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格传奇》 楔子:天地意何如 莽莽苍山之巅矗立在云层之上,四下望去乃是无际的云海,云海之上不时有风雷之声传来,幽黑细小的雷霆接连于中,若隐若现。 而那山巅上却有一座破败的凉亭,三个人影一坐二立停在那里。 此处山巅直欲刺破天际,想来罡风猛烈雷声轰鸣,然而凉亭内却静若禅房,风平浪静。中间坐着的,是一位白须白袍的老人,此人双眼微闭,气息游离,宽袍看似随风而动,却只是在身上微微起伏,仿佛随着此人呼吸而动。 “师尊”开口的是左边站着的青年,此人身着黑白太极袍身形瘦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庞边缘有如刀砍斧剁般棱角分明,一眼望去英气十足,咄咄逼人。 “道儿,你莫不是不服输么?”白袍老人淡然道。 被唤作“道儿”的太极袍青年看了看身旁站着的黄袍青年,“师兄自然是比道儿强,道儿无话可说,但这一局,我与师兄都有所悟,还需向师尊禀报” “哦?”白袍老人睁开双眼,却惊人的没有瞳孔,“有所悟?释儿,此话当真?” 被唤作“释儿”的黄袍青年此时方才抬起头来,此人身着黄色雷纹法袍,天庭饱满,宽鼻阔口,瞳孔硕大,星光熠熠,稳中带智。“师弟所言非虚,我二人,确是有所悟。” 白袍老人点头道:“说来听听。” 释儿道:“这一局虽说我得小胜,然而亿万生灵不过区区百万载就抛尽法统,皆堕欲渊,再无可救,这样的结果,可是我的法统有错?” 白袍老人没回答,反而看向道儿,“道儿,你那亿万生灵呢?” 道儿摇头:“若不是尚有智者遁世,恐怕早已自相残杀殆尽,皆入鬼道了,哪还撑得道百万载的时限。” 白袍老人点点头,“那你二人悟出何物了?” 道儿忙道:“师尊所定的局,是否早知会如此?” 白袍老人点头承认。 释儿道:“那些生灵,可是师尊所化?” 白袍老人再次点头。 道儿与释儿至此相视一笑。道儿道:“那师尊对我二人如何评判?” 白袍老人:“平分秋色,各擅其能。” 道儿、释儿一齐道:“师尊谬赞!” 白袍老人却摇摇头:“如今天地已开,我心中之万物与天地所生之万物,必有不同,然则我已穷尽丑恶,却仍不知天地之意。” 道儿凝眉道:“难道还会更加艰险?” 释儿苦笑道:“如若更加艰险,那还何必叫这些生灵经此大苦……” 白袍老人站起身来,望向远处云海:“等这云海散尽,我必归于天地,你二人只是我作出的应对之法,若天地有德,你们自然可存万万年,然而我等又如何能参透天地真意,假若另有所图……” 道儿笑道:“那便随师尊去了又如何!” 释儿摇头道:“放下自身易,放下众生难啊……” 此时此刻,另有一处地方也有三个人正在交谈,同样的苍山之巅,同样的翻腾云海,同样的破败凉亭。只是中间端坐的却是一个黑袍黑须老者,他面前站着的两个青年,一个身着惨绿长袍,眉心鬼火闪烁,脸上毫无血色,俊俏的有些妖异,却又带着一副悲天悯人模样。另一个身着暗红宽袍,浓眉豹眼,双唇艳若滴血,带着丝丝狞笑。 黑袍老者突然睁开双目,惊道:“原来还有一个!,阿魔,阿鬼,你们可要小心了。” 身着暗红宽袍的青年撇了撇嘴:“师尊,您乃天地所生,我二人除了您,还需要小心什么?”惨绿长袍的青年道:“师兄,师尊有此一言,定有缘由。” 黑袍老者冲惨绿长袍的青年赞赏地笑了笑:“还是阿鬼机灵,没想到天地还化出一个白袍来,他也造就了两个徒儿,正要与我们争个上下!” 阿魔凝眉道:“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黑袍老者捋须笑道:“若我所料不差,天地是想让我们争一争,好定下有常之天道。” 阿鬼眉间鬼火跳动了一下:“敢问师尊,白袍之事,可是刚刚天地所示?” 黑袍老者点头道:“不错,正是方才天地所示。” 阿鬼忙道:“那白袍可知我们的存在?” 黑袍老者大笑道:“你所言正是关键,想来天地更钟情我们三人,偏偏没有对那白袍示下!” 阿魔狞笑道:“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这到嘴的血肉,倒也没有推辞的道理。” 阿鬼也笑道:“师兄所言不差,看来我等也无需猜测天地真意了,顺风顺水地胜了此局,然后坐享万万年不灭恐怕就是天地真意。”黑袍老者点点头:“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法统一事恐怕还要稍作修改,谁知道那白袍又安的什么心思,谨而慎之,方可高枕无忧。” 阿魔与阿鬼齐声道:“谨遵师尊教诲!” 不知过了多久,一望无际的云海竟如波浪般翻腾起来,天地间弥漫着隆隆巨响,真可谓惊天动地,鬼哭神嚎! 除了那莽莽苍山兀自矗立不倒,云海之下的万万里山川早已是地动山摇,石破天惊!有的方才还是群山耸立,此刻早已是碧波千顷,有的方才还是荒漠戈壁,此刻竟已成了郁郁葱葱,尤其伴着天地破碎般巨响出现的巨大裂痕正狠狠地从中间撕裂整个大地,那巨大裂痕中顷刻又涌出了无尽的黑水,成为一条横亘大地之中的弯曲巨涧!没有尽头的大地上,处处是无法想象的巨变,方圆百万里的巨大湖泊凭空而生,仿佛刚才并没有突然陷落的百万里黄土,一条如巨龙伏地的山脉同样凭空升起,好似方才并没有什么巨物穿破大地而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等到这天地间的巨变慢慢消弭的时候,在一条不知名的河流中,一团圆滚滚的泥土突然抖动了起来,那抖动并不剧烈,却反而透出令人难以忘怀的庞大气势,没过多久,随着沙泥被抖落,露出一尾寸许长的小鱼儿来,小鱼儿好奇地在河里游来游去,仿佛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然而随着小鱼儿的一次仰望,天空陡然一暗,竟然有一条遮天巨龙从中飞过,风雷滚滚,吓得小鱼儿匆忙躲在了石头缝隙里,等那巨龙飞过,小鱼儿才敢游到水面吐几个泡泡,然而也不知怎么,竟然看到岸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些泥捏出来的东西,小鱼儿发现这个东西很奇怪,竟然跟自己长的不一样,不仅没有鳍也没有尾巴,反而有四个粗棍子一样的东西长在躯体上,小鱼儿还在新鲜的时候,这些泥捏的东西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两条“棍子”着地,另外两条“棍子”悬在两边,最上面那坨圆圆的泥团上也蠕动起来,不知要冒出什么东西来,小鱼儿看到这儿,“噌”地钻进了水里,它觉得饿了,想找一些吃的,好似也已经忘记刚才看到的所有了…… 第一章:只道是寻常 一轮红日刚刚从云深处跳出来,安门镇上却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尤其那些家中有幼童的,最是喜庆,崭新的衣袍和厚底靴也叫那些幼童笑逐颜开,一家人说说笑笑,随着人流朝镇口走去。 人流虽看着热闹,倒也不多,前前后后也就七八户人家,倒是因为人流中有孩童,才显得格外热闹。 镇口一边有家铁匠铺,“叮叮咣咣”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时正赶上人流经过,那声音便停了下来,随着脚步声,一位中年大汉走出铺子,朝路上某个行人打着招呼。 “郎中,这一转眼,你家儿子都七岁啦!”中年大汉“嘿嘿”笑着走到近前,也不看郎中,先摸了一把那幼童的脑袋,那幼童平时常见中年大汉,倒也不怕他那孔武有力的大手,可想要用力拨开,却实难做到。郎中看见这一幕,一把拨开中年大汉的手,笑骂道:“今天是我家襄儿的大日子,你可不许把他逗哭了!” 中年大汉“哈哈”笑了一阵,看向那幼童:“小郎中,你爹说是你的大日子,难不成你要娶媳妇儿了吗?” 幼童撅着嘴道:“爹爹说今天是白襄请天赐的大日子,这就要乘秦叔的木车去城里唤仙格啦。” 中年大汉忍不住又笑了一番:“郎中,你这儿子可真跟你一模一样,我估摸着肯定是个木行童,你那泽万堂也算后继有人了。” 郎中摇摇头道:“命运之事,哪是相像就成的,是不是木行童也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是与不是,我也不强求,但求他平平安安,有一口寻常饭吃。” 这时人流也已经停住,在原地说着一些闲话,好似在等着谁。 中年大汉朝人群瞥了两眼,又看向郎中:“要是金行童的话,你舍得送到我这里学徒吗?” 郎中眼神闪烁了几下,突然笑了出来:“你这粗人,竟想看我笑话。” 那幼童白襄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这时插嘴道:“我才不要跟着他做学徒,新衣服都要弄脏了!” 中年大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沾着的几点铁星,摇了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爱什么干净。” 白襄虽然才七岁,嘴上却不肯吃亏,急忙道:“爹爹说过,身不染兮心不染,心不染兮身自净,男子汉大丈夫,更应该待身如玉,洁身自好。” 中年大汉听完不禁愣怔,挠了挠头道:“这小嘴可是够伶俐的,我看也不要跟着你爹开什么药铺了,不如就留在城里做个天赐先生吧!” 郎中正要教训白襄几句,正在这时,一连串“吱呀”声传了过来,三人一齐回头看去。 只见镇中徐徐驶来一辆木车,下有六个木制车轮,上有顶蓬,中有小窗,大约两丈见方,车首正凸出一方软席,上坐一瘦削中年人。 此人身着短打,颇显干练,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车便徐徐停下,接着,他朝人群望了望,几息之后突然皱了皱眉,跳下车来。 那瘦削中年人快步走进人群里,好似要找谁,面对有数几个人“秦兄”、“秦叔”的称呼,也不应对 站在一边的中年大汉小声道:“每年看见这瘦子我都浑身不自在。” 郎中笑道:“秦兄虽然不苟言笑,但做事向来谨慎稳重,每年由他带那些孩童去城里唤仙格也从未出过差错。” 中年大汉点点头:“这话倒没错,就是觉得这人险得狠。” 郎中疑惑道:“秦兄的仙格乃是风间木,而佟兄你却是寒铁金,无论怎么说,也该是他觉得不自在才是啊。” 佟姓大汉摇摇头,没说话。正在这时,秦姓中年人已经从人群中穿出,他望向人群,低沉道:“今年应有九名幼童满七岁,为何少了一名?” 人群里大伙儿面面相觑,均想不起缺了哪一户,郎中也疑惑得皱着眉,突然,他眉头舒展,大声道:“秦兄,想必是少了云家那个娃娃!” 秦姓中年人看向郎中:“云家?可是那个鳏居的云老汉?” 郎中忙道:“正是!皆因他与幼孙住在山脚下,离镇子颇远,大伙儿都一时想不起来了,如此算来,他那幼孙,今年也正满七岁。” 秦姓中年人点点头:“如此,时间已不足前去相告,不如就等上一刻罢。” 秦姓中年人摇摇头没再多言,回转身,静静地坐在了那木车软席上。 与此同时,一位老汉正在山林中穿行,此人头戴斗笠,身着粗布短打,筋肉尚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勇猛,这人正是众人正在等着的云老汉。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正费劲地拖着一头野猪的尸体。 男童此时已经累得脚步蹒跚气喘吁吁,却紧紧抿着小嘴,一点要歇会儿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云老汉停下脚步,满意地看了男童一眼道:“右儿,可以了。” 那名唤云右的男童“嗯”了一声,松开了手,却没想到刚才已到身体的极限,甫一松劲儿,竟然一不小心坐倒在了地上。 云老汉笑着一把抓住云右的手,将其拉了起来。 “累不累?” 云右点点头。 云老汉左手拉起云右,右手朝那野猪尸体一点,野猪尸体下面的泥土竟好像动了起来,一起一伏地拖着向前走了起来。 云老汉也不去看那尸体,转而看向云右:“右儿,今天带你过来,也算是最后一次让你记得自食其力的感觉,那仙格虽能取巧,可这过日子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打野猪还得你自己挖陷阱,设竹刺,仙格无非能帮着赶一赶,拖一拖,明白吗?” 云右点点头道:“明白了。” 云老汉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云右抬头看向云老头:“爷爷,那有能直接杀掉野猪的仙格吗?” 云老汉皱了皱眉:“爷爷没见过,不过……也许是有的吧……” 云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算有,右儿也不会忘记要自食其力的。” 云老汉笑着道:“右儿真是爷爷的好孙子,走吧,这就送你去镇子上。” 话音刚落,云老汉抱起云右,只见脚下的的泥土像刚才拱着野猪一样拱起了云老汉的双脚,可偏偏云老汉的双脚却像长在地上一般,任凭这一起一伏的泥土将两人风也似的朝前带去,而那野猪尸体,却是朝另一个方向也渐行渐远。 镇口这边,秦姓中年人突然从软席上站了起来,人群见状,也急忙凑到了木车前。郎中朝佟姓大汉摆了摆手,带着白襄也走到了木车近前。 秦姓中年人开口道:“时间到了,把孩子们扶上车吧。” 众人闻言皆默默将自己孩子扶上车去,那木车的门安在尾部,秦姓中年人也不去看,等到郎中将白襄扶上车后,随手就关上了车门,秦姓中年人这时才在车首撩开布帘子朝里面望了望,然后放下布帘子也没跟人群道别,就一屁股坐上了软席。 这时,郎中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敢问秦兄,今年的天赐大典,大约能持续几日?” 秦姓中年人看了郎中一眼:“你是担心云家娃娃赶不上吗?” 郎中皱眉道:“历来听说未能唤仙格的孩童会早夭,因此有些担忧。” 秦姓中年人冷冷一笑,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只见远处一个人影,一起一伏地疾驰过来,一眨眼的工夫,云老汉已经抱着云右到了近前,两人刚刚停下,云老汉就猛烈地弯腰咳嗽了几声,直到气喘匀实了才看向秦姓中年人。 云老汉作揖道:“实在抱歉,老头子差点忘了今天的大事,劳烦大家久等了。” 郎中笑着道:“云老不必如此,时辰恰好,大家也没等多久。” 云老汉朝郎中笑了笑,由冲人群做了个揖,这才准备扶云右上车。 云老汉把云右扶到车上,摸了摸云右的脑袋道:“到了城里要听话,不要乱跑乱看,以免惹出什么事儿来。” 云右点点头:“右儿记住了。” 云老汉随手关上车门,又朝秦姓中年人做了个揖,这才转身离开。不过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泥土起伏,而是漫步而行,渐行渐远。 秦姓中年人眯眼看着云老汉的背影,从头至尾都没说话,这时见云老汉离开,秦姓中年人食指中指两指并合,其余三指弯曲,朝天空一指,顿时一阵清风拂过,沉重的木车竟然随着清风一点点移动起来,没多久已是风驰电掣,疾驰而去。 人群还未散去,几个人望着远处的木车不停地指指点点。 郎中也看了几眼,然后朝佟姓大汉走去。 佟姓大汉“啧啧”叹着:“这仙格恁地潇洒!” 郎中笑道:“佟兄的寒铁金仙格可以御铁成钢早已非常罕见,何必不知足呢?” 佟姓大汉道:“我只是过过嘴瘾罢了,你这酸郎中怎么还不走,我这儿可没有待客的茶水。” 佟姓大汉说完转身就进了铁匠铺,那郎中”哈哈“笑了几声,也便转身回去了。 进了铁匠铺,铁毡上还放着一根未成形的铁条,佟姓大汉随手拾起看了看,便扔在了一旁,然后又从另一个筐里拿出一根明显粗了几圈的铁块,握在了手中,突然间,铁块上发出了密集的“叮叮当当”之声,不时有铁星溅在他身上。 佟姓大汉也不理,嘴里嘀咕着:“要真是个金行童,看你再来求我……” 另外一边,那云老汉回到家,野猪尸体正停在门前,云老汉打开院门朝那尸体一指,只见那野猪尸体自行便“爬”到了灶台边。云老汉坐到灶台边生起了火,一边添柴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苦命的娃娃,总算要有些倚靠了……唉……” 第二章:波澜平地起 七岁,一般男童最惹人厌的年纪,在这两丈见方的木车里,自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车门的位置坐着一个幼童,没系着公子巾,任由头发垂在两旁,偶尔荡在眼前也不去拨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一双桃花眼总像带着笑,可在那张苍白淡然的脸上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幼童自然就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云右了,他仿佛天生就融不进热闹里去,一个人看着脚下的地板发呆。 “小猎户!”一句轻声的呼喊传来,云右抬头望去,正好看见咧着嘴笑的白襄。 “小郎中,你也来了。” 白襄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挪到了云右身边,“噗通”一声坐了下来。 “你刚刚没看见我吗?你好久都没找我玩了,我在镇上也没……没……实在是闷死了” 云右摇摇头:“这段日子爷爷教我打猎来着,就没去找你。爷爷还教给我好多话,刚才还在想着,就哪儿也没瞅。” 白襄点点头:“我爹说,云爷爷虽然只是猎户,心中却有丘壑。我猜云爷爷一定教你很多有用的东西吧?” 云右点点头:“今天爷爷教我,做人要自食其力,不能太取巧。” 白襄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觉得没什么别的话说,只好无聊地摆着双腿。两人都没注意其它幼童正凑在一齐嘀咕什么。 这时,突然一个坐在中心的幼童大笑了几声,指着云右和白襄道:“你俩都没娘!” 云右抬头看了那幼童一眼,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任何动作,偏偏白襄“腾”地红了脸,站起来指着那幼童“你……你……”个不停,又说不出什么来。这一幕让其他幼童哄堂大笑。 白襄气不过,抓着云右的袖子大声道:“小猎户,咱俩跟他们拼了!” 云右道:“你右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打不过他们。” 见两人在讨论打架,那边几个壮实点的幼童站了起来,示威似的看着二人。 白襄被云右顶了一句,好似卡了鱼刺,咽不下也吐不出,鼻头一酸,竟然哭了出来。这一哭不要紧,木车竟就如此停下了。车里这九个幼童一齐闭了声,想来那秦姓中年人冷峻非常,这些幼童望而生畏,此时正是担心受罚。 木车的门“唰”地一声被打开,秦姓中年人朝里望了望,冷声道:“都下来。” 几个幼童噤若寒蝉,也不敢问什么,只好乖乖排队下车,云右靠近车门,自是第一个下来,甫一下车,他回身拉了白襄一把,白襄顺从地跟着跳下车来,云右朝白襄脸上看去,想不到经那秦姓中年人一吓,这小子早就止住了哭泣。 等九个幼童鱼贯而出,秦姓中年人随手关上木车的门,背着手走到了幼童们面前。 “此处就是鱼龙城外了,一会儿你们随我入城,在这里我要先教给你们一些规矩,免得在城里冲撞了谁,平白给咱们惹祸。” 秦姓中年人的视线从九个幼童身上扫过,这群孩子果然不敢言声,只是垂手恭听。 “想必来之前你们的父母一定有所交代,毕竟这请天赐唤仙格每个人都走过一遭,进了城要守哪些规矩你们应该清楚,只是今年与往年略有不同,有些新规矩,我要好好叮嘱叮嘱,你们也要牢牢记得。” 顿了顿,秦姓中年人继续道:“今年北极三城的几位天赐先生齐聚鱼龙城,据说是为了找出一个异类,至于这个异类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只需记得,除了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其他人,全都不可信,万一要是跟那异类扯上了关系,不光你们小命不保,恐怕也会连累远在安门镇的长辈亲人,你们可明白了?” 九个幼童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一两个压根没听懂秦姓中年人说了什么,一个个拼命地动眼珠,却没一个人动嘴。就在这时,云右开口道:“明白了,先生。” 秦姓中年人看了云右一眼,没理睬他,只是转身朝城门走去。 “跟上。” 九个幼童轻手轻脚地跟着,生怕哪一步踩重了就要跟什么要命的异类扯上关系。白襄这时偷偷凑到了云右身边道:“小猎户,云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进城以后的事儿?” 云右摇摇头道:“没,我爷爷只说别人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白襄:“就知道是这样,上回掏鸟窝,你就说云爷爷只告诉你怎么上树,没告诉你怎么下,你就在树上呆了大半天,害我回去请我爹爹帮你,你倒是落了个毫发无伤,我回家可挨了好一顿揍……” 云右道:“我爷爷确实没告诉我怎么下……” 白襄急道:“那怎么我爹一说你就出溜下来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我爹可不像云爷爷那样什么话都懒得说,我爹可跟我说了,进了鱼龙城,里面有个天赐塔,咱们就是要去里面唤仙格呢,我爹还说,那塔里有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云右道:“什么好东西?” 白襄道:“神仙!” 另一边,艳阳高照,已是晌午时分,云老头捏着两颗野猪长牙,推开了泽万堂的大门。 郎中抬头见是云老头,笑着开口道:“云老,又来给我送好货了?” 云老头将两枚野猪牙放在案几上:“算不得什么好货,辟邪的小物件,老头子手笨,请你雕个花样,好给两个孩子玩。” 郎中拾起野猪牙端详了一番又放下:“云老今天好收成啊,怕是不下二百斤吧?” 云老头摇摇头:“寻常野猪而已,只是一对獠牙出奇的大。” 郎中笑道:“雕个花样倒是好说,只是不知道云老想要个什么花样呢?” 云老头刚想说话,却突然被一个尖厉嗓打断:“我看,不如雕上两个死字如何?” 云老头“噌”地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惊恐。 郎中疑惑地看向门外,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长脸中年。那人信步走入泽万堂,一直靠到了云老头身后。 云老头没有回头,只是双手紧紧握着,身体隐隐还有些发抖。 那长脸中年嘴角勾了勾,一把拍在云老头肩上:“云前辈,七年不见,身体可好?” 云老头没回头,冷冷道:“还是被你们这群狗崽子寻到了……丁木,别来无恙!” 被唤作丁木的长脸中年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地龙真人,被强塑了五行障,还敢如此嚣张!” 云老头缓缓转过身去,冷冷地盯着丁木道:“怎么?难道没了一身的五行元力,就要卑躬屈膝地任人宰割了吗?” “啪,啪”丁木阴笑着鼓着掌,“事到如今,我倒不妨给你喝了采,也不枉了你像个丧家之犬一般躲了这般多年。” 一旁的郎中已经看得有些痴呆,这两人所说的话,拆开来自己都明白,可一连在一起,自己一句都弄不明白,只知道这名叫丁木的长脸中年仿佛是来追寻云老头的,看样子,似乎又有很深的怨仇,郎中思虑再三,还是鼓起勇气插嘴道:“二……二位,有什么误会不若一齐说出来,免得伤了和气,云老虽然才搬来七年,但我看人向来不差,云老不似那般大奸大恶之徒……” 话音未落,云老头挥手止住了郎中的话头:“我的确不是,可他是!” “哈哈哈……”丁木忍不住大笑道:“真没想到,你这七年都是在跟这种人打交道,真是鲲鹏与蝼蚁相交……” “呸!”云老头怒道:“他就算只是个魂材,也比你这等鹰犬强过百倍!” 丁木脸色一黑,冷冷道:“牙尖嘴利还似当年,就是不知道手底下的成色是不是还一如当初!” 话音刚落,丁木从怀中掏出一幽蓝色的鹅卵石,屈指狠狠一握,竟猛然冒出一丈长的幽蓝色火焰,火焰如龙蛇般灵动,化为一缕夺命火鞭! “咄!”火鞭应声而落,朝云老头头顶砸去,云老头未见动作,手上已多了一把金黄色小铲,铲尖锋利,寒光熠熠,被云老头拼尽全力一挥,竟将火鞭挡了开来。 丁木眉头一皱:“怪不得当年遍寻不得,原来宝物未碎,而是被你取走了!” 云老头脸上此时已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哪还有时间跟丁木逞口舌之利,急忙双手合十默念一句“地龙真印,伏地吞天!”