,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不接受,也绝对不会原谅!”他的手尴尬地愣在那里,微笑僵在唇边,我狠狠地拍了他的手一下,转身跑掉。 5 周六的时候,锦年过来打扫房子,因为她坚持要过来,所以我特意留了一个星期的厨房没有打扫,看着她一边戴手套,一边气得咬牙切齿,而我在客厅吃着西瓜看资料。 “可豪去哪了?” “去打球了。” “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让你打扫完房子就快点回去,另外,他的卧室你不要进。” 锦年从厨房里跑出来,气呼呼地插着腰:“你假传圣旨,我昨天晚上给可豪打电话,他还答应中午让我留下来吃饭。” 我索性从沙发上跳起来:“你没事为什么要给我弟弟打电话?” 她得意地扬起脸,像个得了便宜的小丑:“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吧?姐姐!”最后姐姐两个字,从她嘴巴里出来却变成讽刺的句子。我不理她,继续看我的资料。锦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看见我的资料问:“你要参加辩论赛啊?” “是啊。我方观点是,我们不能给流浪动物做绝育,因为我们不能剥夺它们做爸爸妈妈的权利。” “可是,我觉得流浪的动物应该做绝育,否则它们乱生乱生的,最后都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多可怜。” “你分明就是跟我作对!” “就是啊,怎么样,怎么样?”锦年摆着一副很欠贬的表情,摇头晃脑地去做饭。 可豪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我心虚跑到卧室里不肯出来,一直等到锦年不情愿地唤我出来吃饭,我才磨磨蹭蹭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尉迟修一见我就微微地笑了,我只好僵硬地跟他打招呼,心里开始后悔不接受他的道歉,像这样两个人见了面,多尴尬。 四个人都默默地吃饭,可豪的脸色难看地要命,我拼命地吞着饭,希望这种难堪的饭局快点结束。终于,可豪嚼着饭不经意地问:“姐,前几天欺负你的是什么人?” 我生气地瞪尉迟修一,满脸都是谁让你多事的表情。 “你别怪修一,他是好意,就知道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豪脸色阴沉沉的:“你放心吧,欺负我姐姐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要了吧,大家都是同学。”我尴尬地陪笑。 尉迟修一只是笑,一点也不担心可豪会跑到我们班里把那几个女生揍得头破血流。他看起来那么优雅安静,一点都不像爱好暴力的人。所以我宁愿相信他是一株绿色喜光的植物,健康,无害,最重要的是,他永远都在同一个地方生长,不会改变。 6 辩论大赛前半小时。 “莫惊水,你紧不紧张?”沈小冰很殷勤地帮我用书煽着风。 “废话,我现在都后悔死了,我怎么那么白痴啊,参加段考又能怎么样,大不了被莫可豪糗死。”我拼命地往肚子里灌矿泉水,灌到一半手里的水瓶子已经被人夺去,抬头,竟然是尉迟修一。 “少喝点水,否则一会儿紧张会想上厕所的。” “要你管。”我小声地嘀咕。 沈小冰见是尉迟修一立刻换上那副甜得要腻死人的笑脸,不留痕迹地站起来挽住他的胳膊:“修一,你怎么来啦?” “我是陪可豪过来的。”他往旁边闪了一下巧妙地挣脱了沈小冰的骷髅爪。莫可豪蹲在地上眼睛转来转去的,他这种表情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走过去踢他的屁股:“你亲爱的老姐正在水深火热当中,你安慰一下不行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因为你必须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他说话的口气怪怪的,我来不及思考,老师已经催我们上场了。 上场前楚悦悦的身影从后台一闪而过,她是想来为我加油的吧? 可是,她为什么不过来,我看了一眼缠着尉迟修一的沈小冰,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她对她还是有所忌讳的。 我登上台,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辩论赛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而已,我却感觉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连答辩都是机械化的,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台下的人越来越少,我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地都不见了。 虽然我辩论得不好,也太不给面子了。 事情和我想象的一样顺利,自由答辩的时候,我几乎没用讲一句话,我身边的那个铁齿铜牙的家伙就都包揽了过去。我偷偷地看了一下他的胸牌:魏净石 正在我发呆的空挡,评委已经宣布,正方获胜。 其他几个辩手都露出特别兴奋的表情,我无所谓地看看好象与我无关。那个叫魏净石的被评为最佳辩手。他只是抄着口袋无所谓的样子,好高傲的家伙。 这时候班主任老师走进后台,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对我说:“莫惊水,你弟弟打了人在教导处,你得过去一下。” 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可豪打人?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用飞的冲进了教导处,可豪蹲在地上,凶神恶煞似的几个教导人员正围着他问东问西的,他只是倔强地蹲着,不肯抬头。一个人气急了把脚踹到可豪的身上,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蹲着。 “莫可豪,你打了人?” 门口聚集了一群学生,除了看热闹的,再就是沈小冰,尉迟修一,还有哭得眼睛红肿的楚悦悦。 可豪不说话,只是蹲着。 我冲过去把他从地上揪起来一个巴掌挥回去,眼泪掉了下来:“你跟我讲,你到底为什么打人?” 这一巴掌打懵了许多人,包括那几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老师。他们许久缓过神来把我拉开,说:“你是他姐姐吧,现在回去把你父母叫来。” 我摇头:“我们爸妈都去世了。” 有个人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原来父母去世了啊,没人教的小杂种,我要是你爸我就打死你。” 我的身体开始发抖。 没人教的小杂种。他说可豪是没人教的小杂种。 “我诅咒你出门被车撞死!”我恶狠狠地盯住那张为人师表的脸:“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这些话说出来的同时,他哀号一声摔到地上,接着,可豪拉起我的手冲出门外。 我的眼泪飞起来。 其实有很多事情的开始和结束很简单。可豪因为我打了蓝小风。可豪因为我打了教导处的老师。可豪说,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因为你必须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句话用在他的身上同样的合适。 7 街心花园。 刚下过一场很小的雨,长椅上还湿漉漉的,沾着小朋友用鞋子踏上去的泥巴。 “怎么办?”我小声地说。 “什么怎么办?”可豪抬起头看我,眼神很平静。我相信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和他自己想要的自由。 “我们现在跑出来也不是办法,总是要回去的,你是不是要回去认个错?” “不。” “可是……” “与其看他们的脸色商量着要开除我,还不如我自己转学。”可豪从长椅上站起来,他的裤子上有很大的一块水印,就像我悲伤的脸。 转学? 我从来没有想过,可豪会跟我分开,去另一个地方。我不能一下课就跑到不远的教室里去找他,看他在课桌旁认真做功课的样子。也不能在操场上看他打球,他的头发扬起来,旁边有许多女生的围绕,我冲他尖叫就同他身边的小花痴没什么两样。还不能在脆弱的时候一想到他就在我不远的地方,就会平静地面对。 我从来没有想过,可豪也会恋爱,结婚,生孩子。他会像平凡的男人一样忙碌着自己的生活,但是那生活里,慢慢地会淡出我的影子,直到他眼中的我是苍老的模样。他不再是我的小男孩,不会因为我的难过而难过,也不会在我难过的时候陪我难过,因为,他的人生会由一个他爱慕的女孩秉承。 “姐,我要转学。” 我叹了口气,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剩下微风中摇摇欲坠的躯壳。“那么,就这么办吧,你去跟爷爷商量吧,我怎么样,都好。”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打算收拾好书包就回家却在走廊的尽头遇见了楚悦悦。她的眼圈红红的,见了我就冲上来。 “惊水,怎么样了?” “就那样。” 楚悦悦挽住我们的胳膊,一直到教室门口她的脸也没有再抬起来,我知道她又哭了。我叹口气:“别哭了。”我本来想安慰她一句,一出口却蹦出生硬的三个字,无奈而悲凉,因为毕竟这不是哭可以解决的困难。 我们谁也不是孟姜女。 我收拾好书包,楚悦悦一直都没有再讲话,她的头埋得低低的,我晃晃她的胳膊低声说::“走吧,天黑了。” 楚悦悦忽然拉住我的手,我愣在当场,只感觉她尖尖的未曾修饰的指甲陷进我的皮肤里,无数小蚂蚁轻咬的疼痛传遍全身。 “他不会回来了,对吧?”楚悦悦的声音在颤抖。 “会的。” “他不会回来了,对吧?”楚悦悦挡在我的前面迫使我抬起头,她巴掌大的脸上如倾盆大雨般绝望。她说,他不会回来了。原来一直了解可豪的,其实是楚悦悦,她害羞而细致,她是清风细雨也是狂风骇浪,她手指渐渐地弯曲起来,我的眼睛硬生生地被疼痛逼出眼泪来。我想可豪永远也不会知道害羞内向的楚悦悦因为她变成一个疯狂而执着的女子,如飞蛾扑火。因为有一种爱是不会被知道的。 她不想。 他也不想。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爱情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了适当的人,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了适当的人,那就不是爱情,可以说是缘分,可以说是暗恋,但那不是爱情。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学校没有再追究,日子仿佛平静如水,好象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但是可豪,他已经去另外一个学校继续他的生活。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开始害怕一个人走,沈小冰真的是个不错的朋友,她噪咂如小麻雀般在我身边跳来跳去,她说:“莫惊水,如果真的不开心,那就去看海吧,这个城市附近有一个叫青城的小城市,那里的海水纯净得胜过马尔代夫,所以,那么纯净的海水可以洗净所有的忧伤。” 于是,周六,我独自坐上了赶往青城的车。 路上,楚悦悦给我打电话,她说:“惊水,我已经在去往青城的路上了。” 8 傍晚的时候,我打车去了月亮湾,海风可真是轻柔,我躺在海滩上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海滩上没有几个人,我摸了摸口袋,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只好去找不远的自动提款机。 人点儿背的时候连喝水都能呛死。 我咬着嘴唇从24小时自助银行出来,很郁闷地坐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楚悦悦的电话。电话响了十几声被接起来,楚悦悦困意正浓的声音像是刚从糨糊里拉出来:“我的大小姐,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赶着投胎跟我告别啊。”“我被吃卡了。”“啊?啊。我知道了。没事了吧?”早知道这个瞌睡虫在睡觉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友善正常的反应,说了等于白说。我挂了电话脱下脚上的小皮鞋拎在手里,慢慢地沿着梅树和黄色灯光竟相掩映的公路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不时有轿车流淌着一串温柔的灯光带着破风的声音穿过,穿过黑夜的安静和空气里桉树叶浮动的暗香。这个城市的名字叫青城,听说是因为是美丽的海滨城市而得名,说起来恰当,听起来却古香古色,似乎沉淀了一种感觉使这个地方变得美好而神秘起来。终于走累了,坐到公路边上揉脚,路灯照在身上,映出淡淡的影,忽然就笑起来。记得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和可豪去旅游,路上看见一片金黄金黄的油菜花地,他说:“姐,你看到油菜花田有什么感觉?” 我说:“幸福。你呢?” 他说:“我看到了爱情。” 我一直以为他看见油菜花地里走出来一个扎两条小辫子撑着雨伞的小姑娘,于是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只是寄托,我看见了海,就像看到了尉迟修一,也就看见了爱情。 我抬起手腕,两点五十分。于是连忙穿上鞋子,心里喃喃地咒骂:该死的银行,该死的鞋子,该死的臭悦悦。还有该死的自己,闲得皮痒才会跑到这个连计程车都没有的月亮湾来看海。 幸好,这个城市有很好很好的治安。悄悄做了个上帝保佑的姿势,幸好这么多不幸里,还有一个幸好。人有时候是越贪婪越不知道满足,而有的时候一点小小的不经意的恩赐都会感恩好久。 楚悦悦像一只发疯的乌鸦一样大吼大叫地拍我的门。没有反应?再拍。还没有反应?再拍,再拍。一直等到我面色苍白,双眼浮肿地打开门,像僵尸一样恶狠狠地瞪着她,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楚悦悦,我要掐死你。 “我担心你一个晚上,所以一大早就来看你啊。”楚悦悦笑得有点尴尬。我抱了肩膀维持一个不变的表情,冷冷地盯着她。楚悦悦终于破了功,一脸的懊丧:“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你也知道啊,我一睡觉脑子就像进了蛀虫一样,什么东西都听进去就被吃掉了。我认错,动家法好了。” “一指禅?” “不行,你的指甲尖得像巫婆,不痒死也被你抓破相。” “空手翻?” “不行,我今天有大姨妈拜访。” “流星拳?” “我……” “我警告你楚悦悦不要太过分。” 楚悦悦拍拍胸脯:“来吧,被打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打死楚悦悦,还有周杰伦。”这个家伙算准了我嫩嫩的拳头打在身上就像一块棉花糖一样柔软。看到她努力讨好的样子,我扑哧一声就笑了,拳头挥过去没有半分力道,楚悦悦很“痛”地躺在沙发上装死。 “原谅你了,反正下次你还会像这次一样见死不救。” “我是死了才救。”楚悦悦开始在我的宾馆房间找东西吃,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她嘴巴里塞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惊水,昨天晚上接到两通电话,一个是可豪打来的,问你在不在房间。” 我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说的?”如果让可豪知道我凌晨三点还在外面那就死定了。 楚悦悦骄傲地扬扬她举世无双的小脸说:“我告诉他你在洗澡。” “哈哈,悦悦你真聪明。” “还有一通是尉迟修一打来的,他说周一下午放学后在操场等他。” “他说有什么事了吗?” “没有。”楚悦悦大呼小叫:“惊水,你脸怎么那么红?” “我只是有点激动。”我说。 9 我一直怀疑南方的天气是一块吸足了水的大海绵,整天滴滴答答的,我的心情也变得潮湿起来。尉迟修一说在操场上见面,我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心情乱成一团。沈小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莫惊水,晚上我们去bulehouse吧。那里的几款甜点很经典。” 我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哈,不会是约了男朋友吧?” 我一惊慌忙摇头:“我哪来的男朋友,是我弟啦,他现在都住在学校里,我一个星期没见他了,他今天晚上回来吃饭。” “哦,那好吧。”沈小冰拍拍我的肩膀走开。我的心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抬眼却见蓝小风从我身边经过用力地蹭了一下我的肩膀。 好不容易磨蹭到放学。 我从三楼的窗户里向操场望去,诺大的操场里都是人,每一个都变成了尉迟修一的样子。我一口气跑下楼,像只要飞向幸福的鸽子,脚踏到泥巴上,它们飞溅起来弄脏了我蓝色的裙角。我在操场的人声噪咂里寻找他的身影,一直到裙子上都变得潮湿。 他不会来了吧? 他可能已经忘记了吧? 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嗨,你好。” 我惊喜地回头,却看见一张不一样的脸:“呃……你好。” 他咧开嘴微微地笑,露出好看的牙齿:“我叫魏净石,你还记得吗?” 我掩饰住内心的失望,小鸡啄米般点头:“记得,记得。” “你在等人吗?” “是啊。” “是等莫可豪吗?” “我弟弟已经转学了。” “哦,这样。”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我先走了,你要注意身体,不要总淋雨。” “谢谢,再见。”他的话忽然让我感觉温暖。一个只是算认识的人还要我注意身体,而另一个我喜欢的人却把我丢在雨里。我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出校门,天色暗了下来。 “莫惊水。”是尉迟修一的声音。 我回头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哦,我没有在操场等你,那是因为雨下得有点大了,所以我……”我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我可以朝他大吼大叫,我甚至可以扑上去打他咬他,然而在千百种选择中,我只选择了道歉。 尉迟修一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了我。我相信那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话:“对不起。” 我抑制不住得嗷嚎大哭,就像初生婴儿般嗷嚎大哭。路旁的人都侧过头好奇地看我们,他们把我们当做刚吵完架的小情侣,情不自禁地微笑。如果说爱情是一种毒药的话,我宁愿死无葬身之地。 许久,我平静下来。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路灯下,他长长的刘海下的眼睛闪烁不清。他说:“莫惊水,如果你原谅我,请让我送你回家吧。” “你能保证以后都不迟到吗?” “我保证。” 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地往家走,我一步一下地踩着水洼,像孩童一般调皮。我说:“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尉迟修一这才想起来找我的初衷,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信封说:“有可豪的一封信,我想让你带给他。”我接过来看,信封上是用红色的圆珠笔写的地址,看笔迹应该是个女孩子。不过写情书不应该是用粉红色的信封写吗?不过,这终究是一份美好的心情。 “尉迟……” “恩?” “你听说过一个无星之城的故事吗?” 他侧过头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是怎样的故事呢?”他的确是个好的听众,而可豪总会一边咬着薯片一边看电视一边听我说,他就像个痴呆儿,根本不屑一顾。 “那个城市一到晚上天空就会漆黑一片,而有个女孩经常会仰望着天空说,如果有星星就好了。于是一个男孩,他长途跋涉去了很远的地方学会了变星星的魔法。他一步也不肯耽误地回到了那个城市。可是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物是人非。” “那个女孩很爱那个男孩吧?” 我停下脚步,他已经走到了前面发觉我没跟上来才莫名其妙地回头找我。我说:“你说什么?” “那个女孩虽然喜欢星星,可是她更喜欢的是那个男孩,他离开以后,她也伤心地离开了。”他又走回来拉住我的胳膊:“你走得很慢。” 我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 尉迟,我的魔术师,你在赶回来的路上吗? 10 我把那封信交给可豪,他看完后回到卧室,一会又冲出来说:“姐,我要在家住,还有,你每天放学后就马上回家。” 我吃惊地大叫:“莫可豪,你疯啦,你的学校离家有多远你知道吗?还有,我不是你女儿也不是你老婆,你凭什么限制我?” “你废话很多,反正我不会害你就对了。”他烦躁地踢了一下沙发。 “你今天吃错药啦?还是有女孩给你写信说,对不起,莫可豪,虽然你很爱我,但是我爱的是别人……” 他翻了个白眼,很粗暴地打断我:“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去给观音菩萨烧高香了。” “还是有女生说,莫可豪假如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先杀了你姐,然后抛尸街头。”我故意做出凶残的样子。 “演技很差。”他说:“今天是修一送你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 “你自从回到家脸就跟猴屁股似的,现在还神经雀跃得像只猴子。”他哈哈大笑:“母猴子,我明天还要上课先去睡觉了,冰箱里有拌饭,你自己吃。” 我随手拿了个枕头丢了过去。 这个夜色那么美好。 我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天空漆黑一片却更亮了万家灯火。清洁车就停在楼下,我连忙提着垃圾袋跑下去,拖鞋在楼道里发出“叭叭”的声音。二楼的感应灯坏了,怎么也“叭”不亮。我回来的时候还试着跺了两下脚。 “hi!你好。”暗处有女孩的声音传过来。 “啊!”我吓得大叫一声,心里暗暗咒骂,哪个缺德鬼,还真有不怕吓死人不偿命的。 打火机的火苗噌地窜上来,她点烟的动作很熟练,可是她的脸却很干净,在黑暗的楼道里映出无比诡异的气氛。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就上楼。 “莫惊水,你一点都没变。” 啊,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天台,那个拿着弹簧刀一步步逼近我的女孩,而此刻,她手中的弹簧刀正映出雪亮的光。 她看着僵在原处的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死。” 第三章 1 我一步步地后退,一直退到墙角里,无路可退。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只看见眼前女孩的脸慢慢地清晰起来,在昏黄的灯光里,手上的水果刀闪闪发光。 “我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我故做镇定。 “是没什么好处。”她将刀刃放在我的脸上:“少说些废话,我享受这个过程,你害怕了?” “对,我害怕了。”我咽了口唾沫调整一下急促的呼吸:“我还不想死。” “为什么?你的父母死的时候,你不觉得比死还要难过吗?你还看过他们的车祸现场,就那么一瞬间的事,什么都没有了。死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还是,活着要面对这一切比较可怕。” 女孩的脸因为激动而扭曲起来,她恨恨得把水果刀扔到地上,走廊里的回声大得吓人。我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掉了。她知道发生过的一切。她肯定是我从前熟悉的人。而我,选择把她忘记了。 “你是谁?”我问。 “你不记得了吗?”她凄惨地笑:“我叫张拉拉。” 楼上的防盗门“咣”地一声开了,我抬头看见莫可豪站在门口满脸阴翳,他说:“好了,张拉拉,别再闹了,快上楼来吧,楼道里蚊子多。” 张拉拉忽然像变脸一样换上另一副面孔,甜甜的,像粘上了一层糖果。她冲我吐了一下舌头就往楼上跑,我愣了好久才从劫后余生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变成了闹剧的女主角。而那个叫张拉拉的导演,她戏弄我两次。她知道我的弱点,这就是我每次都被吓到的原因。 我拣起水果刀七窍生烟地跑到楼上去,张拉拉跑到厨房去,一会儿又回来手上拿着我刚买的西瓜。她笑着招呼我:“惊水,没想到你还那么喜欢吃西瓜。你还记得你三年级因为吃太多西瓜拉肚子,结果在上课的时候拉到了裤子里,老师拿着水管子在你身上冲。可豪他最强了,竟然说不认识你。” 我的脸色越来越青,可豪把我手里的水果刀接过去警告地瞪她一眼,她竟然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得看着我。 “惊水……” “不要叫我惊水!”我冷冷地打断她:“你是从哪里跑来的怪物?你为什么要吓我?就算是我以前的好朋友,那也只是以前,现在什么都不是!” “可豪,惊水她真的不记得我了?”张拉拉可怜兮兮的小脸又转向可豪,而且硬生生地逼出几滴泪来。 “拉拉,别难过,如果你真的想重新做她的朋友,那就别再提以前的事了。”可豪揉揉她的头发,无比宠腻。 “可豪,你去把西瓜切了。”我说。 可豪应声就去了厨房。面前的女孩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眼神里有许多种表情,就像看着耗子在爪子底下拼命逃生的猫。 “张拉拉,你演技很烂。你可以在可豪面前表现得再恶心一点。” “虽然很烂,可是很管用。”她得意冲我吐舌头。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弟弟跟你这样的女生在一起的。”我闭上眼睛忍住自己要把拳头挥过去的冲动,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张拉拉轻轻地笑了:“我想你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提醒你一下吧,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从前就住在你的隔壁,我们俩家好得亲如一家。三年前,我父母和你父母还有你一起去旅游,他们一起摔死在深山里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脸上都是嘲讽的表情,仿佛说的是别人的父母,而且为别人丧失亲人而幸灾乐祸。我的心如针刺一般,她不甘心地补充:“莫惊水,你可真不上进,你可以忘掉这一切,可是你别忘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你到底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的巴掌就这么挥过去,完全是无意识的,手掌火辣辣的疼痛,我才猛然惊醒自己对一个女孩子做了很过分的事。 “呃……”我朝她伸出手。 可豪把我的手拨过去,他刚好看到了我像魔鬼一样凶巴巴地打她,她哭得楚楚可怜,她说出的话是那么动听:“可豪,惊水怎么可以忘记我?”可豪心疼地拍着她的肩膀,眉毛皱得死紧。我的心里一片悲凉。 我无数次看韩国的肥皂偶像剧,每部电视剧都会有一个外表坚强到处受欺侮而且被误会缠身的女主角,也会有一个披着楚楚可怜的小绵羊外表为了整女主角而不择手段的女配角。 她们的演技很烂很蹩脚,和张拉拉一个派别。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她们被相信。 2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一大早就被沈小冰这个催命鬼吵醒。她在电话里哇啦乌拉:“莫惊水,你快点出来,我们今天要去海边玩,晚上吃烤肉看星星。” “我们?” “对,我约了尉迟修一还有一些同学。” “可是……” “没有可是,你马上起床带泳装出来,因为我们已经在你楼下了。” 我从窗户里伸出头往外看,楼下停着一辆别克,沈小冰从副驾驶座的窗户伸出脑袋得意地拿着手机冲我招手。我奚落她:“你可真低级。”她巧笑:“你做的事也没有多么光明磊落。” 我百米冲刺般冲进卫生间,可豪却堵在里面不肯出来,我将门拍得惊天动地:“臭可豪,你快出来!我急死了。” “你去哪?” “海边。” “哦。” “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他们有露营的意思。” “哦。”他若有所思。 “哦什么哦,饿了就去买包子吃。”我挤好牙膏,他优哉游哉地倚在门框上卖帅。“还有事吗?你老姐这周末不在家,锦年要是来收拾屋子不许开门,打电话也不许接。” “你比妈妈还罗嗦。” “谢谢夸奖,我做得还不够好,继续改进。” 我朝可豪做了个超级无比丑恶的大鬼脸,他不怒反笑:“你比楚悦悦还幼稚。”如果这算是恭维的话,真不知道那可怜的家伙该哭还是该笑。 “楚悦悦怎么啦?她又乖巧又可爱,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她就是太乖巧太可爱了……” 我用双手在胸前划了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不要告诉我说,你只把她当妹妹,这也太伤人了吧?” “只是好久没看到她,也好久没听见你说她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错,我和悦悦有革命感情,五十年不变。” “那个开车的是什么人。” “不认识。我哪认识那么有钱的人。”我瞪他一眼:“我走了,如果锦年……”话没说完,只听见“乓”地一声巨响,我被可豪关在了门外面。 我讨了个没趣急匆匆地往楼下跑。 “莫惊水,你好啊。”站在车外的男孩跟我打招呼。他穿着很干净利落的运动裤和背心,身材很高大,笑容很好看,如从泉水里捞起的月亮。 “魏净石?” “你记忆力真好。”他笑着钻进车子:“快走吧,沈小冰罗嗦半天了。” 沈小冰坐在后面冲我吐舌头,我坐进前面的副驾驶座,从后视镜里,我看见尉迟修一坐在沈小冰的旁边,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沈小冰也半磕着眼睛歪在他身旁,我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 这是很偏僻又很幽静的一片海域,海滩上几乎没有什么游玩的人。我和魏净石把太阳伞插在石头缝里,沈小冰只顾大呼小叫吓得海鸥尖叫着四处纷飞。尉迟修一把烤肉炉从后备箱里搬出来。 “石头,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的?” “我很小的时候跟我家人来过,我姐姐特别喜欢这里,她喜欢骑我爸爸脖子里追海鸥。” 尉迟修一叫他石头,真的是很亲切的名字。 “你笑什么?”魏净石终于受不了我抽风似的的原地傻笑。 “我觉得你的名字很亲切。” “那我可真荣幸。” “你跟我讲话可真客气。” “因为你长得像我姐姐。” “姐姐?”我嘟起嘴:“我没有那么老吧?” “我姐姐长得很漂亮的。” 我来了兴趣:“真的吗?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魏净石看着我声音却变得幽暗起来:“姐姐,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我尴尬地愣在原地:“对不起啊。” 他回我一个清澈的笑容。他的笑容那么清澈,像从泉水里洗过。我一时就看傻了,直到尉迟修一喊我的名字,他说:“莫惊水,帮我从车上拿饮料吧。”我应着好,沈小冰却把话抢了过去:“不用她,我来就好。” 她阴着脸表现得相当冷淡和厌恶。我尴尬极了,魏净石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这人就这样,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就特没骨气,还重色轻友。” 也许是错觉,我看见尉迟修一的目光落在魏净石拍我肩膀的手上。他冷冷得看他一眼,转身去做别的事。我一时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他对我视而不见般冷淡,想起那天傍晚他把我抱在怀里无比珍爱的姿势,我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懊恼。 “尉迟,你怎么不理我?” “有吗?”他脱掉上衣露出白皙的皮肤。 我赌气地挡在他面前:“没有吗?”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把我当空气一样绕开,沈小冰兴味昂然地看着这一幕,我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巴竟然有心虚的感觉。我掐了自己一下,暗暗地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并不是某某人的男朋友。 3 头顶的苍穹很深奥,没有星星。尉迟在海边点起了篝火,烤肉架上的肉已经滋啦滋啦地冒起白烟,沈小冰围着篝火跳舞。 在夜色里,她穿着白衣白裙就像一个花妖,美得不真实。 我心虚地坐在沙滩上,魏净石将烤好的肉串递过来,我一串接一串地吃,索然无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的尉迟修一和沈小冰都怪怪的。尉迟修一的表情非常冷淡就像他从前告诉我:你只是朋友的姐姐。沈小冰的眼神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盯着乌鸦嘴里的肉一般。我心里慌乱得很,只能紧张地守住魏净石不放。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不做作,让我忍不住要喜欢。 “你要是我弟弟就好了,可豪才不是个称职的好弟弟,他只会欺负我。”我对魏净石没心没肺地发牢骚。 他颇有兴趣地问我:“为什么不是男朋友呢?”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用余光偷偷地搜索尉迟修一的准确方位,却见沈小冰依偎在他身边不知道说着什么,脸上甜蜜得几乎要流出蜜汁来。尉迟修一的目光正好看过来,我的目光对上他的,一瞬间,我仿佛感到闪电在我的心里劈开来。 这就是来电的感觉吗? 我像屁股挨了枪子一样从沙滩上跳起来大声说:“石头,我来帮你烤肉吧!” 他微笑:“好啊。” 沈小冰拉着尉迟修一从远处走过来:“肉烤好了没有?” 我没好气地回应她:“你自己不会烤?” “不会!”沈小冰索性抱着肩膀站在一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瞪她一眼:“你吃错药啦,怎么跟老巫婆似的?” “你心虚了吗?” 魏净石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忙出来打圆场,他呵呵地笑着刮沈小冰的鼻子:“大美女,你怎么一跟修一在一起就不对劲啊?” 沈小冰忽然猛得推开他,眼睛里都是嘲笑的意味,她走到我面前大声地问:“莫惊水,你心虚了是吗?” 我也火了:“喂,沈小冰,你疯了!” “我是疯了。”沈小冰抓住我的手臂,尖尖的指甲陷进我的皮肤里,火辣辣的疼:“别把我当傻瓜!我都看见了,那天晚上,你和修一抱在一起。我把你当好朋友,你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要跟我争?” 我愣愣地摇头,大脑一片空白:“那是误会,他是安慰我,所以才……” “你喜欢他,对吧?” 我侧过头看了尉迟修一一眼,背后的篝火很旺将他的脸映得通红通红的,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柔软。我的心里忽然有了疯狂的念头,说爱我吧,只要你说爱我,去他妈的朋友,去他妈的自卑,都统统见鬼去吧。 只是,尉迟修一轻轻地别开了眼。 我心里一紧,仿佛看见满天的星星都噼里啪啦地落到海里,他的侧脸美好而决绝,忽然离得我那么远。我苦笑了一下,摇头:“我不喜欢他,而且,我笨我傻我还学习不努力,他凭什么会喜欢我?” 尉迟修一长长的睫毛重重地落下来。 沈小冰的指甲力道轻了,她放开我的胳膊,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沙滩上:“对啊,他凭什么会喜欢你?”她转头看尉迟修一:“那你到底喜欢谁?不要告诉我你在我身上看不见爱情,我只想知道,你喜欢谁。” 魏净石轻叹了口气,我看远方追逐的浪花,耳边的声音错综复杂,我还是听得真切。 他说:“沈小冰,跟我交往吧。” 我僵硬在原地。我听见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停止流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炸开。沈小冰立刻停止了啜泣,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尉迟修一站起来,微笑着朝她伸出一只手,他说:“跟我交往吧,我也许不是个贴心的好男朋友,但是我会努力做到的。”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握住。 她猛得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她一直在追逐着她的爱情,很辛苦,跋山涉水,在最绝望的悬崖处,找到了他的怀抱。 我绝望地搜索着尉迟修一的眼神,他仍然静静地看着我,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忽然就微笑了,轻轻地向他挥了挥右手。 再见了,尉迟修一。 4 可豪在沙发上看书,我靠在他身边看一通韩国爱情剧,女主角在男主角离开后,就开始掉眼泪。我也开始掉眼泪。 “姐,为什么哭?” “很感人啊……” 他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的表情:“说实话吧。你每次都嘲笑那些傻兮兮的女生,会感到感人才怪。” 我把头别到一边去找纸巾,因为我的眼泪越来越多,像决堤了一般。 “姐,忘了告诉你,悦悦上周六来找过你,你约她来玩的怎么自己跑海边去了?”可豪的眼睛还盯在书上。 我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模糊成一片。 “姐,你这几天真的很奇怪,不怎么吃东西,也不说话,不是生病了吧?如果……”他停下了唠叨,听见了我压抑的哭声。他别过我的肩膀,看到我满脸的泪水。可豪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那张好看的脸变得煞白。 “姐……”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很痛苦,全身都疼,疼得喘不过气,我不敢哭,我怕你知道了会肆无忌惮地嘲笑我。” “……” “别问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没有任何事发生,是别人相爱了,谁也没有故意要伤害我。只是我还是难过呢。” 可豪的嘴唇凑过来。 他的嘴唇压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他的眼睛如泉水般清澈,他说:“把吻放在我这里吧,我帮你收好,假如姐姐遇见了真正关爱你的人,我再还给你。”他柔软的舌尖羞涩地探进来,是很好的味道,淡淡的薄荷般清爽。 把吻放在可豪这里,保存着,直到遇见可以真正喜欢的人。 这样,很好。 这天又在下雨,我没有撑伞就出了门,走到学校,衣服都湿了,沈小冰正在专心地做化学作业,没有看见我进门。楚悦悦一直盯着我走进来,眼神却仿佛落在我的身后,漫不经心的样子。 “怎么了,悦悦?” 楚悦悦像躲脏东西一般躲过去我探过去的手,脸色苍白得难看。她并不说话,只是低下头,拿出课本胡乱地翻。 我来了脾气,低吼:“楚悦悦,你发什么神经?” 楚悦悦没有抬头,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莫惊水,以后,我们不再是好朋友了。” “你……” “你从没有把我当成朋友,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你身边,对吧?” “悦悦……” “谁都有自尊,况且,被自己的自认为是好朋友的人耍,是多么可笑。” 我叹了口气,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只能点点头,低声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扭头看见悦悦趴在桌子上哭了。 这天气真的是太潮湿了,我竟然觉得有点阴冷,不知不觉地趴到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诺大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操场上打篮球散伙的声音。 我害怕地缩缩身子,借着走廊里的灯光收拾好书包,走到门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门被锁上了。 我连忙回到桌子上找手机,手机不见了,我站在黑暗的教室里,不知所措。 操场上的声音越来越小,走廊里的灯也灭了,教室的窗户开得大大的,雨还在下,阴香树叶子的香味混着泥土的香味迎满而来。我觉得更冷了,靠着窗户,听见窗外的沙沙声,风声,渐渐地睡着了。 我做了个冗长而美妙的梦 —————— 一个天使把我带到了天堂,天堂里有很多很多的星星,天使是个年轻的男孩,他说:我是爱神丘比特,你想嫁给什么样子的人,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我想嫁给一个魔术师。 魔术师? 就是那种能给我带来希望,归宿和惊喜的人。 你的魔术师已经在你身边出现了。 是谁? 他会找到你的。 5 第二天,晴朗。 我是被女生喧闹的笑声吵醒的,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睛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光明。 号称大嗓门的田小闹打开教室门,看见我像鬼一样蓬头垢面地趴在窗前,“啊”地惊叫一声,看清楚是我后拍着胸脯大口喘气:“莫惊水,你一晚上没回家吗?我还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我冲她龇牙咧嘴:“嘿嘿,告诉你吧,其实昨天晚上我已经跳楼自杀了,你看我的尸体还在楼下呢。” “要我去给你收尸吗?”她随手抓了本课本扔过来。 课本的角咯在肋骨上生疼生疼的,我吃痛地大叫:“拜托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在漆黑的教室呆了一晚上啊,没吓死还要给你砸死。” 田小闹奇怪地问:“昨天晚上楚悦悦做完值日没叫你起来吗?我以为她知道叫你起来的,可是她为什么把你锁在教室里了?” 我张了张嘴,胸口像被叉了一把刀般疼痛。 我跟老师请了假,收拾书包的时候,楚悦悦一直面无表情地托着下巴玩铅笔,我经过沈小冰的身边,她拽住我的衣角说:“先去洗个脸吧,眼屎看起来很恶心耶!” “哦,好。”我扯起嘴角给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狼狈地走出教室。 操场旁边的水龙头旁边都是刚打完篮球洗脸的男生们,我找了个最远的水龙头,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台阶上,清凉的水从水龙头里淌出来哗哗地响,我把脸整个凑上去,水打在脸上,淹没了我的思维。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眼泪也有水龙头里的水那么多吧。 如果没有误会,没有爱,没有记忆,也没有生离死别,我现在该在哪里呢?是不是会心无芥蒂地幸福着?或者还不知道所谓的幸福就是完整的拥有?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拧紧水笼头,扭头,迎面而来的是一方洁白的手帕。 我一愣,看见魏净石的笑脸。 “谢谢。”我接过来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不是已经上课了吗?” “这几天篮球集训呢。”魏净石指指远处奔跑的一个人影:“尉迟队长也在。” “哦。”我把手帕还给他。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怎么没上课?” “我昨天晚上被关在教室里了,现在才请假回家休息。” “被关在教室里?你同学可真不小心。” 想起楚悦悦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扯了下嘴角,最终没有笑出来:“我走了。再见。” “那好,你自己路上小心。” “恩。”我转身。 “莫惊水?” “恩?” 魏净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么,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恩。算是了吧。”我想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呢,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我总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他长得没有可豪清秀个性,也没有尉迟的英俊潇洒,他的笑容很干净乖巧,也许这就是一开始我就不排斥他的原因。 “那我送你回家吧,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我可以向尉迟队长请假。” “……” 没等我开口魏净石已经向操场中心招手喊到:“队长!过来一下!” 我的心乱成一团,别人的男朋友,微微磕上眼睛,心里的难过还是没有办法避免。他跑过来,脸上还流着汗水,我尴尬地向他扬起手:“嗨!”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问:“魏净石,什么事?” “我想请半小时的假送莫惊水回家。” 尉迟的目光扫过来,我的心凉了大半截,咬了咬唇说:“算了,我自己能回家,还是别耽误你训练。”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尉迟修一说。 “哦,好。”我转身,暗恋就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心揉碎的过程,这个过程并不那么难熬,因为疼得麻木了,也就没有知觉了。面对他的时候,还能打招呼,微笑,还能淡淡地问候,然后疏远。而一切都会回来原来的样子,没有得到过,就谈不上失去,当然既然没有失去就没有难过和痛哭的理由。 身后,有魏净石解释的声音,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听见内心的某个角落碎裂的声音,清脆而撕扯。 6 我疲倦极了。掏出钥匙。可豪应该已经上课去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拉拉那张仿佛被彩绘般的脸伸出来:“欢迎回家。” 我吓了一大跳,她打开门,笑咪咪的一脸诡计的样子,身上穿着可豪的大衬衫,衬衫里居然只穿了一条三角裤! “你!” “什么你啊我的,饭已经做好了。”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冲进门,像疯子一般满屋子找:“可豪呢?” 张拉拉懒懒得靠到门边欣赏着我狼狈的表情:“去楼下买东西去了。” “他没去上课?” “恩。” “你怎么会在我家?” “你昨天晚上没回来,我就睡在这里了。” “你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 “你说我为什么会穿成这个样子?”她拉下领子露出几个浅红浅红的印子。那印记很招摇,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彻底得击碎。我像疯子一样扑上去,狠狠地扭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想要怎样?毁了可豪吗?还是,你想我针对我?那就冲着我来!” 张拉拉的巴掌挥过来,我没有躲,她笑地邪恶:“我只是想让你离开他或者他离开你。” 我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做梦!” “那你就等着吧。”她白我一眼就要进可豪的卧室。 我疯了,我傻了,我完全想要杀掉面前这个魔鬼。桌子上的水果刀是她带来的,我抓起刀子朝她的手臂上划过去。张拉拉完全没想到我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她躲闪不及,血呼啦一下就出来。她这才惊慌地跳起来要躲掉我手中的刀子,两个人扭打成一团。我是完全占不到一点便宜,张拉拉是打过架的,她知道攻击什么部位最狠最疼,只是突然,她不动了,只是像是受惊吓的猫一样缩在角落里,任我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啪”地一声。 声音的来源在我的脸上,面前多了一个人,他失望地站在我面前,一只手攥住了我的拳头痛苦地低吼:“够了!” “可豪?”我愣住。 可豪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张拉拉的手臂:“伤口很深,需要去医院。” 张拉拉惊恐地躲到可豪怀里,我坐在地上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讽刺。老天爷,你想要对我做什么?要我死还是要我活,或者纯粹为了折磨? 我扭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满脸的狰狞,眼神里有怨恨和绝望还有可豪抱着张拉拉出门的样子。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他那么好看,甚至天真,他看不到,张拉拉得意狡猾的眼神。我想冲过去告诉他:这是阴谋,阴谋!可是我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我站起来,锁骨处的疼痛袭得我要晕倒。 我才发现自己也被划了个口子,血把衬衣都染红了。我草草地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提起书包就出了门,我需要找个地方可以让我好好地睡个觉,找一个很安静也很干净的地方好好地睡个觉。 街上又下起了雨,肩膀疼得没了知觉,血又渗了出来。 我忽然想起一个可以忘记不快乐的地方。那个地方叫月亮湾,那里很偏僻,在青城的一个角落。那里甚至连出租车都很少,所以人也很少。风从地铁口出来,很潮湿的味道。我坐在椅子上,很多人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跟爸爸妈妈等车,一边玩球一边乐得哈哈大笑。 我也傻呼呼地跟着笑。 她看见了我,走过来:“姐姐,你要玩球吗?” 我摇摇头:“不要。” “你肩膀红了。” “不要紧。” “你怎么哭啦?你爸爸打你了吗?” “没有。” 小女孩很纳闷地跑回爸爸妈妈身边,说:“爸爸,那个姐姐的爸爸妈妈没打她,她为什么哭呢?” 我忽然就哭得不能自己。 月亮湾。 月亮湾就是一个月亮的形状的岛屿拥抱着一片海域。传说,在这里相遇的情侣会天长地久,因为这里的姻缘会被月老守护着。 我躺在沙滩上,觉得头晕晕的,肩膀上已经红了一大片,血已经凝固了,只是看上去,非常的刺眼狰狞。 这样安静的地方让我想起来许多的事情。 也是很美丽的海边,爸爸妈妈我还有弟弟。妈妈和爸爸布置餐具,我和弟弟在海边打篮球。他们的笑容很模糊,以至于我怀疑那是不是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阳光有点刺眼。 一双手遮在我的眼前。 我的心激动得狂跳起来,那是一只足够大的手,上面还沾着似曾相识的花露水的味道。 “莫惊水,你还真让人心疼。” 我长长的吐了口气,压下心底的失落苦笑一下:“为什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尉迟修一吗?”魏净石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是他,如果现在找到你的是他的话,或许,我就会好过点。” “为什么?” “你离开学校后,我不放心,最后还是问了你家的地址跟了去。我到你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莫可豪扶着一个胳膊流血的女孩出来。然后你就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我一直跟着你到这里。” “为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阻止的念头,只想跟着你走。” 我心里一惊猛得从沙滩上坐起来,不小心扯到肩膀上的伤口,血又渗出来,撕心裂肺的疼。魏净石的眼神很疼痛而神情,看的我心惊胆战。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他皱起眉毛:“又流血了,必须去医院。” 我只能任他抱起来在沙滩上走,心里很安静,仿佛这是一生的最可靠的胸膛。 7 第二天我和魏净石一起去的学校。 可豪在操场上和尉迟修一打球,见我就冲上来低吼:“你昨天跑哪去了?” “去同学家了。” “他吗?”可豪指着魏净石的鼻子很不客气地问。 “恩。有意见?”我奚落地挑挑眉毛。 可豪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冷冷地瞪着我,忽然掉头就走。我忽然有点心疼,正想开口叫他,魏净石竟然握了我的手:“你故意气你弟弟的吧?” 我苦笑一下,慢慢地走过操场。 中午的时候,我和沈小冰去食堂吃饭,楚悦悦还是没有理我的意思,不过她的眼圈黑得像熊猫,沈小冰趁我发呆的时候揪我耳朵:“你不饿吗?” 我摇摇头:“不饿。” “在想什么,楚悦悦吗?” 我白她一眼,闷闷地说:“没有,你话真多。” 沈小冰也不在意,依旧低头扒饭:“下周联校的篮球比赛你知道吧?” “知道。” “那你知道我们学校和哪个学校比吗?” “你很罗嗦,到底想说什么?” “ok。我想说的是,既然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就有责任维护学校荣誉,所以比赛的时候你只要给我们学校的球队加油就好了。” “对啊,我知道。” “你不知道这次的比赛修一会和可豪对战吗?” 我一愣摇头:“不知道。” 沈小冰得意地扬扬眉毛:“我就知道你是个糊涂鬼,不过你答应我的哦,不许给可豪加油!” 我生气地把筷子丢到桌子上:“你这人怎么那么过分啊?” “虽然让你为我的男朋友加油有点不道德,但是我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你也想转学的话就在那天在操场上大声喊,信北队,加油。到时候我保证全校的女生一人伸出一根手指都会把你捅成马蜂窝。”她抛过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就继续低下头扒饭。 我气呼呼地踢了一下桌子猛得转身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鼻子差点被撞歪,我连忙道歉:“啊,对不起。” 面前的男孩微微地笑:“没有关系。你的鼻子都红了。”他的手指探过来轻轻地揉。我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竟然是魏净石,他旁边站的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有交集的人,尉迟修一! 尉迟修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沈小冰暧昧地眯着眼睛,慌乱中,我打掉他的手:“你没有事做吗?跑到这里来吓人。” “我只想来看看你好些了没?” 我扯开阳光无敌可爱的大笑容:“我现在能吃能玩能睡,活泼健康可爱得不得了,麻烦你性感的嘴唇去吻那些可爱的食物不要跟我讲话了!” 该死,如果魏净石将我那狼狈的事情在沈小冰和尉迟修一面前说出来的话,我保证自己会当场吐血身亡。 魏净石修长洁白的手指再次探过来:“看来你真的是不错,饭都吃到脸上去了。”他的眼神不再那么平静美好,而是像海中的掀起的巨浪随时打算将我吞没。在众目睽睽下,他忽然将沾着饭粒的手指塞到嘴里。 沈小冰惊讶地捂住嘴巴。 尉迟修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我大脑顿时呈现真空状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事情的发展一步一步地走向悬崖边上,却没有力气阻止。 8 魏净石喜欢莫惊水。 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我并不是什么校园风云人物,魏净石也不是,但是故事却被编译成各种各样的版本,最离谱的就是,莫惊水自幼父母双亡生活落魄,于是为了魏家的财产与魏净石在一起,如此的野心,魏净石却毫不知情。 走在校园里,不时地有闲言碎语从背后传来:看见了吧,那个就是莫惊水。 我只能挺着发育不良的胸脯抬起下巴走过去装做毫不在意的样子。困难和流言一样,都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任何事情都是越描越黑,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回应,肇事者唱着独角戏,无聊了自然会平息。 回到家,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吃饭,做功课,看电视,睡觉。可豪很少讲话,嘴巴像被施了咒语一样只会蹦出几个简单的字:姐,饿了,晚安。其他的,关于张拉拉他只字不提。我也懒得再问,只觉得疲倦。 再过几天就是联校的篮球比赛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经过操场的时候看见尉迟修一和魏净石还在紧张地训练。太阳已经落了山,校园里的湿气很重,尉迟的脸上都是汗水,沈小冰拿着毛巾过一会儿就笑靥如花地扑过去擦汗。我一时就看得入了迷,仿佛拿毛巾的美人儿就是我。 沈小冰终于发现了我,挥了挥手,我这才发现像花痴一样流着口水盯着别人的男朋友很久。 尉迟修一的脚步迟钝下来,他看了我一眼,手里的篮球偏了方向弹在了篮球框上。我低下头像做了错事一样往学校门口跑。 我记得我和楚悦悦最喜欢放了学以后去绿野仙踪吃二十块钱一个的香蕉船。她每次都吃不完,害得我变成垃圾筒。绿野仙踪靠窗的位置一直是空的,我坐下来,熟悉的女孩晨子来招呼我。她看起来心情很好,挑了挑眉毛:“她怎么没来?”我知道她口中的她,说的就是楚悦悦。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吵架了?”她坐下来,把香蕉船推到我面前。 “算是吧。” “为什么?你和悦悦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一天,她指着我的鼻子说,莫惊水,从今天起,我们不是朋友了。”我学着楚悦悦的样子指着晨子的鼻子却被晨子一巴掌打下去。 “笨蛋,她肯定被人挑拨啦。” “我想也是。” 晨子着急地揪我耳朵:“那你干吗不问她?跟她解释清楚啊。” “我解释也要有人听才行,而且,如果我们之间的友情那么容易被人挑拨的话,那么,我宁愿不要这么脆弱的友情。” 我看着晨子的眼睛决绝地说:“好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相互信任,无论任何时候也要相信对方的吗?” 晨子闭上了嘴巴,眼睛里都是疼惜,她说:“惊水,你太笨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单纯美好的感情,也许等你再大两岁,经历得再多一些,就会明白了。” 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又有客人来了,晨子拍拍我的肩膀就去招呼其他的客人。面前的冰淇淋已经化了一半,我从来没有看到甜食那么反胃过。我捂住嘴巴干呕半天,眼睛里,都是酸涩的泪水。 第四章 1 可豪穿上他白色的11号球衣走到门口,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含糊不清地跟我说再见,而是就那么站着,表情有微微的焦急不安。我正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包看连环画,他不耐烦地问:“莫惊水,你可以快点吃吗?” “干吗?上学又不同路。” “你废话真多。”他说:“等你吃完饭,学校的比赛都快开始了。” 我惊愕地抬起头:“什么比赛?” 可豪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我以为你有多喜欢尉迟修一,连联校篮球比赛都忘记了。” 我这才想起来比赛的事,忙扔下面包带着一嘴巴的面包渣出了门。可豪一路上都不太高兴,脸臭得像便密了三天,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我被挤得像肉包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将我拉到他面前。我只到他的下巴,微微露头的胡渣将我的额头扎得又痒又疼。 他忽然低下头问:“你给谁加油?” 我心虚地瞪他:“你啦啦队很少吗?” “你给谁加油?” “你猜。” 可豪用力地扳住我的下巴:“莫惊水,如果你不给我加油,那就绝交。” 我郁闷地打掉他的手,心里满是委屈:“你老姐也很难做人耶。” “那就难做一次吧。” “真是坏家伙。”我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一下:“那,张拉拉的事,你要怎么跟我解释?” “我还没问你,你疯了吗,像泼妇一样拿着刀,如果是别人看到非把你拉到警察局。” 我疯了?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坚毅的下巴,真不知道张拉拉那祸国殃民的东西给他灌了什么迷糊汤:“你知道我为什么疯了吗?趁我晚上不在,她就跑去勾引你,而且……”我再也说不下去,像起张拉拉穿着可豪衬衫的样子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般难受。 “你误会了,她是早上才去的,你一整晚没回家,我去了你们学校找你,听你同学说,你被关上教室一晚上已经回去了,我才忙赶回家找你。” “那,她为什么穿着你的衬衫?” “因为厨房里的水管被她弄坏了,水喷了一身,如果让她穿你的衣服,你会生气。” “真的?” “真的。” 可豪是个从来不撒谎的小孩,电视剧上不都是这样演的,男女主角会被一个坏女人搅和得相互误会,最后误会冰释,一切大白天下,坏女人终究是坏女人。我想着想着就像抽风般地笑起来。 可豪面无表情地揪揪我的头发:“到了,下车。” 我拉着他的手往校园里面跑:“嘿,快点,你还没热身呢。” “姐。” “恩?” “你不希望我们队赢的吧?” 可豪说完像球场跑去,球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信北队的啦啦队员们欢呼着簇拥着可豪进场。我呆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话。我的小男孩,他怕自己的姐姐有了爱情就离他越来越远呢。我跟着走进去,沈小冰远远地就朝我招手:“莫惊水,这里。”我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楚悦悦正站在她身后,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完全不像以前那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儿。我心里忍不住地伤感。 “莫惊水,我和楚悦悦都是啦啦队,你也来吧。” 我尴尬地摇摇头:“不了,我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沈小冰夸张地大叫一声:“不会吧,你不会要做叛徒去帮信北队加油吧?” 这一嗓子吸引了很多人,云泽队的啦啦队女生们,还有正在不远处热身的尉迟修一。那些女生眼睛像刀子一样撇过来。我缩了缩脖子好象马上要血溅当场。尉迟修一跑过来:“沈小冰,不要强迫别人做不喜欢做的事。” 沈小冰乖乖地低了头,像小媳妇般说:“哦,只是莫惊水答应过的哦。”她拽了拽我的袖子:“对吧?” “啊。”我含糊地啊了一声,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可豪,他心不在焉地做着热身仿佛这球赛与他无关。 2 俗话说的好,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比赛刚开始,沈小冰完全抛弃了大小姐的矜持和那些花痴一样扯着嗓子为尉迟修一加油。他今天穿了蓝色的球衣,黑色的头发一根一根地竖起来,眼神犀利明亮精神抖擞比他平时温文而雅的样子更让女生们疯狂。 就这样看着,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喊到:“尉迟!加油呀!” 楚悦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她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惊水,你疯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悦悦指着场上像狮子一样疯狂的人:“你看,要是你没疯就是尉迟修一疯了。” “他不挺好的吗?” 只见尉迟如鱼得水般地穿梭在信北队员之间,那球掌控在手中,如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个两分连着又一个三分,信北队的斗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削弱了。谁都看见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就是信北队的队长莫可豪。 可豪打得心不在焉,这会儿正像梦游一样在场上晃来晃去,完全没办法控制局面。 楚悦悦扯起嗓子喊:“可豪,加油啊!加油啊!”她眼神里都是焦急,脸因为激动而泛起来微微的红色。 我呆愣在那里想起可豪的话,他说,姐,你不希望我赢吧?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厕所。”我扔下楚悦悦朝信北队的方向跑去。可豪,姐姐是希望你赢的,管他妈什么云泽队,什么沈小冰,什么尉迟修一,都见鬼去吧。 信北队的拉拉队员们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她们心里肯定在想,这女的是来刺探情报的吧。 我嘿嘿地笑指着场上蔫黄瓜一样的可豪说:“我是他姐姐。” 哦—— 女生们呼啦一下都围上来,一个个的像是见了美味蛋糕的苍蝇。 “莫可豪他在家也老绷着脸吗?” “姐姐,可以给我张莫可豪的照片吧?” “我可以到姐姐家做客吧?” 我尴尬地打着哈哈,忽然发觉自己脱离的虎口又进了狼窝。 远远的,在云泽队的方向,有几个打扮得另类的女生走过去。我一眼看见领头的蓝小风,她走过去拍拍楚悦悦的肩膀。 楚悦悦吓了一跳,我感觉事情不妙,我和蓝小风有过节,可豪还打过她,而悦悦此时在为可豪加油。 她一把扯住楚悦悦的胳膊就往场外走。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追出去。 球场的外面,楚悦悦被揪着领子进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她甚至没有反抗就那么乖乖地跟着去了。她弯着背,双手捂住头,很狼狈的样子。 我冲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护到身后:“蓝小风,你想怎么样!” 蓝小风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出现,眼里的仇恨如刀一般割在我的脸上:“莫惊水,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开,否则我要喊人了。” 女孩子们都哄笑起来,眼神讽刺地打量着我,一个头发短短的女孩子上来推了我一把:“你真是个笨蛋啊,都是看篮球比赛了,哪还有人啊?” 楚悦悦的指甲陷进我的胳膊里:“惊水,你别管我了。” 楚悦悦这副懦弱的样子的确惹惹恼了我,我气地冲她大吼:“你是笨蛋吗?我不管你谁管你啊?” 我们是好朋友,是姐妹,是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 蓝小风却笑了:“莫惊水,你才是笨蛋,沈小冰把你锁到教室里的时候,她就站在她旁边,她本来有机会阻止的,可是她却没有。这就是你要冒着挨打的危险救的人。” 楚悦悦的手从我的胳膊上划了下去。 一个女孩子狠狠地撅住她的胳膊将她拉离我的身边。 原来,不是她。 我突然发现我们像两只可怜的刺猬,要不停地靠近,然后不停地伤害。最后才发现,那刺原本是不属于我们的。 楚悦悦的眼睛里有很多泪水涌出来,仿佛在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短发的女孩大笑起来:“还愣着做什么,手都痒了。” 蓝小风把头别过去算是默许了。 我一直都小看了,她们留得花花绿绿的长指甲,这是很好的攻击的武器。楚悦悦想要努力地扑过来,可是被她们又拉了回去。她们似乎对楚悦悦并不那么感兴趣,只是拉着她,而那些花花绿绿的指甲却尖利地划在我的皮肤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击,抓,咬,踹。有几个躲闪不及的也吃了不少苦头,竟然不再敢靠近。 楚悦悦放声的大哭,有人用手去捂她的嘴,却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求我们放了她啊。”蓝小风抓起楚悦悦的头发。 “蓝小风,莫可豪会杀了你的!我保证莫可豪会加倍地还回来!”楚悦悦的声音歇斯底里。 蓝小风愣了一下,那些疯狂的女孩子全住了手,她们不知所措地望着蓝小风。只听见远处的有结束的哨响传过来。她咬了咬嘴唇说:“我们走。” 3 我的裙子被撕坏了,全身上下已经不知道哪里疼,只能被楚悦悦扶着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她的手微微颤抖。 “惊水,刚才你救我的时候不害怕吗?” “害怕。”我虚弱地笑了一下:“我怕得要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她们欺负你吧?” 楚悦悦的眼泪又来了。 “惊水,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这下我们扯平了,我竟然会相信是你把我锁进教室里。” “那个周六,沈小冰跑到我家告诉我说,你约我去你家吃饭。可是我去了以后可豪告诉我,你已经和沈小冰去海边了。而且,沈小冰还问我是不是喜欢莫可豪。她说是你告诉她的,还说,你不可能让可豪喜欢我。我不优秀,而且……” 我洗脸的动作慢下来:“悦悦,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 楚悦悦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原来,沈小冰早就知道我喜欢尉迟修一,而且自从看见我们拥抱的那一刻就可是计划今天的这一切。朋友的背叛,被喜欢的人丢弃,一连串的恶作剧。她不过是只调皮的猫遇见了被围剿的老鼠,每一寸老鼠的挣扎,都是她的乐趣。只是她忘记了玫瑰有刺在摘下来的同时也可能会伤到自己。 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楚悦悦让她去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学校的小树林后面有个很隐秘的小角落,有一张很干净的竹椅子,平常没有人会来,躺在椅子上能看见树叶的缝隙里摇曳的阳光。 我躺在椅子上,也许是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我梦见了天堂,里面有很多的天使,他们都在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 嘿,天使,我的魔术师呢? 他会找到你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一个清晰好看的轮廓遮住了我视野的大半。他的眼睛像在看着我,眼神却是涣散的,落在很遥远的地方。 尉迟…… 我清醒过来,眼睛睁得圆圆的一时间还无法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莫惊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此刻就像小丑一样在他面前,狼狈不堪。 我尴尬的把烂掉的裙子小心地拢了拢说:“没事,你球打得很棒,再见。” 我回头,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步子,我的胳膊被牢牢地钳住:“莫惊水,是谁把你抓成这个样子的?” 我愤愤地甩开他:“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 “你……” “我什么我,拜托你没事就离我远一点,这样我就离危险远一点,否则的话,我迟早会被人算计死。我还要毕业后出国念书啊,然后结婚生小孩,我不想这么快地与美好生活说拜拜。” 我喘了一大口气转过身。 “你说够了?” “我说够了,你走不走?” 身后的人没有半点动静,他应该很生气地拂袖而去,已经再也不会看我这种泼妇半眼,哈,这样真的好极了。 我很酷地拽拽裙子:“你不走是吧,那我走,再见,最好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我大踏步地往外走。 那个我喜欢的人正在离我越来越远,我们像两趟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火车,如果在同一个岔路口遇上就会车毁人亡。 可是,这么想着,我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我觉得自己每走一步腿就会失去很大的力气,心里就会绝望一点,眼睛就会疼痛一点。我仿佛快要在白花花的阳光下丢失掉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分,连眼泪都是奢侈的。 我忽然蹲在地上无法抑制地哭了。 心里有天使的声音在呼唤:回去,告诉他你喜欢她,不管他接受不接受,都不要有任何的遗憾。就算就这样死去,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可是…… 可是…… 我哭得没有力气去思考,还是丢掉他了。 …… 惊水…… 嗯?是叫我吗? 是一个很温暖的胸膛将我禁锢起来。 我抬起头看到那张令我狂喜的脸。 “莫惊水,你说谎的时候就容易很激动,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可是你跑不了多远就会原形毕露。” “莫惊水,做我的女朋友很麻烦,要忍受其他女生的攻击和嫉妒,你敢不敢?” “莫惊水,你每次都会受伤,真是笨透了,你不会喊人吗?威胁也可以。你以后可以说,如果谁欺负我,尉迟修一会把你的脑袋打成被猪亲过的样子。” “要不然这样吧?我还是说点好话鼓励你一下吧。你其实特别的可爱,就是有点爱犯傻,可是你越犯傻我就越着迷呢。我就是喜欢你迷糊傻气的样子。这些话太肉麻了,我只说一遍,你要记好了。” 他是在说喜欢我吧? 好象是这样的没错。他很真诚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而且,他的嘴唇落在我的鼻尖上,那里还有几颗我没有来得及清除的黑头。 “我怎么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呢。”我叹了口气,眯起眼睛:“一会儿是噩梦一会儿是美梦,说不定我一会儿醒了自己还在做噩梦。” “莫惊水,你醒了没有?” “如果是梦就做得久一点吧。”我轻轻地把下巴磕在他颈窝的位置,好闻的海飞丝的味道骚动着我的鼻子。朦胧的眼波里,我看见可豪的脸在我面前晃了两晃,我终于体力透支睡了过去。 4 我是被肉香给薰醒的。 客厅里很喧闹,有很多人的声音。我穿上兔宝宝的拖鞋走出去马上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客厅里摆满了鲜花和气球还有一个超级无敌的大蛋糕。楚悦悦,尉迟,可豪还有锦年在打麻将。 我指了指厨房,又指了指锦年,这丫头才欢天喜地地去照顾她的炖肉。 我指着尉迟的鼻子问:“你怎么会在我家?沈小冰呢?” 尉迟修一好看的脸唰得下就白了:“你不会忘记了发生过什么事吧?” 在学校树林的一幕幕袭进我的记忆里,像黑白的,被切割的画面,遥远而不真实。我捂着头啊啊的怪叫:“不会是真的吧?” 楚悦悦翻了个小白眼不屑地说:“要我回家拿衣服的空挡就钓了个帅哥回来,你可真有本事啊。” 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个男朋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样和谐的相处:“我是落花有意他是流水无情。” “不对,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有情恋落花,只可惜,这花落到了流水的岸边,这流水就误解了花的意思。”尉迟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回来了。” 锦年端着炖肉进来啊啊地大叫:“你们什么落花啊流水啊,我的土豆炖牛肉包你们吃得落花流水。” 楚悦悦欢呼起来,可豪默默地低着头收拾麻将。 我的心霍霍地疼了起来。我从来没想过可豪有了女朋友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也许会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就像我现在对尉迟修一一样。那样的话,他也会像我一样很难过吧。 尉迟修一的手机烟薰火燎地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就挂掉说:“我去楼下一趟。” “是沈小冰啊?” “恩。” “我陪你去吧!”我下了下决心,终究是要面对的。 沈小冰站在楼下的自行车棚前,她的额头上都是汗水,眼睛盯着我们扣紧的手嘴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莫惊水!你真卑鄙!”她攥紧了拳头,美女发火的时候也是那么的狰狞可怕:“你除了用你可怜的样子来迷惑他,你还会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有些事不要说得那么明白吧,我没有对不起你。” 沈小冰的胸脯强烈起伏着,她乞讨般看着尉迟修一,眼睛里泛出眼泪来:“尉迟修一,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对不起,沈小冰,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朋友?好,那就重新做会朋友吧。做不成情人,朋友也好。”沈小冰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抹掉眼泪走到尉迟面前:“一个goodboykiss,可以吗?” 我一把扯住尉迟大声喊:“不可以!你敢亲她那就绝交。” 尉迟优雅的抓住我的手:“对不起,沈小冰,既然是朋友那要什么吻别?我们要去吃饭了,再见。” 我几乎是被尉迟修一给拖上楼的,沈小冰不甘心地大叫:“尉迟,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他是个聪明的男生,这样下去,不是沈小冰动手,就是我动手。 “不许接她电话,知道了吗?” “听你的。” 在楼梯的转角处,我猛得停下来,走得正急的尉迟修一措手不及地把鼻子撞到我的背上。 “唉呦,你怎么了?” 我眨了眨眼睛问:“你这次是认真的吧?” “什么?”他似乎没弄懂我的意思。 我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那也总要有原因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从那次抱你的时候,你倔强得像头小猪,自卑又可爱,而且,还死不承认。那次在海边,只要你说喜欢我,我就跟你在一起,可是……”尉迟上了一个楼梯握住我的手:“都怪我可笑的自尊,早像现在这样不知道多好。”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真有点天荒地老的感觉。不过那感觉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楚悦悦忽然打开门朝楼下喊:“惊水,可以开饭了吧?” 