话音刚落,整个房屋的地面仿佛化作一条土做的巨龙,大口一张一合之间,已经把丁木吞了进去。云老头来不及擦汗,急匆匆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揣在了早已瘫倒一旁的郎中怀里,然后一指地面,郎中竟破墙而出,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然而就在这短短一瞬后,那土做的巨龙炸城了漫天泥块,一些碎片上还沾染着幽蓝的火焰。 云老头瞬间面如死灰,不愧是九幽火,自己只是被塑了七年五行障,对方竟然已经达到了第九重,正好可以稳稳压自己一头,如若是从前没有五行障的时候,说不得逃跑的手段还是有的,可现在……云老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膝盖之下早已不复血肉之躯了,正在慢慢地剥落泥土。 “地龙真人,就此别过!”这是云老头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就从那漫天洒落的泥块和火焰中传了出来,带着丝丝的畅快。这句话刚刚划过,云老头就感觉自己好像变的轻了许多,又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躯体中吮吸着什么…… “还是……逃不过……魂材的命啊……” 收起鹅卵石,等屋里的尘埃和火星落定,又露出了丁木那张长脸。他看着方才云老头站着的地方,微微笑着。笑罢,他又抬头看向郎中破墙而出的那个墙洞,狠狠一跺脚,一缕幽蓝火焰从地上升起,变成一朵撑着他双脚的莲花,继而莲花一闪,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而另一边,云右和白襄正出神地望着天,前方就是大名鼎鼎的天赐塔了,安门镇的九个幼童在天赐塔的大门前排着队,而那秦姓中年刚刚走进了天赐塔,似乎要先去禀报。而那塔顶之上,竟有一个如梦似幻的身影漂浮不定,也引得一众幼童全是目瞪口呆地望着。 “小猎户!你看见了没!神仙!”这时的白襄,正兴奋地指着塔顶那抹飘来飘去的长袍身影。 而云右看着塔顶上那抹身影,却皱着眉嘀咕着:“好眼熟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章:何处是归家 正在云右与白襄望得出神的时候,秦姓中年人已从天赐塔中走了出来,他将九位幼童归拢在一起道:“今天你们需在塔中休息,我另有去处,若是有人相问,你们便可说是跟着安门镇秦朗而来,自然有人为你们安排一切,可记住了?” 几位幼童弱弱地应了声,便随着秦朗的手势进了天赐塔,云右与白襄自然也跟着不提。 进得塔中,秦朗将九位幼童交给一位天赐先生的随侍便转身离开了。大家见秦朗离开,这才敢四处观察起来。 只见这巨塔内部弥漫着蒙蒙金光,这一层中心有一方案几,案几之后坐着一个正在记录什么的青年,约有二十来岁。墙壁旁有弯弯曲曲向上延伸阶梯,云右想起外面所见的高度,真不知此塔能有多少层,想必是极多了。 “咳!”那刚才还在做记录的青年此刻已经放下笔,盯着九个幼童道:“你们几个,过来认一下自己的名字。” 九个幼童听话地走上前去,虽然大多还不怎么识字,但自己姓名倒是从小就要学会,因此对他们来说倒也不难。 前面八个倒是轻轻松松认完了事,可到了云右这里,却让青年犯了难,因为这本姓名簿关系重大,不光要有姓名,还需写上表字以做区分,可偏偏云老头压根没告诉云右他有什么表字。 云右皱眉看着青年道:“先生,我爷爷真的没说过。” 青年咂了咂嘴道:“也罢,既然以前没有,那就现起一个,免得耽误了我的差事。我看看……你姓云名右,有个右字……既然如此,我为你起个表字‘左非’,也算是与你姓名相合,你需牢牢记住,回家后,向长辈表明此事,就说是天赐塔里定的名字,不可更改。”说罢,青年一笔一划地在纸上添上了‘左非’二字,笔画较慢,八成也是担心云右不认识这两个字。 云右看青年写完,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站在了人群里。 白襄冲云右笑了笑,小声道:“左非兄。” 云右一愣:“什么?” 白襄道:“我爹说,男子汉一但过了唤仙格就是大人了,要懂得礼数,呼人表字以示尊敬。” 云右道:“那你的表字是什么?” 白襄道:“玄玉。” 云右眨眨眼道:“黑色的玉,镶块儿白,不大好看。” 白襄撅着嘴道:“哼,那也比什么‘左边是错的选右边’强!” 两人正说着,只见青年站起来身来收拾好了姓名簿,转身朝楼梯走去。 “你们跟好我,这就带你们去今晚睡觉的地方。” 青年头前带路,九个幼童听话地跟了上去。 安门镇。 崩塌的泽万堂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几乎全镇的人都在这里围观着,一个个面带惊恐地指指点点。正在这时,佟铁匠迈着大步跑来,边跑边喊着:“郎中!郎中!” 喊声渐近,佟铁匠也来到了跟前,他一脸焦急,毛毛躁躁地走进了废墟里。 “哎!老佟,不能进啊!” “听说是仙人下凡,才有了这么一出,你可别冒失!” 围观的镇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可佟铁匠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在废墟中不停翻找着,偶尔有扬灰落石扑在他身上,也是浑然不觉,就这么找了约有两柱香的时间,佟铁匠突然笑出声来:“哈哈,我就说郎中这家伙命大,果然没埋在这儿。” 围观的镇民们有一个眼尖的,突然指着后方的墙洞道:“那里有个洞!” 佟铁匠回头一看,果然有个一人来高的洞,若不是洞上方的砖墙还未倒塌,此刻恐怕难以发现,佟铁匠皱着眉道:“难道从这儿跑出去的?他哪有这么大的力道……”说着,也不管那些镇民的叮嘱,一矮身从那洞中钻了出去。 从那洞中出来佟铁匠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倒是地上偶尔还有些土被翻过的痕迹以及一些焦痕,佟铁匠莫名的心中多了几分担忧,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然后天色渐渐昏暗下去,佟铁匠仍是毫无发现,正当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块地面正在微微抖动,佟铁匠正自疑惑间,那片泥土突然被翻了开来,里头站起一个浑身是土的人影,佟铁匠定睛一看,不是郎中又是谁! 佟铁匠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郎中!你这是怎么了?!” 郎中大口喘着气,抬头看了一眼是佟铁匠,不觉眼前有些发黑:“云老……云老他……”话音未落,郎中眼前一黑,顺势就倒了下去。亏得佟铁匠眼明手快,一把扶住郎中,探了探鼻息,心知郎中只是昏厥而已,于是双臂加力,一把将郎中扛在了肩上,快步朝镇子走去。 铁匠铺后院正是佟铁匠的居所,他将郎中平放在床上,急忙又出去舀了一碗水,这才缓缓给郎中喂下,可郎中仍是昏迷不醒,佟铁匠一个劲儿地挠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郎中已是镇里唯一的郎中了,可他如今这个模样,又如何自救呢…… 鱼龙城,天赐塔。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塔中也已是灯火尽灭。云右与白襄躺在一张床上,正在小声地聊着天。 “小猎户,你说我的仙格会不会像我爹一样是枯荣木呢?” 云右问道:“枯荣木是什么?” 白襄道:“是我爹的仙格,枯荣木有保命护体之能,最适合当个郎中。” 云右“哦”了一声,好像在思考什么。 白襄撇撇嘴:“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我爹,我不想当郎中……” 云右奇道:“白大叔给我爷爷瞧过腿,一摸就好了,好威风的。” 白襄道:“那是你没看过什么书,书里那些神仙飞来飞去才叫威风!” 云右道:“就像今天咱们在塔底看的那样吗?” 白襄道:“对!你不觉得威风吗?” 云右道:“我倒是觉得挺眼熟的,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白襄道:“吹牛皮,我爹跟我说过,塔顶上那个人影据说是无数年前一位仙人的影子,他因为在这里建了一座天赐塔,身影永不消散。” 云右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索性也就不再谈了。“那你说,我爷爷的仙格是什么?” 白襄道:“云爷爷没告诉过你?他是林中土。” 云右道:“林中土是可以让泥土一跳一跳的吗?” 白襄点头道:“我爹没跟我细说,就说云爷爷当猎户其实屈才了。” 两个幼童一天没得好好休息,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刚才不过是趁着兴奋劲聊了几句,这一刻早已昏昏沉沉,白襄话音刚落,两人竟一起沉沉睡去。 次日,天光大亮,无数幼童从天赐塔中鱼贯而出,云右白襄也在其中,形成了或长或短百十个队伍,像安门镇这样只有九个幼童的队伍已属最短的行列,他们仍由那个随侍青年领着,朝广场中走去。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赐大典便要开始了。广场上尽是满七岁的幼童,约有两万之数,他们整齐地站着,不约而同地望着前方的高台——那高台之上站着一位白袍老者,长须及腰,一派仙风道骨。 “那就是我鱼龙城的天赐先生李真人了,你等切不可喧哗。”随侍青年朝云右几人叮嘱了几句,便离开队列站到了广场边缘。 那李真人见场中幼童已经到齐,于是便稳稳坐在了一张木椅上张口道:“你等到此请天赐,唤仙格,需跟我念一边五行歌,五行歌毕,上表苍天,才可以请得天赐。” 满广场的幼童早已被叮嘱过今日大典事宜,此时也齐应道:“是!” 李真人点点头,捋了捋胡须道:“请天赐,唤仙格。” 两万数的幼童便跟着念道:“请天赐,唤仙格。” “请天赐,唤仙格。” “五行路,一行得。” “所谓仙,修长生。” “所谓人,求快活。” “道难道,有恒道。” “清者清,浊者浊。” “风间木,韧而久。” “天下木,青如萝。” “玄云金,利而迅。” “天下金,白如月。” “九幽火,毒而烈。” “天下火,赤如血。” “甘露水,润而柔。” “天下水,玄如夜。” “林中土,地龙祖。” “天下土,黄如琥。” “五行歌,歌五行。” “长生道,在其中。” 整个广场齐声念毕五行歌,只见天上一抹彩云若隐若现,不多时又消失不见了。 李真人站起身来,拱手道:“谢天地!” 两万幼童也齐声道:“谢天地!” 李真人点点头道:“各随侍领所属幼童入塔!” 话音一落,广场周围站着的百十个青年纷纷进入广场中间,纷纷将自己所属的幼童带走了,若大个广场,一炷香的工夫就变得空空荡荡。李真人在高台上默默不语,像在等着什么,不多时,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中年缓缓走上了高台,正是那日与云老头斗法的丁木。 李真人转身道:“丁兄,事情可办妥了?” 丁木嘿然道:“手到擒来。” 李真人笑道:“那就好,便不用劳烦另外两位真人了。” 丁木道:“地龙真人早就被五行障给毁了,上面也出于谨慎才又派了两位真人过来压阵,所幸丁某并未失手。” 李真人道:“如此一来,李某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下了,大名鼎鼎的地龙真人,可着实让李某这几天寝食难安啊……不知丁兄可得到了那地龙伏天铲?” 丁木道:“丁某未负重托,自会将此宝物送往鼎州天赐殿。” 李真人点头道:“那便好,既如此,李某这就去知会另外两位真人,也好相约去处理这一批幼童了。” 丁木拱手道:“那就不多打扰了。” 李真人拱手辞别,转身朝天赐塔走去。 丁木冷笑地看着李真人的背影,喃喃道:“天下土行仙格,哪个不想要这地龙伏天铲啊……嘿嘿……不过,稳住了他这头,我那边倒还有些斩草除根的事情,要弄干净了才能回去……” 安门镇,铁匠铺后院。 “郎中!你醒了!”佟铁匠刚刚出门买了些饭菜回来,一进屋就发现郎中已经坐了起来,正呆呆地想着什么。 郎中转头看向佟铁匠,突然大惊失色道:“佟兄,我昏迷了多久?!” 佟铁匠道:“我昨日才背你回来的,我倒还想问你呢,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郎中凝眉思索着什么,喃喃道:“到现在恐怕已是一天一夜了……” 佟铁匠:“什么一天一夜?” 郎中道:“昨日发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儿,我这心里一直难以平静,恐怕尚有灾祸……” 郎中原原本本地跟佟铁匠说了昨天在泽万堂发生的事儿,说到疑惑处便停下来,可两人谁也不明白其中道理,索性捡自己看见的说,算是把整件事情还原了出来。 佟铁匠擦去脸上油汗,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从一块石头上……发出一道火焰长鞭?” 郎中点点头:“确是匪夷所思,虽然关于利用五行仙格成仙的传说不少,可那毕竟只是小说家言,这仙格不过是天地赐给咱们的一样手艺罢了,就像你我这样,你可百炼不用锤火,我也只是能借助药力快速为人治些小病罢了,哪里听说过能将五行仙格用得那样出神入化的,岂不是神仙之流!” 佟铁匠摇摇头道:“这事儿……可真是怪了……不过,你担心那恶人还会回来找你?” 郎中皱眉道:“说不准,云老最后给我的这方锦帕我已经看过了,似乎应该是有关他那幼孙身世的东西,上面也没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想来并非是怀璧之罪……可毕竟我当时在场看见了太多不该看见的东西,恐怕那人有杀人灭口之心……” “哦?那你倒还是个聪明人“一团幽蓝色火焰凭空闪现,然后“噗”的一声幻灭开来,露出了那丁木。 郎中目眦欲裂地指着丁木道:“是……是你!” 丁木“哈哈”大笑道:“不错,是我。你所料不差,我正是来杀人灭口的。” 郎中大喊一声“佟兄快跑!”,然后揉身便扑向丁木,可还没扑到跟前,就见刚才一直发愣的佟铁匠身上突然着起了幽蓝色的火。而那方才还在眼前的丁木已经又化为了一团幽蓝色火焰,火焰中更有声音传出:“一个小小魂材,倒还有点脑子,不过本真人最是厌恶这等自作聪明的蝼蚁,赏你们一缕九幽火,死前也好好享受个把时辰吧!哈哈哈哈……”话音刚落,那团幽蓝火焰“噗”地熄灭了,里面哪还有那丁木的身影!而与此同时,郎中发觉自己身上也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郎中刚想到命不久矣,就听到一声不人不鬼的惨叫声传来,原来那幽蓝火焰在佟铁匠身上已经烧得越来越旺,可偏偏如何拍打都无法熄灭,甚至会拍打下来一层层的焦肉,那焦肉落在地上还散发着浓浓的味道,简直臭不可闻。 郎中心知今日已是难逃一死,一会儿恐怕也是如此的惨状,他急忙将一直在手中紧紧攥着的锦帕藏在床下,转身来到佟铁匠身边,手掌发出一阵微微青光,抚在佟铁匠胸口,只见那火焰霎时弱了一些,可郎中的整条胳膊却如朽木般极速腐朽了下去。 趁着给佟铁匠减轻疼痛的短暂时刻,郎中大声呼道:“佟兄,今日之事,都怪我连累了你……”话到一半,郎中已是泪如泉涌,也正巧这个时候,钻心的疼痛突然传来,郎中紧咬牙关不使自己呼出声来,可一想到这钻心的痛还有一个时辰,郎中就心如死灰,仅这一瞬的放弃,屋中顿时喊声大作,如鬼哭狼嚎一般。 此刻镇外的路上,正有一辆木车疾行而过,车首软席上坐着的正是秦朗。而车中,自然就是安门镇的九个幼童。此时众人正在木车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小猎户,我果真是枯荣木……恐怕我真得跟着我爹爹做郎中了……” 见白襄有些不开心,云右道:“你要实在不想做,白大叔想来也不会逼你的。” 说到这里,云右想到了自己唤仙格时的情景。 那位白袍老者面前摆着五样东西,一块白色石头,一盏古旧油灯,一盆碧绿液体,一抔金黄砂土,一节翠绿的竹子,云右依吩咐逐个摸过,除了那油灯崩了几个火星之外,其它的东西都毫无反应。白袍老者喃喃道:“灯芯火,几近废材啊。”说完,在云右的姓名簿下面添了“灯芯火”三个字,然后也不打招呼,伸手在云右额头点了一指,云右吃痛,一瞬就躲开了。 白袍老者皱眉道:“疼?” 云右点点头。 白袍老者疑惑道:“不应该啊……” 说完,白袍老者又打量了一下云右的额头,就挥手让云右离开了。 “小猎户?” “嗯?”云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向白襄。 白襄道:“到了,下车吧,我爹要是知道我的仙格是枯荣木,一定快活死了。” 说着,两人互相搀扶着下了车,然而下来之后,却发现秦朗正皱眉望着镇中某个位置,两人也朝那边看去,只见许多镇民围着佟铁匠的铁匠铺正指指点点,孩子天性喜欢热闹,拉着手就跑了过去。 刚刚跑到近前,就听见里面传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两个小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立刻驻足不前了。 “好像是郎中和铁匠啊,昨天不是铁匠把郎中背回来的吗?” 一个镇民并没有看到两个孩子,还在跟旁边的人讨论着,这这句话对于白襄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他愣怔了一下,然后风也似的冲进了铁匠铺,云右顿了一下,也急忙跟着冲了进去。 “哎!那俩孩子跑进去了!” “真是作孽啊,两天之内怪事连连,谁知道郎中和铁匠在里面怎么了。” 镇民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小,白襄和云右已经跑到了铁匠铺的后院,那惨叫声正是从那个屋子里传出来的。 白襄大叫一声“爹!”,然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正看到两团幽蓝色的火焰在地上滚来滚去,火焰里面隐约可见是两个人。 白襄一时被吓的手足无措,只是连连喊着“爹爹”,哭成了一个泪人。 云右这时也跟了进来,正看到这一幕,火光映在云右的瞳孔中,一闪一闪的,云右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好似什么东西在体内点燃了一般。 两个孩子就这样,一个哭着,一个愣着,看着两团火焰逐渐变小,直到熄灭。 这时,两个被烧的人还剩一个尚可行动,那人用没有眼珠的黑洞“看“了白襄一眼,低声道:“我儿……”然后奋力伸手指向床下,继而一命呜呼。 白襄噗通跪地,大呼一声“爹!”,泪水决堤般再次涌了出来。 这时的云右,血液沸腾的感觉也消退了,他突然发觉眼角有一滴泪划过,再定睛看去,白大叔最后指着的地方,有一方锦帕露出一个边角…… 第四章:大道领路人 “右儿吾孙,这锦帕既然被你拿到,想必我已魂归天赐殿,这七年你我相依为命,我一直把你当亲孙子对待,然而世间诸多无奈,我又偏偏需对你三缄其口,如今尘归尘土归土,那些瞒着你的话我这就告诉你。不知你现在年纪到了几岁,也不知你是否已经察觉自己与他人不同,如若察觉到了,爷爷这便给你讲明真相,那年我在别处遇难,辗转逃到这安门镇,只想隐藏身份,专心化解身上顽疾,然而没想到刚刚修好居所,就在门外发现了一个弃婴,那就是你。爷爷当时原本只想将你一掌毙命以免惹火烧身,然而终归是不忍下手。那一天你就被弃大门右边,爷爷便给你起了名字叫云右。将你捡回来之后,却发现你身上有诸多玄机,一是你怀中锦帕,二是你体内有一轮反五行,三是你身具天生神力,四是你曾被人封过情窍。这四处玄机爷爷也无法看透,锦帕无字,只绣着一柄三寸小剑,爷爷自忖见多识广,可也从未见过此种族记;反五行乃是世家子弟刚出生时被族中长辈打入的元力团,专克强塑五行障,但已残损,爷爷曾尝试破解,然而却发现那团元力强过爷爷少许,是以无能为力;其三,那天生神力爷爷更是毫无头绪,只是大约计算你七八岁光景时,可举百斤,可撼两百,因此爷爷只许你与白家小子玩耍,那小子愣头愣脑,天性纯良,想来不会多疑;其四,那封住情窍的功法元力爷爷均从未见过,但能确认也已残损,害处不大,仅会让你冷漠淡泊一些,倒也不算坏事,毕竟人心难测。这四件事件件都是要命的大事,如非爷爷身死,也绝不会将这锦帕交与你。爷爷原本只想平平安安度过残生,因此自小便教你识文断字,待你七岁时便将你送去请天赐唤仙格,教你些安身立命的手艺,也好平凡一世。而如今我已魂归天赐殿,自是无法看护于你,但这四件事你自要牢牢记住,不可对外人提起,以后的路,爷爷也无法再行照看,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如若有一天你也踏入了大道,你当记得,绝对不要妄想给我报仇,也不要打听我的名号。谨记,谨记!看完之后将你的血滴在这锦帕之上,这些文字自会消除,这锦帕与你的身世有关,一定要珍之重之!右儿吾孙,不要念我罢……” 云右再一次看完了锦帕上文字,面无表情地在自己手指上咬了一口,顿时有鲜血流出,他顺势将一滴血滴在锦帕上,那篇文字果真逐渐化去了。直到此时,云右才抬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滴,将那锦帕折起来贴身收好。云右只知道此时自己心中正隐隐作痛,然而却并不如何悲伤,想来是与那情窍上残损封印有关,然而爷爷这篇留书中还有许多地方自己根本就看不懂,但只能牢牢记在心里了。想到此处,云右朝人群走去,那里正是镇子上来帮忙给郎中、铁匠下葬的人们。 小白襄跪在棺材前,只顾着流眼泪,一直到棺材入土也说不出半句话儿,这时云右走到白襄身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这些大叔们来帮忙,你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白襄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扫了下全场,不大熟练地拱手弯腰道:“谢谢各位叔叔伯伯,白襄年幼无能,全靠大家才能送我爹和佟叔入土为安,白襄在此拜谢!” 几个帮忙的镇民不忍如此小的娃娃学着大人模样施礼,鼻头一酸,早有几个落下泪来,纷纷上前安抚白襄。 “多好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娘就去了,如今才七岁就又没了爹,真是可怜呐……” “唉,老天爷不开眼,多懂事儿的孩子……” 就在众人无不开口叹息的时候,云右上前拉了一把白襄的手道:“小郎中,走吧。” 白襄点点头,辞别众镇民,跟着云右朝镇外走去。泽万堂已是残垣断壁,这些天白襄都是在云右家暂住。说起来,自从那天与云右一起回来见到爹爹死去的那幕开始,云右就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语了。 两人出了镇子,一路朝山脚下走去,走着走着,突然白襄的肚子“咕咕”叫两声,白襄“噗”地笑了出来,可当他看向云右时,却发现云右依旧面无表情。 白襄道:“小猎户,你……你这几天,好奇怪……” 云右回过神来道:“嗯?怎么了?” 白襄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我爹死了,我说不上来的难过,可是云爷爷也已经几天不见人影,你都不着急吗?” 云右摇摇头道:“我爷爷也死了。” 白襄惊道:“啊?谁告诉你的?” 云右道:“爷爷给我留了信,我就知道了。” 白襄听着,眼圈一红,又掉下泪来:“我刚刚还在想……我现在没了爹爹,以后肯定有更多的无赖欺负我,幸好云爷爷还在,我要是叫人欺负了,小猎户你一定会来帮我……可现在……呜呜呜……” 云右紧了紧抓着白襄的手道:“我还会帮你的。” 等两人到了山脚下的小屋,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山去,云右自小就会烧柴做饭,因此倒也算能叫两人吃饱,毕竟是小孩心性,又连日劳累,吃罢了饭便早早睡去了。 而此刻的安门镇上,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二人分别身着黄色与赤色长袍,正站在泽万堂的残垣断壁前讨论着什么。 赤袍青年道:“尸狗,闻出什么来了吗?” 那黄色长袍的尸狗道:“九幽火,应该就是那个丁木了。不过,这里还有一些林中土的味道。你怎么看?” 赤袍青年笑道:“这几年天赐殿追杀过的人里,正好有一个林中土仙格的真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尸狗道:“雀阴,你说话最好直接一点。” 赤袍的雀阴笑道:“好吧好吧,这个林中土想必就是当年反出天赐盟的地龙真人云正崖了。” 尸狗奇道:“是他?难怪会如此。” 雀阴问道:“发现了什么?” 尸狗道:“听闻他当年被人用计设下了五行障,应该是没错了,要不然也不会死在那丁木手里。” 雀阴皱眉道:“地龙真人死了?” 尸狗点点头:“元力散尽,魂归天赐殿了。” 雀阴叹口气道:“千杀的天赐殿……走,再去另一处瞧瞧。” 说罢,雀阴脚下升腾起一片红色火焰,只一瞬间就不知去了何处,那尸狗动作也不慢,脚底黄光一闪,竟好像遁入了地底。 仅仅几息之后,两人已经站在了铁匠铺门前。 尸狗叹口气道:“不用进去了,那丁木早就不在了。” 雀阴问道:“他既然已经杀了云正崖,又跑到这里做什么?” 尸狗道:“许是行凶时让人撞见了,过来杀人灭口吧。” 雀阴说道:“还专门隔了一天才来灭口,当真是油滑得紧,他是把咱们也算计进去了!” 尸狗道:“不对,这里为什么有一点灯芯火的味道。” 雀阴说道:“有什么不对的,那被杀的普通百姓一样有仙格在身啊。” “我岂会分不清有没有五行障!”尸狗摇摇头道:“那味道很弱,要么是重伤之躯,要么就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雀阴皱眉道:“没有五行障?难道这丁木还随身带了一个世家子弟在身边看他杀人?这也太变态了!” 尸狗笑道:“变不变态我不知,但那灯芯火却离这里不远!” 话音刚落,尸狗又一次遁入土中,雀阴暗骂一声“又不等我”,便急急忙忙地御火而去。 而这时,云右和白襄两个娃娃还在沉沉地睡着大觉,窗外树影摇曳,好不安宁。然而只是眨眼的工夫,窗前便出现了两道身影,正是那尸狗和雀阴二人。 雀阴轻声道:“这个小子的确没有五行障在身,你那狗鼻子还真灵啊。” 尸狗没说话,抬手祭出手掌大小一块墓碑,下一刻就要朝云右头上砸去,眼看云右下一刻就要头骨崩裂脑浆四溢,雀阴却及时抬手拦住了尸狗。 尸狗看向雀阴:“什么意思?” 雀**:“你觉得丁木那个机灵鬼,会随身带个世家子弟吗?” 尸狗不耐烦道:“直说!” 雀阴摇头道:“我倒觉得这孩子恐怕另有来历,哪家的世家子弟肯跟一个魂材睡在一起,那不是辱没自己身份了吗。我看,一起掳走,带回分坛问问清楚,兴许能问出什么来。” 尸狗收起小墓碑,挥手道:“那你带着。” 话音刚落,尸狗第三次遁地而走。雀阴单手扶额道:“又不等我。“说罢,雀阴单指一点,一团火焰在床上一扫,两个孩童便失去了身影,雀阴脚再点地,风也似的御火而去了。 第五章:天外竟有天 “哈哈哈,两位真人,李某有失远迎。” 说话之人正是当日主持天赐大典的李真人,他此刻站在天赐塔前正朝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拱手示意。 来人之一拱手回礼道:“我等同为天赐先生,无需多礼。” 另一个人也拱手道:“不知李真人今夜相邀所为何事啊?” 待两人走近,也是两位白袍老者,一位脸上无须红光满面,另一位黑须寥寥,脸型瘦长。 李真人上前道:“闻道城杜真人,森罗城冼真人,二位今夜能来,我心甚慰啊!来,请入塔中详谈!” 说罢,李真人引二位真人走进了塔中。 在空空的一层大厅里,三人分宾主落座。 李真人道:“今夜请二位来,实是有一桩好事相告。” 红光满面的杜真人奇道:“哦?何等好事?” 李真人笑道:“可得寒莲火一壶!” 杜真人突然睁大了双眼道:“此话当真?!” 这时,那黑须的冼真人却轻轻拦了杜真人一把道:“仅此而已?” 李真人抚须道:“还有三寸百年雨竹。” 冼真人眯着眼摇摇头道:“李真人要谈的事,恐怕对我等来说是千难万险了。” 李真人笑道:“以杜真人八重冰极火元力,加上冼真人的八重急雨木元力,李某倒是觉得,在这北极州地界,横着走也无妨。” 冼真人嘴角抽动了两下道:“李真人倒真舍得下本钱,知道这寒莲火与百年雨竹正是我二人急需的天材地宝,实在是顶好的阳谋,想来那所托之事,也绝不简单。” “哈哈!”李真人大笑道:“冼真人果然聪明,要拿如此好的宝物,自然需要二位出一份力,天上哪儿会无端掉馅饼呢,李某说的可对?” 冼真人与杜真人相视一眼,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李真人看在眼里,早已是成竹在胸。 杜真人道:“我二人应下了。” 李真人点点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二位只需随我去杀一个人即可。” 冼真人疑惑道:“不知此人是谁?” 李真人道:“丁木!” “什么?!杀天赐殿的人?!”杜真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要让那些家伙知道了,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冼真人看向李真人道:“冼某素来自认消息灵通,从没听说过李真人与丁真人有什么私仇,既然不是仇杀,那应该是看上了他手中什么宝物,而我与杜真人这几日帮李真人坐镇鱼龙城,正是为了防范那地龙真人云正崖狗急跳墙……看来,地龙真人应该已经伏诛,那么……恐怕李真人贪图的,是他那把地龙伏天铲吧?” 李真人干笑了一声来掩饰眼神的闪烁,“冼真人真是足智多谋。” 冼真人点点头道:“怪不得舍得拿出如此宝贵的东西来收买我二人,原来是为那件宝物。” 李真人皱眉道:“怎么?冼真人想要坐地起价吗?” 冼真人摇摇头道:“以李真人的库藏,能拿出这两样东西恐怕已经够心疼了,冼某再坐地起价,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李真人急忙拱手道:“多谢!” 冼真人摆手道:“既然如此,那么想必李真人也一定知道我二人担忧什么吧?” 李真人抚须笑道:“二位无非是担心天赐殿查出什么来,不瞒二位,老夫早有准备。” 说罢,李真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蓝皮的姓名簿,放在了桌上。 杜真人皱眉道:“李真人,这噬魂簿咱们谁家都有,拿这个有什么用?” 冼真人却不动声色地用手拨开了几页,上面全是空白的。 “私簿?!”冼真人看向李真人,满脸的惊讶。 李真人点头道:“不错,这是一本私簿。” 杜真人瞬间起身怒视李真人道:“你加入了逍遥坞?!” 冼真人急忙拉了杜真人一把道:“李真人要是真加入了逍遥坞,还会告诉你我二人吗?先坐下。” 杜真人不情愿地坐下道:“李真人,这事你得说清楚了。” 李真人笑道:“李某十年前曾经杀了一个逍遥坞的人,这本私簿就是从那人身上得来的,至于当初李某为何没有上缴天赐殿,想必二位应该能猜到吧?” 冼真人道:“怪不得这十年李真人修为激增,原来是开了小灶。” 杜真人也道:“李真人真是好运道!” 李真人道:“如今有了这本私簿,我们大可将此事安在逍遥坞的头上,无论何人也猜不到你我三人身上吧?” 冼真人点点头道:“既如此,李真人还是备好那两样宝物吧。” 李真人笑道:“正应如此!” 说完,三人相视大笑了起来。 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地穴中,有几间方方正正的石屋,其中一间石屋里,并排躺着两个七八岁上下的幼童,正是云右与白襄。 “这是哪儿……”云右用手搓了搓脸,还有些昏沉。他看了眼身边躺着的白襄,从起伏的胸口看,白襄还算平安。 “醒了?”一道人影出现在石屋门口,油灯的光线不够明亮,只能看出那人穿着一身赤袍,脸上却是模糊一片。 “你是谁?”云右稍稍有些紧张。 “我是雀阴,你呢?”那人抱着胳膊就这么跟云右对上话了。 “我叫云右,这是哪里?” “云右……你跟云正崖什么关系?” 云右道:“我不认识什么云正崖……” “那你们镇上,还有谁是姓云的?” 云右挠挠头道:“我们镇上,只有我和我爷爷是姓云的。” “那你爷爷叫什么?” 云右黯然道:“我不知道,好像镇上的人也不知道。” 雀阴点点头:“那便是了,原来你是地龙真人的孙子。” 云右疑惑道:“地龙真人?那是什么?你刚刚不是说云正崖吗?” 雀阴笑道:“你这娃娃真是好玩,云正崖就没教过你什么吗?地龙真人是他的道号。” 云右摇摇头:“我爷爷什么也没教过我……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好多事。” 雀阴笑道:“有趣,来,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免得打扰你这小兄弟睡觉。” 云右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白襄,点点头,起身跟着雀阴走了出去。 出了石屋,外面是一个简陋的大厅,四根柱子上各点了一盏油灯,但依旧显得很昏暗。雀阴带云右走出来,坐在了一个石桌旁。 “你父母何在?” 云右低头道:“我不知道,我是爷爷捡来的。” 雀阴脸上感兴趣的神色越来越浓,“哦?他把你捡来,又什么都不教,这可有点好玩儿。” 雀阴接着道:“那你也不知道五行障的事咯?” 云右摇摇头,但是这几个字却叫他想起了锦帕上那些文字,但云右还是想假装不知道。 雀阴点点头道:“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检查过身体了。” 云右突然惊恐地抬头看向雀阴,他担心爷爷说过的那些玄机会害了自己。 雀阴看见云右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娃娃,你不用害怕,不过也是你运气好,如果碰上的不是我们逍遥坞的人,你现在恐怕已经魂归天赐殿了。” 云右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隐隐地感觉,面前这个人好像就要为自己揭露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随着雀阴的讲述,云右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竟是如此的虚假,原来这世上竟有如此多的匪夷所思,原来那故事里飞天遁地的仙人,竟然都是真的…… 这一方被称作阳极界的天地,无比的广阔,而云右所处的,叫做北极州的这片疆域不过是莽莽大地最为偏僻的北端,安门镇在这方天地中几乎只是沧海一粟,看起来下辖百镇的巨无霸鱼龙城,北极州内都有三座,而整个阳极界拥有十一个大州!北极州才是最小的一个。整个阳极界明面上的主宰,叫做天赐盟,天赐盟的总部天赐殿坐落于鼎州,乃是整个阳极界的核心中枢。阳极界各处所有的天赐塔都为天赐盟所造,人生来就有仙格,但直到七岁才会显现,因此天赐盟治下的每个人在七岁那年,都要去往天赐塔登记造册,被塑五行障,写入噬魂簿,从此只能利用仙格初始的简单能力,永远不能寸进,活着的时候为天赐盟提供粮食等资源,甚至死后,还要被噬魂簿收走魂魄,供天赐盟中各个势力瓜分炼化,而整个天赐盟与拥有最大权利的十大世家,就靠炼化这些魂魄来使修为精进,所以这些提供魂魄的人也被称之为“魂材”。 天地之道,有恶必有善,有阴必有阳,一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修士则组成了另外一个存在于暗面的组织——逍遥坞。逍遥坞广纳天下豪杰,一部分人成立了山组,制造出了不同于噬魂簿的私簿,专门劫杀天赐盟的人为修炼来源,从不把普通人当作魂材,而另一部分人虽也劫杀天赐盟的人,但从不以魂魄修炼,他们成立了云组,全靠自身苦修体悟。逍遥坞虽然一直在暗面对抗着天赐盟,但无奈处于下风,毕竟,天赐盟那种吞噬式的修炼拥有更强的诱惑力。而将云右和白襄带出来的尸狗和雀阴,就是逍遥坞云组中人。 而让云右稍稍放心的是,雀阴通过检查云右的身体,并没有发现那残损的反五行,想来是在抵消五行障的过程中消失了,而天生神力连爷爷都是在生活中观察出的,那雀阴只通过元力应该也不会发现。只是残损的情窍封印被雀阴发现,但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综合来说,云右的秘密暴露的不多,反而从雀阴这里得到了太多的信息。 “怎么样?你现在也算是无路可走了,虽然灯芯火几近废材,但只要被天赐盟的人发现你没有五行障,迟早会加害于你,你也不用想收敛起来小心度日,没有五行障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修为体悟也会缓慢提升,一旦到了第二重,藏也藏不住,其他修士一眼就能看出来。除非你修成九重真君——就像这北极州的主宰北极真人那样,要不然,定是被打杀了之的命。”雀阴戏谑地看着云右。 云右点点头:“我想给爷爷报仇。” 雀阴笑道:“那好办,我逍遥坞做的就是这等仗义之事。” 云右突然从石椅上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雀阴面前道:“只要能给爷爷报仇,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雀阴扶起云右,拍拍他的脑袋道:“小小年纪,你也是受了不少苦,以后进了逍遥坞,保叫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做逍遥无忌。” 正在这时,那尸狗突然从土中钻了出来,正站在雀阴与云右面前。 尸狗冲雀阴点点头道:“安置好了。” 雀阴点头道:“那就好。” 云右突然道:“对了,小郎中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他被塑了五行障,但他能不能跟咱们一起走?” 说着云右又要下跪,却被雀阴拦住了。 “他已经被尸狗安置好了,你不必担心。” 云右惊道:“他不是在那儿睡觉吗?” 雀阴笑道:“我们刚一出来,他就被尸狗带走了。” 云右黯然道:“那我什么时候才会见到他?” 雀阴摇头道:“他跟你不同,他只是一个被塑了五行障的魂材,虽然枯荣木算是不错的仙格,但……唉,不过总比那些浑浑噩噩一辈子,最后还要魂归天赐殿的人好多了……” 云右虽然没太弄明白雀阴说的话,但也直到再见小郎中不知何年何月,他依旧感觉不到什么难过,只是心中又一次隐隐作痛。 雀阴突然道:“走吧,别忙着沮丧,咱们去给你爷爷报仇!” 云右抬起头来,看着信心满满的雀阴,心里想着,将来我也要学他一样,惩奸除恶,逍遥无忌!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六章:五行露锋芒 夜已深,鱼龙城向西百里有一片梨树林,此时节正值暮春三月,一轮弦月高挂,其光皎洁,映在方圆数里的梨花上,正是月花相映,美轮美奂。然而安静的树林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鬼祟的身影,此人身着藏青色长袍,在林中飞速穿行,脚下幽蓝色的火焰忽闪个不停。 就在他行到树林正中央时,两道不同颜色的火光划破夜色,从左右两个方向朝那身影袭来,只见右边那团发白的火光似乎速度更快,一下子撞在了那身影上,而另一团粉红色火光此时才姗姗来迟,也撞到了那已被白火包围的身影上,看似慢慢悠悠,却也不可小觑,愣是烧穿了白火,钻到了包围之中,直指那身影的躯体而去。然而另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不过三息时间,两团火焰尽皆熄灭,刚刚那身影仿佛已经被焚烧殆尽,地上徒留一只黯淡的圆珠。 看到这个结果,树林两侧埋伏的几位却反应不一。发出粉红色火光的左边树丛里是两大一小的三个人,正是尸狗、雀阴与云右。此时云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里,脑海中满是刚刚划过的火光。 而雀阴却撇撇嘴道:“失算,丁木这小子真是滑溜,走吧,咱们出去看看是谁抢买卖。” 说着,提了一把正发呆的云右,当先一闪身跳出了树丛。 而发出白色火光的右边树丛同样有三个人,正是那商议夺宝的三位天赐先生:鱼龙城李真人、闻道城杜真人以及森罗城冼真人,此时这三人尽皆大惊失色。 李真人怒道:“照影珠!那丁木竟然早就防备于我!” 杜真人道:“李真人!此时又该当如何!等那丁木回转天赐殿,你我三人难逃一死!” 冼真人却道:“走吧,先出去看看,又不止是我等在此,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转机。” 说罢,冼真人招呼李、杜二人一起跃出树丛。 于是在月光皎洁的梨树林中央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两波埋伏的人没碰上正主,倒是和“抢食”的撞在了一起。 “哟,原来是三位鼎鼎大名的天赐先生,诸位这么晚出门,也是来这儿赏月的吗?”雀阴不怀好意地笑着道。 李真人三人凝眉看去,对面这对组合说来奇怪,两个大人气息隐晦,至少也是八重天的真人实力,却偏偏还带着一个没有五行障的小孩子。 冼真人试探道:“我等在此只是等一位朋友,不知你们二位又有何目的?”冼真人明显是感觉到了雀阴和尸狗的实力,不愿轻易得罪,所以话语中不自然地留了几分余地,否则以冼真人的性子,如若这时对方实力稍差一些,恐怕嘴都懒得张,直接打杀了之了。 雀阴却不答话,看了云右一眼道:“我说的没错吧,他们天赐盟的人,天生就不把人当人,咱们这里明明三个人,他偏偏要说‘你们二位’,当真是无药可救。” 杜真人听出雀阴话中揶揄,火冒三丈道:“小白脸,你说什么!” 雀阴抬头看了一眼杜真人道:“你刚才叫我小白脸?” 杜真人回道:“是又怎样!” 此时李真人在一旁却眉头紧攒,正小声嘀咕着:“这二人明明是真人实力,却不是我天赐盟的……” 突然,李真人大叫道:“逍遥坞!你们是逍遥坞的逆贼!” 说罢,李真人匆忙从怀中摸出一块四方小印来,已是如临大敌。 杜真人、冼真人此时听到李真人的大叫也已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二人一上来就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原来竟是死对头,这下也纷纷从怀中摸出法宝来, 刚才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尸狗突然开口道:“这仨,有点儿成色。” 雀阴明显还在为刚才那句“小白脸”恼火,此时撇撇嘴道:“今日豁出去重伤,也要将这三人留在此处!” 话音刚落,雀阴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细长红绳,那绳子发着微微红光竟在雀阴手上舞动了起来。 李真人见事不好,大喊道:“出手!三生位!” 不等李真人说完,杜、冼二位真人已经分别站在了李真人两侧,正好成了一个三角形站位,三人脚下各起一圈光团,分别是青、赤、黄。 这三生位是一种三人共同对敌的常见站位,以五行相生原理使三人各自元力都获得增强,李真人几位本是为了对付那丁木而特别演练过一次,因此还算纯熟。 正在那三人元力准备之时,雀阴手中红绳却突然一扬而起,幻成一个巨大线圈把在场的六个人都套了进去。 冼真人此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惊叫道:“七情火雀阴!李真人,杜真人!抱元守一,固守灵台!” 冼真人此话喊出,李、杜二位真人早已明了今天恐怕凶多吉少,那雀阴乃是逍遥坞云组之人,死在他手里的天赐盟真人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个了,正是那七情火仙格专攻人心,据说与之相斗必须固守灵台,不动妄念,否则顷刻便会被七情之火燃烧,从里到外烧成粉末,而他的法宝就是一圈红绳! 不及多想,三人急忙固守灵台抱元守一,这一调整自然也减慢了他们三人的出手速度。雀阴见到此幕,微微笑道:“尸狗,我的事儿干完了,该你了。” 说完雀阴走到云右身边道:“威风不?” 云右点点头:“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雀阴:“……” 尸狗也不理二人,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把土黄色的尖锥,朝地上一插,双手合十道:“土主生气,我主死气,生死相交,转气入地!”话音刚落,只见那尖锥滴溜溜一转,竟“嗖”的一声,消失在土中,说时迟那时快,另一边当先的李真人手中小印几乎同时迎风而长,变作数丈大小贴着地面朝尸狗扑来! 尸狗也不心急,手指朝李真人一点,只见一只尖锥从土中斜刺里冲了出来,在那大印上“叮叮咣咣”不只撞了多少下,只是两息便将那大印止在当地,然后又“嗖”的一声钻入土中不见。李真人见状,大叫一声“不好”,急忙挥手为自己罩了一个土黄色光罩。 这时杜真人与冼真人也已准备完毕,一盏油灯,一柄木伞迎风而长,纷纷飘在半空。那杜真人双手合十道:“有火冰极,可借阴阳,灯照吾体,仙法永昌!李真人,我来助你!” 只见那盏油灯上燃气星星白火,此火光华一闪,竟然让李真人的黄色光罩凭空厚了五分有余。 而另一边冼真人也不甘示弱,手指那柄木伞道:“苍木急雨,万物可破,急雨冲体,苍木不折!”话音刚落,只见一股青色元力当先冲入那盏油灯中,顿时火光大作,再次照向李真人的黄色光罩,竟又厚实了几分!而天空中此时竟然也飘下了点点雨滴,朝雀阴等人而去。 雀阴刚才还笑着当看客,此刻却一脸凝重地挥手撑起一团粉色火光,死死地顶在自己与尸狗、云右头顶,那点点雨滴拍在火光上发出“呲呲”的声音,火光急速地黯淡下去。 雀阴咧嘴道:“尸狗,老子快撑不住啦!”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刚刚窜入土中的尖锥此刻竟从李真人身前的土中一跃而出,如一道黄色闪电戳向李真人的黄色光罩,然而出乎李真人预料的是,尖锥并未与光罩发生撞击,竟如滚水泼雪般直接融化光罩,瞬间戳进了李真人胸口,只留下他一脸惊愕与恐惧! 三生位瞬间被破,以元力相助李真人的杜、冼二位真人同样受到了不轻的损伤,油灯和木伞复又落回二人手中。 眼看李真人缓缓倒下,冼真人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逍遥坞的两位高手果真不一般,此二人不可力扛,还是先退走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冼真人朝杜真人道:“杜真人,事不可为,还是先撤走为妙!” 话音刚落,正好看见那柄尖锥穿过杜真人的胸口,带出一丝血水,可怜那杜真人到死都不知这尖锥为何能连伤二人。见到此幕的冼真人早已是肝胆欲裂,哪还敢留,脚下腾起一片青光,正要溜之大吉,可那尖锥仿佛索命厉鬼般不肯放过任何一人,以极快地速度从他脚下青光中穿出,又从他头顶飞出,滚热的鲜血也毫不迟疑地从他头顶喷涌而出,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花白的脑浆。 直到那冼真人也倒地身亡,尖锥这才一闪回到尸狗手上。尸狗刚刚握住手中尖锥,竟然一个踉跄差一点倒在地上。雀阴撤去头顶火光,急忙伸手扶住尸狗,却见那尸狗“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好像已伤了心脉。 雀阴还来不及询问尸狗的情况,天上那圈红绳已经飘飘然落回雀阴的手里,只听雀阴叹道:“又来了。”然后噗通到底,七窍皆流出一丝血水,脸上表情忽而震怒,忽而恐惧,本来清秀的脸庞此刻直如恶鬼一般。 云右此刻早已是呆若木鸡,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哪想到已经有三个身亡,另外两个重伤。 此时月光盈盈,因刚才雨水冲击而飘落的梨花也已铺满了地面,再加上地上染血的死尸,竟然透出别样的美感。 “咳……别看了,快来扶老子一把!”原来在云右刚才出神的时候,雀阴已经恢复原状,只是七窍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云右急忙上前扶起了雀阴,“你……你没事吧?” 雀阴勉强勾了勾嘴角道:“无妨,老子的战功簿上,这次又能添上三个真人了。” 一旁正在擦着嘴角的尸狗骂道:“明明是掘墓锥的功劳,怎么又添在你的账上!” 