我欢呼着跑上楼去。 锦年的手艺的确不错,她使劲地揽着可豪的胳膊往他碗里夹菜。楚悦悦虽然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低着头吃饭,食不下咽的样子。 我气得大叫:“锦年,你收敛一下不好吗?” 锦年不客气地回嘴:“姐姐,你现在有男朋友管着还要管弟弟啊,真是好无理取闹啊!” “男朋友是男朋友,弟弟是弟弟,都是我的,我都要管。”我站起来插着腰做出一个茶壶的姿势。 锦年吐了下舌头:“说不过你,大家干杯,要庆祝些什么呢?” 我举起盛满果汁的杯子:“庆祝友情爱情和亲情吧。现在有了悦悦,有了尉迟,有了可豪。” 有他们的感觉,真的很好,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那么就应该没有任何的遗憾了吧。 锦年不服气地皱眉:“那我呢?” “你就勉为其难的做我的朋友吧。”其实她除了刁蛮点,喜欢缠着可豪以外,基本上还是挺好玩的一个女生。 “那就这样了,干杯!” 几个杯子齐齐地举起来,两个男生话都不多,只有我们唧唧喳喳的不停。那个美好的夜晚很快很快的就过去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送他们离开,在楼下我一遍一遍地嘱咐锦年:“不许告诉爷爷奶奶我交男朋友的事啊。” 锦年捶捶心口的位置:“放心吧,我又不是大嘴巴。” 尉迟在暗影里跟我说再见,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特别的不真实。直到他走了很远,我才惊觉他要走心慌地追上去。 “惊水,快回去吧,明天见。” “我总觉得像在做梦。” “如果是做梦就一直梦下去吧。”尉迟指着三楼窗户上的影子:“可豪在窗台上看呢!明天见。” 我像快乐的鸟儿一样朝家里的方向飞去。 我真想啊哈哈地朝全世界傻笑。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把人变成傻瓜,再把人从傻瓜变成大傻瓜。 可豪倚在窗台上。 我不好意思地走过去揪揪他的耳朵:“回魂了,老姐已经安全归来。” “姐,我有话跟你说。”他并没有回头看我的意思,依然望着窗外。 “什么事啊弄得紧张兮兮的,如果是今天白天的事就算了,蓝小风估计也不敢再惹我了。” “姐,我要去学校住了。” “啊?”我以为我听错了:“你要去住校?” “恩,马上快放暑假了,暑假过后就是高三了,学习会很紧张。学校离我们家那么远,我不想来回跑了。” “可是,为什么那么突然?”我手足无措:“学校的环境很差的……” 可豪忽然转身抱住我,我看不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的声音就漂浮在耳边,分外动听:“姐,能看见你这样幸福开心,真好。” “可豪,你不要去住校。”我几乎在可怜巴巴地求他。 “姐,我知道从小到大,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可是我们总是要分开的。如果顺利的话,明年我们都考上大学,我去我想去的北京,你去你想去的法国留学。不管是怎么样,我们终究会分开的。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你怕黑,你怕没人给你买早餐,还有,没有我的话,家就不像家了。你要记住,我只是你的弟弟,不是一辈子会陪伴你的人啊。” 不是一辈子会陪伴你的人。 我一惊推开他,脸上麻麻的,像是被抽了一巴掌。我早该想到的,乐极就会生悲。他的语气温柔而决绝,他是定要搬出这个家的。 可豪低下头叹了口气,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姐,晚安。” 他径自从我身边走过去。 “可豪。”我叫住他。 “恩。” “不是因为尉迟修一吧?”我想,这大概是唯一的可能。 他顿了顿步子,什么都没有说,径自进了房间。门轻轻地叩上,客厅里的时钟响了12下。午夜的灰姑娘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那一场欢乐终究成了空。 5 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一眨眼便是暑假了。我慢腾腾地收拾着书包,心里想着,还是不要放暑假好,老师在耐心地在讲台上给我们介绍哪个补习班好,不光是这样,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试卷和作业就足已让我喘不过气来。 班上已经乱作一团,大家都在商量要不要上补习班的问题。 楚悦悦扁着张小脸,一看就是她专制的妈妈已经给她做了她不喜欢的决定。 我关切地问:“你有很多补习班要上吧?” “恩,惊水,你呢?” 我摇摇头:“不上补习班了,下学期就会很紧张了,为什么不轻松一下。” “你真想得开。” 我收拾好书包和楚悦悦慢吞吞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发现尉迟修一已经在那里等了。楚悦悦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惊水,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幸福了。” 尉迟修一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衣,眼神温暖清澈,冲我微微地笑。他一冲我笑,我就忍不住的脸红,就像被太阳爆晒过一样。 “有什么打算?” 我不解地问:“什么什么打算?” “暑假里有什么安排?补习?还是别的?” “哦,不打算补习了,也没有别的安排。”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路,有不少女孩的群摆在我面前停停顿顿,偶尔还能听见两句窃窃私语,看见了吧,那个就是抢别人男朋友的莫惊水。 “想不想去别的城市旅游?” “旅游啊,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还可以多叫几个人去。” “那要去哪里呢?”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一个可以看得清楚星星的地方,也要有美得让我惊艳的湖水。” “星星和湖水有什么联系么?” “因为星星会倒影在湖水里,我就可以触摸到它了。” 尉迟修一停下来,我抬起头才发现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了,两边都是参天的乔木,叶子绿得沁人心脾。 “尉迟?你会变魔术吗?” “简单的扑克魔术会一点。” 我有些许的失望:“那你就不是我的魔术师了。” 尉迟捏捏我的鼻子,眼睛温暖得要流淌出阳光来:“小猪,收起你的魔术师理论吧。魔术师是可以像变魔术一般的让你的生活充满惊喜的人,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术师。如果你梦里的小天使聪明一点的话,他就会明白莫惊水是个小猪猡,根本就不明白他的意思,还不如说清楚一点比较好。” 他一直都是了解我的,只是这种感觉不太像情人,应该是知己吧。我最喜欢他微笑的样子,像春天的阳光,或者说深山里纤尘不染的泉水。我情愿为这世界上最干净纯美的东西赴汤蹈火。 回到家,放下书包去冰箱里找了块面包就当是晚餐了。面包生冷毫无滋味,两三个月下来已经变成我麻木味觉的大餐。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声音,我带回家的流浪猫又从窗户里跑走了。虽然这里温暖有好吃的东西,可是天台上那里有它牵挂的猫,所以这个里并不是它向往的天堂。 我感觉到累了,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今天放假,可豪应该会回来了吧,仔细算来,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他的电话也很稀少,每次打电话匆匆两句就挂掉。 突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我猛得睁开眼睛,天已经黑透了。电话闪着绿荧荧的光,我接起来,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微的呼吸声。我窃窃地喊:“可豪吗?” 电话的对面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是魏净石。” “哦。”我失望地重新闭上眼睛:“我以为……” “一个人在家?” “恩。” “你怕黑吗?” 屋子里没有开灯,是黑的,不过已经不可怕了。我笑笑:“我不怕黑,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你家的灯没有亮着。” 我吃了一惊,奔到阳台上看。昏黄的路灯下,魏净石抬着头看着窗户,那表情模糊成一团,很落寞的样子。 “你……”我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表达的能力。 “或者,你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好吧。”对于他,我没有拒绝的勇气。自从我发现他喜欢上我后,我便一直逃避,因为,我不爱他,也不想伤害他。他是个很好的少年,干净通透,不懂得去伤害任何人,也不懂得去争取爱情,只是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看着我幸福或者痛苦。 我下了楼,他蹲在路边,手指在地上不知道划着什么。我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微笑,那笑容格外满足。 “你在这里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 “如果我打了电话,你不出来怎么办?” “傻瓜。”我摸摸他的脸,冰凉冰凉的:“我怎么会不出来?” “你是可怜我吧?”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 “因为你不忍心伤害我。” “那不叫可怜。” 我顺着路灯慢慢地走:“那不叫可怜,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我喜欢你,可是并不像对尉迟那样,而是像对可豪那样的。” “你不快乐。”他拉住我的手:“你现在不快乐。否则你不会回到家不开灯,只买一大堆面包回去。你是个离不开美食的人,可是你现在变得都不像你自己了。” 我挫败地低下头,连尉迟都不知道的事,他却知道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很不好。我的弟弟抛开我独自生活,我的同学把我当成第三者处处为难我,我现在很独孤,可是没有人相信。”我蹲在地上,路灯将影子拉得长长的,眼泪落到地上,马上干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莫惊水,我本来打算放开你了。” “莫惊水,你真的很残忍,在这种时候让我止步。” “莫惊水,如果我在你身边的话,你就会快乐吧?” “莫惊水,我会不择手段的。” 我惊讶地站起来面对魏净石决绝的脸,心里慌做一团,他说的什么意思,我想他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勉强地笑着捏他的脸:“猪,你在想什么,女生没事就会伤感的,我只把你当弟弟的啦。”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晚安。”魏净石恢复常态,一脸微笑地冲我挥手。 “哦。”我云里雾里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莫惊水!” “啊?”我一回头却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住,也就一秒,他说:“晚安。” 6 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衣服晾在阳台上是潮湿的,我将它们一件一件取下来塞到旅行包里。前几天已经决定要去泸沽糊。尉迟说,是一个同去的人的提议。那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在云南,我们坐飞机几个小时的路程。在网络上搜索了不少泸沽糊的图片,那湖水真的是美得惊人,水天相连,干净纯澈,夜晚的星星倒映下来就像童话世界那么美好。 旅行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放在脚边,我拿起电话想了想还是把号码拨出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可豪好听的声音慵懒地响起:“喂……” “喂个头,你老姐啦。” “姐,什么事?”他的口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要去旅游了,去云南。” “跟谁?”说完,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像自嘲般说:“肯定是尉迟修一吧。” “可豪,你放假为什么不回家?” “我报了很多补习班。最近,张拉拉没有去打扰你吧?” “没有。”我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这个几乎要被我淡忘掉的灾星,她安静得异常,这更让人觉得可怕。 “恩,旅行中注意安全。” “谢谢。”我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说了连平时想都想不到的敬语。我说谢谢,我们难道真的几个月没见就会生疏到那种地步了吗? 巴士站上人来人往,到了和尉迟约定的地方,我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在那块巨大的招牌底下,不仅有尉迟,还有两个我做梦都不想梦到的人。魏净石坐在行李包上,沈小冰穿着白色的衣裙向我招手,那款式和尉迟的真像情侣装。酸酸的泡泡从胃里泛出来,我撇着嘴巴走过去。 “她怎么会去啊!”我几乎要把手指戳到沈小冰的鼻子上,那张漂亮的脸马上就垮了下来,委屈地皱皱鼻子:“莫惊水,你真小气,你抢走修一我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个屁啊?” 被她一句话堵回来,我鼓着鳃帮子气得说不出话。 魏净石适时地出来打圆场:“你们这两个冤家怎么碰在一块就吵个没完啊?” 沈小冰举起双手澄清:“我很大度的是某人没风度。” “你……” 尉迟笑着捉住我伸出去的手指:“好啦,两个大美女,巴士都快开了,你们不怕误了飞机啊。” 被尉迟暖暖的手心窝住,再寒冷的冰都会化做一池春水。我低下头乖乖地不再讲话,随着大家上了巴士,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一个小憩的工夫就到了机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那,我看见脚下的这个城市离我越来越远,心忽然就慌了起来。我握住尉迟修一的脸色煞白。他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凑过来,眼神温柔得要淌出水来:“你晕机吧?躺在我肩膀上就好了。”我顺势躺过去,旁边坐的两个人静悄悄的,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沈小冰甚至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而魏净石的眼神很陌生,掠夺般看着这一切。 我只觉得头越来越晕,那种想吐的感觉在胃里翻江倒海,眼皮越来越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飞机降落的时候了,我们马不停蹄地坐汽车赶往里格半岛。 一路上魏净石就和开车的司机师傅打开了话匣子,关于泸沽湖和里格半岛还有半岛上的木屋以及木屋里居住的摩梭人。他们都听得入了迷,我却强烈地忍着山路十八弯的颠簸使我晕车得更厉害。 用尉迟的话说,一路上我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 到了我们订好的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边烧起了火烧云。我腿软得厉害,只能任尉迟修一抱进了那湖边的小木屋里。 沈小冰一边放行李一边打量着和我同住的小木屋,她耸着鼻子抱怨:“这屋子好潮好凉啊,还有种腐烂的味道。” 尉迟修一倒了一杯水给我笑道:“这不是腐烂的味道,是湖水的味道,一开始不习惯,可是过一会儿你就会发现你迷恋这种味道了。” “我才没有那么变态呢。”沈小冰把窗户打开,夜风立刻就冲了进来,她沉醉得闭上眼睛声音懒懒的:“莫惊水,你有那么虚弱吗?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抱来抱去的。” 我没好气地回嘴:“你不信自己接连一天晕机晕车晕船试试。” 魏净石从另一个房间收拾好进来见我们拌嘴好笑极了:“小冰,你就少说两句吧。” 沈小冰不依不饶地跺脚:“哼,你们都向着她,明明是她对我像对仇人一样的。” 我得意地对着魏净石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窗外不远的地方已经燃起来了篝火,来旅行的人们已经围着火跳起了舞。沈小冰一看就来了精神拉着尉迟修一就往外冲:“你不是会跳那种舞吗?不累的一起去啦。” 在得到我的同意后,两个人向火堆旁跑去。我太累了,虽然魏净石一直坐在旁边陪我聊天,可是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极其安稳,伴随着温柔的湖水轻轻澎湃的声音,还有寒冷的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的歌声,我仿佛进入了美丽的仙境。 我希望自己陷入这美丽的幻觉里,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睡美人沉睡了几百年只为了等待王子的吻,而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第五章 1 晨光明媚得让人心花怒放,昨天累得很,枕着湖水澎湃的声音就睡着了,这才真正的看到了泸沽湖。湖水潋滟澄澈跟魏净石说得一模一样,湖面上飘着几艘破破烂烂的猪槽船,几只水鸟,一群鸭子,岸边的小木屋和昨天晚上的篝火堆,淳朴的里格半岛原住民已经做好了早餐,炊烟袅袅。 我所有的沉淀的坏心情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泸沽湖,我来啦!——”几只觅食的水鸟吓得四处分飞。 魏净石从木屋的窗户里伸出堆面笑容的脸:“莫惊水,我们一会儿去捉鱼吧。我跟崔大叔借了鱼网。” “好啊,你安排就好了。” “尉迟队长和沈小冰一大早就去附近爬山去了。” “为什么不叫我?” “尉迟队长说你不喜欢爬山就没让沈小冰叫你。” “哦。”我闷闷地答应着,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在一起玩简直没把我这个正牌女友放在眼里啊。可是没关系,有大好的风景,我才不需要那个万人迷的家伙陪。我抱了抱肩膀,早晨的气温真低,不知道尉迟带厚衣服了没有。 我们住的这家小客栈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的老妈妈整日地坐在湖边绣手袋卖给游客补贴家用。魏净石一进屋手里拿着两只手袋,他把其中的一只递给我:“送给你。” 手袋上绣了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而他手里的那个手袋则绣的连理枝。我翻了个白眼丢给他:“不要,这一看就是情侣专用,比翼鸟啊,连理枝啊。” “你想哪去了?”他微微地笑:“不要算了,我送给沈小冰了。” 我一把抢过来:“不了,还是不便宜那丫头,有钱自己买。话又说回来了,我们早饭都吃完了,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 不会是沈小冰又耍什么花样吧?她花样最多了,我才不相信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来旅游,又是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正想着,窗外远远地湖边看见两个熟悉的影子,沈小冰像水草一样挂在尉迟修一的背上。我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 尉迟的脸上都是汗,看起来已经背了很远的路程。 “沈小冰,你怎么回事?” 沈小冰一听便从尉迟的背上挣扎下来可怜兮兮地皱起眉头:“下山的时候扭到脚了,所以修一才要背我的,你千万别误会哦。” “放心,我不会误会的,你就别再浪费力气了。”这话里有话,一语双关,聪明的人一听就明白。哼,跟我斗,你还嫩了。 尉迟修一把她扶进屋子里坐下,我洗了干净的毛巾给尉迟擦汗:“不行就别连累别人嘛,你看把他累的。” “呦,心疼啦,早知道多让他背会儿。” 尉迟酷酷地捏捏我的脸:“乖,去问问崔大叔村里的医生在哪,快去把他请来。” “哦。” 沈小冰听言忙叫住我说:“不用了,现在不怎么疼了,在山上就扭了一下,没有脱臼。” “呦,这一下山就不疼啦?”我撇了撇嘴,轻蔑地把摇摇手指:“是装的吧?” “你……”沈小冰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尉迟很不高兴地捏捏我的手,那眼神像是责备。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你这笨蛋相信她,那就继续相信吧。蠢瓜。 我出了屋门大声喊着魏净石的名字:“石头石头,我们去抓鱼吧。” 尉迟也从屋子里走出来拉住我:“你出去了谁来照顾她啊?” “她不是没事吗?再说了,我又不是她妈我管得了那么多吗?你如果担心你就留下来照顾她吧,我可要抓鱼去啦。” 我站在原地仰着头看尉迟修一脸上的表情渐渐的由平静变成焦急再变成失望,心里开始疼痛。他的手慢慢地从我的肩膀上滑下去。 “惊水……我和小冰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能不能不再处处针对她?” 我失望的忘记了呼吸,猛得推开他:“我针对她?” “难道不是吗?我一直觉得你是善良的没有心计的女孩儿。”尉迟修一慢慢地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会轻易改变的,所以,别再为难沈小冰了。她今天还告诉我,她很后悔对你做过的事,她真的很想重新和你做好朋友。” 善良的,没有心计的。 我苦笑一下:“难道我现在在处心积虑的伤害她吗?她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那我呢?” 阳光下,他微迷着眼睛看着我,那表情很迷人,依然帅得让我心动不已。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我扭头就向魏净石的方向跑,却被尉迟修一拉住了胳膊。 “对不起。”他的嘴唇凑到我的眼睛上:“对不起,也许真的是我错了。” 我倔强的挣脱他向魏净石的方向跑去。对于我来说,一次的不信任就是很大的伤害,伤害就是溃烂的伤口,不是说愈合就可以愈合的。我喜欢的你,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是请给我时间原谅你。我是飞蛾扑火般的爱上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魏净石捏捏我的脸:“吵架了?看这小脸儿乌云密布啊,打雷下雨收衣服啦。” 我不自然的打掉他的手,尉迟修一像化石一样站在原地看着我,虽然说我和魏净石没什么,可是这么亲密的动作或许也令他心生疑虑。 “走啦走啦,尉迟队长担心担心小冰也是人知常情,他把小冰邀请来,她受伤了,他总有责任不能坐视不理吧。” “什么?是他邀请她来的?”我倒吸口凉气。 “恩,他没告诉你吗?”魏净石手忙脚乱地拍自己的嘴:“我怎么乱说话啊,你别误会,尉迟队长肯定对她没意思的。” “哦。”我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挽起魏净石的胳膊就往前走。好啊,好啊,好个不忘旧情的痴心男,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啦,你陪美人我伴帅哥,看谁先吐血。 2 泛舟在波光潋滟的湖面上本来是一件美好惬意的事情。魏净石把小船挺在湖中央就把网撒了下去。看他那吃力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喂,你确信这样能捕到鱼吗?” “崔大叔这么教的,我也不知道。”魏净石也坐下来抬头看着天空。 有许多白色羽毛尖嘴的水鸟从天空俯冲下来在水面上点了一下又飞出去,偶尔有几只大胆的就停在船头梳理羽毛。 “哈,好漂亮的水鸟啊?” “水鸟?这是海鸥,亏你是在海边长大的。” “海鸥不是在海边吗?在湖边的都是水鸟。”我想了下补充说:“这是我妈说的。” “哈哈,我爸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切。”我才不相信,讨好人也太明显了吧。 魏净石并不把我的态度当回事,他把网捞起来,里面连条鱼的影子都没有。他把网收起来坐在船头:“不捕鱼了,这鱼也是有灵性的,知道是个笨人在撒网。” “你可以拿鱼杆来钓鱼嘛。” “可是这样他们就毁容了,以后就找不到小女朋友了。” “那就钓母的。” “那样她们就找不到小男朋友了。” 魏净石的表情很认真也很虔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万恶不赦的大坏蛋。他微笑着看船头停的几只海鸥就像看着深爱的情人。 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尉迟修一。我拿起来狠狠地挂掉然后关机。 魏净石默默地看着我气得头大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的,说!” “昨天晚上你睡着后我就去篝火旁找尉迟队长和沈小冰,结果看到他们在接吻。”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我拍拍胸口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魏净石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急得脸都红了:“也许是误会什么的,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惊水,你不要生气,我了解尉迟队长的为人……” 我恶狠狠地打断他:“没什么好误会的,绝对是沈小冰那家伙勾引他!” 恩,一定是这样的。 我拿起鱼网使劲地撒下去,魏净石一把拉住我:“惊水,你冷静一点……” “我要捕鱼!”我用力地推开他。魏净石一个重心不稳便从小船上跌了下去。他在水中扑腾着大叫:“我不会游泳……” 人命关天,我来不及想太多就跳下去。一个不会游泳的大男人还真的很难救,他碰到我的身体就像水草一样缠上来,连累我也向水底沉去。情急之下,我努力地冒出水面后狠狠地朝他脸上打了一拳。疼痛使他的手捂住脸,我终于可以顺利地把他推到船上去。 “石头,石头,你醒醒啊……”他的肚子圆鼓鼓的,像是喝了不少水。 对,人工呼吸。 嘴唇碰到他的嘴唇的那一刹那,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抱住我。 我吓了一跳只能傻愣愣的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好久,我才反应过来努力地推开他,脸上火辣辣的。 许久以前的记忆好象又回来了。 “惊水,惊水……到妈妈这里来……”妈妈在海边烤肉笑着朝我招手。 “姐……我在这里……”弟弟往海边跑着,一下子跌进翻涌的浪花里便不见了。 “弟弟……”我向海边跑去,又一个浪花打过来把可豪的身体推上岸边。 “弟弟你不要死呀。姐姐给你做人工呼吸……”我急得都快哭了,嘴唇刚碰到他的嘴唇,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抱着我在沙滩上打滚。他哈哈地大笑:“姐姐上当了……姐姐上当了……” 我哈哈地笑着,忽然,弟弟不见了。 远处的烤肉炉还冒着火光,肉串滋滋地冒着烟,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的身影。 “爸爸……” “妈妈……” 海滩上忽然暗下来下起了小雨,周围的椰子树和海滩忽然之间变成了悬崖,风呼呼地咆哮着。 “惊水……妈妈在这里……” “惊水……爸爸在这里……” 爸爸和妈妈拉着手站在悬崖边上朝我张开怀抱。我惊喜地要扑过去,忽然他们满身血污地从悬崖上跌了下去。 我惊叫一声哭得不能自已。 我跪在船上,魏净石已经吓坏了,他努力晃着我的肩膀:“莫惊水,你怎么了,你别这样。” 我只是哭,哭得说不出话来。我又看见了爸爸妈妈,他们满身血污地站在我面前,他们冲我张开怀抱。 一直到了客栈,我还是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来。尉迟修一听了魏净石的描述后疼惜地看着我。他已经看见过一次我陷入幻觉的样子。 “她没事,任何东西都可能让她陷入自我催眠。然后看到她死于车祸的爸爸妈妈。” “我真是该死。”魏净石狠狠地一拳打到柱子上:“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她把我救上船以后,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没事。”我虚弱地笑笑:“一会儿就好了。”沈小冰看样子是真的吓坏了缩在角落里,尉迟让她倒水就连忙去倒水,让她去洗毛巾就赶忙去洗毛巾,只是始终站得远远的,怕我忽然变成妖怪将她吞下去似的。 3 吃过晚上崔大叔摇着小船去附近的村子看岳母去了,临走前,他提议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小山上去转转,到了晚上,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会在林间飞舞,许多游客都会去,不用担心迷路。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我的认可,两个大男生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反对。 沈小冰不得以地换下她小高跟的鞋一路抱怨地走在后面:“玩了一天累死了,惊水你真会折腾人。” “我又没让你跟来。那木屋里又没有鬼。” “你这死丫头!”沈小冰快走几步拳头落在我的肩膀上,表情得意极了:“你别想处处排挤我。” “我哪敢呀。”我偷偷地看走在后面的尉迟修一,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山路一言不发。我立刻生了很大的气挽住魏净石的胳膊大声说:“石头石头,我们比赛吧,看谁先找到萤火虫大军。” 好久都没开口的尉迟修一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沈小冰的脚还没怎么好,你别走那么快。” “那就拜托你在后面照顾她了。”我转头微笑着对一脸诡计得逞模样的沈小冰说:“你也很高兴他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等尉迟有任何辩解的话说出口,我已经拉了魏净石的手向前跑。 “萤火虫,萤火虫,我来啦——” “惊水,你等等我啊——” 我跑在前面许多人走累了就坐在石头的小路上休息,萤火虫都在半山腰,我爬了许久还没见萤火虫的影子,尉迟修一和沈小冰已经被我们远远地抛到脑后。我坐在石阶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来尉迟修一是最了解我的,我不喜欢爬山。 “别歇着,一会儿走起来更累。”魏净石一把将我从台阶上拎起来推着我向上走。 “石头,我今天吓到你了吧。” “恩,我在想如果你疯了我是不是要去坐牢。” 我瞬间垮下脸,什么嘛,如果心里是这么想的,至少也要说担心你出事,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之类的话吧。 魏净石停下脚步双手握着我的手摆出个许愿的姿势:“不过能为你坐牢也是件幸福的事,在牢房那么小的空间里,一想到是为了你,牢房也变成天堂了。” “瞎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慌忙抽出手往前走。 “不过我从没想过要喜欢比自己大的女孩。恭喜你中了头奖。” “你真的很臭屁,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等我们见到萤火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星星如水晶般点亮了整个星空,萤火虫就像落下凡间的星星般飞舞着,美丽得犹如童话世界。 “啊,真美。”我不由得感叹到,可惜这么美的风景不是尉迟修一陪我看的。这么想着我就伤感起来。 “莫惊水,许个愿吧。” “啊?”对着萤火虫吗? “恩,你没听说过萤火虫的传说吗?” “萤火虫有什么传说啊?” 我伸手抓住一只萤火虫,张开手掌,它就飞出去了,调皮地围着我跳舞像勇敢的小精灵,一点都不懂得害怕,或许它知道我不会伤害它。 “传说中,萤火虫本来是天上的星星,可是有一个天使爱上了一个人间的树精,那树精是个极美的又善良的女子,她趁天黑的时候才偷偷出来跟天使约会,有一些善良的星星们就偷偷化成会发光的虫子围绕在他们身边给他们照亮。这件事后来被天使长知道了,天使被禁足与树精永不得见面,那些善良的星星却不想再回到天空,于是每到了晚上就出来陪树精。这些萤火虫本来是星星的化身,只要你对着它们虔诚的许愿,善良的树精就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骗人的吧?这样幼稚的故事你也信?” “那你就不要相信好了。”魏净石撇了撇嘴就往山上走。 那些萤火虫真的很像星星呢,或许是有用的吧,信总比不信要好。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亲爱的伟大的树精,我不是贪心的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请满足我一百个愿望吧,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许愿的,就这样,我永远崇拜你,祝你和英俊的天使先生早点见面。 睁开眼睛的时候魏净石正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摸摸鼻子:“嘿嘿,我就是试试它灵不灵,早知道是骗人的……” “你脖子里好象有东西。” “什么东西?”天,蟑螂吗?它不是应该呆在南方的厨房里吗? 魏净石脸上扬起一抹动人的笑,只见他的手轻巧地在我脖子后面一抓,送到我面前的竟然是一朵鲜艳的玫瑰花,玫瑰花瓣中间还藏着露水。 “送给你。” “你什么时候去学变魔术了?”除了惊讶我想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空手变花,这是许多魔术师的雕虫小技。 “你不是想要嫁给魔术师么?” “啊?”不止一次面对魏净石的表白,我简直要招架不住,他从来都是默默地暗示着,每一句话都是别出心裁,让我感觉自己是被呵护着的。那种被呵护的感觉很好。可是,感觉不到爱情呢。 “啊?我才不想嫁给玩魔术的,我是要嫁给像魔术师一样的男生,把我的生活变得无比精彩。”恩,这样说,他应该明白了吧。他是个聪明的小子呢。 “你紧张什么?”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失望的表情。我反而更加不自在了,手足无措地试着找些不敏感的话题。 “天气真好啊——”话刚说出口我就有咬舌的冲动。 魏净石扑哧一下笑了:“真可爱,笨得可爱。” 我鼓起腮帮子气得真想将自己一顿暴打。这时候手机铃声救命恩人般响起来。 “喂——” “姐,是我。” “可豪。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姐姐吗?” “唔,不是的。” “玩得开心吗?” “恩,还好。” “尉迟修一他很照顾你吧?” 我吸了一大口气:“恩,很好,都很好。你要照顾好自己,周末就去看爷爷奶奶。” “恩。” 我忽然就没了话说,只觉得沉默得可怕,许久,他叹了口气:“山里凉多穿点衣服,早点回来。” “恩,好。” “再见。” “再见。”我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成一片了,我们的话少得可怜,这也是不敢给可豪打电话的原因。我们像陌生朋友一样互相问候,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个可豪已经不是我的可豪了,他的心在哪里? 4 一大早就被沈小冰唧唧喳喳的声音吵醒。真是个充满活力的丫头完全不理解我这种不常走路的人爬山后的痛苦。此时本姑娘的身体像被大卡车碾过去一样的沉重。 “惊水,快起来啦,我们已经说好去游泳了。”沈小冰见我一副睡不死不罢休的样子干脆自己到我的旅行包里找泳衣。 “嘿,你身材真的就那么没办法见人吗?连体的,妈妈级别的女人穿的款式呢!”她把黑色的泳衣放在我身上比划着。 被情敌羞辱,我揉开眼睛,沈小冰光溜溜地站在我面前。她的身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平时总是衬衫牛仔套在她高挑的身体上,如今穿上大红的比基尼,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迎风摆柳的长发,尉迟修一疯了才会选我。 我惊讶地大声叫:“比基尼啊!你要不要脸?” 她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这叫本钱,有本事你也穿啊。” “我走的是清纯可爱风,哪像你那么少儿不宜。”我夺过泳衣遮住自己飞机场一样的胸部。 “承认吧,你是真的羡慕我。”沈小冰骄傲得冲我眨眨眼睛,然后认真地擦着防晒霜。我不服气的讽刺回去:“你也承认吧,即使我羡慕你的天之娇女,尉迟修一喜欢的还是我。” 沈小冰擦防晒霜的姿势瞬间就僵硬在空气里。她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着。我自知道说错了话心里又后悔起来。每一份爱情都是干净透明的,不允许被任何人践踏。 “小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我其实心里没有那么想……你的确比我优秀很多,喜欢你的人一大堆,喜欢我的人只有尉迟修一而已。” 沈小冰的手慢慢攥成拳头,暗青色的筋一根一根地暴凸起来。她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拳头上,然后放手,转过身:“即使喜欢我的人很多,但是,我喜欢的却只有尉迟修一而已。” 我愣了愣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用意,没等我想明白,她已经恢复了嘻嘻哈哈的常态催促我换衣服。我心里暗怪上帝这老头儿开了这么不着边的玩笑,他看不得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关起一扇门,再打开另一扇窗,把你唬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换上泳衣,尉迟修一和魏净石正在湖边坐着,沈小冰的好身材羞得我抱住游泳圈不撒手。 “惊水,教我游泳吧。”沈小冰献媚般地把脸凑过来。 “你不会游泳吗?”我立刻得意起来,好身材不会游泳照样死悄悄。 魏净石立刻冲上过来举起手:“我也不会游泳,我也要惊水教。” “不行!”两个声音齐齐地落下来。尉迟修一窘迫的和沈小冰对望一眼,他们少有的默契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尉迟尴尬的清清喉咙:“我可以教你的。” 魏净石失望的把我手中的泳圈夺过去:“算了,我还是去泡澡好了。” 抢夺师父战争胜利,沈小冰迫不及待的就拉着我往水里走,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问:“你的技术怎么样,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吧,你又不是猪,猪我都能拖上来。” “臭丫头……” 尉迟修一不放心的问:“惊水,你可以吧?” “恩。”我仰起头看他的脸:“相信我吧?” “相信,你呢?”他充满期待的看着我,那眼神满是歉意。人和人能够相遇已经是十年修来的缘分,能够牵手不知道修多少年呢。要相互相信,不要伤害。 我使劲地点点头:“相信。” 这一笑许多事情都轻轻带过,我的心里已不再有怨言,既然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我何必像小刺猬一样竖起身上的刺对着沈小冰。