雀阴撇嘴道:“什么你的我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区区三个真人就反噬成这样,以后怎么靠你去杀真君!” 尸狗一口残血吐出:“呸!就你那两下子还想杀个真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雀阴笑呵呵地看向云右道:“看,这家伙只有在吐血以后话才多点儿,平时真是闷死人。” 云右这时却轻声道:“他们不是我的仇人。” 雀阴拍了拍云右道:“今天他摆了咱们一道,下一回一定要把这场子找回来,记住,你的仇人就在天赐殿!” 云右点点头道:“嗯!” 雀阴又笑道:“今天收成可不错,一个林中土,一个急雨木,一个冰极火,都是榜上有名的家伙啊,回去得跟吞贼好好吹嘘一番。” 说罢,雀阴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筋骨,然后将脸上血迹胡乱一抹道:“尸狗,吐完了没?” 尸狗甩甩头道:“无大碍了。” 说完,尸狗大手一挥,一道黄光瞬间从那三个天赐先生身上划过,各带出了几样物品,隐隐可见光芒四射,皆非凡品。 等那些物品全都进了尸狗随身的布袋中,雀阴一把夹起云右道:“走!回咱们逍遥坞!”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章:仙山有名师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期间,尸狗与雀阴的伤势已然无恙,自然是日夜兼程,尽捡偏僻小道,一路东行,带着云右赶往逍遥坞总坛。 这一日,三人来到一座宏伟山脉脚下停住了脚步,云右被雀阴胳膊夹着,难以抬头,雀阴一笑,将云右放在地上。可谁知连日来云右进食甚少,此时竟有些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这才站稳抬头。 巍巍巨峰横在眼前,左右不知几万里也,仅山腰之下已是宏伟之极,更别说山腰之上那隐没在云层中的,不知又是怎样一番胜景。 不知觉地,云右赞叹道:“好大啊……” 雀阴笑道:“小娃娃,想不想上去看看?” 云右盲目地点点头,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那巨峰。 尸狗道:“那就走吧。” 说完,尸狗手指浮现黄色光焰,凭空画下一个奇异符号,歪歪扭扭的样子好似虬龙一般,在这符号完成的一霎那,尸狗双掌一拍,那符号竟飘飘然地朝山峰飞去,初始并没多快,可在接近那山体的一瞬间竟破空而去无影无踪。 云右见那符号已然消失,却没出现什么动静,不由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尸狗,只见尸狗双眼紧闭,嘴唇翕动,不知在说着什么。云右不明所以地又把头转了回去,可这一转不要紧,面前竟然突兀地显现出一道白光围绕的大门,此门高三丈有余,宽也有两丈上下,无依无靠,既不触地,也不挨山,真是说不上的怪异。 雀阴上前一步拉住云右道:“咱逍遥坞虽然实力不及那天赐盟,但这门户却是一处上古神迹,那天赐盟拍马也赶不上。” 说完,雀阴拉着云右就朝那门户走去,尸狗也紧紧跟随。 在踏进门户的一瞬间,云右只觉得脸上凉丝丝的,好像有水雾铺面,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到了一处仙境一般的地方! 这里亭台楼阁连绵不绝,尽是依湖而建,其中偶尔有人影穿过,却都是迅疾之极,好似仙人飞过。中央那处巨大的山巅湖泊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竟是一处巨型温泉!最令人惊讶的是那水里还有鱼儿游来游去,又不知是何种异类。抬头看去,宝石般透蓝的天空与日头触手可及,云层已尽在脚下,此处之高,恐怕不下千里。云右这时才想起刚才那门户,可回头看去,身后竟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那白光围绕的门户哪还有一丝踪影。 看着云右在这里目瞪口呆地四处张望,雀阴和尸狗也不着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到云右的惊讶慢慢平复,雀阴才上前道:“如何,我逍遥坞,当得起逍遥二字吗?” 云右摇摇头,又点点头道:“那门呢?” 雀阴哈哈笑道:“那门不被人收起来,难道还让天赐盟的家伙们摸上来吗?” 云右道:“原来如此。” 雀阴看向尸狗道:“这娃娃倒是奇怪,当面杀人他不怕,亲人离世他不悲,倒是一路上好奇这个好奇那个,敢情这情窍残损的地方竟在一个‘欲’字上了。” 尸狗道:“也没什么不好。” 雀阴点点头道:“也对,走吧,这些日子把这娃娃累坏了,咱们先带他去好生休息休息。” 雀阴与尸狗带着云右朝巨湖那边走去,眼看要接近那片楼阁时,突然从地下冒出一个人来,这人年纪轻轻相貌平平,扫了一眼三人道:“原来是云组的二位前辈,不知这孩子是什么人?” 雀阴撇嘴道:“老子带什么人回来还用向你个小小执事汇报不成?” 那青年拱手道:“晚辈职责所在,还请前辈示下。” 雀阴冷哼一声道:“我侄子。” 说罢也不想解释,拉着云右就从那青年身边走过,这时尸狗走到青年身边道:“地龙真人云正崖的孙子,被我云组吸纳了。” 说完就朝雀阴走去。 那青年也不敢再问,在原地大声道:“多谢前辈。” 等尸狗跟上雀阴,雀阴不快道:“你跟他解释得着吗?” 尸狗却道:“你不怕吞贼又因为这事揍你?” 雀阴还想反驳什么,却出奇的忍了下去。 云右奇道:“吞贼是谁?” 雀阴阴着脸道:“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说到这里,三人已经到湖东那片楼阁的最外围,一步步朝里走去。云右观察四周建筑,皆与自己见过的不同,虽说不上哪里好,但总觉得气势非凡。等到三人走到这片楼阁中央偏西的木楼前时,从那楼中正好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黑袍少年,那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上下,瘦削的小脸白里透红,琼鼻樱口,更像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可他却是满头银发,眼神中带着的也是与外貌绝不相称的睿智与深邃,云右一眼看去,总觉得这少年比爷爷的年纪还大。 尸狗仅拱了拱手,但没说话。 而雀阴却赔笑道:“老大,挺好的?” 那少年点点头道:“刚才尸狗用五行符传音给我说带了一个小娃娃,就是这个吗?” 这少年一说话,云右立刻睁大了眼睛,这声音低沉沙哑哪里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分明是个百岁高龄的老头子! 雀阴点点头道:“就是这小子,地龙真人云正崖的孙子,不过是捡来的。” 少年无喜无悲道:“地龙真人?他的法宝分明是地龙伏天铲,跟剑没有半分关系啊……” 雀阴奇道:“什么剑?” 少年道:“我当日卜卦,无根水显示出的是一把三寸小剑,我以为应是什么法宝待取,才遣你们二人跟踪丁木去往西北,此时看来,卦象尚未应验。先进来吧,把发生过的事再与我说一遍。” 说完,少年看了云右一眼,转身走进了木楼。 三人也紧随这少年走进木楼。 云右走进木楼,发现这木楼虽然空间不小,但里面却空空如也,地上只有几个蒲团散落,那少年找了一个蒲团坐下,雀阴几人也各自找了个蒲团坐在少年面前。 少年道:“丁木此去北极州,就是为了追杀那地龙真人吗?” 雀阴点头道:“应该不错,我们晚去了几步,被他得手了。” 少年叹气道:“又一位豪杰陨落了……我当初算出你们或有一场争斗,可是与那丁木?” 雀阴摇头道:“那小子太滑溜,我们没堵着他,不过,北极州三城的天赐先生恐怕惦记着丁木身上的某样东西,竟然跟我们撞在了一起。” 少年点头道:“地龙真人陨在何处?” 尸狗道:“鱼龙城,安门镇。” 少年道:“那想必是鱼龙城的天赐先生惦记上了那把地龙伏天铲。“ 雀阴点头道:“应该不错,那三人中的确有个人是林中土仙格。” 少年点头道:“如此说来,你跟尸狗与那三位天赐先生斗了一场?“ 雀阴笑道:“那北极真君本来就是十大真君里面最稀松的一位,他治下又能有什么高手,虽然以少打多,但也不过是我跟尸狗的下酒菜。” 尸狗摘下身后背着的布袋,一股脑倒了出来,让人烟花缭乱的小物件铺了一地。 尸狗道:“杀是杀了,不过我也吐了不少血。” 少年笑道:“雀阴这小子又让你一个人干苦力了吧?” 雀阴忙道:“我用六欲绳把人困住难道就不费力吗?我也七窍流血了好不好!” 少年也不理雀阴,随手拨弄了地上的东西,捡起了两样宝物,分别是一个白色小壶,和一节带灰色条纹的翠绿竹子。 少年拇指微动,上面闪出一道黑光,轻轻拨开壶盖朝里看去,然后又紧紧盖上道:“一壶寒莲火,一节百年雨竹。这两样东西尚算有用,先寄放在我这里,以后用时再找我来取。” 说罢,少年从腰间取下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口袋,拿袋口朝两样宝贝一晃,那两样宝贝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雀阴咽了一口口水,又看了看尸狗那个大口袋道:“老大这个宝贝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 云右在一旁看得新奇,也叹道:“真好玩。” 少年斜了雀阴一眼道:“我这乾坤袋可不是我自己的,你也讨不来。”说罢,少年又看向云右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云右看着对面这个少女般漂亮的少年叫自己小娃娃,浑身就一阵不自在,不自然地低下头挠了挠脖子。 雀阴大笑道:“哈哈哈,你就把他当成一个一百岁的糟老头就好了,千万别把他的相貌当了真。” 话音刚落,尸狗急忙微微侧身,离开雀阴一尺距离,而就在尸狗挪动身子的瞬间,雀阴好似胸口受了什么重创,“哎呀”一声就被撞出了木楼。那少年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旧看着云右道:“别害怕,问你什么,说什么就好。” 云右看了眼木楼大门的位置,那里多一个人形的窟窿,这才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叫云右……嗯……字左非。” 少年皱眉道:“你有表字?可是那云正崖所取?” 云右这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正是爷爷取的。” 少年道:“以后通报姓名,不必说什么表字,那只是天赐殿在噬魂簿中为了区分同名之人才定下的规矩,只有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才会给小孩子起什么表字,你爷爷也是世家出身,按道理不会做这种怪事,想必他也只是把你当作捡来的孩子,并未想带你超脱。” 云右摇摇头道:“爷爷说,只想叫我平凡一生……既然没有表字,那我以后就叫云左非。” 少年道:“平凡一生吗……云正崖当年因故反出天赐殿被人追杀了整整十年,如今想让你平凡一生,倒也算应有之意,只是你放弃本名而用表字为名又是为何?” 云右道:“我以前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懂,现在懂了,更不敢忘掉。不论是为了给爷爷报仇,还是为了让其他人免当魂材,都要牢牢记着天赐殿所赐。” 少年皱眉道:“这孩子,好生成熟……” “他情窍被封了大半,自然脑子灵光得多。”雀阴捂着胸口,一步步又走了进来,只是看向少年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少年倒没半分不自然,只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听说世家中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在后辈幼儿时期封住情窍,使其天生聪慧不被情绪影响,好让修行更快。不过,这种秘法,我也只是听闻,如今一见,确有过人之处。” 雀阴坐回那个蒲团道:“又能如何,等将来修上五重,驱五行通七窍,情窍大开之时,十个有九个得死在心魔之下。这种法子,都是防止庶子势大争权的卑鄙手段,然而修行快,但迟早要卡在四重不敢存进。” 少年道:“不错……不过你刚才说封了大半?” 雀阴点头道:“喜怒哀惧爱恶欲,大概封了六个,尚有欲门洞开,不过,我探查过,并不像有意为之。” 少年皱眉道:“如此的话,倒还有救。” 云右——此时的云左非道:“你们是在说我吗?” 少年凝思一会儿,继而笑道:“无妨,左非你且记住,从今日起,不管你好奇什么,就一定要去弄个明白,无论你想知道什么,就一定要去搞个清楚,但要记住,对于你想要的东西,千万不可千方百计去求取,反而要顺其自然,要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之心,你记住了吗?” 云左非摇摇头:“记住了,但是为什么?” 少年珍重道:“雀阴与尸狗将你带回来虽然并非我算到之事,但既然已经将你带回,那就是天地之意,所以我会将你收入云组,从此会带你走上修行之路,不说是通天之道,但至少是个逍遥自在。然而你身上情窍被封,这是无解的手段,如不出意外,当你修到五重时,必然心魔入体而死。所幸你尚有一门洞开,因此你便需要在这欲门做文章,求知,好奇皆无大碍,你要放纵此情,然而其它欲念你需自行克制,如果我所料不差,只要你在欲这一门能够达成纵欲和自制并行,自然可破五重时的心魔,想来性命自会无忧。” 云左非立即叩首道:“谢谢大叔教导!” 少年笑着点点头,看向尸狗道:“你带他下去休息吧,教导他之事,我会着人负责,便算是记在我的名下吧。” 说完,少年又看向云左非道:“左非,从今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儿,你需记得,为师名讳上吞下贼!” 云左非急忙再次三拜道:“徒儿云左非见过师父!” 吞贼挥挥手,尸狗便带云左非先行李去了。此时还剩雀阴在场,他看向吞贼道:“老大,刚才不是已经打过了吗?又要开小灶?” 吞贼摇摇头道:“这孩子身世不简单,卦象中的三寸小剑还未应验,我总是觉得这里有什么玄机。” 雀阴撇嘴道:“难道天赐盟还打算安排一个小孩子来做内鬼?” 吞贼道:“那倒不至于,我观此子聪慧通灵但又正气盎然,断不会有什么鬼心思,只是叮嘱你别忘了有此一节。” 雀阴笑道:“行,记住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吞贼笑道:“雀阴、尸狗二人斩杀北极州三位天赐盟真人有功,可去湖底洞体悟一年。” 雀阴大笑道:“谢老大!” 说完,雀阴转身也离开了木楼。吞贼笑容减退,似又进入了沉思之中。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八章:金木水火土 鼎州,茫茫阳极界的心脏,方圆数万里的鼎州在阳极界十一州中已是最小一州,然而但从实力来讲,鼎州便是那当之无愧的阳极界魁首!只因这一州不存在任何一个魂材,乃是真正的修士之州,而这里曾经走出了十位真君,他们各自在阳极界建立了不世的功勋,才有了阳极界的其余十州! 至于鼎州的实力为何如此庞大,所有修士心中都有一个答案——那矗立在鼎州正中心的可参九天的巨大建筑正有一个响彻天地的名号:天赐殿!那通体由黑水晶打造的巨大建筑已很少人知道建成的年月,它只是像一方定国之玉玺般坐落在那里,只是像一张盘龙之王座般镇压在那里,只要它还在那儿,这天地,就属于天赐盟! “令牌!” 天赐殿外墙大门,两位黑袍青年同时朝来人大喝。 那从远处走来的中年,身着藏青色长袍,有一张瘦长脸,正是当日安门镇行凶的丁木。 丁木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只不起眼的黑色令牌,上刻一个“天”字。其中一位黑袍青年接过令牌,大喝一声道:“现!”只见一团青色光团由黑袍青年手中打出,朝那令牌极速飞去,眼看就要将那令牌毁成齑粉,然而在场三人却没一个着急的,只待那光团没入令牌,令牌不仅没有出现一丝裂痕,反而微微震动,在上空现出“天赐”两个大字,直到几息之后才消失无踪。 那验过令牌的黑袍青年毕恭毕敬地将令牌交还丁木,拱手道:“恭迎殿使归来!” 丁木摆摆手,径直朝门内走去。 进得门内,地面上也铺满了黑水晶材质的厚厚石板,光滑如明镜一般的石板上有一片天空的倒影,只是好像被染了一层墨色。 丁木早已见怪不怪,加快脚步朝大殿走去。路上行人稀少,大多数穿着黑袍,面无表情地从丁木身旁走过,偶尔几个不是黑袍的修士走过,也只是与丁木对视一眼,并不交谈。就这样足足走了一刻,丁木才到了正殿之外。 正殿门口无人守卫,只有一扇紧闭之门。 丁木走上前去将右手贴在门上,元力瞬间运转,于是那先前黝黑无光的大门上突然显现出点点五颜六色的光点来,煞是好看。 丁木松开右手,反用手指戳中了最上层几个光点中的一个发白的光点。不过几息时间,就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上响起。 “可是丁殿使?” 丁木恭敬回道:“回金长老,正是属下。” 话音刚落,此门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朝里看去,正有一个白袍老者端坐于一间小厅之中,而从他背后的窗子望出去,竟然齐齐地飘着朵朵白云!显然丁木一跨进来,就已上了不知多少层,恐怕已经接近天赐殿的顶层了! 丁木拱手示意后,缓缓步入小厅,而背后门洞转眼就消失不见。 丁木恭敬道:“金长老,属下得手了。” 说完,丁木从怀中掏出那把地龙伏天铲,双手平托,朝那白袍的金长老伸了过去。 金长老随手将地龙伏天铲拿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叹道:“不愧是土行珍宝,丁殿使,做的不错。” 丁木忙道:“所幸未辜负长老所托!” 金长老点点头道:“这段时间不太平,逍遥坞的可有找你麻烦?” 丁木皱眉道:“当初长老就叮嘱属下小心提防逍遥坞,没想到刚一离开鼎州就让逍遥坞的人给吊上了。不过一直到安门镇斩杀了云正崖之后才被他们发现行踪,属下当时手握地龙伏天铲,恐怕遗失后无法完成长老托付,故擅作主张,邀到了北极州三位天赐先生帮忙……因此,属下离开北极州时虽安然无恙,但那三位天赐先生不知是否安好。 金长老笑道:“怪不得几位长老都说丁殿使才智过人,五行进境也乃翘楚,最有可能补长老之缺。这一次,老夫也着实领教了。” 丁木惶恐道:“属下能为长老们办事,已是受益匪浅,断不敢觊觎长老之位!” 金长老拍了拍丁木道:“好了,不必如此,这件法宝正是老夫内外天相合急需的东西,丁殿使回去稍候,等老夫腾出空来,自会为你送去一些你用得到的东西。 丁木道:“多谢金长老赏赐!恭喜金长老合天有望!” 金长老叹道:“合天……谈何容易啊!丁殿使且回吧。” 说罢,丁木来时的方向又出现了一个空空的门洞,丁木再次拱手,转而退出门洞。 直到那门洞消失,丁木便又回到了天赐殿的殿门外。他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道:“李真人,冼真人,杜真人,你们三位恐怕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吧?不过不要怪我,我可是为你们争取到了一个‘相助丁殿使保护长老宝物而不幸遇难’的名声啊,嘿嘿嘿……不过这次损失了一枚照影珠,倒要瞧瞧金长老能拿出什么宝贝来……” 丁木带着愉悦的心情,扬长而去。 “此山名为九幽山,为阳极界的最东边,我们能够立足此处,也只是某位前辈无意中发现了此处遗留下来的踏仙门。”此地处在一片升腾着水汽的巨大湖边,说话之人正是“鹤发童颜”的吞贼。 “师父说的踏仙门,就是我昨日上山时那个大光门吗?”云左非问道。 原来今日竟是吞贼为云左非授课第一天。 吞贼点头道:“不错,那正是踏仙门。如果不是坞中前辈发现了它,恐怕逍遥坞早就被天赐盟剿灭了。” 云左非点点头道:“徒儿知道了。” 吞贼继续道:“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些木楼和那踏仙门是谁遗留,更不知道这踏仙门到底是何种法术,但是掌握起来却并没有难度,因此也就成了咱们逍遥坞的总坛。而这面湖,也是原本就存在的,那湖中鱼儿也并非什么异类,倒是湖底有一个不大的洞府,那洞府中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叫湖水难进,人却来去无忧,里面五行之气异常浓厚,虽然不能吸收,但可供人体悟,因此算是咱们云组的一处福地。” 云左非问道:“就是今早雀阴大叔和尸狗大叔兴冲冲赶去的那里吗?” 吞贼点头道:“正是那处。” 云左非又道:“怪不得他们看见我要跟去,无论如何都不让……原来是怕我知道了这处好地方……” 吞贼笑道:“倒不是怕你知晓,而是那处地方六重之下去不得,而且就算你已到六重,你也需要立了什么功勋才可以进去。毕竟,那里面虽然五行之气浓厚,但每次体悟过后都会有些残缺,需要时日才能自行补充平衡,所以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云左非点点头道:“哦,那又为什么六重之下去不得?” 吞贼道:“这就是今天为师要给你讲授的最重要的东西了,你可知这天地本质是何物?” 云左非回道:“金木水火土?” 吞贼道:“也对,也不对,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稼穑,此乃五行。五行非物,乃物之精华,气之动韵,而这被称作金木水火土的五种形态,就可组成天地万物。” 云左非疑惑地点了点头,想要问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吞贼道:“可是忘了昨天与你说过的事情?求知、好奇,你万不可自制。” 云左非点点头道:“徒儿知错了,徒儿想问,除了那些兵器农具,还有什么是金?除了草木栋梁,还有什么是木?除了天火地火,还有什么是火?除了江河湖海,还有什么是水?除了脚下大地,还有什么是土?” 吞贼道:“肃杀、潜降、收敛之气皆为金;生长、曲折、伸展曲折之气皆为木;温热、上升、光明之气皆为火;滋润、下行、闭藏之气皆为水;生化、承载、收纳之气皆为土。然而五行虽分,但又相互影响,收敛虽为金,但敛而过之既为闭藏,此为水,因此金可生水。生长虽为木,然而长而不止既为升,此为火,因此木可生火。五行互相影响不止可相生,更能相克。肃杀收敛专克生长,因此金克木;下行闭藏专克上升,因此水克火。凡此种种,皆待你以后修炼时,再自行体悟吧。” 云左非皱着眉挠了挠头:“听起来好复杂……这些跟修行有关吗?” 吞贼笑道:“你可听过五行歌?” 云左非道:“听过,常听大一些的孩子们唱念。” 吞贼道:“唱来听听。” 云左非想了想,徐徐道: “请天赐,唤仙格。” “五行路,一行得。” “所谓仙,修长生。” “所谓人,求快活。” “道难道,有恒道。” “清者清,浊者浊。” “风间木,韧而久。” “天下木,青如萝。” “玄云金,利而迅。” “天下金,白如月。” “九幽火,毒而烈。” “天下火,赤如血。” “甘露水,润而柔。” “天下水,玄如夜。” “林中土,地龙祖。” “天下土,黄如琥。” “五行歌,歌五行。” “长生道,在其中。” 吞贼点点头:“这便是天赐盟教给魂材们听的,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五行歌里只不过点出了五种比较强大的仙格罢了,哪里有什么长生之道,魂材虽不可修炼,但人人仙格显现,哪一个又能逃过魂归天赐殿的下场。这五行歌,后面其实还有几句。一生二,二生三;万物生,生而学;乾坤大,阴阳缺;不纳元,终须灭!” 云左非喃喃道:“一生二,二生三……万物生,生而学……乾坤大,阴阳缺……不纳元,终须灭……师父,纳元是什么?” 吞贼笑着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聪慧异常,其实这五行歌据传只是远古时期孩童修炼时的儿歌,其中包含了三个重要信息。其一,天地有五行,众人有仙格,等到仙格显现,定了五行,便可开始修行。其二,万物生来就需修行,这乃天地交给万物的道理。其三,修行的目标,就是先踏入纳元境,不入纳元境,算不得修行。而这纳元境,其实就是修行路上第一道坎,也就是‘知五行’。” 