她并没有侵犯到我,她也只是爱上他,飞蛾扑火般执着的姑娘。 “惊水,我们去水深点的地方游吧。” “好。”我主动挽住沈小冰的手,她的身体轻轻的僵硬了一下反握住我的。 “惊水,不恨我吧?” “不恨。” “那以后也不要恨我,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我也不会伤害你。” 我立刻装出一副神经大条的模样:“啊,你没有伤害我啊,怎么可能。”沈小冰的手心变得潮热起来,脚底下是滑腻腻的泥,水清澈得可以看到被惊得四处逃窜的小鱼。 “先练憋气吧。”就像我这样,我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到清澈的水里。 “哦。”沈小冰也学着我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把脸深深地埋水里。忽然,她整个人像尾鱼一样钻到水里,一下子就划向深处。她的头从水中探出来惊慌地喊:“惊水,救命……”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本能地游过去抱住她。求生的本能使她紧紧地缠住我的身体。 恩……不太对劲呢……她好象在把我往水底坠……她好象在往水面上蹬水……她好象会游泳呢…… 我要换气。我张开嘴巴湖水立刻涌进来。 我不要这样死。 如果我死了,可豪怎么办,可豪……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中,一只有力的臂膀将我托起来。 5 睁开眼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胃里空空的,只觉得有些恶心,溺水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别说救人了差点把小命搭进去。我捂着隐隐做痛的胃退开门,尉迟修一和魏净石和尉迟修一应该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吧。 我蹬着木板的阶梯向二楼走。 隐隐地传来男女的争吵声,呃,好象是沈小冰和魏净石。偷听的确是不太好的习惯,不过,我是碰巧听见的,应该不算偷听吧?恩,一定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按原来的计划?你要尽量接近尉迟队长让她误会。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如果惊水出了意外怎么办?幸亏尉迟队长速度快,否则惊水就危险了!” “你朝我吼什么?!大部分主意还不是你想出来的?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来旅游之前已经说好了,目的很明确就是拆散他们,我要修一,你要莫惊水,我临时改变策略失误是我不对,可是你想想,我穿得那么少了,尉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有我假装溺水然后把一切推到莫惊水身上还有些胜算。” “算了,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照原计划进行吧……” 屋子里两个人的声音静下来,我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惊慌地往楼下跑。我早就应该知道是这样的。沈小冰说过,她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魏净石也说过类似的话,为了我的幸福不择手段。 我捂住嘴巴,幸好我知道得早,否则他说的,我全相信了。 我真是个笨蛋,我的尉迟修一如果要背叛我,从一开始他就有背叛的资格。他明明知道沈小冰和我的过节怎么可能邀请她来。如果不是她主动他怎么可能亲吻她。如果不是她装做扭伤脚,他又怎么会背她?我的确像傻瓜一样按照他们所铺就的路走,被蒙着眼睛,误会着他,伤害着自己。 我一步一步地倒退,我要离开这个充满阴谋手段的地方。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正站在二楼的阶梯上,一步踩空整个人向后仰过去。 “啊——” 魏净石和沈小冰听到声音冲出来,我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呻吟出来只是恨恨地盯着他们。 “你都听到了?”沈小冰也觉得自己做得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都听到了。”我拨开他们的手自己扶着楼梯站起来:“你们要怎么跟我解释呢?” 魏净石低着头如雕像一般。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尉迟修一来了还不知所觉。 “嘿,你们在干吗?肚子不饿吗?我去附近的饭店买了好吃的,下楼来吃吧。”他丝毫没发现我们的不对劲。还是沈小冰变得快,刚才的愧疚表情全都一扫而光几步跳下楼梯大叫着:“饿死了饿死了,他们不饿继续站着好了——” 我冷着一张脸愤怒跑下楼梯拽住沈小冰的衣领:“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我自己说好了。”沈小冰眼圈一红。 尉迟修一皱起眉头。 沈小冰摇摇头,眼泪在脸上淌成了小溪流。我把头扭到一边不想看到她把事实说出来后的失败表情。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 “惊水,对不起,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我,我都要说对不起。”她抓住我的手被我像躲瘟疫一样的躲开。 “惊水,我知道今天上午我差点害你淹死,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水底那么滑。你已经当着石头的面打过我一巴掌了,如果你不解恨就当着修一的面再打一巴掌吧。” 什么?不对。好象要说事实的。事实不是这样的样子。她说谎。我惊愕地回过头:“你撒谎。是你和魏净石串通的。你们两个想要拆散我们。你说话啊。” 沈小冰只是哭,魏净石索性把头扭到一边。 “修一,你不相信我吗?” 尉迟修一失望的眼神像黑夜一样迅速笼罩了我的心。他什么都没说,黑色刘海掩映的眼睛轻轻地磕上。他总会用这个动作来形容他内心的痛苦和失落。 尉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眼睛磕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门也缓缓的关上。 我可以为爱赴汤蹈火,但绝对不会为了爱委曲求全。 再见了,就永远活在谎言中吧,蠢瓜。 6 脚终于踏在了这方生活了十八年的土地,心也慢慢地安稳下来,我一个人离开了泸沽湖,偷偷的,谁也不惊动。这一路上我归心似箭,从来没有任何时候这样想念过这个地方。推开家门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熟悉的味道平复了所有的委屈。 桌子上没有灰尘,窗户的玻璃上光洁如新。可豪的房间里很整洁,阳台上还挂着滴水的运动服。 我拨响可豪的手机。 “可豪,你在哪里?” “姐,你回来了?” 我微微地笑决定卖个关子:“没有,你在哪里?” “哦,在蓝平体育场打球。” “和谁?” “……你是警察吗?” “噢——肯定是在和小女朋友约会吧?” “废话真多,挂了,早点回来。” “哦。”我挂了电话,小小的诡计在脑子里形成,如果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很惊讶吧。如果他真的是和女生约会被撞见,肯定窘得连耳朵都红了。我提起包就往外走,刚打开门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走路不长眼睛。我心里狠狠地骂。 来人惊慌地往楼梯下走,清瘦的身型上胡乱的套了件绿色的背心,棕色的碎短发微微的凌乱。这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 “魏净石?”我皱了皱眉头,难道他是随我一起回来的,我生气的喝道:“你来干吗?!” “只是来看看。” “你和我一起回来的?” “嗯,我乘的下一班飞机。” “我不会原谅你的。” “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我都会守护你的。”他说着头也不回的往楼梯下走。 “告诉你!魏净石,我根本就不稀罕,你以为你是守护天使吗?你什么都不是!所以,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吼出这些话后,我感觉心里轻松多了,魏净石的身体在楼梯口僵硬了一下,那背影十分落寞。 蓝平体育场。 “死小子,还骗我说在打球!”在球场转了一圈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我坐在单杠上把这个小子骂了千万遍。 篮球场上的几个打球的小子们打累了,几个人坐在树阴下休息,偶尔听到他们在聊天。我搓着泥土的脚尖就这么硬生生的愣住。 “哎,刚才莫可豪又被那个长得挺可爱的女孩子叫走了吗?” “屁啦,那种女孩子也叫可爱,你没见她威胁莫可豪的样子有多吓人。” “呵呵,她的确是长得挺可爱的,真想像不出她威胁别人是什么样子。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听莫可豪叫她拉拉。” “连名字都那么可爱。” “嘁,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几个男生起哄起来:“好像是莫可豪的女朋友了呢,你没机会了。” 男生不服气的辩解:“我哪点比莫可豪差,只不过那小子脸蛋长得好看一点而已,我比他更体贴好吧?” 我走到他们面前,几个男生奇怪的看着我。 “那个,莫可豪,他去了哪里?” “为什么每次我在球场都有人问我这样的话。”那个长得像车祸现场的青蛙男哀号:“美女,你没机会了,莫可豪已经有女朋友了,刚才和女朋友去附近的月亮船吃冰淇淋去了。” “哦,谢谢。”我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青蛙男叫住。 “美女,喜欢篮球帅哥吧,我们这有很多哦,你不会傻到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吧?” 如果是这种臭草丛生的森林的话,我宁愿不要。我摆出最迷人的微笑优雅的转过身:“当然,我没有那么傻,我不仅不喜欢打篮球的男生,而且是相当讨厌!另外,不介意你们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莫惊水!再见。” 身后传来青蛙男的赞叹:“哇,名字这么美,还挺有个性,我喜欢。” 随后青蛙男一声哀号:“你们打我做什么?!” “笨蛋,莫惊水是莫可豪的姐姐!连这都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 “啊,原来是传说中的姐姐,姐姐好漂亮还有个性,我喜欢。” “这句话敢对莫可豪说,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知道,他是恋姐狂嘛,鸡婆。” “走了,打球。” 球场上又热闹起来,空气沸腾般的难熬。 7 月亮船冰屋的宣传语很美:月亮一直在人间等待走失的天使,吃掉透明的冰,如果你是天使就会长出透明的翅膀来。月亮会带你回家。 我真的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走失在人间的天使,吃口冰就会长出透明的翅膀由月亮带我回家。透过窗户的玻璃,我看见可豪与张拉拉面对面坐着,她正挖了一勺冰淇淋放在可豪嘴边,他抗拒的皱着眉头,张拉拉嘟了嘟嘴,他终于顺从的吃下去。张拉拉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为什么不是楚悦悦,就算是锦年也好,为什么偏偏是她? 我颤抖的拨通了可豪的电话,透过玻璃,我清楚的看见他紧锁的眉头,张拉拉抢着要看号码,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姐,什么事?” “你在哪里?” “我在……球场……” “和谁在一起?”可豪看了看张拉拉含糊的把头别向窗外:“几个球友。”张拉拉做势要抢电话,可豪连忙说:“姐,我去打球了,有事晚上说吧。” 我立在原地感觉周围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生活就被两个乱七八糟的女生搞得面目全非。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 我立刻把信息发过去:可豪,我回来了,马上到华光路的kfc,马上! 可豪皱了皱眉头,回信息:姐,我有急事走不开,你先回家吧,我带肯德基回去给你吃。 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张拉拉那耀武扬威的丫头算是急事?见了鬼了!我立刻把电话重新打过去在人流涌动的街口开骂:“你他妈的在10分钟之内赶到,你不来,我就去死!看着办!”周围有不解的眼神缠绕着我,我恶狠狠地骂过去:“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没有人会和发飚的人争吵,那是不理智的,即使那些人的脸上明白的写着你还算不上美女好吧? 可豪准时到,他看起来很疲惫。 我挑着眉尖问:“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问。” “解释。” “她是我女朋友。”女朋友?我的眉毛已经要被我挑飞了。 在kfc繁华的餐厅里我第二次发狂:“你小子有病啊,她敢拿着水果刀对着我的脖子,你嫌你老姐命长吗?” 可豪闭上眼睛:“姐,对不起,拉拉她会道歉的。” 我逼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同!意!” “拉拉周末会来家吃饭。”可豪不管我,没有商量的余地。 “叫她去吃屎好了。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咬了咬嘴唇,突然觉得委屈万分,这个小男孩长大了,就要不听话了,是吗?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视而不见。 我看见可豪的决绝,扭头冲进大马路,耳边是一片车轮与马路kiss的声音,有司机骂骂咧咧地喊:“你丫的不要命了!” 我是不要命了,如果我的小男孩被带坏了,我还要命做什么? 第六章 1 在楚悦悦家吃了睡,睡了吃,仔细掰着手指头算下来,暑假也只过了一半而已。关于可豪交了女朋友的事,好几次想开口一见楚悦悦那张天真的脸就把话咽了下去。莫惊水是给别人带来痛苦的老巫婆吗?非也。楚悦悦肯定嘴上说,没事没事,只要可豪高兴就行了。可是背地里这个小死心眼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楚悦悦每个周末都要去街心公园和一个所谓的好朋友碰面。我拉着她的胳膊耍无赖:“不准去,说不定是只老巫婆把你抓去做人肉馅饼。” “已经和她说好了,不能失约啊,我知道你很无聊,在家陪我妈看电视剧吧。” “也许和你见面的是个——男的!” “你个缺德鬼赖在我的白吃白住还敢怀疑我,怕不怕我把你赶出去?” 我立刻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在床上:“怎么办啊悦悦,我没有地方去,我只能赖着你。” 楚悦悦的脸迅速垮下来:“莫惊水你说不说实话呢?你去旅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可豪的电话也不接,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闷闷的把头埋到被子里。 隔着被子我听见楚悦悦的手机又响起来。楚悦悦紧张兮兮的把我从被子里拽出来:“怎么办,又是可豪。” “接,不管他怎么问都说没见过我。” “可是……” “没有可是,楚悦悦见死不救我跟你绝交!” 楚悦悦一副我要被你害死的表情按了接听键:“喂——可豪——好巧啊在这碰见你。” 她在说什么?在这碰见你? 我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楚悦悦尴尬地呵呵笑:“啊?没有啊,我没见过她。” 嗯,没错。 “她可能去游乐园玩几天吧?” 嗯?玩几天?我睡哪,猪都知道不可能! 楚悦悦沉默了一下说:“莫惊水……是猪。” 什么?我是猪?楚悦悦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瞪着楚悦悦尴尬的挂上电话,她迅速跑到门后拿起她的小书包说:“好了,我要出去了,你在家看电视吧,就这样。”说罢整个人像无敌小超人一样冲出门去。 什么嘛,我失望的面对着一扇关紧的门心里泛起一串串酸酸的泡泡。 楚悦悦,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有了新朋友不要老朋友。 客厅里的电视开得很大声,韩剧里女主角夸张的演技把楚妈妈逗得哈哈大笑。看见我从房子里出来,楚妈妈笑盈盈地叫我过去:“惊水,和阿姨一起看好看的连续剧。” “哦,阿姨,我约了朋友去玩先出去了。” “嗯,好,小心过马路啊。” 小心过马路,为什么全天下的妈妈都喜欢说这句话。绿洲花园真是个豪华的小区啊,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在这边买房,有一个报纸上这样形容,随便在绿洲花园里扔俩砖头就能砸到三个百万富翁。我走得兴高采烈突然手中的钥匙圈甩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朝不知名的方向飞去。 “呃……”短暂而急促的呻吟,天,不会那么巧吧,一串钥匙都能砸到一个百万富翁。 听说有钱人都很难缠,手指头破了都会找保险公司赔偿,这富翁的头比金蛋还贵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 我低下头连声的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关系。” 声音很熟悉,一只白皙的手伸到我面前,掌心里躺着我的钥匙。我顿时有些火冒三丈的夺过钥匙退后一大步。 “魏净石你怎么那么过分?美国大片看多了吧?还会跟踪了?你听不懂中国话吗?我不想再见到你,脸皮比我还厚啊。” 魏净石站在我面前表情很无辜:“我没有跟踪。” “是的。”我好笑的抱起胳膊:“反正说谎也不是一两次了,可以理解。” “可豪……” “可豪?”我的鼻孔差点仰到天上去:“我和你之间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去骚扰我弟弟就算你做了好事了,再见!” 我冲他做了个很丑的鬼脸转身要走。 “可豪。”我倒吸了口气觉得五脏六肺都凉了。可豪就站在我身后,亚麻色的头发纠集在一起,衣服又脏又乱,眼神空洞的盯着我。 “姐,回家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地方去就会来找楚悦悦,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让她告诉我你在这里,所以我跟她讲,如果莫惊水在你家,你就说,莫惊水是猪。” 莫可豪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我的心更失望了,我真的是猪,我早就应该想到这种莫可豪式的暗示语。 我苦笑着摇摇头:“莫可豪你还有脸让我回去吗?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家里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现在,连弟弟也不是原来的弟弟了,那样的家,我回去做什么?” 可豪是铁了心,二话不说拉起我就走:“姐,有什么话回家说,当着外人的面不好。” 我气愤的甩开:“你也知道不好么?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姐姐,如果你把我当姐姐的话,就跟她从此再也不要有来往。” “姐,相信我,过一些日子我会解决。” “相信?”我真想对着天狂笑,每个人都跟我讲这两个字,每次我都会无条件的相信,而得到的总是一堆毒品似的回忆:“我不相信!你可以随便交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孩做女朋友,那我也可以。” 魏净石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我们争吵,眉眼里都是焦急,我一把将他拉到可豪面前:“看到了吧,可豪,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我会回家去住,但是,别挑战我的耐心,在你解决好你的事情之前别妄想管我。” 莫可豪傻傻的看着这一切戏剧化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和魏净石双双离开。我每走一步脚下都格外沉重。 可豪,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的心里已经大雨滂沱,我知道自己硬生生的伤害了你。因为你伤害我的时候我也感觉你的心在疼痛。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以变坏,绝对不可以。 2 半夜的时候我翻来覆去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起来给楚悦悦打电话,一开始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她这种猪半夜会被吵醒接电话才是奇迹呢。可是奇迹偏偏就发生了,她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说:“怎么办呢,我正想你呢,你就打电话来了。” “少装情圣啦!没趣。” “你的反应更没趣,你应该说,不要说想我,那是虚而不实的,请对着上帝发誓在死前把财产留给我。” “是啊。我最近少了好多幽默细胞。” “对了,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我就是想给你讲个笑话。” “莫惊水是火星人,鉴定完毕!火星人请发言。” “冰箱里有四个鸡蛋,一天第一个鸡蛋发现第四个鸡蛋长毛了,就对第二个鸡蛋说:唉,你看,第四个鸡蛋长毛了。第二个鸡蛋吓了一跳赶忙推了推第三个鸡蛋说:不得了了,第四个鸡蛋长毛了。第三个鸡蛋听了一脚踹在第四个鸡蛋的屁股上说:哎,你离我远点儿,你都长毛了,别传染我。第四个鸡蛋鄙视的看了其他三个鸡蛋两眼说嘁,敲那点儿见识,我是猕猴桃!” 我兀自哈哈得笑了半天忽然惊觉话筒的另一边没有动静。 “很冷吗?” “你讲的笑话一向很冷。不过既然你都快长毛了就别窝在家里了,出来晒晒太阳吧。” 我心虚的吼:“我才没发霉呢!再见,睡觉了。” 楚悦悦也不拆穿我,温柔的跟我道晚安,她一向能听懂我的冷笑话。是的,我要发霉了,我要发霉了,谁来拯救我。 手机里的奶娃娃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有短信啦。是尉迟修一,他说,如果没睡就上msn吧,你不来我会一直等。 正好睡眠障碍算是施舍给他的。可是,内心还是有隐隐的欢喜在作祟。 惊水美人:有事吗? 尉迟修一:想找你谈谈。 惊水美人:我没什么想要和你说的。 尉迟修一:石头不会跟我撒谎。 惊水美人:所以呢? 尉迟修一:我想过了,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要任何的理由,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惊水美人:有意义吗?整日猜测对方的心意会不会很可怕?我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尉迟修一:可是,怎么办呢?我宁愿被你欺骗一辈子也不要失去你。 惊水美人:给我点时间想想吧。 尉迟修一:你要多久,一天,一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 惊水美人:也许是一辈子呢,要等就等吧。晚安。 我下了线,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感受那种律动,他不相信我,宁愿被欺骗也要在一起。这是怎样的感情呢?即使他能接受,我能接受吗?只有傻瓜才会做出这种事,他已经做了傻瓜,也许做一对傻瓜比较幸福也说不定。 窗外的小雨又在敲打玻璃,如果有下辈子,我宁愿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北方,冬天的时候雨被冻成了六瓣的雪花,眼泪也会在体内冻成水晶,那样,就哭不出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悲伤了。 3 周末的一大早可豪就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直奔家乐福超市。在生鲜区,他嘴巴里含糊不清的问我想吃什么。 “我要吃排骨。” “哦,那就做红烧排骨好了。” 讨好我也没用,老姐还在生气,我很酷的扬起脸告诉他:“我要去买零食了,你买好了就去收款台等我。” “哦,好。” 情人果,妙脆角,旺旺大礼包,偶来啦—— 有的吃心情就变好,超市真是烧钱的好地方。 我最喜欢的旺旺大礼包竟然在货价的最高层,导购人员不知道跑哪去悠闲了,我踮了足尖,那个可爱的小人还是离我那么远。我眼巴巴地仰着头,嘴巴撅得老高,一只手,有着洁白修长的手指,那么的似曾相识。他轻易地取下那个大礼包递给我,我一愣,抬起头,对上一双星光流窜的眼。 “尉迟修一?”塑料袋和地板kiss的声音空旷而干脆,我屏住了呼吸,不肯移开眼。 “好巧啊,莫惊水。”他的嘴角像一枚升起的月亮,荡漾在我的眼睛里,融化了,融化了,温柔一片。 我拣起地上掉到地上的大礼包扭头就要走,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我有那么讨厌吗?” “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我低着头挣脱那只手。 “我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我在等答案。” 我苦笑一下:“我也在等答案。可是现在没有,我得走了,可豪在等我。” 尉迟修一安静的站在我的身后一直看着我走远,我根本就没有回头的勇气,我怕自己看见他悲伤的眼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我会原谅他,会没出息的把一切黑锅都扣到自己头上,会委曲求全。 可豪在收款台排队,他手里提着排骨一些青菜,还有鱼。 鱼? 我皱皱眉头:“莫可豪,我不吃鱼的好吧?” “我知道。是拉拉要吃的。” 张拉拉?我抬头对上可豪漠然的眼神,对了,张拉拉周末会来家里吃饭。 “我说过了,不行。” “她是来道歉的,接受不接受是你的事。”可豪结了帐径自提着东西往外走,我无力的跟上去。好吧,既然是她要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雨,阳光充沛,可豪在厨房里做饭,最拿手的红烧排骨,还有张拉拉喜欢吃的糖醋鲤鱼。如果喜欢可豪的那群小花痴看到的话,一定会非他不嫁的吧。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在笑什么?” “啊,有吗?”我摸摸自己的脸解释道:“天气太好,心情就好喽。” “交代。” “你是警察吗?”我翻了个白眼,径自进了卧室部署一切。张拉拉,左青龙右白虎,谁斗得我无敌小超人莫惊水?接招吧! 张拉拉来的时候已经近中午,莫可豪不安的在阳台上张望,我心里的小飞醋就飞了个满天,脾气就上来了。 “莫可豪,我渴了给我倒水!” “自己倒。” “我可告诉你,长姐如母,你带女朋友回来,如果我不喜欢的话,那你就想也别想。如果你真要想的话就是大逆不道,知道吧?受到社会的谴责和舆论的压力。” 我自以为很有道理的坐在沙发上摆出个大爷的姿势,意思就是说,小子,你看着办。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跑过来捏着我的脸叫我大懒猪。可是今天,他竟然笑了,乖乖的倒了一杯水送到我嘴边:“喝吧,长姐如母。” 呃……我反而不知所措了,直愣愣的看着他微笑着的脸。他好像好久没有笑过了,一直皱着眉,或者面无表情,我几乎都快忘记了他笑的样子,真是如烟花般迷人。当然,烟花的美丽是瞬间的。 “姐,你脸红了。”可豪的睫毛垂下来淡淡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我才发现可豪离得我很近,他就紧靠着我,唇边暖暖的热气醺着我的耳根。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脸烧得厉害,心也跳得很快。他的手慢慢的搂住我的腰,像中邪一般,我软软的靠在沙发背上看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可豪的眼睛太过深情好看,他就像个英俊的恶魔让我使不出半点力气。 “你……”我刚张开口,下面的字被他如数吞了下去。 他在吻我,是真正的吻,像是一个男孩在吻他喜欢的女孩。 我吃了一惊,可豪离开我的嘴唇,他的眼神还是很迷茫,似乎一时间还无法弄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说实话,我们都无法解释这个吻。弟弟亲姐姐?太荒谬了。可是……不讨厌呢。 “你个臭小孩,以后……不准玩这种游戏了!”我若无其事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打了他的头一下镇定的走进卧室。 门“喀嚓”一下关上。 我顿时没有了支撑身体的力气缓缓的靠着门坐下来。 我是怎么了?我在心虚什么?真是个坏小孩。 “姐,出来,吃饭了。” 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靠着门板睡了一觉,张拉拉在忙着帮可豪收拾碗筷。我看了一下表,十二点半,时间刚刚好。 我很大爷的坐在餐桌上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人家说,输人不输阵势,一定要先从精神上打垮她。 张拉拉看到我的表情眼神里立刻有了猜疑的神色,不过她仍然陪了笑脸:“惊水,心情不错啊。” “嗯。”我眼皮都没抬拿起筷子就开始一顿飞舞。 “姐,你有那么饿吗?” “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先吃到自己肚子里实在。”我一边吃一边焦急的向窗外张望,不会吧,可豪就那么没魅力吗? 张拉拉也不介意:“惊水,我和可豪在一起,没意见吧?” 开门见山啊,狠角色。 “我的弟弟一定要找喜欢的女孩子我才没意见。” “我和可豪从小玩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我最了解他,他也喜欢我,我们算得上青梅竹马了。” 我咯噔一下咬碎一截猪骨头,什么青梅竹马,我们还两小无猜呢!正想着门铃响了,我像兔子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说:“我去开。” 好戏就要上演了。啊哈哈。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的女生?从门外到楼道里挤得满满的,足足有几百人吧。邻居家的叔叔吃过饭去上班,刚打开门就被吓了回去。 “这个……”我瞪圆着眼睛对着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蓝学妹咬牙切齿。 学妹很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啊学姐,我是听你的吩咐想找十几个,可是十几个传十几个,就来了这么多。” 我扶着额头快要晕过去了。 “什么事?!怎么那么吵?”可豪从饭厅里走出来。 楼道里的女孩子们听到可豪的声音都开了锅。 “莫可豪出来了!” “真的是莫可豪家耶!” “蓝学姐没骗人!” “太棒了,他家竟然离我家那么近!” “放心,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别吵了!”我吼到:“校花,级花,班花进来,其他的都走吧,否则报警抓你们!” 这威胁丝毫不起作用,还是蓝学妹比较有号召力:“大家都回去吧,知道莫可豪的家已经满足了吧?” 女生们“嗷”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散去。 留下的十几个女孩子的确养眼,唇白齿红长发飘飘的模样。我冲蓝学妹眨了眨眼睛,按照原计划进行。 可豪皱着眉,脸臭得像公共厕所一样。张拉拉也好不了哪里去,恐怕恨得牙根痒痒吧。我得意的让几个女孩子站成一排。 “现在,超级女友选拔大赛正式开始。” 几个小美女噼里啪啦的鼓掌。 可豪再也忍不住了,低吼着抓住我的双肩:“莫惊水,你又在搞什么鬼?” “我……” 蓝学妹乖巧的拿出一张海报,仔细的人一看就发现上面的水彩痕迹很没有干,但是可豪已经快气疯了,他才看不出来。 海报上写着:莫可豪超级女友选拔赛,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你肯迈出第一步都有机会成为莫可豪的新女友。比赛地址华北路木棉大道文元小区33号楼2楼东户。时间,12日周末下午13点整。 可豪倒吸了口凉气,张拉拉走到几个女孩子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可豪很紧张的看着她,终于她抬头笑了:“真是对不起你们啊,怎么办呢,我提前来参加比赛了,而且,我已经胜出了比赛。” 几个小美女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说:“你说谎!” 莫可豪,你没长眼睛吗?你看看她们一个个多漂亮可爱?我得意的抱起胳膊,莫可豪暗暗的推了我一把,然后他大步走近张拉拉。 再然后…… 他的嘴唇贴了她的脸上。 在场的人都愣住,有两个神经脆弱的当场捂着脸哭着跑了。好像是越来越糟了。我悲哀的发现莫可豪已经变成了王八,他吃了秤砣,铁了心。 4 天气不怎么好,下着雨,很大的雨,世界像哭一样,我缩着脖子在站台上等车,旁边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杂志里夹的海报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水洼里。海报上戴着魔术帽的小人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他的手心里流窜出美丽的星光一直将天空铺得满满的。 我蹲下身拣起来:“同学,你的海报。” “谢谢。”女孩小心的将上面的水擦干重新夹进书里冲着我感激的笑。 “不用。”我摆摆手。 “你遇见困难了?” “什么?” “你的眉头一直皱着。”女孩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哦,是有点烦心的事。” “相信吧,事情一定会顺利的。” “为什么要相信呢?我现在生活一团糟完全脱离了从前的轨道。” “如果不能摆脱糟糕的事就试着去爱上它,那它当成坏坏的情人,感动它,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任何事情都是两面的,你看不见的那一面也许就是答案。” 女孩抱着看着前方,笑得很平淡。 我撇撇嘴:“年龄跟我差不多呢,怎么那么多的大道理。” “因为,我是天使呀,在人间来点化你的。”女孩说着跳上一辆车:“天使要去点化其它人了,再见。” 如果真的是天使应该会帮我搞定张拉拉这个麻烦精吧?我是要去跟张拉拉谈判的,已经约好了地方,公车却迟迟不来。 幸好那个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我撑着雨伞就能走过去,一路上想着要说的话,想得头都疼了。 是张拉拉喜欢的一个叫风的酒吧。 我从来没去过酒吧,灯光很暗,各色的男女穿梭着,舞池里放着轻快的音乐,穿着时尚性感的女孩们跳着好看的舞。张拉拉就坐在角落里和一个戴着耳钉的男孩子猜拳,那张素净的脸上没有化妆比起那些调色盘还是顺眼的多。 我生气的把雨伞甩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大声说:“为什么选这种地方谈判?” 男孩的脸上被甩满了雨水,脸色臭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拉拉,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小野猫的?” 小野猫?我冲他伸伸拳头:“我叫莫惊水,别给别人乱起名字。” 张拉拉把酒放下拍拍男孩的肩膀:“阿文,你先去一边,我和她有事要谈。” 那个叫阿文的男孩暧昧的看了我一眼去吧台要了一杯苏打水放在我面前说:“是拉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客气。” 张拉拉很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他耸耸肩膀就跑进舞池里跳舞。 “说吧,张拉拉你到底要怎么样?” “惊水,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吧?”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知道催眠吧?已经被催眠过了,该忘记的都忘记了。” “那么,也不记得我的爸爸妈妈了吧?” “连我的爸爸妈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记得你的爸爸妈妈?” 张拉拉的脸在灯光里忽明忽暗:“我爸爸经常说,如果你是她的女儿就好了。我妈妈还说过要把我嫁给可豪做媳妇。你爸爸说过两家要一辈子都这么要好,死也要住在同一个公墓里。你妈妈还说,惊水要好好的爱护拉拉,因为拉拉上辈子是惊水的亲妹妹。” 我舒了口气:“说这什么意思呢?告诉我不会放弃可豪吗?” 张拉拉并不理我接着说:“真是太好了呢,我们的爸爸妈妈死了真的住在同一个公墓里了,我要像妈妈说的那样嫁给可豪。可是怎么办呢?我不认为我上辈子是你的亲妹妹,我认为我们上辈子是仇人,所以我来跟你讨债了。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抢走,你的爸爸妈妈,可豪,还有我身上的痛苦都会加倍的给你。因为我太痛苦了。因为太不公平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可豪,而且忘记得一干二净继续快乐的生活着。你不能这么快乐。因为我不快乐,所以你也不能。要让我快乐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你痛苦。” 也许是空气里的温度太高了,我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连手心都燥热起来。我抓起面前的苏打水一口灌了下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张拉拉她疯了。 “要我痛苦,为什么要招惹可豪?” “因为只有可豪才能让你痛苦,我抢走了可豪,与你相依为命的弟弟就没有了。” 我急得站起来发疯似的踢桌子:“这样的谈判没有意义,说来说去,你不肯放了我们,那为什么还要我来?” 张拉拉点起一根烟:“只是让你来听故事。” “你……”我气得快要晕过去了,不,我是真的快要晕过去了,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我是怎么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看见那个叫阿文的男生嬉皮笑脸的在我面前晃了晃,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5 “嗨,醒了吗,喝点水吧。” 是魏净石的声音,身下的床柔软的想让我一睡不醒,淡淡的玫瑰花香在鼻前若隐若现,眼前是一片素净的颜色。白色的蕾丝窗帘,白色的羊毛地毯,白色的成套古典家具,而我的身上套着白色的睡衣。 这一下我真的是吓醒了,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我是在哪里?” “在我家。”魏净石笑着解释:“是我把你从酒吧里带出来的。” “你给我换衣服?” “是保姆换的。” “唔,我想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呢,好像是气晕了吧。”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可是,我怎么会来你家?” “以后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要随便喝,被下了药都不知道?” 他的意思是那杯苏打水里下了药,我说呢,为什么那么困,是张拉拉的主意吗?她想要做什么? 我沮丧的坐下来:“我真是笨呢,早就应该知道张拉拉那丫头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一定是让那个叫阿文的下药然后趁我睡着将我卖到酒店去做三陪小姐吧。”想起张拉拉兴高采烈的坐在沙发上数钱的情景,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气炸了。 魏净石摇了摇头迷惑的皱起眉头:“好像不是这个样子,我看见的是一个男孩要带走你,那个女孩不让他带走,然后打了起来,女孩说:她是我的姐姐,你不能带走她。” 姐姐?我更不明白了,这个丫头到底为了什么?总是做出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她在维护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忽然想起公交车站上,那个天使女孩说的话:任何事情都是两面的,你看不见的那一面也许就是答案。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净石,饭已经做好了。” “这就来。” 魏净石走过来扶我:“睡觉连个身子都不翻,一定睡麻了吧?” 我尴尬的撇嘴:“真的呢,麻了。你虽然救了我,可是你跟踪我的帐还没算,而且你和沈小冰合伙骗我的事,我也不会原谅的。” “知道了,先去吃饭吧。” 到了魏净石的家我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哪叫房子啊,简直就是鸽子窝嘛。本来以为楚悦悦家就够有钱了,那么漂亮的两百多平方的房子,可是和魏净石家的比还是穷人。从楼上下去,保姆已经做好了饭,菜式很美观一点都不输给名牌饭店。 我喳喳嘴觉得自己真是个没见识的家伙:“你们家真有钱呢,我以为悦悦家就够有钱了。” “是不是考虑到要嫁给我了?” “想都别想。” 我不客气的坐下来大吃特吃:“这是什么小区呢,哦,或者这个郊区的别墅,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家在什么地方。” “这是绿洲花园的别墅区。” “绿洲花园?” “和楚悦悦是一个小区嘛,原来是传说中的别墅区,我可从来没来过。” “以后你可以经常来。” “我才不呢,我还没原谅你。不过,看在你这么有钱的份上,你就在莫可豪面前做我的男朋友吧,话已经跟他放出去了。我偶尔虚荣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那个,还没有跟修一和好吗?” “那不是你跟沈小冰希望的吗?”我吸吸鼻子:“谢谢你的款待我要走了。” “再等一下吧,我爸爸快回来了,介绍给他认识一下。” “我是什么身份?女朋友吗?”我笑笑的看他:“一顿饭还收买不了我,再见喽,我不回去弟弟会着急的。” 我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前,勤快的保姆上去开门。 “惊水……” “恩?”我微笑着回头。 魏净石咬着嘴唇,眼神有些闪躲:“那个,冒牌男友的意思是可以总出现在你面前对吧?”他的铁齿铜牙仿佛生锈了一般。 “哦,是的。”我点点头忽然有种错觉,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无论他对我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我都不会恨他。这不是爱,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上辈子,我们一定是仇人吧,我欠了他很多,所以才来还债的。 出了门发现雨已经停了,空气新鲜得很。走了不远竟然看见楚悦悦的身影,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眼睛红红的,小小的身子弯弯的。 “悦悦!” “惊水?”她迅速的擦了下眼睛笑起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哦,是顺便过来的。” “哦。” “怎么哭了?” “别人哭我也跟着哭,别人心情不好我就跟着不好了。” “真是个傻瓜。”我叹了口气:“悦悦,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不行吗?” “惊水,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楚悦悦的表情很像无敌小超人,我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悦悦,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怎么办呢,我连一个莫可豪都看不住,他有了女朋友,我已经反对过了,可是没用。我一直都是这么没用,只会说大话,只会逃避,对吧?” 悦悦,你怎么不哭呢?你哭出来我还能好受点。可是楚悦悦把乖巧的发辫挂到耳后笑道:“你怎么那么缺心眼儿啊,莫可豪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再说了,我觉得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一定很缺少爱,她可能比我更渴望他的爱情。” “你才缺心眼儿!楚悦悦,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那是个多么可怕的女孩,你根本不知道那女孩有多么坏,她只能带坏我的可豪。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她只知道占有。可是,如果我这么告诉你,悦悦,你一定会伤心的,你败给了一个这么不堪的女孩。我气得转身就跑根本不理楚悦悦身后的喊声。 一辆漂亮的车子从身边开过去,溅得我裙子上都是泥巴,我只顾着跑,没想到那车子又倒了回来,就在我的身后像散步一样的跟着。一开始我也没在意,可是那车子就那么跟着,跟了几条街还是没有放松的意思。 糟糕,不是遇见打劫了吧?谁会开着宝马出来打劫? 顾不了那么多,走到人流穿涌的街头,我一个箭步跑到对面,红灯瞬间亮起来,那辆车停被红灯挡在对面。 我冲那辆车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钻进一辆计程车像兔子一样跑掉了。 6 为了庆祝我的劫后余生,我决定晚上带着可豪去街上大吃一顿。小吃一条街就坐落在市中心,各地的小吃都云集于此,真是让人过足了嘴瘾。 “走,跟我看看沙锅米线在什么地方?” “你什么时候吃过那种东西?”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爸妈给我们买来吃过,只觉得特别的好吃。” 可豪停下来:“那我怎么不记得。” “是你忘记了。” “我记得和你有关的一切的事。” “得了吧。”我挥挥手:“不要表现得和我多要好似的,你现在听女朋友的,以后听老婆的,我这长姐算个屁。” 我的心里酸酸的,走了好久,回头,那小子还站在原地,倔强的瞪着我。 我走过去扯他的胳膊:“你不走吗?” “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可豪的背后繁华一片,那眼神很孤单也很落寞,让我想起了一句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我咬着嘴唇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不管怎样,你迟早都是要离开我的。”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守着你。” “莫可豪,别说那么动听的话,会有一辈子守护着我的人,但不是你。我不会一直拖累着你,我只求你能够找个很好的女朋友,这样也有错吗?” “姐姐你没错,那是我错了吗?” “是你错了,如果你坚持要张拉拉,那么就离开我,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你搬回学校,明年念大学去北京,我去法国,我们永远也不要见面!”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我听不见周围嘈杂的声音,只觉的头昏眼花天旋地转,我说了很严重的话,希望以此唤醒他的执迷不悟。 可豪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听了一句就匆匆挂掉:“爷爷要我们马上回家,说有急事。” 我一惊:“是奶奶的高血压犯了?” “爷爷没说,只是说让我们赶快去。” “走吧。” 我们打了辆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爷爷家,车上我一直在想,可豪他会怎样回答我,我是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亲人难道抵不上他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电影里到处都是私奔的情节,我抱了抱肩膀越来越不确定事态会怎样发展。 爷爷家的门虚掩了,我和可豪跑气喘吁吁的跑进去。 客厅里坐满了人,却很安静。 除了爷爷奶奶还有一旁漫不经心擦桌子的锦年,沙发上还坐了三个人,一个四十多岁风韵尤存的中年女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一个眉目和蔼的中年男人。 这三个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直直的望着可豪,女人捂住嘴小声的哭起来,把头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强烈得使我手足无措的靠紧了可豪。 爷爷挥挥手招呼我们:“惊水,可豪,你们来坐到爷爷这边来。” 我小心的坐下,窃窃的问:“爷爷,叫我们来什么事?” 爷爷闭上眼睛拐杖敲着地面,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奶奶推了下爷爷:“都已经决定的事了,就不要再犹豫了吧?” 爷爷缓缓的点点头:“恩,可豪,这是你的亲生妈妈。” 亲生妈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豪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我的身边。我紧张的几乎要发抖。 “爷爷,怎么这么突然?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事实上,自从惊水的妈妈嫁给你爸爸以后,我和你奶奶却一直没和你妈妈佩臻断绝来往,当时你妹妹还小,法院就把你判给了爸爸。佩臻是个好媳妇,是你爸爸辜负了她,我一直把她当女儿看,所以,现在你爸爸和养母都不在了,也没有不让你和佩臻相认的理由了。” “那他们当年为什么离婚?” “是因为惊水的妈妈。” 我瞪大了眼睛:“我妈妈?” “是你妈妈。当初你妈妈是可豪爸爸公司的员工,她工作很卖力,长得也很漂亮,俗话说,日久生情。你妈妈明明知道可豪爸爸有老婆孩子,可是她当初跟可豪爸爸说,只要他愿意离婚,她就愿意离婚嫁给她。” 我从沙发上猛得站起来:“不是,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可豪,你跟他们说不是,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可豪拍拍我的背转头问爷爷:“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是第三者了?” 那个叫佩臻的女人突然大哭起来:“她不是你的妈妈,我才是你的妈妈,她是狐狸精。” 我气得跳起来:“闭上你的臭嘴,不许你那么说我妈妈。” “不要骂我妈妈!你妈妈是狐狸精,你是小狐狸精!”沙发上的小女孩口舌刻薄。 “别吵了!”爷爷拿拐杖捣着地板:“佩臻,你过分了,惊水的妈妈纵然再不对,她也养了可豪十几年。”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大闹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时间过得很慢。 可豪忽然说:“爷爷,今天就要我做选择了对吧?” “嗯。你妈妈希望你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那姐姐怎么办?” “还有一年惊水就要去法国留学了。” 可豪忽然拉起我的手往卧室里走,我傻傻的被他拉着,门“咣当”一声关上。我直直的望着可豪,空气里只有粗重的喘气的声音。 “姐,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惊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其他人都比不上,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你永远都是莫可豪最爱的姐姐。” 我知道他心里已经决定了,我是他最爱的姐姐,弟弟是不会抛弃姐姐的。我微微的笑:“去告诉那些人吧。” 这次是我挽着可豪的手重新出现在客厅里。 爷爷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突然……” 可豪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爷爷,我同意和妈生活在一起。” 我些许的得意僵硬在心里。 我回过头去,可豪已经被那个叫佩臻的女人抱住,那个是她妹妹的女孩得意的将我挤到一边,她把手放进了可豪的手心里,他握住。 我不曾记得他的手心里有握过谁的手。即使是张拉拉,她的手他也不曾牵过。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未来都看不见,耳边有很多声音,欣喜的,热烈的,我却怎么也听不到可豪的声音。 如果繁华被摧毁,就让我好好的睡。 第七章 1 可豪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点一点,繁重而琐碎。卫生间里,他的毛巾和牙膏也带走了,什么都不留下,这样很好。 客厅里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张拉拉,另一个就是可豪的妹妹苏可吟。 两个人一边不动声色的喝着果汁,一边互相打量着,那目光里都没有任何的善意。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豪会把这两个人带来,也许他根本就不想有单独面对我的时间,或者他想让自己的女朋友认识自己的妹妹。不管是哪一种都与我无关了。 张拉拉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喂,你是从哪里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的?!” 苏可吟也不示弱的跳起来:“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我哥哥那么帅怎么会找你这种野丫头做女朋友的?打死我都不信。” 张拉拉挽起袖子:“好,那我就打死你让你相信!” “谁怕谁啊?!” 如果真的打起来遭殃的是爸爸妈妈留给我的家具和房子。我赶忙收起低落的情绪出来阻止。 “张拉拉,不要闹了,她毕竟是可豪的妹妹,以后,你们应该好好相处的。” 张拉拉甩开我的胳膊:“你怎么那么假惺惺啊,不是也讨厌她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 她叹了口气:“不讨厌吗?” “不讨厌,因为她是可豪的妹妹。” “那,讨厌我吗?” “也不讨厌了,连突然冒出来的这么讨厌的人都不讨厌了,怎么会讨厌你。以后,我跟可豪就有新的家庭了,你应该敛敛性子和他们相处好。” 可豪从房间里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去阳台上收衣服。 苏可吟的声音的鼻子里喷出来:“少假装乖巧了,这招我也会。就算你不讨厌我,我也会讨厌你,是你妈妈那个狐狸精抢走了我的爸爸,你这个狐狸精又霸占了我哥哥那么久,我会全部讨回来的。” 张拉拉拿起沙发靠垫狠狠的扔过去:“你找死,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妈为什么看不住男人?!” “她妈妈是狐狸精,她也是!” 可豪从阳台上冲出来,他把手中的衣服扔在沙发上,那眼神里都是涌动的愤怒和无奈:“苏可吟,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那样说我妈,也不许那样说我姐。否则,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苏可吟的脸都白了,她不了解可豪,他软硬不吃,他爱着妈妈和我不允许任何人的侮辱。 “哥,你别生气,我错了,我改了还不成?你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家吧,啊?” 可豪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他拍了拍我的头然后重新回到房间。张拉拉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滩在沙发上:“莫惊水,你真没用。” “我是没用,我没帮楚悦悦抢到莫可豪,甚至连自己都把他彻底弄丢了。” “楚悦悦?” “我的好朋友,我是她的无敌小超人。” 张拉拉不再说话了,倚在沙发上看着苏可吟。她是个能屈能伸的女孩,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喝果汁不制造任何的噪音。 客厅里沉默得可怕,电话铃突兀的响起来,打破了这种尴尬。 “喂,你好,我是莫惊水。” “莫惊水,你快来吧,修一的腿流了好多的血啊。”电话另一端的沈小冰带着走调的哭腔。 我心里一惊:“怎么回事?你先别哭啊。” “你快来国安医院啊,快来啊,快来!”说着电话“啪”得声挂上。 我彻底的懵了,抓起件外套就往外跑。张拉拉在后面喊:“莫惊水,你中*****了吗?”“朋友出事了,我得去看一下!” 2 国安医院。 我记得我来过这里,就来过一次,却不记得做了什么。走廊里淡绿色的墙壁那么熟悉,还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偶尔有两个浑身是血的伤者被推着从身边匆匆而过,那种血红色令人心惊胆战到眩晕。 我跑到挂号处问有没有一个叫尉迟修一的病人。 话音刚落,沈小冰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莫惊水……” 沈小冰白色的衬衣上都是鲜红的血,像绽放的大朵大朵的花。我发疯似的扑上去:“怎么了,修一怎么了?” “他被摩托车撞伤了腿,现在在急救室。” “你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沈小冰的声音几乎哭到沙哑,她痛苦的低着头一遍一遍的说:“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耍脾气在路上跑的话,他就不会追我被摩托车撞到……” “很严重吗?” “好多血,好多血,好可怕,已经进去急救室两个小时了……” 我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安慰:“没事的,摩托车是很小的车,一定会没事的。”话虽然这样说着,我的心还是揪得厉害。一直到急救室的灯暗了下来,尉迟修一被推出来,他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医生说小腿骨裂开了,上了夹板也缝合了伤口,昏睡是因为打了麻药醒了就没事了。 尉迟修一的父母赶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腿吊得高高的,冲他们开心的笑。沈小冰就坐在旁边一脸自责的表情,我在门口站了半天终于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进去。 我转过身走了好远,在医院门口,沈小冰把我叫住。 她说:“陪我回家换件衣服吧。” 经过这次她吓得不轻,走路都有轻飘飘的感觉。在公交车上,许多人都看见了她染红了的白衬衫。她淡漠的坐着,不哭也不笑。我这才知道原来沈小冰离楚悦悦家是很近的,隔一个楼道。 她的家很漂亮,可是很冷清,窗台上光洁明亮,玻璃上纤尘不染。越大的房子,没有了人,就越显得寂寞。她的房间里贴的都是奖状,书法大赛,三好学生,舞蹈大赛,傲林匹克大赛……贴了满满的一墙。她平时,都是用这些来激励自己的吧,她已经够优秀了。钟点工在门上留了字条:饭在冰箱里,热过就可以吃了。 沈小冰把它撕下来扔进垃圾筒里。 “叔叔阿姨都去上班了吗?” “我爸去上班了,我妈在医院里。”沈小冰拿出一件大红色的裙子换上:“这个颜色沾上血也看不出来了。” “你妈妈在医院上班吗?” 沈小冰笑笑:“她病了。” “不严重吧。” “不严重。”她把那件沾了血的白衬衫在阳光下抖抖:“多好看,是修一的血呢,像我上幼儿园时得到的小红花一样。” “是呢。” “你不问修一为什么追我被车撞到的么?” “你想说的话,你会说的。” “我去跟他讲,要他跟我在一起,他不同意,我就跑了。这次,我是真的失败了。”沈小冰摸着她墙壁上一张张的奖状微微的笑:“你看,这是多么难的比赛,我都胜出了,可是在这场比赛中,我还是输给了你。” 我摇头:“爱情不是比赛,也没有输赢。” “你赢了,所以你才这么说。” “我不觉得赢了,我在乎的是最后的结果,一定要开花结果,我才相信我赢了。” 沈小冰走到客厅里把饭菜从冰箱里端出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好。” 不知道是因为饭不太可口还是别的原因,我几乎没有任何吞咽的欲望,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不好吃么?”沈小冰大口大口的扒着饭:“是不太好吃,我妈妈做的才好吃呢,可是她现在不能为我做饭了。” “是的,我也吃惯可豪做的饭了,可是以后也吃不到他做的饭了?” “可豪怎么了?” “他回到他亲生妈妈那里去了。” “他不要你这个姐姐了?” “不是。” “惊水,你失去爸爸妈妈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忘记了。” “忘记之前一定很痛苦吧?” “不痛苦就不会忘记了。” 我只会在做梦或者出现幻觉的时候才会想起爸爸妈妈的样子,他们满身是血,面目全非的站在我面前,不过我记得他们的声音,深入骨髓。可豪把家里所有爸爸妈妈的照片都藏了起来,他不允许我看,他说,能忘记就是幸福的。我是个自私的姐姐,因为他一直都记得那些事情,他痛苦了多久呢? “莫惊水,我就要没有妈妈了。” 我抬起头看见沈小冰的嘴巴里塞满了饭,可是脸上都是泪水,她哭得太难看了,像个被遗弃的小乞丐。 我没有妈妈了。 这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炸开,像惊雷一般将一些坚固的堡垒炸得粉碎。 “惊水,我没有妈妈了。”张拉拉抱着我的脖子哭:“我没有妈妈了,惊水,你把我们的爸爸妈妈弄到哪里去了?” 我呆呆的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面前是冰冷的太平间,张拉拉哭天抢地的抱着我的脖子,可豪随爷爷奶奶进去认尸,出来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爷爷,我可以去看看吧?” “惊水,你听话,爸爸妈妈不希望你看到他们那个样子。” “爷爷,让我去看看吧,我想见爸爸妈妈最后一面。” 然后,我在医生的陪同下见到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蒙着白被单,被单下,爸爸的头裂开了,脸色苍白如雕塑。妈妈的手又凉又硬,我还记得这双手给我做过好吃的水饺,给我扎小辫子。他们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是四分五裂的。 是我同他们一起去旅游的,那天爸爸妈妈和张拉拉的爸爸妈妈要去山顶看日出,因为太早了,我就在宾馆睡着,那辆去山顶的大巴在崎岖的山路上出了事故,整辆车翻到了悬崖下面。我想,我的爸爸妈妈有一瞬间一定是庆幸的,他们庆幸没带着自己亲爱的女儿来赴这场死亡的约会。 我醒来的时候在沈小冰的床上躺着。她和魏净石就坐在床边,见我睁开眼,她又哭又笑的:“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吓我?” 我虚弱的朝她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魏净石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你又想起什么东西了?” “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 3 张拉拉坐在体育场场的休息椅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空气里都是薄薄的烟草的味道。远处踢足球的男孩子们欢快的笑,笑声飘得很远,把我们的脸映衬得更寂寞。 张拉拉忽然笑起来:“真是可笑,我以后你见我了就会像见了蟑螂一样,可是你竟然亲自来找我。” “你还记得爸爸妈妈的事吧?” “记得。”她把烟拧灭:“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才不像你那么没出息把什么都忘了。” “记得就会很痛苦,你一直很痛苦所以想让我知道那种痛苦对吗?” “是的,失去亲人的痛苦。既然你不记得你的父母,那么,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失去弟弟的感觉。” 我笑着笑着就想哭了:“现在,你是真正的达到目的了。” “是的,我应该很快乐。”张拉拉站起来:“我觉得现在我们公平了,你也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了,可是我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我把腰弯下来,下巴磕在膝盖上,眼泪落在脚尖。 这个姿势是新生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这是最安全,也是最温暖的。 这个温暖的城市忽然比大雪纷飞的北方更加的寒冷。 “张拉拉,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嗯。”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那么多年来,我都把你忘记了。我还有可豪,可是你什么都没有。真的对不起。但是看见我也会让你觉得痛苦吧?那就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是啊,现在我折磨你够多了,也满足了,我和可豪的协议就到此为止了,再见。” “协议?”我吃惊的抬起头:“什么协议?” 张拉拉嘲笑的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不重要,你没必要知道,他不会说的。” 说着就大步踏着台阶向远方走过去。 再见,张拉拉,很对不起没能照顾你。很对不起这一切我明白得太晚。很对不起我没能记得我们父母的样子,那虽然很痛苦却也是生命中最美最温暖的记忆。 回到家打开熟悉的门才猛然记得可豪已经搬走了。在华灯初上的此刻,他应该和他的家人围着圆桌吃生平的第一顿团圆饭。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坐在沙发上好久都没有力气动一下。 桌子上的座机电话响起来。 “喂,你好,我是莫惊水。” 电话的另一端好久都没有声音,我的心悬起来,窃窃的喊:“可豪吗?” 终于,电话那端的人叹了口气:“惊水,是爷爷啊。” “哦,爷爷。” “可豪今天搬走了是吗?” “嗯。” “惊水,你搬过来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吧。” 我藉着外面路灯的光打量着有些许破旧的房子:“不了,这是爸妈留给我的房子,我喜欢这里。” “你不要怪可豪的妈妈,也不要怪爷爷,你那么大了又很懂事。” “不,我怪你,怪爷爷就这样把我弟弟送到别人身边去了。可是有用吗?爷爷是讨厌我妈妈的吧?所以才对可豪的妈妈那么内疚,对不对?” “惊水,你说错了,爷爷很喜欢你妈妈所以才对可豪的妈妈内疚,毕竟,她也没做错什么,她是个好媳妇。” 我倔强的咬住嘴唇不说话。 “惊水,爷爷老了,许多事情都不想有遗憾。你早点休息吧,周末过来吃饭。” 我说着再见挂了电话,还没两秒钟手机就响了。 是魏净石。 “石头,有事明天说吧,我今天很累要睡觉了。” “你不怕黑吗?” “什么?” “怕黑的话就打开灯,这样就不怕了。” 我急忙跑到阳台上在路灯的昏黄中寻找一个清秀的身影,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走过,却始终没有他的影子。 “你在我家楼下吗?” “我在家。” “骗人,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开灯?” “你伤心的时候不喜欢开灯。” “你没有那么爱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在伤心都不在楼下守着说,莫惊水,我会守护你之类的话。”我伤感的抽抽鼻子忽然觉得有人爱是多么美好的事。 “那么说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不会接受,你只喜欢尉迟队长。” “可是这几分钟里有用呢,我会马上答应的。”我一定会的,有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好的。我这么想着走到门口要打开灯。 门铃忽然响了。 我在手机的另一端听见了同样的门铃的声音。 “你……”我目瞪口呆的从猫眼里看着门外的人。 “我就在家门前,莫惊水,答应我吧。” 我把手机扔在地上狠狠的哭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每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是他在我的楼下守着,以一个雕塑的姿势,执着而绝望的守护着我。我们永远都与幸福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我打开门狠狠的扑到他怀里哭得日月无光。 “对不起,我骗了你,即使你守护我一辈子我都没办法爱上你。” “我知道,所以你尽量骗我吧,大概也没有人比我更好欺负了。” 那个夜里,我们一直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喝啤酒。魏净石一直在讲笑话,都是些火柴燃烧后受伤后进医院,出来后变成了棉花棒之类的冷笑话。可是我大声的笑着让自己显得很开心。黑暗中我的脸上都是泪水。 你哭了吧? 没有。 我在空气里闻到了盐的味道。 4 这几日我一到晚上就会忍不住的哭,跟孟姜女似的,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却一点也没有到高三的激情。尉迟修一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打球了,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会扶着他去二楼的特护病房里看沈小冰的妈妈。 她的妈妈不能下床,就躺着戴着白色的耳机听班德瑞的《春野》。 因为化疗她的头发几乎已经掉光了,虽然看守的小护士很勤奋,可是床上地上到处都能看见长长的女人的头发。 沈小冰整日笑嘻嘻的在病床前耍宝。她耍起宝来还真可爱,一点都不像那个傲慢得不尽人情的优等生。在那顽皮的笑脸背后,我看到了恐惧和心酸,她知道妈妈的生命只是在维持着,随时都可以离开。 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让我难过了很久。 我们三个一起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沈小冰坐在中间,把我们远远的隔开。我对她再也没有讨厌的感觉,相反的,有一种罪恶感,就像对张拉拉那样。沈小冰她就要没有妈妈了,上帝为她关上一扇门,总会为她打开一扇窗的吧。尉迟修一微笑着陪她聊天,她忽然变成了安静美好的姑娘。 我看着这一幕有一种淡淡的感动和幸福。 如果修一能陪着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小冰是那种不会被苦难打倒的人。 “我怎么感觉时间过得那么快呢,就这么一会儿我就要去病房照顾妈妈了,我不能离开太久的。”沈小冰站起身来勉强的笑笑:“我先走了,有莫惊水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尉迟修一抓住我的手却被我不留痕迹的抽出来。 他尴尬的看着我问:“怎么了?我以为我们之间没什么误会了。” “是的,是没什么误会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爱不起来?因为沈小冰吧。”我回过头不看他的脸,一片绿叶从头顶飘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这阳光让人慵懒,每一片叶子都有告别的味道。 “惊水,你不是那么善良的人。”尉迟修一重新坐回长椅上声音发颤:“你不喜欢我了,对吧?” “对,我不喜欢你了。”说出这句话的那瞬间,我听到心底如释重负的叹息,这份感情不是我的,所以一直都维持的那么辛苦。而且,我真的不够喜欢他,所以决定把他还给沈小冰的时候心没有疼痛。 “这些日子我能感觉你的心不在焉,可是你喜欢谁?我真不了解你,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很久,所以我准备和你在一起很久。”尉迟修一低下头:“莫惊水,你真是个笨蛋,你一定要幸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不甘心去爱别人的。” 我没有回头。 我想我是个狠心的人。 虽然我的脸上已经都是眼泪,可是我仍然决绝的离开。有一本书上说爱情是有保质期的,因为这只不过是荷尔蒙在作祟,三个月后延续的就不是爱情了,也许是亲情或者是习惯。我开始深信不疑。我也许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喜欢尉迟修一,我只是习惯了喜欢他,习惯了喜欢他的感觉。 我一直没有回头。亲爱的,一定要幸福,否则,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街上的音响店里传来很凄美的歌声。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 我想我更有权力关心你 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 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温暖我胸口 在繁华的街角,我蹲在地上忽然就哭得不能自已,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要每个人都好好活着,都好好的爱,都好好的微笑。 5 周末去爷爷家吃饭,一进门就看见锦年臭着脸拖地,见我了惊喜的扑上来:“惊水,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 “你没吃错药吧?”我撇撇嘴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你不来我孤军奋战势单力薄啊。”锦年指指里面,然后做个要掐死自己的手势。我走进客厅听见卧室里传来女孩咯咯的笑声。 “可豪在里面做功课,他那个蛮不讲理的妹妹也来了。” 我哦了一声,苏可吟听见声音从房间里蹦着跳着出来,她拿着可豪的游戏机冲我开心的笑:“唉呦,原来是姐姐来啦!真不巧呢,我爷爷和奶奶出去散步还没回来呢,你先坐一会儿,中午在家吃饭啊。” 锦年不高兴的瞪她一眼:“说的什么话,这也是我们惊水的家,当然在这里吃饭。” “你不插嘴会死啊?早晚让我爷爷解雇你!”苏可吟摆出大小姐的姿态:“看什么看,去给我榨杯黄瓜汁去。” 锦年愤愤的咬着牙进了厨房。 我从心底呻吟了一声,绕过她走进卧室,可豪在做数学题,我坐在床上,弹簧咯吱了一下,他回到头,看见我手一抖笔掉到地上。 我和可豪同时低下头去拣,我的嘴唇从他的脸颊上擦过去。 这的脸立刻烧起来,可豪的脸也红了。我顿时尴尬得不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生疏成这个样子。好像连一句问候都变得奢侈,一个眼神就可以手足无措。 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想吃什么让锦年去做。” “嗯。”我的目光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急忙想找个话题:“那个,张拉拉最近很好吧?” “很久没见过了。” “啊?哦。”我支吾着:“我听她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协议来着。” 可豪愣了一下笔尖在纸上画出个奇怪的符号:“她告诉你了?” “没有,她让我问你。” “哦,没什么。” “真的没来往了吗?”我相信可豪不会撒谎,可是却不太信任张拉拉。 “嗯,真的。”可豪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我现在和楚悦悦交往。” “悦悦?什么时候的事?” 可豪抬起头来,他好看的眼睛直视着我:“这不是姐姐一直都希望的吗?楚悦悦乖巧又可爱,而且是你的好朋友。” “哦,的确是这样的。”我把头别到一边手足无措握着拳头:“我终于放心了。” 可豪突然狠狠的一拳打到桌子上,接着就趴下去,像个被打败的忍者。他的动作像是在宣誓内心最深处的愤怒,却让我更加的茫然。苏可吟闯进来,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就大叫:“莫惊水,我哥哥已经去我们家生活了,别指望再让他跟你回到那个破三居室里,否则我会看不起你!” 我只觉得委屈无比然后捂着嘴巴跑出去。 我不能在她面前哭出来,那样的话,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院子后面的小树林我大口喘着气蹲下来,周围都是苍翠的绿色,我的肩膀被一个人狠狠的攫住。 “可豪。”我胡乱的抹着眼睛:“你不该追上来,我一点事都没有。” “姐,你想哭就哭吧。”可豪把我抱住:“这里没有人。” 于是我就哭了。我痛快的咬他的肩膀,掐他的手臂,踢他的小腿,一直到自己哭得筋疲力尽。 “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因为张拉拉离开我的吗?为什么又跟她分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我很痛苦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真想撕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你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你告诉我啊!” 这几句话喊出来,心像灯泡一样晃了几下,就碎了,扎得胸腔里血肉模糊。 可豪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我的脖子里,我挣扎几下,被他按住:“别看我,姐,我是个自私鬼,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以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看着你幸福。” 我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背:“我不幸福,一点都不幸福!你跟我回家,马上跟我回家!我们回家……”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哀求着放声大哭,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错了,真的错了,姐,对不起,我跟你回家,我什么都不管了。”可豪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抱碎了,厚重的鼻息喷涌在脖子里又湿又痒。 没有你,冰箱里都饿瘦了,厨房里的碗也灰了,电灯也罢工了,笑声也没有了。我在卫生间里那么怕镜子里出现无头女鬼,也怕贞子忽然从电视里爬出来。如果你在,他们一定不敢,因为你太帅了,她们会跑去韩国整容然后美美的出来,我就不会吓到了。 我们回家吧。 