云左非问道:“那‘知五行’是什么?” 吞贼答道:“咱们修行人,为这纳元境分了九重,每一重都可以用三个字来点明这一重的要点,分别是一重知五行,二重治五行,三重使五行,四重止五行,五重驱五行,六重取五行,七重御五行,八重地五行,九重天五行。所谓知五行,其实就是可知天地间五行之所在,能够互生感应,可存五行与身。” 云左非道:“然后呢?” 吞贼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噌”地冒出一个黑色的小水球,那小水球像个黑色的琉璃珠子,在吞贼指尖上不停地滚来滚去,煞是好看! 云左非看着那水球入了神,不想突然间那小水球炸了开来,有些水滴溅在了他的脸上。 云左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像这样?” 吞贼道:“勤快一些的,也就月许,惫懒一些的,也不会超过四十天。” 云左非疑惑道:“聪明人的会快些吗?” 吞贼道:“笑话,感悟天道,体悟五行,这乃是天地赐给生灵的一样天生本事,哪里能由人取巧,再说,就算人有愚钝,可在天道面前,不都是一样蠢笨吗?” 云左非点点头道:“徒儿知道了,怪不得爷爷从小就叫我要自食其力,休要取巧。” 说着,云左非眼神中多了点什么,他虽不觉得悲伤,可心里隐隐作痛却是真真切切。 吞贼看在眼里,有意扯开话题,“左非,如果你是山组之人我倒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但身为云组,为师倒要叮嘱你一件事,一旦开始修行,永远不要去尝试魂魄的味道!” 云左非被吞贼拉回了心神,问道:“雀阴大叔当时跟我说过,逍遥坞有山、云二组,他们山组也是要通过私簿靠魂魄修行的,而咱们云组只是埋头体悟。难道不能一起来吗?” 吞贼点头道:“修成第一重时如果靠的是魂魄,那再靠体悟便绝难存进,反之亦然。” 云左非道:“徒儿记住了。” 吞贼笑道:“记住就好。” 说完,吞贼从怀中拿出一本旧书,上面写着“五行总纲”四个大字。 吞贼将书递到云左非手上,“回去好好研习,有什么不懂的,先自行体悟,如果实在难懂,可再来问我。” 云左非恭敬地接了过来,他明白,自己以后的人生,恐怕就要因为这本书而改变了。 吞贼见云左非若有所思,也不想打扰,挥手间一泓黑水绕体飞过,吞贼便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云左非一人,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旧书,与水汽蒸腾的湖泊以及远处飘摇的白云映成了一幅画。 第九章:群仙入梦来 在逍遥坞总坛之上,湖东那一片木楼皆属云组驻地,而这片木楼最边缘处最近新建了一个小木屋,木屋虽小,但厅室俱全,里面还单独有一间书房,只不过书架之上空空如也,而书房中央摆着一个蒲团,云左非正端坐在蒲团上专心看着手中的《五行总纲》。 “前面介绍五行的地方,跟师父说的没什么两样,只是这修行篇中所说的五行盘……” 云左非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在这里面?那怎么没把脑袋给撑爆呢……” 云左非又朝下面一节看去:“五行盘之所在,肉眼不可得见,唯接纳五行之力时,方才感应得道,因此五行障之法施于额头,反五行之术,植于后脑。” 云左非皱眉思索道:“怪不得当初在天赐塔里,那老头点我额头的时候我觉得头疼呢,原来是五行障碰到了残损的反五行,碎在脑袋里了。” 云左非点点头,感觉自己得道了正确答案,于是又接着看下去,“降世七岁,先天所具阴阳五行七气散尽,仙格自明。曾有修士专摄未满七岁孩童妄图染指先天七气,终因天道不容,横死当场。所谓先天七气,乃是天地为万物灌仙格之灵气,不可逆转,亦不可偷窃。” 云左非自言自语道:“我已满七岁,这节与我无关。” 说完就继续看了下去,“欲修五行盘,先知五行意,所谓纳元境,无非是吸纳天地元力,强化五行盘的过程尔,五行元力愈强,则修为越深,纳元境之极,谓之天五行,即与天共五行,脑中自生克。而这纳元境的第一重便是知五行,知分为二,其一为知其所在,其二为反证自身。” 云左非看到这里喃喃道:“师父说,能与五行互生感应,可存五行于身就是知五行,跟书中所说一致。看来下面就是修行之法了。” 云左非急切地朝后面翻去,却发现每一种仙格的入门之法都单独列了出来,各种仙格都有所不同,于是云左非就一页页地翻下去,没过几页就翻到了‘枯荣木’的介绍,云左非看了几眼,默默道:“看这介绍,愈是靠前的仙格,与人争斗时威力越大……”边说着,云左非继续翻着书页,没想到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了‘灯芯火’。 云左非皱眉道:“原来我的仙格,这么弱……”说完云左非仔细看向那篇文字,“灯芯火,喻火如灯芯,其势微弱,难堪大用,虽不阻碍修行,却万难与人相争,灯芯火仙格从未出过八重以上的修士,盖因尚未修炼足够长的岁月,便意外陨落了。此仙格入门极易,燃灯于前,望灯而思,观想灯火有灵,可与人嬉戏,直到感应出脑中五行盘红光耀眼,如此反复月余,五行盘自会缓缓转动,便入了第一重。” 云左非疑惑道:“竟然这么简单,怪不得天赐盟要给每个人都塑五行障,要不然,岂不是天底下全是修士了……咦?这下面还有一行注……” 云左非继续看着,“注,其它仙格虽也需月余才能转动五行盘,然而威力愈强的仙格便愈难感应,反观灯芯火感应却极其容易,然而众所周知,仙格修行五重之前全靠勤奋,智者愚夫半斤八两,感应难易也无用处,工夫到了,自然可以驱五行,通七窍。而五重之后又要依靠莫大机缘,灯芯火之战力弱之又弱,综合而论,此仙格为下下品!” 那本《五行总纲》从云左非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云左非也不去捡,脑中只回想着三个字“下下品”。 良久之后,云左非长舒一口气道:“下下品……也许爷爷早就得知了此事,所以才期望我平凡一生吧……可是如今我还要为爷爷报仇,更要对抗那将爷爷害死的天赐盟,所以绝不能半途而废,就算是下下品,我也要勤加修炼,要不然,也会辜负了师父收留我的心意。” 下定了决心,云左非走向书房外,小厅中原是有一盏油灯的,旁边就有引火之物,云左非捧起油灯回了书房,搁置在面前,用火刀点燃了油灯,便静静地朝那油灯看去。 这油灯中用的是松油,此刻燃气,自有异香扑鼻,云左非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有油灯火光,闭眼后也能感到一点发红的光晕,云左非静下心来,默默想象油灯之上跳跃着许多光点,那些光点围在一起,不断上下翻飞。 云左非心想:师父说温热、上升、光明之气皆为火,眼前这盏灯火果然相符。 想到这里,云左非便去想象那些光点朝自己飞来,如果此时身旁有人,定能发现那灯芯上的火苗竟然无风自动,不住地朝云左非摆去,甚至有些火星也朝云左非额头飞去。 然而此刻闭着眼的云左非却没有灼热感,只是隐隐感觉到些许温暖正在围绕着自己的额头,烘烤着精神,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地,直想睡去。 毕竟只是七岁少年,因情窍大半被封而现出的淡然持重皆是拜毫不情绪化所赐,然而七岁少年若是困了累了,那自是倒头便睡,谁也拦将不住。 云左非也不想去对抗那阵睡意,说来,第一次感应五行极少有人会产生睡意的,因为大多数人只会因为感应不到而烦躁难耐,恨不得大骂几声,或者哭闹一番,哪会想去睡觉。然而云左非却不知道这些,吞贼自然知道踏入第一重之前无论发生何时都不会造成损伤,毕竟五行尚未入体,哪有走火入魔之说,因此也并未叮嘱什么。 因此云左非此番便毫无顾忌地陷入了梦乡之中。 迷迷糊糊间,云左非感觉自己竟然身处一座高峰之下,这山峰不像九幽山那么险峻,反而多了一丝飘逸。云左非抬头望去,那山峰高耸入云,看云层之下的山体,好像比九幽山还要高出几倍,而在那云层间,竟然有仙人来回穿梭,更有法宝凭空激荡!只是被云层相隔,看不真切。 正在此时,只见那云层中有一位黑袍中年摔落下来,以极快的速度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丈许的大坑,然而不等云左非仔细去看,那黑袍中年就已经从大坑中站了起来大喝道:“再来!”说罢,此人右手做个剑指,朝天一戳,脚下登时有一片白光凝成一柄利剑,带着那中年划破长空,一瞬间便没入云层。云左非看得兴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上去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会有这种只有在传说中才听说过的仙人。 念头刚至,云左非就发现自己竟然飘飘摇摇地朝云层上飞去,云左非这时才想起低头看看自己,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身躯全都看不见,不及云左非细想,他就已来到的云层之上,只这一望便叫他目瞪口呆。 原来那云层之上竟像是一处群仙大战的地方,粗略看去至少有上万个黑袍人正漂浮在云层之上,而每个黑袍人面前都有一个红袍人正与之相斗,法宝光华在激荡中四溢,叫人眼花缭乱。云左非这时才想起当初那天赐塔上漂浮的人影,岂不是与眼前这些如出一辙?可是自己如今又身在何方呢?为何自己也飘了起来? 正在云左非胡思乱想之际,那战局最中央突然有声音传来。 “子归无极!你今日休想踏上释道峰!” 说话的是个黑袍白须的老者,他对面正是一个红袍黑须中年,两人不像其他人一样默默地追对厮杀,反而是迎风相对立在半空。 云左非也被这个人的话语吸引了过去,于是便接近了些,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休想?哼!我无极神君想去的地方,还没人能拦得住我!” 那红袍中年人似乎不甘示弱地回应着。 黑袍老者喊道:“你们子归家今日有此灭族之祸,皆因你子归无极痴心妄想!你以为以全族之力破去释道峰就能踏上化天境了吗?!那只有死路一条!” 红袍中年嗤笑道:“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不就是怕我子归一族踏上化天,成为天地主宰吗,拿这些话来吓我,未免可笑!” 黑袍老者恨恨道:“好!既然你不信,那我也不拦你,你这便去试试那释道峰吧,我祖上有言,释道峰不可挑战,否则众生受难!到时候反噬的不止是你一族,而是这天底下亿万生灵!” 红袍中年眼中精光一闪道:“一言为定,若我踏上化天境,可赦你无罪!”话音刚落,红袍中年迎风便涨,竟变成一个百丈高的巨人,他四肢肌肉隆起,争似蔓延在躯体上的小小山丘,这具充满力量的躯体此刻仍在蓄力。那黑袍老者看到此墓已然是眉头紧攒,他忽然大喝道:“速速撤出此地!”话音刚落,那百丈巨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出一拳,那拳头红光盈盈,竟似挟天地之威,朝那释道峰的山体袭去。此刻黑袍老者转头便朝相反的方向飞去,然而战局中那些人却有些来不及了。霎那间,仿佛天崩地裂一般,释道峰发出一阵轰鸣,战局中几乎所有人都立刻被震破了耳膜,直到此刻,这战局中的仙人们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然而此时才想跑,却是已经晚了! 只见那轰鸣不断的释道峰山体中,竟凭空发出无数道光芒,每道光芒都由一道暗红色光芒和一道惨绿色光芒缠绕而成,这红绿相间的光芒每从一个仙人身上穿过,那人便登时化为飞灰,而这无数道光芒发出之后仅仅三息时间,原来熙熙攘攘的战场竟然已经空无一物,而那百丈高大的巨人,此刻竟然只剩下一个头颅!那头颅此刻不甘心地望向刚才黑袍老者离开的方向,口中喃喃道:“竟然……败了……”说完他又朝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中竟多出了一点点欣慰,然而就在这点欣慰刚刚出现,那巨大头颅便分崩离析,同样化为了飞灰。 此刻唯一活着的,只剩下那当先一步逃开的黑袍老者,此刻他已经拼尽全力飞行,脸上满是惊恐,嘴中不住地重复道:“天地大祸……天地大祸……” 看到此时的云左非早已合不拢嘴,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之极,正在云左非陷在迷茫和惊惧中时,只听得“啪”的一声,云左非猛得一睁眼,竟发现自己仍然处在书房中,眼前的油灯尚且残留着几缕黑烟,想来刚才那声音竟是灯灭之声。 “原来是场梦……好像梦见了在天上飞着的仙人,与那天赐塔上的身影极其相像……不过,这梦我以前从来没做过,当初怎么会觉得那塔上的身影眼熟呢……”云左非想到此处,突然觉得自己因一个梦境而纠结实在有些愚蠢,因此便不去再想。这时他又想起来自己睡着之前似乎是在修行,因此他将那灯芯挑了挑,再一次点燃之后,准备重新开始观想。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云左非刚刚闭上眼,还没开始观想就感应到了脑中有个硕大无朋的五色圆盘正在缓缓转动…… “五行盘!居然第一重了!” 第十章:大道小仙童(求推荐!求收藏) 就在云左非准备再次观想感应的时候,竟然感应到脑海中真真切切地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五色圆盘,甚至此刻就在缓缓转动。这一动念的工夫,云左非就从感应中退了出来,他面带惊恐地睁开眼睛,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师父说过的话,还没有一个不应验的,他说踏入第一重需得月余时间,这《五行总纲》上也明明白白地点明了此处,可……可我这是怎么回事?” 云左非下意识地感觉这一切与自己身上的玄机恐怕有些关系,然而他又不能确信,毕竟那些玄机连爷爷都搞不清楚,自己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幼童又能知道什么。不过,假若真与那玄机有关,他便不能去问师父,爷爷特意叮嘱过这些玄机都是要命的大事,肯定有他的道理。 “可是师父又说,求知好奇不可自制,这件事要是埋在心里,对以后的修行肯定会不利……” 云左非摇头喃喃道:“如何能既不暴露自己的玄机,又得到这怪事的答案呢……” 北极州,北极堡。 这里位于北极州的中心地带,左右千里之内荒无人烟,孤零零地存在着这么一个又无数巨石造就的小城,此地乃是北极州的主宰北极真君所在之处,因此得名“北极堡”。 此刻那北极真君正端坐在一张石椅上闭目打坐,此人宽鼻阔耳长着一张四方大脸,虬髯滋生好不威严。突然间,北极真君双目睁开,看向面前石门,几息之后石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到了石门前便停了下来。 “真君在上,大事不好了!” 北极真君听闻外面传来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天赐盟统辖阳极界如此多年,天下安定亦无**,自己坐镇这北极州每日修行,还从未遇到过什么事,除非……除非是那逍遥坞! “进来!” 石门应声而开,快步走进一个黑袍青年,那青年急忙拱手道:“真君,我北极三城的三位天赐先生陨落了!” “什么?!”北极真君惊怒起身,“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速速讲来!” 黑袍青年压了压气息道:“属下月前受命监督今年的天赐大典,因此一直待在鱼龙城,期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只是得知总殿丁殿使受长老命追杀叛逆地龙真人,属下自然知晓那地龙真人早已被总殿金长老强塑过五行障,必然不是丁殿使的对手,因此也就没有过问。然而就在半月之前,丁殿使离去当晚,北极三城的三位天赐先生竟全部死在了城外梨树林!” 北极真君皱眉思索了半晌,又坐在了石椅上:“总殿……我那三位天赐先生可是被地龙真人所杀?” 黑袍青年摇头道:“丁殿使离去当天,他已经通知我等,地龙真人伏诛了。” 北极真君脸上阴沉似水:“死了三个人,就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黑袍青年道:“有过一场争斗,敌方不明,但现场却有一个孩童的脚印。” 北极真君怒极而笑:“你莫非想告诉老夫,一个孩童就杀了我三位天赐先生?!你就不怕老夫用毒龙水把你化为肉泥?!” 黑袍青年急忙跪下:“属下不敢!属下结合争斗前后几日的事情已做过调查,那地龙真人还有一个孙子,姓云名右字左非,地龙真人伏诛当日,他正在天赐塔内唤仙格,但如今却已下落不明!” “哦?”北极真君道:“还有什么没讲?” 黑袍青年低声道:“属下当时自知无法向真君交代,便在鱼龙城多盘桓了几日,没想到昨日正碰上总殿金长老的传信使……” 北极真君轻轻嗤笑道:“你回报虽有所延误也是事出有因,恕你无罪。” 黑袍青年如蒙大赦:“真君明鉴!那传信使带来一个消息,原来当日丁殿使诛杀地龙真人之后发现自己已被逍遥坞的贼人盯上了,于是为了不耽误金长老所托,便请求鱼龙城李真人,闻道城杜真人以及森罗城冼真人三位天赐先生代他与逍遥坞的贼人周旋,那传信使前来就是带来了金长老的赏赐,可万万没想到……属下推断,三位天赐先生定是死于逍遥坞贼人之手,而那几个贼人不知为何又带走了地龙真人的孙子,因此才在那战场处留下了脚印!” 北极真君点点头:“不错,你这番推断与老夫不谋而合,你速去堡东藏书阁传令,三日之内推选三个八重以上修为者继任三城天赐先生。另,地龙真人这七年所藏之处,方圆十里,人畜尽诛,他那遗孙姓名表字尚留在噬魂簿上,着天赐塔随侍画出画像,填上此人名字仙格,发往三城天赐塔,如若在北极州境内发现,务必生擒送到北极堡。再见此人之时,说不得要套出点逍遥坞的形迹来。” 黑袍青年急忙拱手道:“真君高明!” 北极真君点点头道:“去办吧。” “是!”黑袍青年急忙离去。 北极真君此刻坐在石椅上,看似平静,但是嘴角微微的抽搐却透露出他现在的心情。 “逍遥坞……老夫迟早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一个月后。 九幽山,逍遥坞。 吞贼站在木楼前,淡然地望着不远处的小木屋,不一会儿,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蓬头垢面的云左非从里面走了出来,头也不抬地朝吞贼所处的木楼走来。 “左非。”吞贼柔声喊道。 云左非闻声抬头,看见是吞贼,急忙跑过来给吞贼施礼:“师父,徒儿踏入一重了。” “不忙。”吞贼将手掌放在云左非头顶,默默感应了一下道:“不错,果然五行盘已动。” 云左非这时问道:“师父,您曾经说二重之上一眼就可看出,为什么一重还需这样呢?” 吞贼笑道:“纳元境一重只是刚刚摸到五行之气,尚且内敛,而到二重治五行已初步掌握五行之气,加上尚且难以运转自如,会有些散溢,因此会明显的多。” 云左非点点头道:“师父,徒儿还有些疑问。” “进屋再说吧。”吞贼转身领着云左非进了木楼,那日被雀阴撞坏的门户如今已经完好如初。 两人分别坐在蒲团上之后,吞贼道:“还有什么疑问?” 云左非挠挠头:“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来,还特意等在门口?” 吞贼笑道:“为师的仙格为无根水,天生便有卜算之能,即便是被塑了五行障的魂材,有此仙格的,都可在街市上摆摊算命,你何时出来,为师自然一算自知。” 云左非好似松了口气般:“我还以为师父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 “哈哈……”吞贼笑了笑:“你刚才说还有疑问,不会就是问这个吧?” 云左非摇摇头道:“我在感应那灯盏时,只用了一小会儿就感到暖烘烘的,可是就算这样,也用了一个月才让那五行盘转动起来,所以有些不解,书上说仙格分强弱,感应有快慢,可感应快慢好像也没什么用,反正大家都要用一个月才行。” 吞贼点点头道:“你能有此问,看来的确是在用心修行。其实感应快慢不过是更强的仙格所通五行之气更难接触罢了,不过,难以接触的五行之气一旦感应到了,反而更好吸纳。因此在这时间上,便又跟弱一些的仙格持平了。” 云左非疑惑道:“难道从古至今就没有修行特别快的吗?” 吞贼道:“其实你现在修行之速度已经比常人快了不少,毕竟有情窍封印相助,不会被情绪沾染,更容易沉心静气。至于更快的法子,也不能说没有,不过,为师也只是听过那个传说,恐怕是当不得真的。” 云左非问道:“什么传说?” 吞贼道:“据传远古之时,曾有一门修士发现,五行障破解之后可以让人的五行盘具备亲和之力,不需与五行之气沟通,只要感应的到便可纳入五行盘。不过,五行障这一法门,百万年来,无人可破,因此这一门修士便反其道行之,研究出一种名唤‘反五行’的法门,可在五行障强塑之时予以破解,但破解之后,反五行也便消失,将五行障破碎一瞬间的沟通之力一并融入脑海,自此获得莫大的好处,从此修行便极快无比。可惜那一法门也只是传说中是那个样子,如今流传下来的‘反五行’法门不过是世家子弟一种自保的手段,以免被歹人掳了去强塑五行障吞噬魂魄,因此现在的‘反五行’,其实不过是给脑海穿了一层盔甲,这盔甲可没办法将什么沟通之力融入脑海,而且这‘盔甲’会一直穿到第五重,才会因为拥有驱五行之力而化去,然而到了那时,世家子弟也有了一些自保之力,自然无需那‘反五行’保护了。” 云左非若有所思道:“原本的‘反五行’只能破一次五行障,之后便将沟通之力融合进脑海,可以使修行速度倍增,但是现在的‘反五行’却可以在五重之前无数次抵御五行障,不过,就没办法给修行提供助力了……” 吞贼点头道:“不错,正是此意。不过那传说中的‘反五行’究竟存不存在,恐怕这世上没人知道了。” 云左非虽然因情窍封印,并未感到什么激动,可他实实在在地明白,爷爷留书中所说那残损的“反五行”恐怕就是传说中原版的“反五行”了,否则怎能让自己在一天之内就踏入第一重呢!不过,云左非并没打算将这些说出来,只是拜别了吞贼,独自一人回到了小木屋,此刻云左非所想的,无非是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尽快地修行!他要报仇,他也向往雀阴那样的逍遥无忌,但他又怕身上的玄机会害了自己,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强大起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一章:山中无甲子 三天之后,云左非收拾好了衣物、火刀等应用之物,从小木屋出发,朝远离温泉湖的地方前去。 此刻的云左非应当是心满意足的,毕竟,他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找到了既能尽快修行,又能避人耳目的好办法:闭关! 这也得益于他从师父吞贼那里问来了足够多的信息。 第一重知五行,五行盘动,月余时间。 第二重治五行,以火行仙格为例,需使五行盘中火盘满溢,并能以火盘催土盘,以土盘催金盘,以金盘催水盘,以水盘催木盘,再以木盘催火盘完成循环,从此使五行不可断绝,天地五行之力,皆可沟通吸纳。年许方成。 第三重使五行,需体悟本命仙格之特性并如臂使指,再以火行仙格为例,能将火盘之火催出体外,此火可燃木,可融金,强似百斤木柴聚火在此,如此五行盘动,则此火不绝。等通达于此,至少三年。 第四重止五行,便需反其道而行之,可逆转五行盘,强吸天地五行元力,淬炼五行盘,直到五行盘止,才算完功,而此重则需五年时间才得窥门径! 如果是世家子弟,四重之前只须由家族下发聚魂瓶,以符合个人修行的魂材之魂魄为食,用吸魂代替沟通天地五行元力,但到了云左非这里,他便需要一处五行元力尤其是火行元力比较充沛的地方进行长久的修行,这也是吞贼很容易便同意了云左非闭关请求的原因,云组修行,一重之后本就该觅地潜修,虽然云左非所要求的闭关更加封闭,吞贼也认为不过是这孩子报仇心切罢了。 至于那第五重驱五行,吞贼并没有详说,只是说第四重的止五行就是为驱五行所做的准备,不过那云左非将要踏入第五重时,必须由吞贼护法,安然度过“通七窍”一关,才可继续,因此,这一次闭关云左非至少需要待够九年时间才能回还,虽然云左非要修到第四重通达未必需要那么久。 至于那闭关的地方,也是吞贼已经帮云左非物色好的。九幽山虽为逍遥坞总坛所在,但除了温泉湖一带,其它地方并未被逍遥坞占据,其一是逍遥坞人丁本就稀少,云左非上山也有一个多月,愣是没在湖东一带见过别人,仔细想想,那天上山之时朝雀阴问话的人,已是自己见过唯一的陌生人了。