6 “别这样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可豪把洗好的苹果扔给我:“你还是凶巴巴的比较正常一点。”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怎么有这么变态的贱骨头:“你老姐平常都是很温柔善良的好吧。” “明天就开学了,都高三了,你还跟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样天真可爱。” “说我没长进是吧,真是坏透了。”我把枕头扔过去砸他身上。 可豪接住枕头进我的卧室抱了床被子出来放在自己的床上,他走的时候把东西都收拾得那么干净,好像要和她老姐老死不相往来似的。昨天晚上只盖了条被单,下半夜肯定冻得不清。 “快去买毛巾和牙刷吧,谁叫你搬家搬得那么干净的。”我幸灾乐祸的咬着苹果看他忙来忙去。 可豪回过头来,嘴角带上一抹恶作剧的笑,我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关系,早上我是用你的牙刷刷的牙,用你的毛巾擦的脸。” “哦。”我轻轻嘘口气,用过我的牙刷和毛巾而已,毛巾还好,可是牙刷——杀猪般的叫声几乎要震批玻璃:“莫可豪!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那么恶心啊,用过我的牙刷也就算了,还不告诉我,看着我刷牙!” 劫数啊劫数。 可豪得意的回房间收拾,我像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窝囊。 门铃响了,我吓了一跳。不会是可豪的妹妹追来了吧,不过她的动作也够慢了,他已经回来一整天了。从小小的猫眼里看出去,楚悦悦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站在门外,她穿了粉红色的裙子扎了粉红色的发带可爱得像小鹿班比。 “悦悦!”我打开门把她拉进来:“好啊,你这丫头可真没良心,把我弟弟都勾引跑了,居然还不通知我。” 楚悦悦一愣问:“他告诉你了?” 这个反映让我相当的不爽,恋爱是好事,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拧她的鼻子:“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怎么,想隐瞒我一辈子啊。” “惊水……” “你不用说了,可豪打电话给你了吧?他已经决定要回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你肯定在中间说了不少好话吧,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不是……” “不是什么,瞧你脸都红了……” 楚悦悦很少大声的说话,这次,她好像发火一样摇晃我的肩膀:“莫惊水,你安静一下听我说行不行?!” “呃,好。”我被她晃得眼冒金星。 “其实我和莫可豪,我们……其实他……”楚悦悦咬住嘴唇眼神好像散了光,惊讶的看着我身后,像丧失了全部的力量般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可豪从房间里出来,脸色阴冷而难看,就那么直直的瞪着楚悦悦。 “我……”楚悦悦惭愧的低下头:“我高兴疯了,所以我急着来告诉你,我和可豪在交往。” “可豪已经告诉我了。”我笑嘻嘻的把她推到可豪身边:“可豪,你别老绷着脸,现在都不流行酷哥了,你看人家尉迟修一多抢手。要对悦悦好一点,她等到这一天,真的很不容易啊。” 楚悦悦一直低着头不讲话,可豪也阴着脸,他们有事情瞒着我,可是我什么都没问。我很了解可豪的脾气,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的话,那么打死他也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那个下午我们三个各怀心事的相处着。 我把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晒,因为是难得的晴天。 这期间可豪的妈妈打过两次电话,每一次可豪都去房间里接,他总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要怪就怪门的隔音效果太差了。 妈,我过些日子就回去,姐姐生病了,我想陪她两天。 恩,我知道,我一定会回去的。 …… 我的心刺骨的寒冷,犹如安徒生童话里的小人鱼为王子跳舞的时候脚尖踩在刀尖上的疼痛。我表面上笑得春暖花开,心里却冰天雪地。 7 转眼开学就一个多月了,我看着试卷上的月考分数一时间只是很茫然,班主任老师拍着桌子说:莫惊水,你看你的成绩糟糕成什么样子,都高三了,你还在胡思乱想。 我这次很乖的听老师的话,认真写了学习计划。 沈小冰已经一星期没来学校了,打她的手机也是关机,放了学后总是在操场上赢得女生尖叫的背影也不见了,女生们每天都来看看他在不在,脸上写满了寂寞。 我是在几天后收到沈小冰的电话。她的声音很平静:惊水,明天是我妈妈的葬礼,你一定要来。 于是第二天我就去了,我翻箱捣柜找到了一件黑色的小短礼服,礼服的胸前还别着一朵枯萎的白色菊花。 我发现我的记忆变得越来越好,我记得这件礼服在爸妈的葬礼过头就被我压到了衣柜的最底层让它自生自灭。 我穿上礼服,把那朵枯萎的花小心的摘下来放到玻璃瓶子里。 楼下,魏净石开车来接我,他也穿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很帅。一路上,他都在给我讲笑话,他并不知道那笑话有多么的冷,有多么的不好笑,他也不知道他放的李文的《一见好心情》有多么的喧闹,我听着听着就哭了。 沈小冰在墓碑前跪着,我远远的站着,看着她妈妈生前的亲友例行公事的鞠躬,然后跟沈爸爸说结哀。一转眼,他们就凑到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开始拉关系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吃饭。 魏净石推了推我说:“我们过去吧。” 我点点头任他拉着我的手走近了,尉迟修一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很安静,像美好的守护天使。 我把菊花放到沈妈妈的墓碑前,墓碑上的遗像很恬静,微微的笑着,和我妈妈的微笑是同一个轮廓。 “小冰,回家吧。”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多陪陪妈妈。” 尉迟修一的目光落到魏净石牵着的我的手上说:“我陪她在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魏净石不客气的抱了我的肩膀,坦然得迎上尉迟修一的目光:“那我们就回去了,你照顾好小冰。” 我低下头默默的离开。 这一场葬礼与我经历过的一模一样,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事,包括亲友们冷漠的面孔。他们之间有几个是为死者而惋惜的?远远的看去,沈小冰的影子和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跪在妈妈的墓碑前谁劝都不走。 墓地里有种特殊的味道,那是菊花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我扶着魏净石漂亮的轿车干呕了半天才记得早上根本就没有吃东西。 “你还好吧?”魏净石担心的说:“我送你回家。” 我点点头钻进轿车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一路我才注意起魏净石开的轿车,学校里很多女生都把魏净石作为嫁入豪门的对象,所以有些女生看我的眼神像长了刺一样。一直到了家门口我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开的这个车很贵吧?” 魏净石摇摇头做了个茫然的表情:“也不是很贵,四十多万吧。” 我吐了吐舌头说了句再见就往楼上跑,魏净石在背后不甘心的喊:“你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我说真的。” 这的确是很漂亮的轿车,可是我要它有什么用呢,我不会开,也没有停车厂,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拿去卖。 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门口有个女人的身影。她不安的踱着步子,听见楼道里的回声扭过头,对上我些许诧异的眼。 “……” “莫惊水……” “你找可豪吗?他去上课了。” 可豪的妈妈拢了拢耳后的头发说:“不,我想找你谈谈,他不在家最好。” 我哦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走上去打开了门。 屋子里有些乱,可豪的球衣随便的扔在沙发上,昨晚看球的时候扔得满地都是布偶玩具。我不好意思的胡乱收拾了个坐的地方,手忙脚乱的解释:“这几天功课忙,所以没来得及收拾。” “没关系。”可豪的妈妈坐下来盯着我上下打量:“上次见面太匆忙,也没仔细看你,你小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小小的,没想到现在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 她顿了顿笑:“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这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是第一次见面的场面比较混乱,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她保养得很好,也懂得着衣之道,看起来庄重而优雅。她打量着房间问:“平时都上课,谁来打扫家里呢?” 我老实的回答:“是可豪。” 她一听马上就急了:“你是个女孩子而且是姐姐,难道就不懂得照顾弟弟么?” 我心虚的低下头说:“都是他照顾我。可豪也只比我小一岁而已。” 可豪妈妈自知失态脸色缓和了一些,微微叹了口气:“我和儿子分开了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他答应以后会接受我们这个家,可是前些日子在爷爷家见了你以后忽然不回去了。你理解一下做妈妈的心情,让可豪回去吧。” “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回去的话自然会回去的。” “如果你让他回去,他能不回去吗?” 我忍住眼泪说:“阿姨,这是可豪的家,我是他姐姐。他想住在这里,我能说什么?” 她有些急躁的说:“你是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你今天就让可豪回家去。” 我倔强的迎上她的眼睛:“这也是可豪的家,腿长在他身上,我也管不着。” 眼前的女人马上又露出了本性,像个张牙舞爪的母狮子:“如果不是你死缠着他,他会不回去吗?你们这个家已经不是家了,根本就不利于我们可豪的成长。你不要像你妈妈一样一次又一次的破坏我的家庭好吗?难道破坏别人家庭也是会传染的吗?我告诉你,可豪是我的儿子,你跟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所以,别想拖累我们可豪了!” 我绝对不允许一个女人侮辱完我以后还要侮辱我的妈妈。 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只有女人捍卫自己的狰狞嘴脸,那嘴脸如魔鬼一样把我的理智撕扯成碎片。 我控制不了自己拿起茶杯的手,粉红色的玻璃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崩裂出透明的玻璃花。 “住口!” 女人愣在那里,一片玻璃不甘心的跳起来划在我的脸上,血马上渗出来。 “你给我滚!给我滚!给我滚!”我恶狠狠的瞪着眼睛。 她吓坏了,几乎是夺门而逃,临走时扔下一句可笑的话:“真是什么样的妈养什么样的女儿,只要可豪回去,你就别想再见到他。” 我蹲下身子收拾满地的碎玻璃,她们不听话的扎到我的手,我的脚,我的心却无比畅快。因为我坚定了一个信念。我要可豪和我生活在一起,任何恶狼都不能抢走他,包括他的妈妈。 我拿起手机用无比甜腻的声给可豪打电话:“可豪吗?我是姐姐。” “姐,你说话的声音真恶心。” “呵呵,今天晚上做你喜欢吃的土豆烧牛肉,放学早点回来。” “你又搞什么鬼,不用上课吗?” “今天请假了,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哦……” 我挂了电话就去卫生间里拿拖把。我要好好的照顾可豪,扫地擦桌子煮饭,给他家的温暖,然后对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女人冷笑。 我相信,我们会一直相亲相爱的不被打扰。 第八章 1 上课的时候又下起了雨,这潮湿的天气的确折磨人,出的事情也折磨人。这次段考,全班同学像约好了似的同时考得一团糟,从全校的名次上划下来的同时,我们班主任老师也疯了。 外面的雨淅沥哗啦不紧不慢的打着树叶。 “这次成绩下划10名以下的,现在马上去操场跑个10圈再回来上课!”班主任老师的教狠狠的抽打着课桌:“去,马上去。” 我看沈小冰的时候她正好也回过头来看我。 我冲她微笑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马上让眼尖的老巫婆揪了出来。 “喂——莫惊水——你还笑?很光荣是吗?自己是差生也就算了,还连累沈小冰下降了5个名次,以后不准你们在一起,你再加10圈,现在都出去跑。” 我很想礼貌的去给她鞠个躬说谢谢老师给我一个出去透气的机会,可是这样也太尊敬她了,我在她眼里都是一个坏孩子。 操场上很冷静,教学楼里偶尔传来一起朗诵课文的声音。 “嘿,莫惊水,你真倒霉啊。”好事的田小闹拍我的肩膀:“多10圈,真要命。” “如果在水里淹5分钟就死,你介意不介意再多泡几分钟呢?” 田小闹吐了吐舌头:“不介意。” 我嘿嘿的笑着慢慢的跑,雨水不紧不慢的滋润着头发,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小腿上都是泥巴。铃声响了以后,操场上的人多了起来,他们都用书挡住头匆匆的跑出学校。周围一起罚跑的同学一个个的走掉,我到底还有多少圈那? “莫惊水,你在干吗呢?”尉迟修一在我头顶撑起一把伞。 “跑步呢。”我头也不抬继续跑。 “看样子快跑晕过去了。”他帮我撑着伞跟着跑。 的确是眼前都是火花,跟烟火一样亮丽,我向四周看了一下,已经没有人了,巫婆老师应该笑嘻嘻的回家陪他的老公儿子吃饭去了。我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觉得肺都要炸掉。 “你……” “这个时候你应该送沈小冰回家的。” “……”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该在四楼的窗户上看着我们,她在等你。” “莫惊水……” “她会伤心的。”我笑着跳出他的雨伞。 没有想像中的阴冷,头顶是黑色的油布伞,是很大的那种,可以罩住两个人。魏净石笑得那叫一个天真啊:“尉迟队长,你去照顾沈小冰吧,我送惊水回家。” “你也可以送沈小冰回家。” “可是她需要的是你,而且,你和惊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脸上虽然都堆满微笑,但是眉眼间火花流窜,我甚至听见空气中有辟里啪啦的声音爆炸开来。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若无其事的看着我,或者说在装做波澜不惊的等待我的宣判。 “其实,今天可豪来接我放学,下雨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电话了。” 尉迟修一扯扯嘴角:“很不高明的谎言。” 魏净石却笑了:“我看未必。”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莫可豪闲散地靠在大门口,抓着一把伞东张西望,有女孩子立刻认出了他,互相推搡着害羞着尖叫着跑开。 “拜拜。”我豪不客气的朝他跑过去。可豪终于看见了我,挥了挥手,我迅速的钻进他的伞里拉着他火速离开。 路上莫可豪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使劲拧他的耳朵:“怎么了,跟死了姐姐似的。” 他瞪瞪眼:“悦悦刚才在门口跟我说你被老师罚跑。” “是啊,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要去法国的,好不好一个样。” 可豪停下来眼睛瞪得更大了:“姐,这样可不好。” 我笑嘻嘻的反问他:“有什么不好的?” “没有进取心。” “我以前也没有。”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心里连连咒骂,这该死的天气。路两边的树都安静的舒展着叶子,街上没有多少人来往的车辆溅起层层水花,朦胧的像在梦境里。 可豪眼神迷濛了一下,他看着我调皮的跑进雨里转圈踩水洼,脸一瞬间憋得通红,我奇怪他的反应正要问,他却叹气:“姐,我很矛盾。” “你学习那么好矛盾什么?” “我不希望你去法国,或者说,我也想去法国。” “是挺矛盾,我没听太懂,意思是不想去北京了吗?” 可豪摇摇头,漂亮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再或者说,我想去北京,也希望你去北京。” 北京?那只是个遥远的城市,听说有很多的人很多的天桥和很多的车。那里的天空终日迷濛,那里的秋天不像南方小城一样恬静而是漫天风沙。爱美的女孩子出门都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是鞋子永远都会布满尘土。那里的冬天会刮着很可怕的北风,唯一美丽的是洁白的雪花,它带来的却是刺骨的寒冷。 我讨厌寒冷。 我想去法国的普罗旺斯,因为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薰衣草。那里有比泸沽糊还美丽的湖水和纯净的天空。我想,那里应该是个淡紫色的天堂。 我一时间想得痴了,直到雨点冷冷的砸到我身上。 可豪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回头,他问:“姐,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为什么?这个问题很突兀也没有头脑,这本来就不是为什么的问题呀。 也许只是因为我们的向往不同吧,可是,我们是在一起的,至少现在是。我冲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小破孩,这不在一起的吗,快回家吧,快点。” 2 11月16日,晴。 可豪已经从她妈妈身边逃回来两个月了。我坚信他是逃回来的,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他的手机上每天都有那个号码在震动,我在旁边的时候,他会把手机关掉藏在垫子底下说:又是无聊的女生。我不在的时候,他会接起来小声的说:妈,我会回去的,一定会回去的,我只是想多陪陪姐姐。 我装聋做哑对周围的人事物表现出麻木和迟钝。 苏可吟也来过了,她堵在门口骂我不要脸,既然不要脸了,还要脸做什么?于是她抓破了我的脸,我跟可豪说,那是天台上的流浪猫抓的。 楚悦悦跟可豪那么近,可是与我却疏远了。她见了我都不讲话,低着头走过去,就像沈小冰一样,她现在有尉迟修一的照顾,她很淡然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她母亲的死让我感同身受,所以我又活过来了。我重新想起了妈妈和爸爸的样子,他们在梦里很干净的冲我微笑,背后是洁白的翅膀。 我突然觉得从前是很遥远的事,我狂热的爱着尉迟修一的时候,就像魏净石这样狂热的爱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妥协,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去爱上他。 我没有安全感,我总固执的认为,在我的生活里,有些东西是假的,我马上要碰到它们伪装的保护膜。 但是,只要牵着可豪的手,我就不会怕。 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珍爱的人。 3 我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个感觉在回家的路上格外的强烈。我在小区门口买了面包去天台上喂完了流浪猫,有只可爱的小三花忽然伸出爪子挠了我一下,浅红的印子立刻从手背上浮起来。 我的心更加的不安了,我感觉有什么时候要发生了,我需要冷静一下。我迅速的跑回家拿了瓶冰矿泉水喝完然后整理了一下书本准备做功课。 可豪还没有回来,平常他都回来得比我早,因为最后一节自习课他都不去上,因为他成绩好,老师也就不再管他。 可是今天都已经七点半了,他却没有回来。 天已经黑透了,偶尔有流浪猫在窗户边流窜,那种有事要发生的感觉很强烈,我急忙拨通了他的手机。 他那边很吵,车来车往,把他的声音映衬得模糊起来:“姐,我快到家了……” “哦,我没做饭,回来一起出去吃吧。” “我买了饭回来……” 电话那边仍然很吵,隐约听见几句:欢迎您光临肯德基华光餐厅……我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下。我就像只保护小猫的母猫般敏感,我自嘲的笑笑,然后虚弱的趴在了桌子上。 我需要休息一下,抱着这个念头却一不小心睡熟。墙上的挂钟忽然响起来,我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已经十点了。我竟然睡着了,而且可豪,他好像没有回来。我抓起手机打过去: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耳边仿佛有隐约的记忆中的声音:欢迎您光临肯德基华光餐厅…… 华光路的肯德基。 从家到那里,不过是一站地的路程。 已经是晚秋了,入夜只觉得冷,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带外套,漂亮的乘务员喊:华光商厦到了,哎,那位小姐快醒醒,华光商厦到了…… 肯德基的人不多了,他们已经准备打烊了,服务小姐们纷纷露出职业的笑容:“欢迎光临肯德基,小姐请到这边来点餐……” 我摇摇头出了门。 他会去哪里,会去哪里? 我漫无目的的朝家走,拨了无数次的手机仍然是那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的心开始慌张起来,他是不是回到他妈妈身边去了,那个家还有个恶毒的妹妹,还有个莫名其妙的继父的姐姐。她会代替我的位置。哦,不,不可以。我的脑子乱极了,所有的街灯全部黑了一下又亮起来。 在一个花坛的拐角处,我站住,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是楚悦悦。 我顿时来了精神,惊喜地朝声音的来源走去。花坛的后面站了几个人,我愣住,本能的躲在了花丛后面。 这是什么节日,所有的人都在一起。 张拉拉,楚悦悦,苏可吟,沈小冰,尉迟修一,魏净石,还有可豪。 苏可吟像骄傲的公主一样抬起尖尖的下巴抱着肩膀在几个人中间走来走去。张拉拉不耐烦的把烟头扔到地上:“你这个女人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开会啊,有话快说,我可没时间看你在这装深沉。” 楚悦悦拍拍张拉拉的肩膀,有些不安的缩了缩身子,张拉拉把楚悦悦拉到身边说:“她疯了,我可没跟她说什么。” 苏可吟叹了口气,眉眼间都是得意的神色:“唉,这些和莫惊水有关的人都到齐了,这开场白要华丽一点,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么劲爆的料?” 尉迟修一和沈小冰都是一副很茫然的表情,他清了下嗓子:“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料要爆,如果你不是可豪的妹妹我根本就不会来。” 我第一次看可豪那么生气的样子,他狠狠的瞪着她:“趁我还没生气,你赶快给我回家!” 苏可吟嘿嘿的笑,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哥哥,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妹妹了?你眼里只有你那个姐姐,你知道妈妈在家里有多难过?你不知道吧?妈妈去找过莫惊水了,她去求她把儿子还给她,可是你的姐姐把我妈妈给骂走了!你那个凶悍的姐姐。” 一直沉默的魏净石终于忍不住开口:“莫惊水和莫可豪生活了十几年的感情当然胜过你们这些刚刚见面的亲人,惊水不是没礼貌的人,肯定是你妈妈太过分了。” 苏可吟不怒反笑,那表情仿佛一直猫正在悄悄逼近一只专心享受美味的老鼠:“这话说得好,他们十几年的感情,这姐弟感情可真是深厚啊。只可惜,我的哥哥对他的姐姐并不是你们想像中的那样。” 楚悦悦蹭的站了起来,嘴唇因为紧张而剧烈的抖动着:“我不许你说!你别想拆散他们,可豪会恨死你的!他会恨死你的!” “这不是很可笑吗?”苏可吟冷冷的盯着楚悦悦激动的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成为了哥哥的女朋友吗?拆散这个词语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吧。因为,是莫惊水拆散你们,你傻傻的做什么挡箭牌啊?你也觉得这是很肮脏的事吗?” 沈小冰奇怪的看着莫可豪露出好笑的表情:“莫可豪,你妹妹疯了吗?大晚上的把我和石头叫到这边听什么拆散论?” 空气里有紧张的情绪悄悄蔓延着,苏可吟狠狠的盯着可豪的眼睛,可豪也死死地盯着她。忽然,张拉拉像小狮子一样冲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腕:“你个混蛋,我才不管你是谁的妹妹,你敢说一个字,我就打爆你的头!” 苏可吟的尖叫声分外刺耳,可是没有人去拦,我的心跳的好快,我感觉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你也知道是吗?你们都做过哥哥的女朋友,你们这些虚伪的混蛋!哥哥不会回家去了。他喜欢莫惊水!他想和她生活一辈子!” 张拉拉死死的捂住她的嘴,眼泪流了下来:“不准说!听见了没?不准说!” 苏可吟拉下张拉拉的手固执的喊:“哥哥喜欢莫惊水,他喜欢莫惊水,这是事实,为什么不能说?他不敢说那就让我来说吧!” 楚悦悦捂着脸蹲了下去。 可豪喜欢我? 可豪喜欢我! 眼前的楼房恍惚了一下,像是要倒塌了一样,可豪喜欢我,怎么办呢?我是他的姐姐啊。我们小时候甚至一起睡过一张床,吃过同一碗饭,这样的亲情为什么突然就变质了呢?面前的几个人乱成一团。突然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莫惊水!” 魏净石跑过来捂住我的耳朵:“不要听,什么都不要听!”他固执的捂住我的耳朵直到她发现我已经听到了,因为我看着可豪的脸咬着嘴唇,眼睛里都是陌生。 “哈,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的心里颤抖成一团,“可豪,你妹妹发什么疯呢,快叫第三人民医院把她拉走吧,哈哈。” 这个冷笑话很不高明。他们都相信了,都一脸怜悯的看着我。我蹲在地上只觉得尴尬又沉重,因为我也相信了。看到可豪的表情时,我突然明白了他眼睛里一贯的隐忍是什么。 可豪的表情固执而倔强:“不可以吗?不可以喜欢姐姐吗?” 这一问,我手足无措起来,我们虽然是姐弟可是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不可以吗?不可以喜欢姐姐吗?”可豪的眼睛伤感得让我不敢去看,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总是隐忍着心里的感觉不肯告诉别人。 我低下头,苏可吟挣脱了张拉拉的钳制冲我报复似的大笑:“莫惊水,你满意了吧?这样,你就会放开我哥哥了吧?虽然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你能接受心理的*****吗?是*****!” 我的脑筋顿时清醒过来。 可豪走进一步又问:“真的不能喜欢姐姐吗?” 这一次我真的是心乱如麻,面前的人,有我最好的朋友,有一直想看我不好过的人,有爱慕我的人,有跟我抢男朋友的人,有前男友,还有一个正在表白的弟弟。 “可豪,可以不这样吗?”我虚弱的回应:“我们真的好像越离越远了。” “不可以喜欢姐姐吗?”他逼近一步。 “不可以。”我退一大步,这一步只剩下一个转身的距离。 “为什么?” “为什么?”我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么多,在我以为我要得到幸福的时候,我发现我看到的只是海市蜃楼。为什么连别人爸妈的死我都要背负责任?为什么我的东西都要被别人抢走?为什么世界上的男孩那么多,喜欢上我的偏偏是我把当弟弟的人?” 这个地方让我尴尬得难以承受。我转身向灯火阑珊处走去。 身后都是焦急的声音:“莫惊水……” 我的心里疯狂的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小时候妈妈曾经告诉我过我,如果你不想去面对什么事情,那只要告诉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连说上三遍,这一切就会变成假的。 在下一个路口,我的手腕被温暖的手指缠住:“莫惊水……” “石头,我很丢脸吧。” 魏净石拉得更紧了:“傻瓜,哪有什么好丢脸的。” 我挣扎的推开他冷冷的说:“你们都骗我,我不仅丢脸,我还要失去我最爱的弟弟了!这是真的。” “是的,这是真的,你能怎么样呢?可以改变吗?当年你父母的死你也不肯接受,甚至到现在都不肯接受,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能活过来么?你能不能不再逃避现实了,因为越逃避就会越累。你快醒醒吧!”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天突然就黑了。 4 在梦中忽然惊醒,可豪悲伤的眼神像魔一样如影随形:不可以吗?不可以喜欢姐姐吗?我捂住心脏的位置难过得无以复加。我无法忘记他望着苏可吟的眼神,隐忍而危险,是暴风雨的前兆。他晚上没有回来,听楚悦悦说,他拉着苏可吟回家去了。 我大叹口气重新躺回床上,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去上课,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会失眠,走到校门口才发现门口站着四个门神。 有花痴的女生在一边偷偷看着惊喜的嘀咕:“哇,尉迟修一和魏净石沉小冰他们都认识哎,旁边那个是谁,眼红得跟兔子似的?” “你是猪啊,那是莫可豪的新女友楚悦悦!” “难道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与群分么?” “555555555我才不要跟你物以类聚……” 我冲他们招招手装做若无其事的跑过去:“哎,你们在开会啊?哈哈,一大早的,眼圈比我还黑。” 楚悦悦过来拉着我的手:“惊水,你没事吧?” “没事啊,只不过昨天让那闹心的小鬼气得没睡好觉而已。”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保证打得你们个个屁股开花!” 尉迟修一不由分说的把手掌复在我的额头上:“还好,没发烧。” 沈小冰皱着眉头:“那不更糟糕,说不定神经出了问题。” “这样的反应不正常吗?”我怀疑的问。 “嗯。”四个人很有默契地回应。 “那算了,那你们就当我神经好了,我跟悦悦先走了,我有话问她。”说完我眦着绝世小白牙跟他们说拜拜。 说实话,我心里的失落那一瞬间有了平复和安慰。我亲爱的朋友们,无论发生过什么事都不重要了,有什么事能比这样来得美好呢?你们的关心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沈小冰,这次我们真的是朋友了,我们的灵魂因为我们相同的遭遇而碰撞,彼此解开对方的心结。修一,你真是个善良的人,你肯把你的爱分给需要的人,这让我对自己的自私感到难过,请不要爱我,也请幸福。 楚悦悦被我拉着跑得七昏八素,在教学楼后面的树林掩映的长椅前,我停住。 “说吧,悦悦,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惊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我们都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可是悦悦我想知道事实,我不想再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了,更不想活在你们为我共同营造的海市蜃楼里。”我舒口气坐在长椅上,我想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些事。 楚悦悦也跟着坐下来,叹了口气开始讲述那些背后的故事。 我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认识一个女孩。那天她刚跟人打过架,衣服上都是泥巴,头发也乱糟糟的。她坐在地铁站的休息椅子上哭,哭得很伤心。本来,我这个父母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这种女孩打上交道。也许是我太寂寞了吧,也许是我也想找个倾诉的人。于是我很冲动的跑去安慰了她。 女孩一直哭一直哭,一直等到很晚地铁里的人渐渐少了,她才停止了哭泣。在这期间,我妈妈打了至少有十次电话来查我的行踪,最终,我颤抖着关了机。我承认我害怕妈妈,我已经习惯乖乖的听话不去拌嘴,那是我第一次挂掉妈妈的电话。 女孩哭完后很安静,她扭过头来对我笑:“你陪我那么久,我现在好过多了。” 我给她抽了张湿巾擦脸,她微笑的脸很纯真,让我一下子就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和顾虑。她告诉我,她一直在伤害她的姐姐,因为只要伤害她,她就会知道她的存在,感觉她所受到的痛苦。她一直在报复姐姐,也间接的报复着自己。 她说她很爱她的姐姐。 小时候,姐姐比她大一岁,给她扎过小辫子,和她一起捉迷藏,哥哥就在一边看着,三个人是最好的朋友。当然,姐姐是邻居家的姐姐,哥哥也是邻居家的哥哥,他们是姐弟,可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从小,她就相信会一直这样快乐的生活,直到几年前的一场车祸父母的死将她的梦彻底打碎。她不记得哥哥姐姐去了哪里,他们好像忽然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她被自己的姑姑收养了,一开始姑父并没有什么意见,直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姑父经常私下和姑姑商量把她送走。姑姑不同意于是就跟姑父吵架。那时候她已经开始懂事了,也从很多人的嘴巴里听到了累赘这个词语。于是她主动住进了学校了。她变得有些暴躁不安,她更加的怀念过去。她和几个坏女孩混在一起,跟着她们去打架,看到血从人的身体里涌出来,她的心里忽然有一种痛快的感觉。就这样,她对这种游戏爱不释手起来。 有一天,女孩从街上看见了自己的姐姐。姐姐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她一路跟着她回到了家,才发现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姐姐和哥哥生活得很幸福。她还几次都蹲在院子门口等姐姐上学,姐姐出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就把脸扭了过去。 姐姐已经认不出她了。 她伤心得要死了,她愤怒的跑到楼上去砸那道门,哥哥在家,他看见她很惊喜,他还记得她喜欢喝果汁,他告诉她,姐姐已经不记得从前发生的事了。 她绝望的哭了,她觉得姐姐如此的不负责任的忘记了她,忘记了从前的美好,甚至忘记了她本应该承受的痛苦。她想办法去吓姐姐,姐姐对她很不友好很凶,甚至根本不愿意去想起那些事,不愿意去跟她相认。 她想办法让姐姐痛苦,她知道姐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弟弟。她有一次在哥哥的房间里上网发现了一个博客,名字叫:天使流浪的城市。日志里写的很模糊也很杂乱完全没有头绪,可是直觉的,她知道这是哥哥的博客,因为,他以前曾跟自己说过,这个城市里流浪着一个天使,他想永远保护的天使。 哥哥的博客里,他爱的女孩名字就叫天使。那个天使陪伴他十几年,她有点笨却很可爱,总是逃避事实,爱面子又好笑。他甚至愿意去秉承她痛苦的记忆,代替她痛苦,代替她去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她就是一个天使,但是他会是天使的保护神,无论如何都会坚强的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撑起最蔚蓝的天空。 于是,女孩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跑去跟哥哥说,如果你肯跟我交往,我就不告诉姐姐。否则,我就告诉她,让她讨厌你,你永远也别想见到她。 哥哥妥协了。 他变得很不快乐,因为姐姐为了他跟小太妹交往的事变得不快乐。即使如此,他宁愿他的天使永远不理她,也不要她的天使离开,因为看见她,他就会感到安心。 楚悦悦抬起头来望着我满是泪水的脸:“惊水,你还要我继续讲下去吗?” 我使劲的摇头,紧紧的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可豪,我真的不够好。我是个太过自私的姐姐,只会欺负你给你制造很多的麻烦。你是个那么俊美善良的男孩,应该有个阳春白雪般的女孩来秉承你的爱情,从此人生一场,长乐未央。 5 张拉拉是晚上来的。 她穿了很单薄的衣服,我给她放了洗澡水,拿出厚厚的睡衣给她换上。她始终盯着我笑容茂盛的脸,希望能从中看到一点蛛丝马迹。现在每个人都把我当病毒一样观察着。我不服气,凭什么认为我无法承受呢? “莫惊水……” “叫我姐姐吧,不是一直都这么叫的吗?” 我拿出电吹风帮她吹头发,轰隆隆的声音温暖的咆哮着。张拉拉闭上眼睛问:“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嗯。” “那你生可豪的气吗?” “不生气。” “那姐姐跟谁生气呢?” “姐姐没有跟谁生气,也没有怨恨谁,只是很难接受,可豪冷静一点会明白的。” 张拉拉忽然冷冷的把我推开:“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从来就只会自欺欺人,你根本不想接受可豪喜欢你的事实。” 我别过她不听话的脸继续吹头发:“接受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不做弟弟的话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一直都把可豪当最亲的人。” “老公也是最亲的人。” “那是*****。” 我扔下吹风机,觉得这轰隆隆的声音吵得人心烦,这是我心里的感觉,心理的*****。苏可吟说的一点没错。 张拉拉正要发作,门被敲响了,我们互看了一眼,她跑着去开门。 “你来做什么?”张拉拉没好气的声音响起,我走过去,看见苏可吟一副小狮子的架势瞪着眼问:“你们把我哥哥藏哪了?” 我的心揪了一下:“这两天,他都没回家么?” 苏可吟轻蔑的笑出来:“回家?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是的,哥哥还是没回家,我说出那么大的秘密都没能逼他回家。” “你逼他是没有用的,除非他愿意自己回去。” “哈,终于说实话了吧,我哥哥在哪?不把我哥哥交出来,我就去告诉爷爷,说你们*****!” “啪”清脆的一声响,我看着自己的手,用为用力过猛手心微微泛红。 苏可吟毫不客气的还回来,我没来得及躲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脸颊像着了火,嘴巴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莫惊水,你没资格打我,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如果明天我哥哥还没回家,你就死定了!” 张拉拉忍无可忍的扬起巴掌:“信不信我打死你?” 苏可吟一看苗头不对马上跑掉。 我捂着脸站在门口愣愣的想:可豪他去了哪里呢? 我一连几天都过得昏昏沉沉,魏净石怕我出事干脆把他家的车开到学校里来,每天放学载我回家。那些没见识的女生都快要嫉妒疯了,车身上被贴满了情书,这让魏净石很是懊恼。 “洗车费很贵的,这些花痴。”魏净石狠狠的撕着车身上的信封。 很奇怪的,按照先几天的经验,女生们会围着车转,像一堵城墙似的,而今天都不见了踪影。校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像闻到了蛋糕味的苍蝇,有个女生招呼着同伴:“大新闻啊,大爆料啊,快去看,说是关于尉迟修一前女友,魏净石现任女友莫惊水的丑闻大暴光啊!” “啊,她去做*****吗?” “比那更劲爆,听说是*****耶!” “啊……我要疯了……原子弹的威力啊……” 我站在原地觉得全身冰凉,魏净石慌忙捂住我的耳朵:“莫惊水,不要听,不要听。”我推开他的手往校门口跑去。门口挤满了人,门卫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并不打算遣散他们。我奋力的挤到最前面。 墙上挂着一副大大海报。海报上写的满是莫惊水纠缠弟弟莫可豪导致莫可豪离开学校,现在又离家出走。画上的的女孩儿还长了一条火红的狐狸尾巴。我只觉得一股黑血往脑门上冲。 “这不是莫惊水吗?” “我们的主角出现了……” “莫惊水,你真的是那样的吗?” “别吵,姐姐没有否认啊……” 我发疯似的扑上去撕那张海报,一条一条的撕下来,就像要撕下所有的屈辱与委屈。突然我的手腕被握住,可豪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的脸映进我的眼帘。混乱中,我就被他拉住人群,没有方向的往外跑。 那一刻,我看见了消失了许多天的可豪,他还是穿着那天的那件衣服,衣服已经很脏了,还有海水的味道。在下一个路口,确定没有人跟我,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几天跑去哪里了?” 可豪不打算答话,就那么伤感的站在远处望着我喘着粗气。 “你不是应该去你妈妈那边吗?你看,你已经连累我了?苏可吟她要毁了我,既然我已经成为全校的笑话,就算她不告诉爷爷,他也会知道的。到时候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我的眼泪不停的从脸上滚下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是在惩罚我吗?让我如此不堪的面对可豪。我觉得快丢脸死了,我本以为自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豪的脸还是那么好看,他忽然扑上来,眼中的悲伤扑面而来,一个错愕的眼神,我已经在他的怀里。他紧紧的抱着我带着哭呛说:“姐不能喜欢我吗?已经这样了,姐还不能喜欢我吗?我喜欢姐姐啊,我想和姐姐一辈子在一起,我陪你去法国,你要去哪里我都跟你去。姐姐还不肯喜欢我吗?” 不肯喜欢吗? 不喜欢吗? 喜欢吗? 我的心乱得很,我只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冷冷的把脸别过去:“可豪,你再这样姐姐要生气了。放开。” “我不。” “放开!”我狠狠的挣扎起来。 “我不!”可豪的眼泪流进我的脖子里,我的心都凉了,我伤害他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是不可能的。即使我喜欢他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我的身体忽然脱离了钳制,面前的魏净石满脸怒容:“莫可豪,即使你不再承认,她也是你姐姐,我绝不允许你强迫惊水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喜欢她有错吗?” “你没有错,只是感情搭错线了。”我握住魏净石的手:“我决定了,可豪,我要他,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否则,就不要见面。” 我抛下一句绝情的话就转身。 其实你不知道,我根本不忍心看你的脸,我的心防在转身的那一刻就塌陷了。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要你被别人这样耻笑。 6 模拟考试上我交了白卷,我无法形容自己看到试题的感觉,像一滩糨糊在流淌。那一瞬间我的心有点绝望了。班主任老师的眼神一直盯住我不放,我像飞不出牢笼的鸟一样对窗外的景色充满的向往。 每次考试之前我最担心的就是考得很糟糕,然后可豪会剥夺我的自由,逼我面对那些可恨的题目。不过,这种担心几乎每次都会实现,于是每次我都能听到莫可豪在我耳边嘟囔着奶粉论:考不上好的学校就会去门口的超市做收银员啊,一个月500块的工资连孩子的奶粉钱都不够。现在没有了这种担心,我反而像丧失了什么动力一样,连试题都看不清楚。 我把试卷扔在地上,然后狠狠的补两脚,像个无敌小超人一样向外冲。专心应付考试的同学们吓了一跳,从他们的眼神我知道他们认为我疯了。 “莫惊水,你去干吗……”班主任老师的喊声被抛到脑后。 我冲出了教室,我的腿几乎不是自己的,一刻也不停的冲出的教室,我从来没那么大胆和绝望过。我只知道那个地方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气,我要逃离那里再也不回来。 一直睡到很晚,太阳快要落山了,魏净石的电话把我从梦中吵醒:“莫惊水,听小冰说你今天做了很惊人的举动哦,就算不打算回学校也要填饱肚子吧?” “不想吃。” “我家里请了新厨子,做的西餐很不错。” “我说了不想吃。” “可是你家楼下有点冷,而且我也跟厨子说好了,还跟爸讲了要带朋友回家吃饭,你这样的话我会很没面子的。” 我趴到窗台上往下看,魏净石漂亮的轿车停在很醒目的地方,我立刻就生气了:“你以后不要这样来找我,别人会以为我傍大款。” “你不像是会在乎这种东西的人啊。” “我以后就在乎,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你等着,我换了衣服就下去。” 我挂了电话,换上白色的裙子,镜子里的女孩双眼浮肿面色苍白。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我摸着扶手往下走。魏净石的抽气声远远的就可以听到。 “怎么了?”我笑:“美得惊人吧?” “你千万不要深夜这身装扮出门啊,别人会以为看见贞子。” 我郁闷的钻进他的车里吩咐他快开走。一路上都是霓虹灯的闪烁,现在已经不需要彩虹就可以点缀天空了。这样的华丽却让我感到空虚。会一直这样倒霉下去吗?或者就以我的离开为终结。 “想什么?已经到了,下车吧。” 我叹了口气:“我已经不能再倒霉了对吧?” 魏净石拍拍我的头:“对啊,这已经是最倒霉了,所以不要担心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你爸爸同意你高中交女朋友?” “我爸人很开放的。” “哦。” 魏净石忽然停下来,我后在后面鼻子碰到了他的背,他转过身,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眨着,白皙的皮肤泛起了一圈红晕:“你的意思是,你决定做我女朋友了?” “啊?” 他垂下眼睑:“果然你只是说说而已。” 我低下头握住他的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就应该有回报的。否则这个世界就太不公平了:“没有错啦,这次是真的。” “我没听错吧,这次是真的?” “这次是真的。” 魏净石愣愣的看了我半天,他猛然惊觉我真的说出了他盼望已久的话,一个眨眼的姿势我的手被他反握住。 “我怕我会乐极生悲。” “是啊,一会儿你们家厨子做的菜不好吃你就惨了。”我拉他往楼上走:“走吧,我快饿死了。” 石头,我真的好抱歉,我也不明白这是不是真的。自从可豪离开以后什么都不确定了。起码现在我是真的想安定下来抛弃杂念好好的陪你吃顿饭。 “爸,我回来了。” 保姆把换下来的鞋子拿到一边说:“魏先生在洗澡,他吩咐说如果你带朋友回来就先吃饭。” “哦。”魏净石挠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说:“我爸他可臭美了,无论是见我什么朋友都会先打扮一下。” “你老爸很可爱。”我冲他坐了个“v”的手势:“等一下叔叔吧,第一次见面不能太没礼貌。” 我们在富丽堂皇的的客厅里坐着,手中的清茶喝了一半,魏净石坐在对面呆呆的看着我。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楼梯口的欧式大立钟指针走动的声音格外的糟杂,除了富丽堂皇这个满目流窜的词语来形容我看见的房子,剩下的就是满心的都是不安。 这种不安魏净石似乎来得更强烈。他紧张的抿着嘴唇呆呆的看着我仿佛灵魂脱壳。 “哎,真不好意思啊……”楼梯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见魏爸爸从二楼走下来,他穿了很考究的休闲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魏净石站起来介绍说:“爸,这是我的校友,她叫莫惊水。” 我站起来礼貌的微笑:“叔叔好。” 魏爸爸的脚步随着儿子的尾音定住,他那灿烂的笑容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我不安的往石头什么靠了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爸……” “你叫惊水……” “嗯。”我低下头躲开魏爸爸奇怪的目光。 “你妈妈是不是叫范云梅?”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魏爸爸激动的两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他长的很高,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他保养得相当不错。哦,这并不是重点,他握住我的手,眼角发红。 “我还知道你的背上有一块粉红色的胎记,你的名字和你弟弟的名字合起来是惊水净石,意思是,海边的水花受了惊吓般冲到岸边洗干净了岸上的礁石。你妈妈之所以为你取名惊水弟弟净石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场景很美。” “魏叔叔……”我慌张的挣脱了他的手:“我是有个弟弟,他叫莫可豪。” “惊水,你不姓莫,你是我的女儿,你原本是姓魏的。你六岁的时候我和你妈妈离婚以后,她带走了你给我留下了净石。” 魏爸爸的眼泪流下来:“你是我的女儿,孩子,这么多年了,你和妈妈还好吗?” “爸爸?” 面前的这张脸在记忆中重新清晰起来。是的,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带我和弟弟到海边玩。爸爸妈妈在海边烤肉,我和弟弟在海边追着浪花嬉戏。 惊水,净石,快过来吃东西…… 爸爸,来追我。 爸爸把小惊水顶在头顶上呼啸着跑回岸边。 是的,这张的确是爸爸的脸呢。只是妈妈死的时候,医生为我做了催眠以后,那些本来小时候朦胧的故事就更模糊了。我以为记忆中的一些在海边的画面是和可豪的,其实,我并没有见过那么小的可豪,第一次见可豪,他也有七岁了。而记忆中那个很小,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笑的小男孩,他是谁呢? 魏净石依然呆呆的看着我,他很安静的看着我们在一边回忆起来这些故事。他很安静,安静得可怕。 第九章 1 在公交车上,我一遍一遍的想起魏净石发呆的表情。爸爸激动的拉着他说,净石,这个就是你姐姐。我从小就告诉你姐姐死了,那是在爸爸的心里丢了女儿的感觉。爸爸早该告诉你,你的姐姐叫惊水。 他呆呆的看着我,不哭不也笑。 原来在昨天以前,一切都不算最倒霉的。可豪与我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的感情已经让我不知道何去何从。而魏净石,他竟然是我的亲弟弟。我的亲弟弟痴痴的喜欢了我那么久,在柳暗花明时,已经是又一村了。 玻璃上倒影出我苍白的脸,这张脸又变成妈妈的轮廓。 妈妈,我见到爸爸了。 妈妈,我不能和可豪一起生活了。 妈妈,我该怎么办? 乘务员的声音响起来:“文革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走后门。” 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站在爷爷的门口,我的腿似乎有千斤重。班主任老师已经打电话到家里说了我逃学的事,连同学校门口大海报的内容。爷爷的声音在电话里无比的严肃,他说:“请中午十二点之前务必到。” 长辈对晚辈说请字,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想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踌躇了半天还是按了门铃。 门开了,是锦年,她见了是我大声说:“哦,送外卖的,你送错地方了,我们没有要外卖!” 我听得莫名其妙,锦年刚要关门,门却被狠狠的推开了。 苏可吟奚落的扬起嘴角:“呀,姐姐什么时候开始送外卖了呢?” 锦年气得跺了下脚,我叹口气:“都站门口我怎么进去?” “姐姐,爷爷好像很生气呢,我好怕,姐姐真的不去别家送外卖啊?” “让开。”我把苏可吟推到一边,她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一个趔蹶撞到门把手上。她吃痛的呻吟一声,巴掌随即就要挥过来。半途中被我抓住,我的指甲嵌进她的皮肉里,我开始笑:“玫瑰看起来是很柔弱,可是摘的时候不要大意,忘记玫瑰有刺了吧?” “莫惊水,我要你好看!” “我已经够好看了。”我甩开她,大步的走进客厅。不出我所料的,可豪的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爷爷紧皱着眉头。我坐在沙发上问:“爷爷叫我来什么事?” “你还问我什么事?你做了什么好事?” “爷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事情就是她们说的那样,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既然爷爷相信她们的话,又干吗问我?” 可豪妈妈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爷爷说话,你妈没教你怎么跟长辈讲话吗?你爷爷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家没有那个义务养为别人养孩子!” “住口!惊水是我们家的孩子,她做错了事也是我们家的孩子!”爷爷瞪了她一眼,女人知道自己讲错了话,忙住了口恨恨的瞪着我。 我决定不再为虚伪人的留什么情面,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如果爸爸妈妈活着,他们一定不会任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对,我不是爷爷的亲孙女。但是,我也是这个家的人。你和你的女儿现在是什么身份呢,这不是你们的家,你和我爸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而且,我没有做错事。一开始做错的就是你,如果你没有和爸爸离婚的话,那就不会有今天,我和可豪也根本不会成为姐弟!” “你……”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惊水……”爷爷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惊水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一直很想去法国,不去学校也好,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护照联系好学校,等惊水出了国,你们也就不用困扰了。”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那女人盯着我的脸,我也盯着她,她的目光没有那么凶了,而是胆怯。她在害怕什么?她害怕我不肯离开,然后他的儿子就不会回家了。可是她不知道,就算我离开了,可豪也不一定会回家的。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好,爷爷你看着办吧,你让我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我出门的时候听见身后沉闷的叹气声。 2 可豪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我坐在他们学校门口,远远的望进教学楼的灯光很灿烂的一片。晚自习还有半小时才结束,夜风有点凉,我蹲下身子无聊的拿出手机来玩游戏竟然看到三十几个未接电话。 从下午两点开始楚悦悦坚持不懈的打到我的手机快到没电。 下午一直在公园里看幼儿园里的小朋友练舞蹈,那里声音很大,盖过了手机的蜂鸣声。 楚悦悦的彩信铃声换成了周接伦的《回到过去》。歌声很辛酸,我竟然又想要哭了。 “悦悦。”我哈哈哈大笑三声:“你不用上课么?” “你今天去哪了?” “去爷爷家了。”我顿了顿说:“那女人和爷爷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怎么办?” “爷爷要送我出国留学。” “啊?什么时候?” “可能会很快。” 许久,电话的另一端响起了轻微的啜泣,很压抑的哭声。我最怕楚悦悦哭,她的眼泪很少,每次都让人措手不及。 “别哭了,我也一直想出国。” “那可豪怎么办?” “我走以后,他就会忘记我,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呢。” “那你呢?” “如果可能的话,我就不回来了。” “惊水,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可豪在一起的话,这是很美满的结果。你们会永远在一起,还是像现在这样相依为命……” 我烦躁的甩甩头粗鲁的打断她:“你在胡说什么,我是她姐姐。” “可是你的心里不希望可豪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吧?你会觉得心酸,会莫名其妙的生气,看不到他会心烦意乱,跟他斗嘴都会开心半天。甚至你和尉迟修一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怕可豪生气,所以很少在他面前提修一的名字。你的内心也小心的回避着这些东西,只不过你没发觉而已。” “楚悦悦!”我的吼声在空旷的黑夜显得格外凄厉:“我不想再听了!” 楚悦悦从来没有这么执着过,她的嗓音有点沙哑,像巫婆念咒语的强调:“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你不明白就让我来提醒你。惊水,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我说了,我不想再听了。”我挂上电话耳朵旁边像过火车一样轰隆隆的响,脑海里有烟花似的东西炸开炸开再炸开。校园里沸腾起来,许多面容疲惫的学生抱著书包从门里走出来,有女生和男生还黑暗中悄悄的牵着手一脸甜蜜的表情。 我跑到四楼三年级的教室,人已经走得三三两两,我趴在后窗的玻璃上找可豪的背影。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两下:“学姐,你找莫可豪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认出来,但是在陌生的学校里,还是觉得很惊讶:“呃,对,他好像不在教室。” “莫可豪回宿舍了。学姐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联校的篮球比赛上我们见过。”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呃,好像还有印象。” “真的吗?”女孩跳起来:“那学姐知道可豪的宿舍在哪里吗?我可以带你过去。” “那太谢谢你了。” 一路上女孩都唧唧喳喳的问着可豪的喜好问题。从前我很讨厌这种有些花痴的女生,觉得她们恶心又难缠。我还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情书当废品卖掉,吃光所有情人节的巧克力,评论那些有勇气把照片夹到可豪书里的女孩的容貌。 我曾经那么伤害过一颗颗爱过的心。她们天真充满幻想的心那时我从不能理解。我明白那些事情以后,可豪就再也没有把那些热情洋溢的文字带回家,而是顺手丢掉。我想,他也会对那些女孩子充满了抱歉的心。 对不起,谢谢你们。 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我。他脾气有点坏的情人,他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脸,很想去拥抱她,说爱她,可是她只能站得远远的喊她姐姐。这是多么残忍的事。 在男生宿舍楼下,女孩打通了可豪的宿舍电话。 “莫可豪在吗?” 隐约从听筒传来男生不耐烦的声音:“莫可豪说了只要是女生电话都不接,哎,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们何必单恋他这一支花啊?” “少贫了,快让莫可豪到楼下来,他姐姐在楼下等他呢。” “啊?传说中的姐姐来了?”听筒里又糟杂起来,男生们嬉闹的声音格外清晰:“快去看看庐山真面目。”“啊,我要追姐姐。”“你简直找死。” 女孩骂了句恶心不好意思的挂了电话说:“那学姐我先走了,他们就这样,每个人都说要追可豪的姐姐,只有这样可豪才会气得跳脚。” “哦,谢谢你。” “学姐再见。” “再见。” 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这真是愉快的相遇,我微笑着转过身子,头顶上方被一片阴影罩住。可豪站得太近了,我吓得退了一大步。他的确瘦了,眼神虚弱头发凌乱。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像缺水的叶子一样无精打采。 我的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大的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么?” 可豪忽然笑起来:“你还不是一样,跟个小老太太一样。” 我吸吸鼻子委屈的说:“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饭。” “如果你愿意,我天天给你做饭。” 这话里若有所指,我把手伸给他笑嘻嘻的说:“姐姐很麻烦的,现在姐姐饿了,吃不到可豪做的饭会发脾气的。” “我们回家吧。”可豪抓住我的手眉眼温柔:“我做了饭姐姐不吃的话,我也会发脾气的。” 路灯忽然温柔起来,微风轻柔的像是在哼着催眠曲。抓住那只温暖的手,我的心迅速沉静下来,仿佛找到了避风港般的安全。 3 拉开窗帘阳光像碎金子一般倾泻下来,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厨房里已经飘出来饭菜的香气,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我哼着歌跑到洗手间去刷牙镜子里的姑娘眉眼含笑。可豪做饭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 “姐,吃饭了。”他看我对着他傻傻的笑有点小害羞,脸马上就红了不自然的转到一边:“你是不是都是这样盯着男人看?人家有没有喊非礼?” “嘁。”我不屑的翻翻白眼:“平时都是别人看我的好吧?” 可豪把地瓜粥盛到碗里,然后看我小口小口的喝,雾气弥漫了我的眼,地瓜的甜让我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好多次也是这种静悄悄的时候,他很迷茫的把嘴唇凑过来,然后像梦游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惊水。” “啊?” “你脸红了。”可豪帅气的脸在雾气中格外暧昧,他洁白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摩挲,奇异的电流从指尖流窜到皮肤。 我的声音虚弱到可有可无:“怎么不叫姐了,叫名字好别扭。” “我已经叫了很多年了。”可豪叹口气:“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弟弟,我也知道姐姐这次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想给我个美好点的记忆而已。” “可豪……我没有……”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样。 “可是,爷爷要送你去法国了不是吗?而且这一去,你就不会回来。”可豪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喜欢你,已经喜欢了那么多年了,如果你觉得龌龊,我还是喜欢你,我明明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姐,如果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在见面,我会难过死。” 眼对着眼,我语塞到尴尬。如果我们一辈子不见面,我会难过死。是的,只要一想到会离可豪那么远,我就要难过死了。 我爱他? 我爱他! 我的内心对他是有非分之想的。他英俊优秀,我像正牌女友一样挡在他的身前,接住那些丘比特的剑。我曾经想过他会有妻子的画面,我难过的要死。我也会为了他有了女友而气得食不下咽。我曾经以为可豪和张拉拉交往所以我才会生气,可是知道可豪和楚悦悦交往以后,我还是很难过。 这就是爱他了吧,埋藏在内心的不为人知的占有欲。 “可豪,我……” 门铃忽然响起来,像一场不逢时的雨,该是我表明立场的时候了,他那么难过,他心冷似铁。既然我也爱着他,为什么不可以响应他的爱呢? 我警戒的看了可豪一眼,他立刻明白了我眼神的意思躲到了房间里。 从猫眼里,我看到了魏净石疲惫的脸。 我打开门脸上堆满了些许尴尬的笑:“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过来了呢?” 他忽然向前将我拥抱在怀里,声音晦涩哽咽:“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呢?是在开玩笑的吧?还有比这更可笑的遭遇吗?” 他的怀抱越来越紧,我快要喘不过气了骨头仿佛错位般。 “你冷静一点!石头,你冷静一点!”我喘着粗气推开他。可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倚在门框上表情木然。 魏净石看见可豪急忙抹了抹眼睛将头转到一边去。 “节制一点好吧?”可豪冷冷的嘲讽:“就算不把我当回事也不要这样目中无人的亲热,门都还没有关,还是希望别邻居看到?” 我默默的关了门,魏净石皱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惊水她不喜欢你,明白吗?除了弟弟你什么都不是。”魏净石看起来像疯了一样,他楼住我的肩膀笑:“以后我会在她身边,我会取代你!” 可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摇晃着石他的胳膊哀求着:“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石头说到取代这个词的时候眼泪终于掉下来,他恨透了这种取代的方法,他根本不想取代他弟弟的位置。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姐姐相处。 “为什么不能说?这是事实!我会取代他!你会离开这个房子搬到我们家。”魏净石指着可豪的鼻子大笑:“她不爱你!她一点都不爱你!她只把你当弟弟!她已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已经答应过了!” 可豪的拳头握得死死的,眼神痛苦而绝望。我的心像被针刺到,血肉模糊。我的可豪,我的石头,我的弟弟。 “不!”我挡在可豪面前:“石头,不要说了!我爱他!我爱可豪,我真的爱可豪。我没有他会难过死。我会不知道怎么生活。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也许你不承认这一切,就像你说的,我不能再逃避了,也不想逃避。不逃避喜欢可豪的事实,也不逃避你是我亲弟弟的事实。” “石头,你不会取代可豪的位置。你在我的心里的位置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可豪也一样。” “现在,你们都是我最珍爱的人。” “石头,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的爱可豪。请转告叔叔,我不能去和你们一起生活,我已经决定要去留学了。” 我一口气说完好像心里被掏空了一样,然后软绵绵的坐到地上。魏净石没了灵魂一样的跑出去,他需要时间来沉淀这一切,他一向是冷静理智的少年。 可豪从背后抱住我。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为你难过了那么久。刚刚我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你了。我宁愿自己的位置被取代,也不要你这么为难。” “什么都不要问!不要问石头,也不要问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想说。” “那就不说了吧。” “可豪,我们去海边吧。你还记得月亮湾的水什么样子吧?” “嗯。” “我们去海边吧。” 4 在汽车的摇摇晃晃中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月亮湾。这个地方叫月亮湾是有原因的,因为不仅海岛是个弯弯的月亮的形状,而且在海里面还有一个月亮形状的小岛。那个小岛很小,只能容许两个人坐在上面休息。 传说中只要恋人们牵着手能找到那个海中的小岛就能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豪已经在酒店预定了房间,我们换了泳衣牵着手朝海边走去,周围的人都把们当作一对热恋的情人。 “姐,你还记得我溺水的事么?” “你游泳技术一向很菜。” “是你把我从浪头里拖出来的。” “那不过是很小的浪花。” “可是那时候我以为是美人鱼来救我。” “我一向有人鱼公主的称号。” “所以当我爬上岸边看到你的时候就很失望。” 我的脸立刻黑了半边,原来不是因为这个爱上我的。这本来可以是个很浪漫梦幻的故事呢。 可豪丝毫没注意我不服气的嘴脸自顾自的说:“我失望了很久,原来在海边溺水并没有美人鱼来救。所以我就不相信传说了。” “哦,是的,所以你就不期待什么公主了是吧?”我撇了撇嘴巴负气的往前走。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谈恋爱不都是男生对女生说一些很肉麻的话把对方说得晕头转向。然后浪漫得一塌糊涂。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为什么我遇见的爱情都是磕磕绊绊的,真是不公平。 我气得突突的往前走,走了很久才发现可豪没有跟上来。 他蹲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跑过去一脚踢他屁股上:“喂,很好笑吗?” “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我心虚的缩缩脖子:“吃醋有什么好笑?现在的女生谈恋爱不都流行吃醋吗?不吃醋那表示不爱你。” 可豪使劲捏了捏我的脸颊:“本来就脸就够圆了,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现在腮都鼓起来,像个气球一样。” 他顿了顿又说:“好可爱呦!” “那是当然。”我又得意起来。 “那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 “不吃醋表示不爱你,那吃醋说明你爱我了?”可豪故意把脸别一边去装做一副很酷的样子,其实他很害羞,说话的声音又细又小。 “爱非要说出来吗?真是小孩子。”我又踢他屁股一下。 这下小子不乐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人家哪个女生和男朋友出来老踢男朋友屁股的?”说着就低着头突突的往前走。 他走了很远才回头,我叹了口气,忽然无比的伤感。 下午的阳光很美,高大的椰子树下,他的脸在阴影了,那气愤的脸忽然就变成了伤感的模样。他一步步的走过来,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就像王子迎接他的公主一样,每一步都像踩着花瓣一样小心。 可豪轻轻的抱住我,他在我的耳边叹口气轻轻的呢喃:“不要吵架好不好?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很长,不要生气了。” 我的心立刻就软了。 我羞涩的拍了拍他的屁股说:“不疼了吧?” “还问?”他瞪瞪眼睛。 我立刻乖乖的不说话,他拉我坐在椰子树下,许久才说:“我刚才跟你讲那些不是为了气你。” “那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暗暗埋怨那也太伤人了吧。 “我那时候不相信传说了,可是我还想再相信传说一次。月亮湾的传说,只要恋人能一起找到那个小小的月亮岛,天使就会祝福他们永远在一起。” 可豪的说这话的时候望着浅蓝的海水无比的虔诚,我们都知道,那个小岛的确切位置谁都不知道。因为那个小岛是移动的,它的根基是块很大的珊瑚焦。许多恋人都牵着手去,然后都无功而返。 我立刻害怕了,因为我听得懂可豪的话,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找到,那就在一起吧。如果找不到的话,我就放你走。 我的心那么矛盾,我希望找到那个小小的月亮岛,又希望找不到那么月亮岛。我是个胆小的人,我害怕面对那么多压力。我们都还年轻,有那么多的可能。爷爷年纪大了,可豪的家人是完全反对的我们的交往。 没有亲人的祝福,这是多么可怕的爱情。 “莫惊水,你不敢吗?” 我蹲在沙滩上手指漫无目的的画着圈圈:“谁说不敢?” “从前这种有意思的游戏,你总是比我雀跃。” “可这不是游戏啊。”我把头埋在双腿之间:“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呢?” 可豪握住我沾满沙土的手指:“走吧。” 海水很清澈,我戴上游泳镜对可豪挥了挥拳头:“加油,一定要找到。” “好。” 月亮湾的水非常的浅,而且清澈,在最浅的位置还能看见水底的游鱼。可豪的游泳比小时候好了很多,甚至比我还好,我趴在游泳圈里,他把绳子绑在腰上,游起来依然很轻松。 “会找到的吧?”我问。 可豪把头露出水面说:“会找到的。” 他一直带着我游,他仿佛知道方向似的一直朝那个方向走。游累了,他就趴在泳圈上休息。 “会找到的吧?”我问。 “你到底希望找到呢,还是找不到?”可豪把海水泼了我一脸:“找不到你就高兴了是吧?” 我嘿嘿的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应该是希望找到的吧,毕竟和可豪生活一辈子也是我的心愿呢。 “如果真的找不到呢?”我又叹气。 可豪不理我,他奋力的往前游着,我望着远处的海滩发呆,很小的时候,我和石头还有我们的妈妈也来过这里呢。石头那时候的样子,我不太记得了,爸爸给我看了小时候的照片,我们一家人在海滩玩的照片,那些记忆才重新的清晰起来。石头小石头非常乖,总是笑,我真的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扔下那么可爱的儿子跟爸爸离婚呢。 我又叹了一口气。 可豪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水下拖住了我的腿。我的身子顺势用泳圈里滑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换气,我被硬生生的呛了一口水。海水的味道又咸又涩,我的泳镜挂在脖子里,这个时候只能死死的闭着眼望水面上游。 我着急的蹬着水,可豪并没有放我上去的意思。 温热的海水中,我感觉到一个同样温热柔软的东西吻住了我的嘴唇。 我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要去水面呼吸,甚至我偷偷的张开了眼睛。咸涩的海水灌进来,我看见可豪泳镜下好看的眼睛。 那眼睛红红的泛着蓝荧荧的光,仿佛有泪。 可豪抱着我从水面上浮起来,并把我推到一块大石头上,我大声的咳嗽着脸涨得通红,眼睛疼痛。 “你想淹死我吗?” “你不是没淹死吗?”可豪摘下泳镜甩了甩头发。 “真是疯了。”我把红透的脸转到一边暗自生气心扑通扑通的一直跳。 “喂!” “干吗?” “已经找到了呢!”虽然刻意掩饰他的激动,但是微微的颤抖已经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坐在一块石头上,石头被海水没过半寸左右,一个弯弯的月亮的形状。 “已经找到了,会得到祝福的。” “天使又不是你大爷,怎么会说祝福就祝福的。”我的心跳地很快,整个人都躁动不安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可豪的脸已经凑过来了,他的眼睛还泛着粉红色,他的嘴唇还带着刚才亲吻的颜色,他的声音又轻又细:“还是你希望我找不到?” “可是……” “没有可是!”可豪冷冷的打断我背过身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叹气。 “我不想跟你分开。”可豪顿了顿说:“可是如果跟你在一起的代价就是让你不停的叹气难过,那么我宁愿死也不要见到你。” “可豪……”指尖愣在半空中,可豪跳下水向岸边游去。他游上岸头也不回的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我一直坐到天色暗下来才回酒店。 可豪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电视,见我过来把身子扭到一边去。他的脸色很难看,像是不愿意看到我似的。也难怪,好好的出来玩的,竟然会惹他难过。 我不好意思的过去拧他的脸:“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可豪不耐烦的把我的胳膊打到一边,“唉呦!”我眦着牙抱着胳臂弯下腰去。 “怎么了?”他紧张的跳起来:“打疼了么?” 胳膊的外侧一道红红的细痕,血迹还没有干。 “是从那块大石头上划伤的,没事。” 可豪心疼的吹了两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创可贴给我贴上:“你看你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啊。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受了伤也不懂得去处理。” “没关系,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你总要离开我的。” 我抓住他忙碌的手强迫他看我坚定的眼睛:“我说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用力的抱住可豪的脖子,眼泪落在他的头发上:“真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那双有力的胳膊将我抱得更紧,他的眼泪也流进我的脖子里:“我也是,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留在我身边,不要走。” “我不走,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也不走。” 那一瞬间,我的心忽然像找到方向一样安静下来,窗户的玻璃上仿佛印出爸爸妈妈微笑的脸,他们说:惊水,乖女儿,加油。 5 “你们真的很无聊,失踪了两三天,还以为是私奔了!”张拉拉一边大口吃着汉堡嘴巴还一点也不饶人:“私奔了也好,至少图个清净。” 可豪只是笑笑,我不好意思的斜着眼偷看楚悦悦。她正把一只烤翅膀往张拉拉的嘴巴里塞:“你只要吃就好了,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悦悦,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和拉拉都当了回冒牌女友,连工资都没要过,一顿肯德基就把我们打发也太简单了。” “等下去唱歌吧。”张拉拉提议。 “好,那就去唱歌。”可豪在一旁附和。 “哥哥,你什么时候也乐意为中国的卡拉ok事业做贡献啦?” 可豪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一边去。 张拉拉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似的跑到前台要了个方便袋,把没吃完的东西全收了进去:“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转移战场了。别吃了悦悦,有点出息,去k歌把他们k破产。” “破产?现在可不一样了,我们惊水有个有钱老爸撑腰了。” “那更好,叫他那个金龟弟弟来买单就好了吗?” “楚悦悦!张拉拉!”