其二是除了温泉湖一带,其它地方毫无特别之处,并无什么价值,再者,这九幽山山巅可下不可上,唯有踏仙门一条道,因此也无需特别守卫,除了温泉湖一带常有人巡逻之外,其它地方简直像是荒郊野外。 云左非要去的地方,被吞贼叫做“阴阳溪”。这个名字就是吞贼给起的,他当初第一次见到那个地方也曾不住地称奇。 这阴阳溪顾名思义有一条小溪,这小溪源头是一处常年白雪覆盖的小小山头,尽头则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水中无鱼清澈见底,饮之甘甜爽口。可最令人称奇的却是这小溪在流经一处矮林时,却绕了两道弯,最终形成的样子便是小溪经过这里时,西边自然是绿草盈盈的矮林,而东边却是一处不时有地火从龟裂的大地上涌出的火裂之地,那处火裂之地虽然不大,却正好与矮林大小相仿,正好形成了一个水东为阳,水西为阴的怪异环境,因此才被吞贼唤作阴阳溪。 行了不到半日,云左非便来到了这阴阳溪边,在他看来,这里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闭关之地,有溪水可饮,有野果可食,有充沛的地火用以沟通吸纳,当真是时间难寻。 再用了半日时间,云左非就已经在矮林中安置好了自己的一切——毕竟是猎户家的孩子,到了这矮林就像回了家一般。 云左非的主意也很清楚,他对这里还没有熟悉,甚至对自己也还不够熟悉,自己身上的玄机被人知晓后会带来多大的灾祸他更是分毫不知,所以,云左非能做的,就是靠自己七岁的小脑袋好好的想一想,短时间想不明白,就长一些,至少从修炼第一重来看,自己修行到第四重通达肯定用不了九年时间,所以云左非的对策很简单,不到想明白的那一天,就不开始修行。 不过云左非哪里能想到,他这一决定,倒是歪打正着地避免了一些事情。 半年之后,一道黑影从矮林边缘处离开,不到一刻的工夫便来到了吞贼的木楼口。 “老大”这黑影此刻站定,原是一身紫色紧身衣袍,腰间缠着一条亮紫色缎带,再往上瞧,竟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只是方才声音稍显低沉,不似寻常姑娘的脆生。这女子虽算不上是倾城美色,但也是眉清目秀的一朵幽蓝,最为吸引人的便是眉目间的冷清与淡然,最是惹人心动。 木楼的门徐徐打开,吞贼从中走出,望向门外的女子。 “非毒,可有所发现?” 那被唤作非毒的女子摇摇头道:“修行几乎没什么起色,我观察这半年也并未发现他藏了什么,你的卦象应该没应在他身上。” 吞贼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亦可无忧了。” 非毒道:“一个灯芯火你都能看上,怎么却看不上我妹妹?” 吞贼摇头道:“当年的卦象你也见过了,我与她没有师徒缘分。” 非毒哼了一声,化作一团黑影,消失在了吞贼门外。 吞贼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木楼。 又是半年过去,这一天清晨,云左非到溪边洗罢了脸,回到自己的草棚中去,拿起一个挂饰套在了颈上。 这挂饰是他刚刚来到阴阳溪时就自己做成的,掏空了一个红枣大小的果核,将那锦帕揉成小团放了进去,再从衣物上抽了几根线,先是将果核紧紧缠住,再搓出一根稍粗的线将之系牢,就可挂在脖子上了。这一年来一直贴身戴着,这也是非毒并未发现的原因。 正在云左非准备靠近那火裂之地开始修炼的时候,远处传来的阵阵喊声,云左非凝神听去,知道是在喊自己的名字,便转身朝矮林里走去。 没走多远,便见到了结伴而来的雀阴和尸狗。 “哈哈哈,你这小子原来在这儿!”雀阴上前摸了摸云左非的脑袋道:“不错,这一年,长高了些许。” 尸狗在一旁冲云左非笑了笑,并没说话。 云左非看向雀**:“五师叔,你出关啦?” 雀阴脸色一变道:“谁教你这么叫的?” 云左非道:“我师父,他说云组七魄您排第五,因此要喊您五师叔,尸狗师叔排第二,所以要喊二师叔。” 雀阴咂咂嘴道:“真是的,一点也不顾及人家的感受。” 尸狗笑道:“你这五师叔最不服排他上面那个,你以后可以喊他四师叔。” 雀阴急忙道:“别别,让人听见了又得挨揍!” 尸狗闻言哈哈大笑道:“臭肺要是在这儿,肯定笑得笔都掉了。” 云左非疑惑道:“臭肺师叔?可是师父提过的四师叔?” 尸狗点头道:“不错。” 雀阴却见话题于自己不利,急忙道:“不说那些不开心的,小左非,师叔来问问你,修行得如何了?” 云左非道:“第二重通达有望。” 雀阴笑道:“不错,你这孩子我当初见到时就觉得不错!” 尸狗道:“当初我也在,怎么没听到你有此见解?” 雀阴皱眉道:“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啦?好了,不说了,小左非,既然你现在已经开始修行,那报仇的大事,我这当师叔的就不跟你抢了,不过将来为你掠阵还是可以的,今日出关,我就跟你二师叔下山办事去了,一年半载的肯定回不来,不过山上有老大在,想来你也不会出什么事。” 云左非点点头道:“报仇的事,我记在心里,从不敢忘。” 雀阴叹口气道:“你恨那杀害你爷爷的凶手吗?” 云左非却摇摇头道:“不恨,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恨,只是知道爷爷去世的时候,心里有些疼,每次想起杀害爷爷的人还活在世上,总觉得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雀阴叹道:“真是不知道这情窍被封是什么滋味……走了!” 话音刚落,雀阴脚下一团粉色火光闪起,人影早已往远处掠去了。 尸狗也不说话,上前摸了摸云左非的脑袋,也转身远去。 云左非在原地顿了顿,直到再也看不见二人身影,这才转身回到草棚去。 静了静心,云左非开始整理这一年来的收获。 他倒并没有欺骗雀阴,他的修为也的确是第二重尚未通达,因为这一年时间,他都在思考和探索,而结果,也早已烂熟于心。 那天生神力不可修炼,只能随着岁月增长,以自己现在八岁的年纪,当初那个拖着很费力的野猪,现在应该已经能够举起来了。所幸,神力增长乃是徐徐渐进并非一夜激增,因此力道控制上面,根本无需费心,就是不知道以后能达到何等的地步。 而修行层面,云左非也已经试过了,他现在之所以第二重尚未通达只是因为他到现在真正开始吸纳火行天地元力才不过二十九天!而当他发觉自己已经脑海发胀时便知道,最多再修行一日便可通达!然后他便停止了修行,他此刻已经明白,自己修行到第四重通达恐怕最多只需三年时间,而剩下的六年应该如何让自己变强呢? 第十二章:怪书存道法(勿忘推荐收藏!) 火,天地间最暴躁之气,这处火裂之地就像一个小小的火山口一般,只是可能曾经沉寂过许久,才在上面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泥土。然而现在,那不断喷薄的火苗似乎在发泄着无数年积攒下的愤怒和压抑。 云左非此时就端坐在火裂之地的旁边,一块边缘处长满青苔的方石上。这方石正位于阴阳溪靠近火裂之地的溪边,总有一股股清凉之气袭来,让云左非不至于燥热。 在此地修行,最难捱的便是冬天,那时节云左非收集的干果和树籽常常填不饱肚子,幸好偶尔会在林中发现装着干粮肉脯的篮子,云左非知道这恐怕是师父安排的,倒也不客气,只管享用。 如今冬天早已结束,又到了四月天,正是清风阵阵,不寒不暑的节气。正端坐于上的云左非突然睁开双眼,双眼的瞳孔中同时映出一轮五行盘来,此刻赤、白、青、玄、黄五色轮转,熠熠生辉。这个异象直到几息之后才慢慢隐去。 “成了!”被云左非不断延后的第二重果然在这一天通达。 “修成第二重,竟然真的只用了三十天啊……”云左非感叹着,闭眼感应了起来。 脑海中那一轮五行盘依旧在缓缓转动,只不过比之第一重知五行时已经快了不少,而更加不同的是,第一重时只有火盘光华大盛,而此刻的五行盘上,五色已经同时绽放出了光华。 “师父说,第二重治五行,可沟通吸纳的天地五行元力已经不局限于火行了,不如现在试上一试!” 说做就做,云左非闭目凝神,以意念沟通起了身边的天地五行元力。这感觉说来奇怪,睁开眼时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可一闭上眼精心观想,竟然立刻就感觉到周边丰盈的五行元力正在空中飘荡,其中最为丰富的乃是黄色、黑色和红色的光点,这些应该就是土行、水行和火行三种元力了,这一次云左非同时与周遭所有的五行元力开始沟通,没想到好像打开了一道阀门,那原本还丰盈的五行元力仿佛遇到了飓风一般,极速地被“吸”进了五行盘内,云左非笑着睁开双眼。 “二重通达,可修三重!” 这笑容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激动,仅仅是这个八岁孩童的成就感和好奇心,他此时对后面的修行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原来变强竟有一个如此有趣的过程! 云左非端坐那方石上,立刻拿出一本旧书来。 这本书是闭关前一天师父塞给他的,名叫《灯芯火决》。乃是逍遥坞库藏中一本几乎无人翻阅的秘籍,虽然这一类秘籍是修士进入第三重着手驱使仙格之力时必须参阅的秘籍,然而灯芯火仙格实在是太过罕见,并未威力牢牢排在仙格威力的末尾,因此这本《灯芯火决》虽然封皮破旧不堪,但内页尚算干净。 纳元境第三重,那才是一个人真正开始修行的标志。其实归根结底,第一重和第二重只是在打基础,知五行能够知其在,合于身;治五行便到了一化五,不断绝。这两个步骤夯实了对五行的理解,储存了足够的元力,那么第三重使五行便到了初步御使的关节了,这也是重中之重,毕竟不能熟练地放大并御使仙格的力量,便与被塑了五行障的魂材没有太大差别。 云左非翻开扉页,他已经准备好开始第三重的修行了。 “天地为师我为徒, 徒不知而师不助。 莫道真君命不久, 几人赢来几人输。” 四句卷首诗映入眼帘,云左非虽然还看不出其中真意,但已能隐隐感觉到这几句诗文中包含的无奈与愤懑了。 “灯芯火,下下品仙格,大道无望,难以合天。” 看到这里,云左非稍稍觉得有些诧异,听师父说类似这种第三重可参阅的秘籍,基本都是拥有此仙格的前辈修士共同留下的修行参考以及基础法诀,抄录甚多。然而这一本却好像是某个人自己写出来的一样,并且一开篇便是告诉人家这个仙格大道无望,还真是奇怪。 云左非耐着性子读下去:“纳元境第三重,需耗时三年,而这第一年,需掌握御术,用以驱火护身,第二年需掌握遁术,用以日行千里,第三年便需掌握控术,便是御火之诀窍,争斗之利器。三术合一,即为使五行,也只有三术纯熟,才能让五行盘中元力不断消耗补充,最终达到生生不息之境界,从而为第四重之淬炼做好准备。另外,第三重通达之后,在时间行走,也有了起码的自保之力。” 云左非看到这里点了点头道:“刚才恐怕是我多想了,这本秘籍现在看起来,又没什么问题了。” “灯芯火威力极弱,催出体外,状若灯芯之火悬于指上,烧火点腊尚可无忧,驭之伤人,难上加难。” 云左非皱皱眉:“又来了。” “不过这灯芯火也有一项好处,那便是体悟极易,修士只需凝神望向一根手指,沟通五行盘,催火而出即可。体悟之时唯一的要点,便是心中只想一件事‘天黑了,点上灯吧’。三天可成。” 云左非奇道:“咦?天黑了,点上灯吧……这算什么体悟?” 云左非暂且放下《灯芯火决》,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眼前,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半晌之后,云左非发现了难点。 他从开始修行之时就习惯了闭目观想,如今眼前又是跳动的火苗,又是细长的手指,实在感应不到脑海中的五行盘。 不过云左非的优势也在这里,他情窍大半被封,厌恶烦躁等情绪难以伸张,倒也不做它想,只是觉得既然秘籍中有此一说,肯定有其道理,便老老实实地对着手指发起呆来,这样发起呆,渐渐地,他开始感应到脑海中的五行盘了,这感觉说来奇怪,你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便知道它在那里,就好像把手背在身后,即使看不到你也知道那里有只手,你可随意调动它。原来这五行盘就好像是天地给了凡人一样不同寻常的肢体,七岁开始才可以去熟悉和习惯它。这种感受玄之又玄,虽然手指上到现在也没冒出什么火苗,不过云左非倒也不在意,他沉浸在了那种熟悉一个新“肢体”的感受中,不能自拔。 就在云左非沉浸其中的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等到太阳落山,云左非脑海中仍旧只响着一句话:“天黑了,点上灯吧。”以及那虽然看不见,却已经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五行盘。而正在夜色即将铺满天空的时候,云左非那根竖立的食指上,突然“噌”地冒出了一点小火苗,随着威风轻轻摆动,当真就像一盏油灯! 云左非被这小火苗惊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火苗是怎么出现的,因为刚刚他所做的与这一整天做的事都一样,就是去想秘籍上那句奇怪的话,而那似乎已经可以随意感应到的五行盘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没有火苗冒出来呢? 云左非摇摇头,也不去管手指上那点火苗,陷入了沉思之中。 “难道说所谓的灯芯火,只有在天黑的时候才能冒出来?不对,爷爷的林中土也不见得非要在林子里才可使用啊。” “天黑了,点上灯吧……这句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时,云左非突然想起师父当初说过的话,“火曰炎上,温热、上升、光明之气皆为火。” 当初听闻这句话,云左非以为火行元力,需要同时具备温热、上升、光明等特质,然而如今看来…… “光明!对了,灯芯火,灯芯火,人欲点灯,一定是因为失去了光明!我只需要观想光明,就能够将它驱使出来,白天的时候我这想法并不强烈,可是刚才心中的确是觉得天黑了,想要一点光……” 云左非挥一挥手,不再观想脑海中的五行盘,那火苗自然消失,而这一次,云左非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他尝试回忆刚刚天色渐暗时的感觉,慢慢地观想出五行盘,慢慢地,从内心涌出一种意念,一种需要光明的意念…… “噗!”那点火苗再一次出现了,而且因为天色已暗,从而在云左非脸上映出了淡淡的火光。 云左非点点头:“果然成了,看来这第一步我也不需要三天那么长,不知道下一步如何。” 说着,云左非又打开那秘籍,往后面看去。正在这时,突然背后传来了一句苍老沙哑的声音。 “不错,你已经开始修行第三重了。” 是师父的声音,云左非急忙回头看去,果然见吞贼站在离他不远的溪边,正赞赏地看着他。 云左非放下秘籍,快步从溪水中淌过,来到吞贼身前。 “师父,您来了。”云左非恭敬道。 吞贼点点头:“这一年我有些琐事缠身,除了安排一些人在寒冬时候给你送饭之外,也没来看过你。如今到了你闭关整一年的日子,左右无事,便过来瞧瞧你的进度。” 云左非拱手道:“多谢师父。” 吞贼笑道:“当师父的照拂徒弟是理所应当之事,不用谢我。我刚才看你已经能够御火而出,想来是开始第三重的修行了吧?” 吞贼点头道:“是,已经开始修行第三重了。” 吞贼道:“体悟一事全凭自身,角度不同,同样的仙格也会显示出不同的特性来,你刚才御火而出虽然少了几分灼热,却多了一些光明,想来你已经有所得了吧?” 云左非点头道:“那秘籍虽然有些奇怪,倒是很好理解,徒儿刚刚摸到了一点门槛。 吞贼笑道:“那秘籍我给你之前已经看过,虽然口气有些离经叛道不像是大家传世之言,不过这灯芯火仙格能够找到法诀秘籍已是难得,你既然能从中得到体悟,那这秘籍倒也算是不错了。” 吞贼顿了顿又道:“算算日子,才刚刚一年,你已经摸到了第三重的门槛,这速度,已经算是极快了。” 云左非心想,要是你知道我只用了三十天,不知道又会怎么想。不过嘴上却道:“徒儿只是想心无旁骛地修炼,以弥补仙格的不足。” 吞贼点头道:“你能有此想法,将来必不会受仙格所缚,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再者,灯芯火虽弱,也只是仙格没什么特性罢了,不过一件上好的法宝,至少在纳元境,是能叫你不弱于人的。为师今天来此就是想叮嘱于你,安心修行,不必在乎强弱之势,等你修到第五重的时候,为师定会为给你一件上号的法宝供你御使,至少同阶之人,难以欺侮于你。” 云左非虽然拱手道:“多谢师父。”但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之情来。吞贼看在眼里又道:“待你五重之时,为师也势必助你度过‘通七窍’一关,好叫你做一个正常少年,如今这样……也是苦了你了……” 云左非道:“多谢师父,徒儿不苦。” 吞贼点点头道:“今日相见之后,我会下山几年,寒冬时节自会有人给你送饭,希望再见之时,你已经四重通达,五行盘止了。” 云左非道:“徒儿定会勤加修行。” “嗯。”吞贼再看了云左非一眼,挥手扬起一片黑幕,顷刻间踪影全无。 云左非抬头看了看吞贼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师父不在山上,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顾虑什么,尽快地修行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三章:灯芯可燎原(推荐收藏不要忘) 云左非没有再回那方石上,而是拿了秘籍,一头钻进了自己的草棚之中。 云左非稍稍静了静心,一伸手催出一缕火苗。这一次御火而出虽然仍有滞涩,但比之前两次已经好了不少,想必稍加修炼就可以如臂使指了。 云左非又翻开那《灯芯火决》,伸手翻到傍晚看到的那页。 “御火出体需得勤加练习,以一息为限,超过一息便不足以修行御术。” 看到这里云左非就没再往下看,既然书中如此记载肯定有其道理,再往下看也是无用,倒不如就按这书上说的做,一步一个脚印,反而踏实。 想到这里,云左非也不勉强,倒头就睡。 三日之后。 云左非在矮林中缓缓走着,不一会儿便俯身捡起一个熟透的野果,也懒得擦洗,张嘴就咬。就在他咬下去的一瞬间,突然伸出食指凝视其上,一息未到,便有一缕火苗窜出,跳跃舞动,好不可爱。 云左非点点头,啃着野果便出了矮林。 “修炼时御火出体不足一息,刚睡醒时御火出体也不足一息,连吃东西时也已经在一息之内了,这下应该可以往下修行了。” 云左非想着这些,不多时就回到了草棚,一把拿起《灯芯火决》翻了起来。 “御术,乃是最基础的防御法术,其实就是将御火出体变个花样罢了,第一步御火出体只是还原仙格的本来面目,这第二步就需要能控制体外之火,使其可大可小,可方可圆。以此为基,从而形成火行元力罩,护住自身,以免受到外界损害。这一步体悟也不难,只需说服那火苗让其能随心转变即可,只是成与不成,全看沟通之力。此法欲成,一年之功也。” 云左非放下秘籍,急不可待地催出一缕火苗,他朝那火苗看去,却着实看不出这与寻常灯火有什么区别,书中所载的“说服”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是与之对话? “小火苗?” 那火苗不为所动。 “小火苗,你能不能变个花样给我瞧瞧?” 那火苗依旧不为所动。 云左非摇摇头:“那次在鱼龙城外,五师叔挥手就是一层元力罩,也不见他跟那元力罩说什么话,这肯定不对……不过,书中还说全靠沟通之力,难道跟沟通天地五行元力有关系吗?” 云左非觉得自己所想应该是正确方向,于是凝神观想这火苗中有无数光点精灵,方圆大小不过是它们凑在一起的表象而已。谁想到刚刚观想到这里,却感觉那五行盘似乎有所感应,一道意念传出,那火苗便无风自动了起来,扭来扭去,颇有些妖异。 “原来如此!操控这些元力需靠五行盘这个隐形的手来拨弄才对,不过说是拨弄,其实意念所到便能实现!” 云左非哪里能想到,这个道理世家子弟人人皆知,然而这简简单单的“拨弄”,其实需要的是无比强大的沟通能力,以普通人的沟通能力,至少需要一年才能与之亲和,如臂使指。反观云左非,那原版“反五行”所带来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 云左非饶有兴致地使唤着“五行盘”这只无形的巨手,一会儿将那火苗捏成长条,一会儿又让其变成火球,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半柱香之后,云左非稍稍觉得有些累了,才挥手散去火苗,可没想到火苗刚刚散去,云左非应声而倒,一头栽到了草席上,昏迷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日上中天,云左非才悠悠醒来,用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他立刻感应五行盘,却发现五行盘黯淡无光,连转动的速度也已非常缓慢。 云左非挠挠头:“好像是玩脱力了……” 于是,云左非站起身来走出草棚,来到了阴阳溪边,他洗漱完毕之后便席地而坐,开始吸纳起了天地五行元力,如此吸纳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感觉脑海发胀,应是到了极限,云左非便停了下来,复又催出火苗,毫不迟疑地拨弄了起来,这次云左非玩得更加放肆,已经能叫那火苗变成头颅大小的火球,甚至还试了试那火球的威力。 望着几息之内就被燃烧殆尽的小树,云左非实在难以相信这竟然是下下品最差的仙格,如此想来,其它的仙格该有何等的威力!怪不得修士管那些被塑了五行障的人叫“魂材”,实在是举手投足尽可灭之! 如此玩了有一炷香时间,云左非又一次觉得疲累,同样的,在他刚刚散去火苗之后,应声而倒,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又是一天之后,云左非也不以为意,他掸去身上露水,一边洗漱一边想着这两次昏迷的收获。 情窍被封使他毫无惊惧懦弱之情,又哪里知道如此昏迷在修行第三重时最是危险,很少有人第一次昏迷之后还敢尝试,因为在未经第四重淬炼五行盘之前,这种脱力很有可能使五行盘受损,从此再也无法醒来!就连吞贼都没想到云左非情窍封印使他毫无畏惧之心,毕竟一般人在有过一次之后定会察觉到其中危机,因此定会有所节制。 反观云左非,此刻仍在优哉游哉地思索着这两次昏迷的收获。 “第一次玩了半柱香时间就昏过去了,看来当时是因为五行盘所吸纳元力不够满,所以只玩了半柱香。这一次足足玩了一炷香时间,看来在五行盘元力最满的情况下,我能保持一炷香。” 点了点头,云左非回草棚拿了些东西吃,边吃边想:“每次昏迷之后醒来都比平时睡觉之后来的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修行的好处。” 云左非吃罢了东西,起身又到了溪边,开始吸纳天地元力,如此两个时辰后,继续不知疲倦地“玩耍”,然后玩了一炷香后又瞬间昏迷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左非就天天重复这个循环,直到十天之后,总算为自己套上一层薄薄的元力罩。初次形成的元力罩上火光闪烁,还有些不稳,不过云左非倒是对它极有兴趣,一会儿跳进溪水中看看是否能滴水不沾,结果烘出的水汽差点变成一场小雨;一会儿又踏在那火裂之地上,近距离观察喷涌而出的地火,又差点因为地火侵蚀,差点破了元力罩被烧死当场。如此玩耍了一炷香之后,云左非极富经验地走到草棚外才撤去体外之火,然后顷刻间昏迷在地。 不过这一次,云左非的好运气不在了,他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里。 云左非感觉自己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飘来荡去,而且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劝自己离开这个地方。然而无论他向哪个地方飘,都看不到一点点离开的希望,就这么无助地飘了很久,直到云左非筋疲力尽,他一动不动地停在某处,连动也不想动了,就这么呆下去,一直到自己消亡吧……云左非这样想着,然后慢慢地觉得自己在往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好像继续沉下去,云左非就再也不会觉得累了。 然而似乎上天不给云左非这个机会,就在他不知要沉到什么地方的时候,一块透明的碎片撞在了他身上,那碎片只有拳头大小,刚刚撞在他身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云左非却好像吃了什么大补药一般,立刻觉得身上又充满了力量,然后仿佛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云左非便又提起精神,直直地朝前面飘去。如此又飘了很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轮巨大无比的五行盘,那五行盘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缝,然而随着云左非的到来,那些裂缝似乎正在慢慢的愈合,并且那愈合的速度随着云左非越来越近而愈发快了起来。 等到云左非飘到五行盘旁边,一只手摸上去的时候,五行盘上的裂缝已经全部愈合,只是那黯淡依旧。 云左非的手放在五行盘上,感觉无比的熟悉和亲切,他思索了良久来张口道:“这不是我的五行盘吗……” 话音刚落,云左非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整个人又陷入了黑暗之中,浑身也传来阵阵的酸痛。 “咳咳……”终究没忍住那酸痛感,云左非哼了出来,这一次,他又觉得自己好重好重,鼻子还闻到阵阵的香气。 于是云左非强挣扎着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皙的脸,一张女人的脸!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四章:郎骑竹马来 “竟然活过来了!”那张白皙的脸瞬间远离了云左非,此时望去,原来是一位紫色紧身衣袍的清秀女子,眉目间绕着冷清与淡然,竟是曾经监视过云左非的非毒! 云左非尚且有些昏沉,而且根本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艰难地望着非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用担心,我是你六师叔非毒。”非毒冷冷开口,似乎连说出这句话都有些不耐烦。 “师……师叔……”云左非刚刚说出口,就又觉得神智一昏,瞬间睡了过去。 “姐姐,他又死了吗?” 此刻,从床幔后靠过来一个小女孩,也就七八岁上下的样子,面带惊恐地看向非毒。 非毒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看小小女孩道:“阿楚不要怕,他已经度过了劫难,这一次只是昏迷过去了。” “哦。”原来那小女孩只是刚才看见云左非醒转才躲在床幔后的,此刻又走到云左非床边,喃喃道:“姐姐不是说,他半个人已经死了吗?” 非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在第三重脱力损伤了五行盘,无论如何都只能做个活死人,从来没有醒转的道理。要不是担心老大误会,恐怕我早就把他埋了。” 那名叫阿楚的小女孩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啊?” 非毒道:“多则三五天,少则一两天就会醒过来,到时候稍加调理也就恢复了。” 阿楚此时突然抓着非毒的手道:“姐姐,他比阿楚乖吗?” 非毒蹲下身子,摸着阿楚的脑袋,紫色紧身衣袍被她此时的动作勾勒出一条曼妙的曲线。 “阿楚才是最乖的。”非毒温柔道。 阿楚又道:“那他比阿楚的仙格好吗?” 非毒摇头道:“阿楚的追魂木仙格与姐姐一样,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仙格,怎会不及他人。” 阿楚急道:“那为什么吞贼哥哥不肯收阿楚当徒弟,却收了他!” 非毒叹气道:“他说,他跟你没有师徒的缘分……” 阿楚小嘴一撅:“吞贼哥哥欺负人,他说过等阿楚满七岁就给阿楚当师父的!” 非毒搂住阿楚,幽幽叹道:“缘分,缘分……张口闭口就是缘分……谁又能奈何他……” 两姐妹在这里说着伤心事,云左非可是半句都听不见。直到三日之后的清晨,云左非才缓缓醒转过来。 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口渴,不过身体倒是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慢慢坐起身来,扭头观瞧。只见自己所躺的竟是由粉色床幔围起来的软床,云左非以前从未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怎么?人都醒了,还想赖在我床上不起?” 云左非闻声看去,只见那日醒转之时所见的非毒正端着一碗水站在门口。 云左非急忙从床上下来,恭敬拱手道:“云左非见过六师叔。” 非毒见云左非只穿着内衣裤站在面前,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道:“昏了三天倒了记性不差,还记得我是你六师叔,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只穿着内衣裤也不嫌扎眼。” 云左非到底才是八岁孩童,哪里直到男女大防,不过听六师叔吩咐总是没错,因此便又躺回了床上。 非毒将那碗水递给云左非道:“喝了吧,我找你三师叔讨了一碗护元水,想来对你身体有益。” 云左非接过来,道了声谢,便咕咚咕咚地尽数灌了进去。这水甫一如喉便炸开一股草木之清香,让云左非瞬间又恢复了许多。 云左非喝完水,递还给非毒:“多谢六师叔。” 非毒道:“你不用急着谢我,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说完,非毒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了床边,饶有兴致地看向云左非:“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云左非摇摇头道:“师叔说的三天应是这一次,上一次昏了多久倒是不记得了。” 非毒缓缓道:“上一次你昏了足足有一个月。” 说完,非毒便仔细看着云左非,想从中看到惊恐和后怕的情绪,然而云左非的反应却让非毒大失所望。 云左非皱眉道:“一个月啊,这一次竟然这么久,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 非毒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左非道:“你不害怕?” 云左非摇头道:“只是昏迷而已,自从我开始修行第三重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习以为常!”非毒噌地站了起来怒声道:“修行第三重时哪一个不是谨小慎微,这种时候五行盘尚未稳固,最是容易因脱力造成损伤,你可知道你昏迷的那一个月,我早把你当成一堆枯骨了!” 云左非有些疑惑地看向非毒:“六师叔说的,我听不懂……” 非毒叹口气,一脸无奈道:“你师父就没有教过你,第三重如果有过脱力便需徐徐为之,不可冒进吗?” 云左非摇头道:“师父没有说过……嗯,他只是有一次提到,四重之前的修行有时候会遇到一些小危险,不过第一次并无大碍,只要以后小心些就无事了。” 非毒道:“那你第一次昏迷之后为什么没有量力而行?” 云左非挠挠头道:“那次昏迷之后我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反而觉得精神很好,因此便把这事当成修炼的一部分了,并没有注意……” 非毒摇头道:“师父是怪胎,徒弟也是怪胎,你们俩真是……罢了,我也懒得替他管教你,你只需记得,修行一事不可肆意妄为,应该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否则下一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大的造化了。” 云左非听懂非毒言语中的关心,也诚心道:“六师叔的话,左非记下了。” 非毒懒得再说什么,转身道:“觉得自己能走了,就自行回阴阳溪吧。”说完,非毒便离开了房间。 云左非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此刻心思全在修行上,待非毒一走,立刻沉下心来感应五行盘。 再见五行盘,云左非立刻发现有所差异,当初所见五行盘,硕大无朋气势非凡,但是略有些粗糙,好似一方巨大的磨盘一般。然而此刻再见,那五行盘竟然光滑了许多,有些地方还隐隐能反射一些光线。 退出感应,云左非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太深究,反正这光滑了一些的五行盘从气势上要比从前强上数倍,既然是好事,也无需多想。 想到这里云左非又觉得腹中空空荡荡,饥饿难当,因此也不做他想,下了床找到自己的衣物穿上,慢慢悠悠地便朝门外走去。 当云左非刚刚踏出门外的时候,突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不许走!” 云左非转身一看,不远处竟然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眉眼间倒跟那非毒有些相像,然而七八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白里透红的小脸和琼鼻樱口衬在一起显得煞是可爱,这女孩正是三天前云左非没看到的那个阿楚。 不过云左非此时才八岁的年纪,哪里懂得欣赏,只是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六师叔说我可以走了。” 阿楚走上前来,看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云左非道:“你六师叔说你可以走了,你八师叔说不行!” “咦?”云左非疑惑道:“我师父说我有六位师叔,最小的就是七师叔了,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八师叔?” 阿楚扬了扬下巴道:“吞贼是我哥哥,论辈分,我难道不是你的师叔?” 云左非皱了皱眉道:“如果你真的跟我师父是兄妹,我自然应该喊你一声师叔,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信不过我?” 云左非挠了挠头道:“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号,我等问过了我师父,再来拜访。” 阿楚眨巴着眼睛道:“你居然敢不听师叔的话,该罚!” 云左非感觉此事颇有些弄不清楚的感觉,又不想耽误回去吃饭修行,于是无奈拱手道:“云左非见过八师叔。” 阿楚笑道:“这才乖嘛,我现在想出去玩,你陪我一起吧。” 云左非为难道:“我还要赶回去修行……要不,下次再陪八师叔?” 阿楚皱眉道:“你又想受罚吗?” 云左非摇头道:“师父下山时嘱咐我一定要勤加修行,左非半刻不敢忘,就算受罚,也不能辜负了师父。” 阿楚见这少年强硬,也便不敢强求,只好软声道:“那……那你在哪里修行啊?” 云左非道:“就在阴阳溪。” 阿楚问道:“那里远吗?” 云左非看了看四周,知晓此地也在湖东云组的区域里,便答道:“不远,往东走半日就到了。” 阿楚喜道:“那我就去阴阳溪,你带我去吧!” 云左非无奈道:“你……八师叔不用修行吗?” 阿楚不以为意道:“今天休息一天怕什么,走走走,再晚一会儿就去不了了。” 阿楚上前拉住云左非的手,一路朝东走去。云左非也没想出脱身的办法,只好跟着一起前去。 只是过了小半日时间,两人便来到了云左非的草棚前。 云左非此刻早已是饥饿难耐,随手摘了几个野果便狼吞虎咽了起来,阿楚也不去管他,只是自顾自地四处观瞧着,不住地啧啧称奇。 “这小溪真是清澈,还凉凉的,比那湖水有趣多了。” “哎?这里还有地火,烤个东西还真是方便。” “这矮林里的野果可真多呀……呸,这个是酸的。” 等阿楚新鲜劲儿过去,云左非也早已把肚子吃得滚圆了,此刻正是日上中天,刚才吃得火急火燎,此刻云左非已是浑身的透汗,而从小就怎么见过小姑娘得云左非哪里会顾忌阿楚在旁边,二话不说就脱了个一干二净,不等阿楚反应过来便躺在溪水较深处,搓起澡来。 阿楚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小脸腾得绯红一片,慌慌张张地举手挡在眼前,张口大骂道:“小无赖!臭无赖!” 云左非正自舒爽,耳边听到骂声,不由得看向阿楚道:“八师叔,我只是在水里洗个澡,哪里无赖了?” 阿楚也不敢拿开挡在脸上的手,羞恼道:“你在女孩子面前脱的干干净净,不是无赖是什么?!” 云左非挠了挠头道:“八师叔不喜欢,那我还是出来吧……” 说着,云左非就要从溪水中出来,却没想到阿楚却大喊一声:“不要出来!” 云左非听话地又躺回溪水中:“八师叔到底要怎样啊?” 阿楚羞恼地跺了跺脚,转身背对溪水道:“等吞贼哥哥回来了,我非找他告状不可!” 说完,阿楚飞快地朝温泉湖的方向跑去,想来了再没了玩乐的兴致,这便回去了。 云左非巴不得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八师叔”赶紧离开,此刻哪里会说半句挽留的话,见阿楚跑远了,更是自在地搓着澡,嘴里喃喃道:“女孩子,就是事儿多,真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又哪里知道,天地间最大的道理,此刻就从他这个被封了情窍的八岁少年嘴里说了出来。 第十五章:五行盘生变 洗完了澡,云左非浑身舒爽地回到溪边,胡乱穿好了衣服,便开始了对五行盘变化的验证。 从六师叔的话里,云左非已然知道,上次脱力昏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落下的修行,需得尽快补回来才是。 也不多想,云左非盘坐在地就开始吸纳天地五行元力,而那因养伤一直黯淡着的五行盘此刻也被云左非催促得转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其速度早已超越一个月前吸纳天地五行元力时的速度数倍不止! 云左非虽然发现了此节,也只是觉得是那五行盘不过是因光滑了一些所致,依旧安心吸纳。 然而如此吸纳了四个时辰之后,云左非稍稍有些意外了。原本两个时辰就会满溢的五行盘此刻依旧不止疲倦地转动着,光华虽然有了一些,但脑海还未出现发胀的感觉。 云左非心里好奇现在五行盘的极限,也不打断吸纳,只是不断地感应着脑海,准备一旦发胀便立刻停止,也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云左非才缓缓站起身来,变得光滑的五行盘带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那就是五行盘中的五行元力足足多了三倍! 云左非脑筋一转已经算出现在练习御术的时间应该已经到了三炷香,也就是半个时辰,等于把之前三次练习的时间放在了一处,那体悟起来也就必然要顺畅许多。 想通了这一节,云左非也懒得再去想其中因果,掌手就催出一缕火苗,眨眼间那火苗就化为一层元力罩覆在了云左非身上,云左非大约记了下时间,便沉浸在了体悟之中。 三年后,阴阳溪。 一个少年端坐在一块方石上,脖子上挂着一只梭形果核,身上衣服有些破旧,但尚算整洁。此人脸庞白皙,眉毛细长,一双桃花眼总显得微微带笑。整个面庞既不算英气逼人,也不算俊美潇洒,但说他长相平平倒也不对,只因抬眼看去总有让人种如沐春风的柔和感。 此人就是已经在阴阳溪苦修了四年有余的云左非,他此时正专心地看着一本旧书,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倒是奇怪了,这书原本还是有些独门见解的,为何在这第四重却只留了一句话呢……” 云左非放下书,挠了挠头,有些摇摆。 纳元境第三重三术合一,云左非在一年前就已经完功,此刻虽不说能像雀阴那样随心施法,起码不比其差多少。说来有趣,御、遁、控三术其实最难的地方落在了沟通之力上,御术乃是修士与本命元力沟通,而遁术则需要修士与本命元力以及外界土行元力沟通,虽然无法像尸狗那样自由地进出大地,但至少也已能像雀阴那般加快十倍脚力,如今他再走阴阳溪到温泉湖这段路,只需一炷香便可,以云左非的元力,走上三趟也不需回复元力。而那控术就更加复杂,修士除了要与本命元力沟通之外,还需与天地间存在的五行元力具备初步的沟通之力,以防止施展法术时无端与天地五行元力互相抵消,而在《灯芯火决》所记载的唯一一门控术法门‘火鸦术’也已经被云左非所掌握,一旦施展那‘火鸦术’,便可将手中火球化为一只火鸦,其速度要比驱使火球快出数倍,其威力也要强过许多,原本十息工夫才能被火球燃烧殆尽的小树,此刻只需一息便被火鸦烧成齑粉。那时刚刚完功的云左非,挥手间就可形成一层稳稳发着赤光的元力罩,跺下脚的工夫即可在平地上遁出十几尺,行法咒一遍即可招出一只手掌大的火鸦供他驱使,与当年的云左非不可同日而语,若他想杀个人,恐怕也不过是举手投足而已。 而剩下的两年时间,云左非一直困扰于第四重的修行上,因为那《灯芯火决》对于第四重的指导,只有一行字,“第四重止五行,逆转五行盘,可得大淬炼,只待五行盘止,便可通达,此重之功乃是纳元境重中之重,断不可强行终止。” 说来这段指导倒也没错,云左非按图索骥也能安然修行,然而困扰云左非的是,他那快出常人的几倍的修行速度竟然消失了! 从他开始修行第四重的那天起,五行盘便开始了逆转,这个过程极其简单,只需意念催动便可,而那五行盘起先转动极快,在一年之后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云左非当时以为第四重也将完功,便夜以继日地修行,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五行盘转动的速度竟然再也没了变化,除了能感受到天地元力仍旧不断地被挤压炼化进五行盘并进行淬炼,云左非再也感受不到修行在继续。 而修行两年无果之后,云左非一时无聊想要停顿一段时间时,却发现他在第三重便已得心应手的御、遁、控三术全部失灵了! 只能说现在的云左非好像又变成那个毫无一战之力的七岁孩童,这才是他今日所困扰的事情。 三术全部失灵,第四重又再也无法寸进,再加上师父尚未归来……云左非摇摇头,难道说,灯芯火仙格在第五重便已经有了瓶颈? 正在云左非想着的时候,一朵雪花突然落在了他的手心上,云左非抬头一看,天空早已布满乌云,看来是要有一场大雪了。 云左非抛开杂念,朝矮林走去。每年冬天都会有师父安排的饭食放在矮林中,云左非虽然从开始修行时便已经寒暑不侵,但他还是需要吃东西的,这矮林中的干果本就不多,再加上还没有任何野兽供他猎取,因此每到冬天,隔三五天他便要去矮林中取饭食来。 说来也怪,每当他来取饭食的时候,那林中总有备好的,可这几年云左非也取了无数次,可偏偏从没见过送饭人。 就这么边走边想,云左非便来到了矮林深处。 正当他习惯性地准备看到那只装饭食的篮子时,却发现篮子虽在,却没搁在地上,而是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第十六章:两小无嫌猜(推荐收藏不要停) “你……你是谁?” 云左非见自己的饭食被一个小姑娘抱在怀里,不由得问道。 而那小姑娘一袭黄衫,正笑靥如花地看着云左非,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八师叔了?” 云左非挠了挠头,心道:此人是三年前那个小女孩?怎的看着不像呢…… 阿楚见云左非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羞恼,三两步走到云左非身前,一把将篮子塞到了云左非怀里,嗔怒道:“见到师叔也不见礼,真是好没教养。” 云左非抱着篮子咧嘴道:“八……八师叔,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阿楚笑道:“呆瓜,小孩子的样貌哪经得起三年,你不也不是以前样子了吗?” 云左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原来这些年,一直是八师叔给我送饭吗?” “哈哈……”阿楚笑了两声道:“说你是呆瓜,还真不假。以前从湖边走到这里,需要大半天的工夫,你当自己是哪家的少爷么,让人家不辞劳苦来给你送饭?” 云左非听得阿楚笑声清脆好听,倒也不怎么觉得腹中饥饿,又问道:“那怎么今天是你来给我送饭?” 阿楚道:“我刚学好了遁术,从湖边赶来也才半柱香的工夫,便跟姐姐央来了这个差事,也好趁机看看你有没有勤加修行。” 云左非心道以自己的遁术走这一趟也还需要一炷香的工夫,怎的她却只用半柱香,于是连忙问道:“半柱香?如何能这么快?” 阿楚小嘴一撇道:“保密!” 云左非见她不肯说,也不再相问,此时又觉得饿意袭来,便拱手道:“既然如此,左非就不问了,今日多谢八师叔给左非送饭,左非这就回去了。” 云左非心地纯良也毫无情绪在心,自然觉得话说完了便可分手。而那阿楚却是寻常心性,见云左非掉头要走,只当自己刚才的话惹恼了他,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云左非的衣袍道:“都长得快比我高了,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我告诉你不就是了!” 云左非疑惑地回头看向阿楚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该回去吃饭了。” 阿楚撅嘴道:“人家好心好意来给你送饭,你连人家名字都不问就要回去吃饭,不觉得无礼吗?” 云左非道:“你不是八师叔吗?” “哼!”阿楚愤愤道:“那你五师叔又是谁?” 云左非道:“雀阴师叔。” “六师叔呢?” “非毒师叔。” “那八师叔呢?” 云左非迟疑道:“师父没告诉我……” 阿楚笑道:“那你记住了,你八师叔叫阿楚。” 云左非直觉无聊,敷衍道:“左非见过阿楚师叔,请问师叔我能回去吃饭了吗?” 阿楚点头道:“去吧去吧,满脑子都是吃。” 云左非也不反驳,转身就朝阴阳溪走去。 阿楚再瞧了一会儿云左非的背影,喃喃道:“吞贼哥哥这个徒弟真是不太灵光,下回得想办法逗逗他……” 阿楚一副计上心头的模样,又原地笑了几声,这才转身离开。 而在不远处的矮林中,一道紫色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似尊雕像一般,待到那阿楚出了矮林,这身影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化成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天之后,又到了去矮林取饭食的时候,云左非依旧慢慢悠悠地朝矮林中走去,不过这一次却没再遇到那让他头疼的阿楚师叔,取了篮子回来吃罢饭食,云左非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修行。 温泉湖边。 “姐姐!”阿楚眼含泪光地看着非毒,“人家就是出去玩玩嘛!” 非毒在一旁闭目静坐,冷冷道:“今天不许去。” “为什么?” 非毒睁眼看了阿楚一眼道:“先把你背后的水壶给我。” 阿楚一惊道:“什么水壶?” 非毒玉手一挥,一道紫光从阿楚身上绕了一圈,然后“啪”的一声,原本被阿楚背在身后的水壶就到了非毒的手里。 非毒道:“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阿楚嘴硬道:“不过是一壶水罢了。” “哼,你我同为追魂木仙格,以为我闻不出这水里有什么吗?” 阿楚故作委屈道:“姐姐,人家只是想跟那呆瓜开个玩笑……” 非毒皱眉道:“追魂木元力遇水化毒,一个时辰内没有此仙格修士为人解毒,就会魂魄尽是,变成一具死尸。你现在告诉我,你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 阿楚急道:“阿楚只是想吓一吓他,等他学乖了便为他解开就是……” “啪!”