我瞪起眼睛。 “不好了,病猫要发威了,我们还是快闪吧。”张拉拉挽住可豪的胳膊:“金龟子哥哥,我们走吧。” 我哭笑不得的跟在后面。 在卡拉ok的包厢里,楚悦悦一遍一遍的唱:我们不傻,我们不傻,我们伟大…… 我安静的靠在可豪的肩膀上。 “你真的不去上课吗?”我顿了顿说:“可豪,我的意思是,你快要高考了,不上课的话会错过很多老师讲的重点。” “哦。”可豪心不在焉的说:“还好了,剩下的时间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模拟考试。”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去上课比较好。锦年打电话跟我说,老师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的往家里打,爷爷和奶奶都不怎么吃饭,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 可豪愣愣的看着楚悦悦和张拉拉唱歌的样子许久没讲话。 我低下头轻声的说:“这样我会觉得很罪恶,好像所有的事都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我能做的就是让你去按时上课,这样你的妈妈和妹妹或许不会那么讨厌我,爷爷奶奶也不会那么为难。” “即使我去上课了,他们也会用尽办法拆散我们的。” “可豪,我只求问心无愧。” 昏暗的灯光下,可豪的眼睛轻轻闭上:“好吧,明天我就去上课。” 我们玩到很晚才回家,我在客厅里看一部很肥皂的韩国偶像剧,那个女主角睡觉会流很多的口水,男主角帮她偷偷的擦掉。可豪躺在我的腿上睡着了,他没有流口水,他是很干净的男孩。可是为了我,他已经变得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有点恐慌,孝顺的可豪可以这样不顾家人的感受完全是因为我这个罪魁祸首。 第二天早上我熬了很香的红薯粥,帮他收拾好上课需要的文具,临走时他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下楼。真是容易满足的家伙。他的手机和我的手机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们好多天不用手机,里面有谁的信息自然心知肚明。 我还是打开了可豪的手机。 网络搜索过后,他手机的信息一直响个不停,长长的一排,都是苏可吟的名字。 哥:妈妈因为你气得不怎么吃饭,连班也不去上了,整天坐在家里唉声叹气,你快回来吧。 哥:我今天在学校告诉别人你是我哥哥,可是他们都笑我,他们说你哥哥都不想回家,那算什么哥哥?这话我告诉妈了,妈说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哥: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我不再骂莫惊水了,以后我也叫她姐姐。可是哥哥你这么喜欢她,妈妈快伤心死了,她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吃安眠药,还会莫名其妙的哭。 哥:你快回来吧。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吧:) 哥:你真狠心,我真怀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已经结成冰了!以后你不要回来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诅咒你们没有好结果! 莫可豪:你就当妈死了回家来看一眼好吗?! 莫可豪:我恨死你了! 我关了手机只觉得心惊肉跳,苏可吟的恨我能感觉到,她的绝望痛苦我也能感觉到。神差鬼使的,我的手指颤抖着按了删除键,那些文字立刻在屏幕上变成空白。 一定不能让可豪知道。嗯,不能让他知道。 桌子上还有一盒张拉拉抽剩下的烟,我颤抖着点了一支,猛吸了一大口,连眼泪都呛出来了。 客厅里的电话像鬼魅一般响起来,我的心跳得厉害,只觉得眼前发黑,那铃声似乎变成了毒蛇猛兽。 我屏住呼吸拿起电话:“喂……” “姐……” “哦,可豪。”我身上都是虚脱的汗。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忘记跟你说了。”他的声音很愉悦很轻:“我爱你。” “嗯。”我的心又暖起来:“别错过公车迟到了。” “嗯,那晚上见。” “嗯。” 我挂上电话忍不住的大哭。我崩溃了般的趴在地板上哭。我忽然害怕这样的生活。我呀不停的伤害我的家人,不停的与我们的亲人对抗,不停的伤害。这种爱情最后会负债累累还是千疮百孔? 到了那时候,也许伤害最深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可豪。 我打起电话,电话另一端响起了兴奋的声音:“惊水,你哭什么?” “叔叔,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惊水,你先别哭,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我这就赶过去。” 6 睁开眼睛,房间很暗,身下的柔软让我知道这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白天,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臂直到它鲜血淋漓,看着那红色流淌我又害怕起来。我给爸爸打电话,他开车过来接我,他看见我手臂上的血焦急的带着我去医院。 医生打了一针镇定,我就睡了过去。 睡觉的感觉真的很好,起码会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石头就在床边守着,爸爸又去公司了,他惭愧的留下了字条说晚上回家来吃饭。 “你醒了?” “嗯。”我顿了顿问:“石头,你还好不好?” “再不好也比你好,我一个男人总不至于伤害自己吧。” 我低下头不做声。 “他对你不好吗?” “好。” “那你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 “因为害怕。”我挣扎的下了床:“我得走了,可豪回家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这个样子,爸爸有多着急……我有多着急。” 我微笑的抚摩石头的脸:“我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石头没有躲,他打开床头灯,那眼睛还是红的,现在却被微笑挤得弯弯的:“你真的要去法国吗?” “我也不知道,我答应可豪和他在一起的。” “你压力很大?” “算是吧。” “干吗让自己那么辛苦呢?”石头反握住我的手,这个姿势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以为他不想要见到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做得比莫可豪好。我是说,我会做个比他更好的弟弟。” 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幸福涨得满满的:“你不用跟任何人比,也不是替代品,我对你的感情不比可豪少,只是那不是爱情。” “嗯,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那就回来吧。” 窗外已经黑透了,这顿和爸爸的晚餐我是无福消受了,石头直接开车送我回家。在楼下,我跟他再见:“乖,姐姐过两天去家里吃饭。” “嗯,好,幸好可豪还没有回来。” 楼上的窗户是黑的,我转身上楼却被石头叫住:“惊水……姐姐。” “啊?” “不要伤害自己了。姐,你能向我保证吗?” “嗯,我保证。” 石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开着车消失在夜幕里。真好,我的心无比欢腾。石头他终于可以接受这件事,也可以开心的叫我姐姐,庆幸的是,爸爸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这样多好,彼此没有芥蒂。 事实上,我并没有接受这个爸爸的准备,我只是僵硬又羞涩的叫他叔叔。然后很无耻的享受着他急于弥补的父爱。 我准备收拾一下被我折腾得有些乱的客厅然后等可豪回来一起出去吃火锅。 地板上还有淡淡的血迹,如果可豪看到,他一定会胡思乱想。 我拿着抹布哼着歌使劲的抹着地板。 门铃响的时候,家里已经和干净了,我特意在客厅里喷了些淡淡的玫瑰花的香水。 可豪站在门外,满头大汗,他的眼睛瞪的圆圆的,刚关上门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还没等我羞涩的笑出声来,他忽然将我推到沙发上,来来回回的检查。确定我没有什么事以后,他忽然哭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可豪哭的这么伤心样子。 他就那么倔强的瞪着我,不说话,眼神里都是责备。 “可豪,你怎么了?” “你知道不知道下午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你不在,地上有血迹我有多害怕?!我去敲邻居叔叔家的门,他说一个开轿车的中年男人把你带走了。我还以为是我妈派人来把你挟持了。我跑回家像疯了一样的找你。我妈说我疯了还打了我一巴掌。我跑到医院找你,看见有蒙着白布被推进太平间的人,我就以为是你。我快吓死了,我觉得你被谋杀了,我找不到你,我快吓死了。” 我的心被揪在一起,上帝啊,请你可怜可怜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的折磨着我们。难道你嫉妒这些相爱的人是多么的幸福吗?如果真是这样,我自私的请求你去折磨比我们更幸福的。因为我们负债累累,我们千疮百孔。 大结局 第十章 1 我和可豪牵着手在站台等着,我们已经决定要跟爷爷坦白这件事,我不出国了,如果他不理解也不答应的话,我们就不再勉强这些奢侈的祝福,一起去北京念书,我想,这也是一种解决方法。 虽然我们太任性。 可豪他哭着说: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到会分离,连血液都仿佛是疼痛的。 莫惊水,你真的是太自私了。 “车来了。”可豪推推我拉着我上车。他把我整个人圈在怀抱里,嘴里不甘心的嘟囔着:“你怎么那么瘦了,以前不是挺胖的吗?嗯,还是要好好养养你才行,多补充点维生素。” “你不是一样,以前给你一拳打到的是肌肉,现在全是肋骨。所以你要多补补才行,吃什么补什么,那你就多吃鸡肉吧。”我自以为说的很有道理。 “吃什么补什么?我看说得挺对的,你前些日子老吃什么豆腐脑,现在脑子里全是豆腐渣。” “莫可豪!”我伸出胳膊肘狠狠的给了他一记。 可豪在背后窃窃的笑,我明白他是为了残酷的战争而做准备,活跃一下气氛却真让嘴皮子不够溜的我生了点小气。 “hi,莫可豪,真的好巧啊。”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美人,真的是美人!美人的头发垂到腰间,笑容迷人,我狠狠的吞了一大口口水。 “哦,这个是姐姐吧,长得不太像呢!” 可豪淡淡的恩了声算是回应。 “原来你家住这边啊,我们住得很近哦,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去上课哦。姐姐不介意吧?” 可豪本来对任何女孩都很有礼貌,这次脸色也不耐烦的臭了起来。对付这种自信到自恋的女生,唯一的办法就是摧残她的自尊心。 “介意。”我把可豪拨到身后挺起胸脯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还有,我们可豪不住在这附近,是我住在这附近。而且,我不是姐姐,我是可豪的女朋友,以后请多多关照我们家可豪。”我把我们家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美人的大眼睛露出惊慌和不信任。 “莫可豪的死穴是他姐姐这是全班谁都知道的事啊,而且他姐姐好像很反对他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他姐姐的学校门口有人暴料他姐姐喜欢可豪的事实啊。” 美人是比较坦白的,可豪的脸都气白了,他一把将我拉到怀里:“你说够了没有。我就是喜欢她,她就是我女朋友,她也是我姐姐,她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说她!” 美人吓得不敢出声,到了下一站,可豪就拉着我气冲冲的下了车。 “干吗这么跟她说啊,她到你们班一宣扬,这就更热闹了。”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我喜欢你,这是事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嗯,不要生气了,笨女人,估计是豆腐脑吃多了,满脑子豆腐渣。” 可豪扑哧一下笑出来揉揉我的头发:“走吧,别贫了,一会儿见了爷爷有你受的了。” 我索性耍起宝来:“为了你的幸福,向我开炮吧!” 2 爷爷特意给锦年放假回家了,家里没有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咄咄逼人的女孩显得安静多了。我和可豪的手一直牵着,手心里都是密集的汗水。 终于,我耐不住沉默说:“对不起,爷爷,我不能去法国了,我要跟可豪在一起。” “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们还年轻,或许以后会遇见更适合的男孩,为什么不给自己和可豪一个机会呢?” 爷爷看起来很平静,他打算用讲道理来使两个爱昏了头的小混蛋头脑清醒。 “爷爷。”可豪给爷爷倒了杯茶水说:“爷爷还记得小时候给我们讲的找麦穗的故事吧?妈妈让小男孩去田里找最大颗的麦穗回来,结果小男孩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他手里只捏着一个不怎么大的麦穗。因为他每看到一个大麦穗,他就会想,应该有比这更大的麦穗。所以他错过了那些东西,把失望带了回来。” “爷爷,我不想做那样的孩子。我已经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想在寻找大麦穗的过程中,把最适合我的那一个麦穗给丢掉。” 可豪的功课学得比我好,讲道理举的例子也是无懈可击的。我几乎要跳起来为他鼓掌,我却感动的坐在一边快到哭了。是的,会遇见更大的麦穗,永远都会有更大的麦穗,可是只要适合自己心意的,那就是最大的了。 爷爷点点头:“这个故事是要你们不要贪得无厌,要你寻找更好的是我错了。可是可豪,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除了保护自己的妻子,还有母亲还有家人。否则就是不孝。挂上不孝的罪名就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了。” “是啊,爷爷说的很对。可是在法律上,我和妈妈没什么关系了。法律上没有关系的母子,而且她也没有抚养过我,我完全没有尽孝的义务。我之所以跟她相认只是因为她是我妈,我不在乎她有没有养过我,只因为她给了我生命。孝顺两个字,我已经做到了孝,而顺这个字,如果她阻拦我和姐姐交往,我也只能逆了她的意思了。” 可豪的坚持爷爷看在眼里,他闭上眼睛想了半天,终于又点了头。 “既然你们执意要这样,那就这样吧,我老了,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太多。” 我握住爷爷苍老的手说:“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样,我们都是爷爷的孙子和孙女,我们还是一家人,这不会变的,是吧?” “你们打电话叫锦年来做饭吧。” 哦也!我的心里欢呼一声跑到桌子前给锦年打电话,万里长征总算走了第一步了,而且出奇的顺利呢。 锦年似乎是一只攥着手机在等待电话铃声响,刚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锦年,我是惊水,你现在快回来做饭吧,我现在去市场上买菜……” “唉呦,快急死了,到底怎么样嘛?今天老爷子是故意把我支开的,脸色那个臭啊……” “好啦,好啦,快回来吧,老爷子这里已经雨过天晴了。” “啊,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哪?” “喂,你是高兴还是难过啊?” “嘿嘿,当然是高兴了,老爷子整天摆脸色我看着就晕,你和可豪像蔫黄瓜一样我也晕……” “嗯,谢谢你。”我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语言来描述现在的心情。 “傻丫头,谢什么呢?我马上回去了,你快去买菜吧。老爷子最近特喜欢吃烧排骨。” 我挂了电话便提着菜篮子和可豪去了菜市场。 终于可以和可豪这样明目张胆的以恋人的身份走在一切,我感觉自己的脚底轻飘飘的,整个人快要飞起来,脸上像烧了一把火,连心里都滚烫滚烫的。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作者说,爱情是会让人死去活来的东西。 “你不讲话傻笑什么?”可豪摸摸我的头顶,他看起来也很高兴,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我总觉得幸福来得也太快太容易太突然了,真怕就像……” “喂,你胡说什么!”他使劲敲了下我的头,眼中有薄薄的怒气:“乌鸦嘴,乌鸦嘴,是天使大爷祝福我们在一起的,你忘记了吗?” 虽然被打了头,但是看他生气的样子还是很甜蜜,被在乎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哦。我挽住他的胳膊讨好的笑:“好啦,像你这么帅,这么有型,又这么体贴温柔的花样美型男,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可豪紧张的表情终于舒展起来,他捏捏我的脸眼中含笑:“那不许说不好的话了。” “嗯。”我用力的点点头。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到菜市场去买菜。买了爷爷最爱的排骨回到家的时候锦年也刚到。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爷爷奶奶哈哈大笑,气氛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美妙过。 “嘿,惊水,我做饭,你打下手吧。” “好啊。”我爽快的接过菜篮子,门铃响起来,锦年说:“可能是送牛奶的来了,我去开门。” “哦。”我提着菜进厨房,刚进去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哭声。 听见苏可吟的声音传过来,我匆忙跑出去,她显然没想到我和可豪会在这里。她很狼狈的站在那里,脚上还穿着塑料的拖鞋。 “可吟,这是怎么了?”奶奶吓了一跳把她扯到一边。 苏可吟哭得更大声了:“妈妈在医院里,她吃了过量的安眠药。” 我看可豪的同时他也扭过头来看我,他闷声问:“妈没事吧?” 苏可吟大声的叫嚷起来:“妈在市立医院,不知道她吃了多少安眠药,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还跟妈妈最讨厌的人在一起!妈妈如果出了什么事,莫可豪,我恨你一辈子!” 我呆呆的看着可豪,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我的心像针扎一样想去安慰他,却挪不动半步。忽然,他抓起苏可吟的手腕向外面跑去。 苏可吟跑到门口被绊掉一只拖鞋,她被可豪的样子给吓坏了,像没有知觉一样被他拉着叫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3 我在家里坐了一天,锦年在旁边陪着我。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偶尔在电视转广告的时候换个台。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爷爷奶奶才从医院里回来,说没事了,已经醒过来了。 我支吾了半晌才问:“可豪呢?” 爷爷的脸上面有难色:“他在医院里陪她妈妈。” “哦。”我勉强撑起一个笑脸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家了。” 奶奶拦住我说:“这么晚了,就在这住一晚吧。” 我摇摇头说:“不了。” 奶奶看出我的难过也没多加阻拦,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问我去哪,我顺口说:“那就去市立医院吧。”我只想确定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只想确定一下。 医院里永远都缺不了病人,即使是大晚上的,在医院门口还是能听见救护车呼啸着进进出出。在挂号处询问了病房的位置,心里忐忑不安的向三楼走。 特护病房的楼层特别安静,每个病房的窗户里都透出柔软的光。 趴在玻璃上,我看见可豪和苏可吟坐在病床的两边,那女人已经醒来了,笑着握着两个人的手。 可豪一直低着头,昏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没事,是妈睡不着多吃了几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女人拍着苏可吟的手:“你不要怪你哥哥,这事不能怪你哥哥。” 苏可吟的声音里还夹着哭腔:“他不是我哥哥,我才没有这样的哥哥!” “你哥哥和没和你一起长大,所以他对你没有对莫惊水的感情深,以后你和哥哥多接触,哥哥就会慢慢的不再依恋她。毕竟血浓于水,听到妈妈在医院里,你哥哥也赶过来了。是不是啊,可豪,你以后要对妹妹好一点。”女人拍着可豪的手说:“就听妈这一次好不好?” 可豪没有动,只是抿着嘴唇心事重重的模样。 “那哥哥以后会回家来住的吧?”苏可吟说:“哥哥不会再让妈伤心到睡不着觉乱吃药了吧?” 可豪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女人满意的闭上眼睛,她憔悴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光泽:“你们俩回家休息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可豪快要高考了,不要耽误。” “嗯。”苏可吟盯着可豪的脸。 可豪默默的站起来帮女人把被子掖好轻轻的说:“妈,我先和妹妹回家,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放了学就来看你。” “嗯,好。”女人躺在病床上微笑着看儿子拉起女儿的手。 我惊慌的跑掉,我怕可豪看见我狼狈失措的样子,在走廊的拐弯处,我绝望的看着他们的身影。 可豪带苏可吟从病房里走出来,他一直低着头,看见妹妹的脚上只有一只塑料拖鞋。他把她按到走廊的休息椅上。苏可吟一直绷着脸没有说话。可豪将那只脚握到手心里轻轻的按摩:“今天跑得太急了,没注意你穿着拖鞋,都擦破皮了,很疼吧。” 苏可吟低着头声音沙哑:“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我过,你只在乎莫惊水。” 那话语里有赌气的成分,可豪像没有听见一样轻轻的揉捏着那只脚:“这样赤脚怎么走路呢?”他蹲下身来说:“来,我背你回家。” 苏可吟没有动,她可能在想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那个冷漠的哥哥。 可豪迳自把苏可吟拉到自己的背上站了起来:“你很轻,要多吃点饭,少发点脾气。” “你真的要回家住吗?我以为你只是骗骗妈而已。” 可豪没有回答,他那种仿佛被石化的表情让我很不安,于是趁他们没发现我跑出了医院回家睡了很久。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想起许多忘记的事。 可豪第一次背我是初二的时候,我翻墙扭了脚,他把我背到背上,我固执的说:干吗要你一个小孩子背啊,这很没面子。 连自己的姐姐都背不起来那不更没面子。 那以后只能背我哦,如果背别的女生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恩,你事情真多。 第一次从可豪的书包了翻出女生的情书的时候,我跑到爸爸面前哭,我把那封信用剪刀剪成一条一条的,告诉爸爸,如果弟弟变坏了,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可豪那时候和我一样高,他默默的拍了拍我的头说:放心吧,我不会变坏的。 从此他都是把那些信交给我处置,我都是把那些信撕碎后随手丢掉。 可豪第一次吻我,是因为我在家里看动漫的时候,美丽的少女把嘴唇贴到男孩子的嘴唇上,我很奇怪的拉过可豪一起看说:那样交换口水不恶心吗? 于是可豪很迷茫的把嘴唇凑过来,我惊讶的看了他两秒然后拚命的抹嘴巴。 他咂了咂嘴说:还好,不恶心啊。 …… 那些记忆清晰而深刻,在我的内心深处,这些可笑又可爱的记忆被翻出来,也是一种预兆吧,这些制造的记忆就永远的被搁浅了。 可豪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你一晚上没睡吗?” “没有,我睡得很好。”我哈哈的大笑着怕不小心就惹得他难过:“你是不是要去学校了?那就快去吧。” “我在你的卧室门口,现在能进来吗?” 我一惊从床上坐起来,幸好房间的窗帘拉着,屋里很暗,否则我的黑眼圈和浮肿的眼睛肯定会泄露一切。 我装做责备的口气:“在门口还打什么电话,那就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可豪走进来,清晨的空气还是很凉的,他的身体透着微微的寒气。我拍拍床说:“坐到这边。” “嗯。”可豪坐在床边问:“你没睡好吧?” “……”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一直听见你的叹气声。” “没事,我只是担心你。”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上次能那么顺利找到月亮岛是有原因的,我问了酒店的服务人员,因为许多情侣都会相信那个传说去找那个岛,于是他们就每天关注那个岛的位置,然后把信息提供给自己的客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豪把头转向我的脸:“传说都是不可靠的,或者说,因为我作弊了,所以会惩罚我们吗?” 我心痛得没办法呼吸:“那我们要怎么办呢?要分开吗?”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扭过头无助的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不看他。 许久,我一拳打在桌子上:“我知道了。” “嗯?”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她为了拆散我们让你回家去,才和她那个该死的女儿串通好,多吃安眠药,只要剂量不够,也不会死人的。她真的卑鄙!……” “喂……”可豪的声音里有不高兴的成分。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说:“所以,我们不能上当,干吗要分开呢,我们就在一起气死她。让她的阴谋没办法得逞!” “喂!”可豪的吼声把我从喋喋不休中喊醒。 “你干吗那么大声,难道不是吗?” “我妈的确是不小心多吃的安眠药,而且,就算她对你再坏,可是她毕竟是我妈,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我用力的推搡着他:“对你来说是我重要还是你那个刚见面的妈重要?” “她毕竟是我妈。”可豪站起身来冷冷的说:“姐姐好好休息吧,我要去上课了,还有,今天妈就出院了,我答应她回家陪她。”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我拿起枕头狠狠的朝他砸过去。 可豪被枕头砸到停了停还是走出去了。 可豪,你被我骗了,我是多么的了解你。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在你的心里,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无论如何都是你要尊敬的人。你的心里有多么的挣扎我怎么会不明白。 我已经明白,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只会让彼此越来越累,步履艰难。你的压力不比我少,因为你愧对你的妈妈和妹妹。你也在乎没有人祝福的爱情吧? 看着你周旋在这么多阻碍之间还坚定的跟我说,不想分开,不想跟姐姐分开。这就足够了吧。看到了你的执着,我更加坚定,以前都是你在默默的守护着我,现在,该我守护你了。守护我的可豪不会变得伤痕累累。 世界上的守护天使其实有两种,一种是白色翅膀,一种是黑色翅膀。白色翅膀的天使会关怀照顾你,黑色翅膀的天使可能会用谎言痛苦来守护你。 所以,如果我做不成白翅天使,那就做黑翅天使吧。给你痛苦让你绝望死心,这种爱比拚死拚活不顾其他人感受在一起的爱,还要来得更纯洁吧。 你知道为什么天使一直在流浪吗? 因为黑色翅膀的天使进不了天堂,它只能在这个城市里流浪。 4 爷爷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我清了清嗓子问:“爷爷,会同意的吧?” “既然还是要这样,为什么原来要弄得惊天动地的,让大人们为你们操心呢?”爷爷虽然责备,可是明显的有松口气的意味。 “原来是因为没遇见爸爸,现在遇见爸爸了,所以想像可豪那样回到父母的身边生活。而且爸爸也有送我出国念书的念头,所以……”我推了推坐在旁边的爸爸拚命朝他使眼色:“是吧?爸爸。” 爸爸点点头说:“的确是这样的。感谢您为我照顾了那么久的女儿,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如果您不介意,我就认您做父亲吧,这样还是一家人。” 来之前,爸爸最害怕的事就是爷爷不肯把我还给他,那么多年了,已经是真正的亲孙女了。所以爸爸想出来这么一个主意,认了父亲不就可以了吗?怪不得爸爸自己可以经营那么大的公司,还真的是有头脑的人。 爷爷微微的笑:“其实,只要惊水高兴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认父亲也不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如果是单纯的怕我不让惊水跟你一起生活,那就没什么必要了。我已经老了,我的孙子孙女有人照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爸爸一听这话忙拍着我的肩膀说:“惊水啊,你就放心出国念书吧,不用担心爷爷奶奶,他们就等于是爸爸的父母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谢谢叔叔。”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爷爷忽然问:“跟可豪商量过了吧?” “啊。”我努力的笑着摆摆手:“还用商量吗?那小子早就同意了,说去法国是好事,不能耽误我的前途。是吧?爸爸。” “是啊,是啊。”爸爸附和着说:“还是孩子们的前途比较重要。” “嗯,你们总算是懂事了。” 爷爷和奶奶很高兴的留爸爸吃晚饭,我借口说家里的窗户没关怕进小偷,于是匆忙的走了。一路上,爸爸还沉浸在父女团圆的喜悦里,不停的问我:宝贝,爸爸今天在爷爷奶奶面前表现得帅吧? “帅,帅呆了。”我无奈的问:“妈妈当年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自恋的人?” “这怎么叫自恋呢,你看我们生的小美女吧,这么漂亮的女儿是继承了爸妈的优点啊,你看,你的鼻梁多挺,和爸爸的一个样。眼睛圆圆的,像妈妈。” “你以前很爱我妈吧?为什么又分开了?” “因为爸爸当年很穷,去工地做工被掉下来的砖头砸了脊椎,医生说我丧失了劳动的能力。于是我就跟你妈妈提出离婚。” “那我妈因为这个跟你离婚了吗?” “是我要跟她离婚的,我跟你妈离婚的时候,还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否则,就不会离婚了。如果不离婚,也许惊水的妈妈就不会死了。” 是的,那我也就不会遇见可豪,也不会让石头那么难过了。 “尽快把证件办下来,我想学画画,去什么学校都好。”我把搂住爸爸的脖子说:“我也要像叔叔这样做个好人。” 像爸爸抛弃妈妈那样做个好人。 我依旧不习惯有这样一个爸爸,叫他时还是会有些生疏和害羞。他送我到楼下,拧着我的鼻子说宝贝晚安。我和可豪的爸爸,也是这么可亲的人。也许天下的父母都是在孩子面前才会表露那种慈祥的温柔。 可豪躺在沙发上看dvd,他把我的韩国偶像剧的碟片都翻出来了,扔得到处都是。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滚了吗?” “刚才是谁送你回来的?你的那个弟弟吗?”他心不在焉的问着,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的屏幕。我走过去把电源拔掉,偶像剧的女人的哭声嘎然而止。 “那个是我爸。你知道我爸是做什么的吧?我爸有两家商场一家酒店,他很有钱,所以我以后会过上好日子。我和他刚从爷爷家回来,爷爷已经答应爸送我出国读书了。而且……”我顿了顿把头转到一边:“而且我竟然跟你谈什么爱情。我真是疯了。这都是小孩子的把戏。我玩够了。有妈妈对吧?妈妈更重要对吧?我就知道。所以,你没资格爱我。已经这是时候了我没必要假惺惺了。姐姐玩够了,所以滚回你妈妈那吃奶去吧!” 我跑进自己的卧室收拾东西,眼泪不停的渗进衣服里。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这是沼泽,会让人泥足深陷。 门“喀嚓”一声开了。 可豪从背后抱住我:“不要骗人了,你说谎的时候眼神总是飘来飘去。” “……”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把自己说得像贪图富贵的坏蛋一样?我们非要分开吗?时间会让妈妈心软的,你等不及了吗?” 我一咬牙将他的手掰开:“是的,姐姐等不及了。世界上什么样的女孩没有呢?像个白痴一样,快滚会家去吧,我受够了。” 我每说一次心上就有一把刀在狠狠的刺下去。 我麻利的把衣服塞进箱子里,急急的拖着往外走。 手被他狠狠的握住,我的听见骨头里辟里啪啦的声音:“世界上的女孩那么多,可是我的莫惊水只有一个。跟我在一起真的那么累吗?” “很累。” “如果放你走的话,你会开心吗?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出现幻觉了吧?想起我的时候,不会难过吧?”他仿佛用全身的力气说这句话。 我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我不敢看他的脸,我怕我的眼泪和眼神泄露了我的秘密。 “是的。会开心。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出现幻觉了。想起可豪的时候不会觉得难过。” 手上的力道慢慢变轻,终于放下。 指尖没了温度,变得冰冷。 “我放你走。”他说。 可豪,我觉得街灯都灭了。我一定要做对,你一定要过得好才行。否则我们这样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会是谁?不要让别人沾到便宜,所以你一定要过得很好才行。 5 “惊水,真的要走吗?”沈小冰不死心的问。 面前的餐桌上是满满的山珍海味,爸爸让我在自家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请这些朋友吃离别的晚餐。 “原来是杂草,现在是公主了,我们的公主应该有公主的生活吧?”魏净石把酒杯举起来:“让我们为公主伟大的决定干杯吧!” 没有人动,他索性自己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尉迟修一从始至终一直盯着我的脸:“是自己决定的吧?” “嗯。” “是因为我吗?” “啊?”我抬起头,他清澈的眉眼立刻就笑开了:“不是因为我为什么要离开可豪呢?原来不是像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吗?我和小冰差点为了你们惊天动地的爱情而决定做编剧了呢。连电视剧都没有你们精彩。” 张拉拉抓着一只龙虾猛啃:“悦悦,趁我们的公主还在,你能敲诈一顿就敲诈一顿了,你看你那脸跟苦瓜似的。惊水做这样的决定可以理解。你不知道有种爱情叫放弃吗?” 楚悦悦抬起头说:“这样放弃的话,可豪不是很可怜吗?” 我哈哈的笑:“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离开那小子是福气,跟他在一起太累了,像没长大似的。他同学说的没错,他是恋姐狂,可能就是会喜欢年龄比自己大的女生吧?还没从恋母情节中进化过来呢,那个好笑的家伙。” 我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咳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摆摆手不好意思的说:“我去趟卫生间啊。”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笑的,镜子里的女孩脸上都是难看的眼泪。像虫子一样横七竖八的爬了满脸。 那个晚上在记忆里变得很漫长,出了张拉拉,谁都没有吃下东西。我一杯一杯的喝红酒,那些葡萄果汁将我的心烘得暖洋洋的。 我说了很多的话,那些话也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石头一直在笑着骂我胡说八道。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张拉拉一直在吃,楚悦悦的眼睛是红的。 那个晚上匆匆的就过去了,还有很多晚上匆匆的过去,包括我去机场的前一晚。 那一晚可豪将我约到冰室见面,我穿了很贵的裙子,戴着爸爸给我买的钻石项链,整个人就是珠光宝气的暴发户模样。 我埋着头一口接一口的吃冰,吃完整整一盒,他还是没有讲话。 我抹抹嘴问:“姐姐吃完了,你快说吧,我还要赶去预订的发廊去做头发。” “只是想看看你吃东西的样子,怕忘记了。” “哦。”我把桌子上的包拿下来:“没事姐姐要走了,明天早上要赶飞机呢。” “嗯,姐姐,一路顺风。”他把手伸给我。 我轻轻的握了一下就松开,匆匆的往外面走,我不能接触他太久,如果不是那一碗冰,我怕自己会头脑发热原形毕露。 刚走出冰室,信息声就滴滴的响起来:姐,你的包里有一封信,等上了飞机再看。 我拉开拉链,里面果然有个粉红色的信封,是趁我吃冰的时候放进去的吧。 第二天在飞机场,送行的人都来了,很壮观的场面。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不去提那个名字。我知道他肯定来了,藏在机场的某个地方偷偷的看着我们。 他们的祝福使我泪如泉涌。 可豪,你看见了吧,我是为你掉眼泪的,我不是那样伤感的人。 “惊水,要好好照顾自己。”悦悦抱着我说。 我提着行李往登机口走去。 一步都没有回头。 这个过程让我每一寸都觉得撕扯,以前也有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可是都是雀跃的。而这次感觉却是要永远离开了一样。我把头藏在大衣里一直哭。可豪的信就在手心里,粉红色的信封,连里面的信纸都是粉红色的。 我颤抖着打开。 超级大笨蛋莫惊水: 在哭鼻子吧? 真是勇敢啊,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就走了,那干吗要哭呢?哭就哭了吧,反正也没人看见,也不会丢人。真是伟大啊,成全了我的孝心。你这个傻瓜,真的就不能等一等吗?或者去法国也是好的,等你再长大一点或许就能知道今天的做法有多愚蠢。 你觉得我会放弃那个不听话的自己的跑掉的大麦穗吗? 不可能的。 我是比较懒的人,摘下来了,就没有丢的道理。 所以,你这个笨蛋大麦穗,我不留你,不表示你就真的跑掉了。 我会等你的,也等时间把这种恩怨都搁浅,我会留在这里赎罪,背负一切你丢掉的东西。 三年也好,五年也好。 即使那个大麦穗被剥了皮,磨成了粉,做成了水饺或者是面包。 即使那个大麦穗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会把它找回来,吞到我的肚子里。 听到了吧?大麦穗。 我会等你回来。 一直等。 无敌聪明王莫可豪 飞机上,我看着窗外的白云,脸上的露出微笑。那就等吧,三年或者是五年,等再长大一些有对彼此负责的能力。 也许那时候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闭上眼睛,仿佛闻到了薰衣草的味道。 我仿佛看见几年后我的可豪会站在普罗旺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中朝我喊:大麦穗,我找到我的大麦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