那水壶被非毒一把摔碎在地上,隐隐的紫光散溢到了空气中:“这几年勤加修行,没到第五重之前,不许再出门了。” “姐姐!”阿楚急忙道:“姐姐,以后阿楚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把阿楚关起来好不好?” 非毒摇摇头道:“三年前你偷偷跟那云左非跑出去,我可以当你年纪小不懂事,而现在你已经十岁了,还敢私自跑去找那小子……我担心耽误你的修行,自然要对你严加看管。” 阿楚瞪大了眼睛:“姐姐,你跟踪我?” 非毒叹口气道:“不必再说,以后你会知道,姐姐都是为你好。” 见非毒铁了心要把自己关起来,阿楚的眼泪珍珠似的一串串从脸上划过:“以前除了吞贼哥哥,从来没人跟阿楚玩……现在连吞贼哥哥都下山了,只留下阿楚一个人,姐姐还要把阿楚关起来……呜呜呜……” 非毒摇头道:“我已经决定了,你哭也没有用。不到第五重,我是不会再让你出去的。” 阿楚见再求也没用,所幸也不再顾忌什么,将房门狠狠摔上,一个人躲到屋子里难过去了。 非毒见到此幕,再次叹了口气,心道:姐姐实在不愿你再像姐姐一样,一步踏错,便辜负了终身…… 山中无甲子,修行无岁月,一晃眼的工夫,便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里,雀阴与尸狗回来过两次,见了云左非也没说太多话,只是嘱咐他勤加修行,然后又匆匆忙忙地下了山,而吞贼却一直未曾回来,也没传回来任何消息。 阿楚有非毒看管着,也没了玩耍的心思,只好每日勤加修行,只求早一步踏入第五重。 而云左非脑海中的五行盘已经逆转了整整七年,而在最近这五年里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改变现状,只好任由其就这么转下去,只盼有一天能够通达第四重,便可离开这个陪伴他将近十年的阴阳溪了。 五年过去,云左非的脸上比之当年又多了一些棱角,此时那脸庞脱去了稚气,反倒更加的柔和,虽并非光彩照人,但却透出一种淡然出尘的气质。 这一日,云左非拿着那《灯芯火决》正翻来翻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从哪个缝隙里找到度过第四重的办法,可是这以行为他已经重复了快五年,又哪有什么办法。 而正在这时,云左非突然感到脑海一阵刺痛,这疼痛来的毫无征兆,直叫云左非在地上打起滚儿来,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唔唔”的声音。这疼痛虽然来的迅猛,去的却一点不快,云左非在地上滚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也不见那疼痛有变弱的迹象。倒是云左非的神智已经一片模糊,神经在这种剧烈疼痛的刺激下,逐渐有了崩溃的迹象。 然而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那原本被扔在地上的《灯芯火决》突然自燃了起来,火势虽然不大,却也吸引了云左非的注意,他此刻正疼的死去活来,只是稍加分心,突然发现疼痛好像有些弱了。 还有这种好事?云左非急忙朝那已经快烧成灰烬的《灯芯火决》靠了过去,抬手拍了拍,最后那点火星也彻底消失了。此刻云左非发现脑海中的疼痛已经去十去七八,自然将注意里转到了那快烧成灰烬的《灯芯火决》上,这一看不要紧,竟让他发现了一张未被烧毁的密页! “能够见到此页,必然是已修成真五行盘的灯芯火修士,这本《灯芯火决》被我施以秘法,除非是修成真五行盘的灯芯火修士近在一尺之内,否则绝不会自燃并露出此内页,如果以寻常法子毁去这本秘籍,也必然会将此内页一并毁去。” “虽然我没办法知道你是谁,但你需记住,你今日已然是脱胎换骨,再非常人可比了。想必你一定被漫长的第四重修行所困扰,但是老夫现在便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以老夫推算,这第四重,恐怕你已修了二十余年,否则难以成就真五行盘,毕竟若是普通修士,在五行盘不再减速那时,便强行中断元力,完成淬炼了。” 云左非看到这里,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来,原来早在七年前,他就可以完成第四重通达了!可偏偏被这写书的老头给骗走了七年时光!但为什么当年看过这本秘籍的师父没提点自己呢?云左非疑惑尚在,只好继续看下去。 “不过,以老夫之法完成淬炼,虽然所需时日很长,但却能得道一个天大的好处,那便是成就真五行盘,合天路上不遇化元劫!看到此处,想必你一定明白了真五行盘的好处,老夫悟出此秘法已是在合天境时,无法亲身测验了,可这灯芯火仙格实在稀少,老夫又不愿出去随便撸个人强逼他修炼此法,因此便用秘法写下了这本秘籍,但求有缘人能够学会此法,以证实老夫之猜测。” 云左非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原来是被拿来当试验品了……”云左非摇摇头,继续看下去。 “为了使看到此秘籍的灯芯火修士不为外人所扰,老夫做了一些手脚在第四重那一页。非我灯芯火修士,便可看到多出几个字‘五行盘不再减速时,可中断。’,然而身具灯芯火仙格的修士却看不到这几个字。老夫也是为了能够得偿所愿才出此下策,如果修士有所怀疑时,能够找到人指点,自然不会被老夫所骗。所以老夫断定,你一定是个无宗室庇佑的独行修士,那么就算老夫这秘法有误,你也找不上门来。” 云左非扶了扶额,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夫当然不会白白欺骗于你,自会给你一些好处,不信你可催动真五行盘来运转第三重那篇的‘火鸦术’,一望便知。不过这秘法目前尚有不足之处,老夫也还在研究,如果一个修士花了二十余年才第四重通达,如何使其在有生之年能踏入合天境……待老夫解决掉这个问题,必定会再写一本秘籍流传于世。” 那内页到了这里,便没字了,只剩一个落款“弥天仙君”。 云左非放下这内页想了好一阵,这才整理出头绪来。 一个叫“弥天仙君”的老头悟出了一种能够让灯芯火仙格的修士修行的秘法,这种秘法会延长几乎四倍的时间才能完成,但可以让这修士在踏入合天境时不会遇到什么“化元劫”。 云左非再朝那内页看去,却发现其此刻已然悄然化成灰烬了。 “估计也是那老头的秘法……”云左非摇了摇头,“还好我修行速度够快,要不然可不止被骗七年,而是被骗进去二十多年……不过,不是说还有一样好处吗?倒可以试试看。” 本就不被情绪影响的云左非此刻早已甩开了被骗的事情,专心地感应起了脑海中的五行盘。这一下,却是叫云左非大吃了一惊! 脑海中现在的这一轮五行盘好似经过了方才的疼痛而蜕了一层皮一般,此刻荧光闪闪,通体流光,好似一轮五色大琉璃一般在脑海中缓缓转动着,而转动方向果然也已经不再逆行。 云左非皱眉道:“倒真是变化很大,而且也确实第四重通达完成淬炼了,就是不知那好处是不是那老头吹嘘出来的。 云左非虽然七年未曾施法,但却没有半点生疏,他先是扬手撑起赤色元力罩,然后又跺脚施展遁术飞速闪了几个来回,这才沉心静气地施展起了那“火鸦术”。 “光明火凤,九死九生,弥天盖地,不畏天公!” 咒语念罢,曾经那个云左非熟悉的小火鸦并没有出现,只听得头顶上传来一声尖厉凤鸣,一只两丈大小的火凤挥动双翅朝云左非指着的地方冲了过去,云左非还没来得及收手,面前的矮林就多出了一片两丈见方的黑土,曾经存在的那片树木完全没有经过燃烧,而是直接气化了。饶是那方土地,也被实实在在地剐去了一层,只留下一方焦黑的浅坑! 云左非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七章:云中故人来 两天后,云左非仔细地整理了这五年来的收获,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距离自己离开那个偏远小镇才不过九年,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单是脑海中那一轮琉璃般的真五行盘,就已经给了云左非足够的惊喜,此刻那真五行盘中五行元力足足需要一天才能够吸纳完毕,而这样的份量已经是云左非第三重时的两倍还多,而纳元境第四重乃是五行逆转淬炼五行盘的阶段,其是为第五重的驱五行,通七窍做准备,常人在第四重也仅仅是增加五成容量而已,再加上云左非早在第三重时那次意外之后就已是常人三倍之量,现如今单算五行元力就是常人的足足六倍了!普通世家子弟在第四重通达时,一次圆满吸纳最多两个时辰,而施法时间也就一炷香,反观云左非这里,一次圆满吸纳就需要一天,而施法时间却是整整一个时辰! 而那天生神力,云左非更加应付自如,平时吃饭洗脸断不会用错一点力,但真想加力起来,约可举千斤,只是到现在为止,却也没有半分用处,倒是如果还在那个小镇生活,此刻光凭这身力气,也不愁糊口。 想到这里,云左非摇摇头,也不知那小镇现在如何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下山,一定要回去看看,那里的山林,总是萦绕着爷爷的味道。 而这时,云左非又挠了挠头,现在最紧要的是那变化了的火鸦术,施展出来明明是只巨型的火凤,这事可如何在师父面前糊弄过去。 正在云左非想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声音自矮林中传来。 “衣服都变成这幅样子了,也不知去找人要一身新的么?” “师父回来了?”云左非急忙转身看去,果然看见一副顶着花白头发的少年容颜出现在了矮林边。 云左非急忙起身上前行礼:“徒儿云左非拜见师父!您这一趟可走了好久……” 吞贼从上到下与离开时别无二致,笑着扶起云左非:“问你话呢,衣服都成这样了,不知道找人换一身吗?” 云左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洗的干净,但是毕竟已经穿了近十年,破了一些洞倒还能看,只是随着长身体,胳膊和腿都已经露出一截在外,原本宽松的衣袍,如今看上去倒像是干练的短打。云左非挠了挠头道:“反正还能穿,现在这样子倒有点儿像当年在安门镇时的小猎户了。” 吞贼闻言神色不经意间变了变,随即道:“也罢,我观你五行之气圆润流转,恐怕离第四重通达也不远了吧?到那时,再给你换上好了……不过,你比为师要高一些,恐怕要重新做一身才是。” 云左非并不关心衣服的事儿,急忙道:“师父,徒儿第四重已经通达了!” 吞贼惊道:“哦?五行盘已经顺行了?” 云左非点点头,挥手给自己套了一层元力罩道:“师父你看!” 吞贼大惊失色道:“我在你八岁那年下山,到如今才将将八年,你这修炼速度倒真是让为师吃惊啊!” 云左非疑惑道:“师父走时我已第二重通达,而且师父说过,第三重需三年,第四重需五年,正好八年,也没多快啊。” 吞贼失笑道:“我虽然那么说过,不过,这个时间是按最短的来说的。少年修行本就无长性,哪里能耐得住修行之苦,不瞒你说,为师当年这两重用了足足十年,也已算是同辈翘楚,你倒好,只用了八年还说没多快。” 云左非点头道:“原来如此。”心里却道:要不是那疯老头坑了我七年,恐怕要叫师父惊得目瞪口呆。 吞贼伸手拉住云左非道:“重要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吗?” 云左非点点头:“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都在身上了。” 吞贼道:“闭眼。” 云左非也不做它想,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间,只觉得耳畔风声大作,双脚腾空,似是极速地向前飘着。约莫过去十几息的时间,感觉自己双脚终于又踏在了实地上,正想问问师父要做什么,却听得吞贼道:“睁开眼罢。” 云左非睁开双眼一看,不由得啧啧称奇,原来此刻他已经站在了吞贼的木楼前。 云左非道:“好快啊师父!” 吞贼笑道:“火行仙格大多不以速度见长,你现在走着一趟,恐怕尚需一炷香的工夫,不过也不必羡慕,等你到了为师的修为,这八十里的路,你也不过几十息而已。” 云左非忙道:“师父是什么修为?” 吞贼笑道:“第九重。” 云左非挠挠头:“修行到第九重需要多久啊?” 吞贼摇摇头:“五重之前尚可靠勤奋为之,五重之后步步艰险,若无机缘,难以攀登啊……如今跟你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今天为师亲自下厨以褒奖你八年来的刻苦,明日一早,再说修行之事。” 云左非点头道:“师父做饭好吃吗?比冬天送来的饭食好吃吗?” 吞贼心道:这孩子这般大了,却一直沉浸在修行中,与世隔绝,恐怕尚需下一番功夫调教一二,否则下得山去,说不得要被歹人所害。 吞贼此刻也不点破,拉着云左非朝木楼里面走去,边走边道:“为师的手艺,不敢说冠绝逍遥坞,起码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尝了自然就知道了。” 云左非笑了笑,满怀好奇地跟着吞贼进了木楼。 半个时辰后,云左非看着面前摆着的饭菜,开始不由自主地吞口水。 “师父,这道菜是什么?” “花生鹿筋猪骨汤。” “怎么不吃鹿肉猪肉偏要吃鹿筋猪骨?” “好喝吗?” “好喝。” “所以要用鹿筋猪骨。” 云左非毫无吃相地品尝着美味,一边愣头愣脑地提着问。 反观吞贼,饮食之间也十足的优雅,每当云左非提问时,便轻轻放下碗筷娓娓道来,毫不着恼。待得云左非吃完这餐饭,吞贼早已放下碗筷多时。 云左非抹抹嘴道:“多谢师父,这饭真好吃,比爷爷做的都好吃。” 吞贼点点头道:“吃饱了就好。” 说罢,吞贼挥手一团黑水卷起杯盘,转眼进了偏房。 云左非奇道:“师父的仙格还会洗碗吗?” 吞贼咳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向云左非道:“左非,你修行近十载,今日已然第四重通达,虽可喜可贺,却也不可恃才而骄,须知修行一事,最忌自满,你要好好记得。” 云左非点头道:“徒儿记下了。” 吞贼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今日你便在这里睡吧,明天一早,会有很多事。” 云左非四下看了看道:“师父,我睡哪里啊?” 吞贼指了指云左非身下的蒲团。 云左非倒也不觉得什么,毕竟这几年他天天睡草棚,恨不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莫说一个蒲团,这木楼起码还有个木地板,又有什么不可睡的。 云左非朝吞贼拱拱手道:“那徒儿先睡了,师父也早休息。” 说罢倒头枕在蒲团上,闭上了双眼。 吞贼见云左非这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宠溺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继而闭上双眼,打起坐来。 第十八章:解惑非鱼礁 一夜无话,时至第二日清晨。 云左非这些年练功已成习惯,因此早早便醒转过来,然而睁开眼却没看见师父的身影。 云左非坐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师父的确不在屋里。反而自己身旁的蒲团上,却整齐地码放着一套蓝色衣衫,云左非心知这必定是师父给自己准备的,也不顾忌,当即就扒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准备换上新衣衫。 就在云左非刚刚脱个干净的时候,面前的木楼却“吱呀”一声被打开,推门进来的吞贼似乎被眼前的景象下了一跳,甩下一句“胡闹!”便“啪”的一声关上木门,退了出去。 云左非吐吐舌头,急忙将新衣衫套在身上穿好,这才打开木门,朝外看去。只见吞贼正背对木楼站着,云左非上前两步道:“师父早,徒儿刚才见屋里没人,于是就……” “好了。”吞贼转过身来,看向云左非:“你七岁上山,到现在也一直是闭关修行,一些寻常道理我还没来得及教导你,也不怪你鲁莽。” 云左非低头道:“我爷爷说,让人看了光屁股,终归是不好的……” 吞贼罕见地撇了撇嘴道:“半大个小子,你那光屁股只能唐突了别人。” 云左非挠了挠头道:“师父,什么时候开始说修炼的事啊?” “给。”吞贼伸出手来,提着一盒饭食道:“先去屋里把饭吃了,静心半个时辰,去湖中非鱼礁上找我。” 云左非见有吃的,也顾不上问什么非鱼礁怎么去,接过饭食道了声谢,然后就美滋滋地回了木楼。 吞贼看着云左非的背影,难得笑了笑,挥手一团黑水划过,人已经不见了去处。 再说那云左非,吃罢了饭,静心吸纳了一会儿天地五行元力便起身朝外走去。 出了木楼,云左非辨明了温泉湖的方向,便用起御术,不过几息时间,便到了湖边。 停下御术,云左非朝湖中心望去,只见百张之外有一处湖心小岛,如此看去倒也不大,上面正盘坐一道人影,应是师父无误。不过这小岛孤零零地处在湖中央,并没有路桥想通。 云左非挠挠头,心道:难道要游过去? 想到这里,云左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衫,又摇了摇头道:“要是脱了游过去,师父又改说我唐突了别人了。”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想过去吗?” 云左非闻声回头,只见自己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灰脸大汉,此人长相算得上奇特,八字眉吊角眼,蒜头鼻豁子嘴,凑在一张脸上,当真说不出的怪异。 云左非倒还没有以貌取人的陋习,不以为意地拱了拱手道:“这位大叔,你有办法帮我过去吗?” 灰脸大汉点点头:“简单。不过需要你身上一样物什来换。” 云左非皱眉道:“什么东西?” 灰脸大汉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你脖子上挂的东西。” 云左非略感奇怪,因为穿上衣衫之后,那索性果核以及拴它的细绳都没露出来,这怪人是怎么知道它的存在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脖子上挂着东西的?” 灰脸大汉生硬道:“我怎么知道的你管不着,你就说换不换吧。” 云左非心知那东西至关重要,又与自己的身世有关,断然不能交给这个怪人:“不换。” 灰脸大汉点点头:“那你怎么去见你师父?” 云左非摇摇头道:“我自己想办法。” 灰脸大汉不屑道:“你还会飞不成?” 云左非脑中灵光一闪,口中却道:“那我要先问问水。”说罢,云左非快步走到湖边,低头看向湖中之水,竟像是当真要去问水一般。 不过那灰脸大汉却没有跟过去,反而转身便走开了。 云左非这时站在湖边,正在静静地感应着,因为他刚刚突然想到,水底不愿去,天空又没法去,说不得,最后要应在这水面上了。 果不其然,当云左非开始静静感应时,发现这里弥漫了浓浓的水行元力,虽然自己不是水行仙格,但这简单的沟通之法,倒也难不住。 说做就做,云左非站起身来,一脚轻轻地朝水面踏去,而就在这一踏间,湖中之水却在他脚下形成一个不断涌动的小喷泉,牢牢地顶着他的脚,使他能够“站”在上面。 云左非发觉可行,也便不再迟疑,刚开始尚显不稳,然而踏了几步之后已经觉得毫无危险,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就朝湖心跑去。 不一会儿,云左非踏上了湖心小岛,正好发现不远处的吞贼正赞赏地看着自己。 “师父。”云左非走到吞贼面前:“徒儿来了。” 吞贼点点头道:“坐。” 云左非闻声坐下,却听得吞贼道:“今天验证了我心中三件事, 倒也算有所得。” “师父,什么三件事?” 吞贼笑笑道:“其一,修行之人最难自控的便是拿重要的东西去换捷径,吸纳魂魄修行虽快,却也不是谁都能行的,有朝一日定会自食苦果,方才湖边那一试,起码验证了在你心中,捷径并非那么重要,靠自己反而是你的第一选择。” 云左非点点头道:“原来湖边那个怪人是师父你安排的。” 吞贼点头道:“不错,近日他正好在山上,我便叫他来帮个忙,他就是你四师叔臭肺。” “原来如此,他虽然面相凶恶,眼睛里却毫无恶意,我倒是能感觉他并不是坏人。” 吞贼赞赏道:“你涉世未深,剔透之心犹在,果然更容易明善恶。” 云左非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便是对你修行的考验了,为师见过奇才无数,能短时间登堂入室的也大有人在,然而问及根本,却又佳才寥寥,正是因为他们只是为了修行而修行,心中只顾着攀登高峰,哪里又明白山之本意。而你在如此的短的时间内就想起沟通五行元力来,倒也不负你修行如此快的天才之资。” 云左非道:“师父就不怕我游过来?” 吞贼笑道:“九年来第一身新衣服,你恐怕不舍得弄湿,如果脱了游过来……早上不是已经骂过你了吗?” 云左非挠挠头:“师父,你设套儿了!” “哈哈哈……”吞贼大笑了几声道:“脑子倒不笨。不过,这也并非为师无意为之,不肯穿衣下水,至少你心里还是懂得珍惜的,要不然等将来某天为师对你无用了,岂不是师徒缘尽?再者,如果你当真脱去衣衫游过来,恐怕要被湖中鱼儿驱赶呢。” 云左非转头看了看风平浪静的湖面,问道:“我看鱼儿都很乖,不像难惹的样子。” 吞贼笑了笑,伸手拿出一小块儿生肉:“就知道你不信。”说罢,一把将生肉抛进了湖水,然而那肉还未落水,便已经有三五条鱼儿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尖牙,跳起来将其撕碎了。 那片水面再波动了一会儿后,便逐渐恢复平静。此刻看去,哪里能想到这些鱼儿如此残暴。 云左非咧了咧嘴道:“师父也不怕徒儿被这些怪鱼吃了。” “你四重已然通达,实在敌不过,跑还是跑得掉的。” 云左非点点头道:“师父,那第三件事呢?” 吞贼收起了笑容,严肃道:“这第三件事,便是你脖子上挂着的那件物什了。” 云左非心中一动,弱弱道:“师父知道?” 吞贼摇头道:“不知,所以早上要闯进去看一眼。脱得一干二净的时候,自会把秘密暴露出来。” 云左非道:“所以四师叔才会说要我拿脖子上带的东西来换?” 吞贼点头道:“不错,也是为师告诉他的。” 云左非道:“师父想知道什么?” 吞贼的表情又松了下来,微笑道:“现在也不必知道了。” 云左非挠挠头:“师父,徒儿不懂。” 吞贼道:“你只需回答为师一个问题,你藏着的东西上,是否有一把小剑?或是实物,或是图画。” 云左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爷爷当时千叮万嘱,既不让外人看见,又要我小心保存,说这东西与我的身世有关。但是师父对我这么好,不能算外人,既然师父问了,我肯定照实回答,这东西上面,绣着一柄三寸小剑,样子没什么特别,还不如佟铁匠家打出来的剑精美。” 吞贼道:“既如此,我也放心了。当初你上山之前,我就卜过一卦,卦象中显出一把剑来,我担心是有天赐盟的人图谋不轨,因此倍加关心。如今应在你身上,又是与你身世有关的,那便无妨了。” 云左非想了想道:“师父也知道这剑的来历?” 吞贼摇头道:“你刚才说绣着一柄小剑,那应该是丝帛一类物什,上面绣的东西常常是世家族记,但以我的见闻,天赐盟大小世家无数,还没有一家是用兵刃做族记的,如此想来,恐怕你的身世,也只是堕落为市井魂材的某家遗物吧,跟天赐盟倒也扯不上关系了。” “原来如此。”云左非点点头:“师父,今天说的这三件事,好像都是你在算计徒儿……” 吞贼失笑道:“为师只是验证心中想法而已,不过你也要谨记今日之事,下次如果再有别人算计你,可能就不只是想验证一两个想法了。” 云左非疑惑道:“那算计什么?我又没钱。” 吞贼摇头道:“到那时,算计的恐怕就是你的身家性命了……” 云左非直直地看着吞贼,心里明白,师父此刻说的恐怕是真话,而不是危言耸听……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九章:生死契阔间(推荐!收藏!求!) 吞贼见云左非还在思索自己说的话,只好张口打断道:“不必再想了,这世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极多,你只需小心提防就好,不必被其影响。” 云左非内心也单纯,当即点头称是。 “接下来,便到了关键之处,今日为师便要助你通达第五重,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说罢,吞贼从怀中拿出一柄合着的折扇放在地上,又道:“为师下面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若是出现差池误了性命,为师也救你不得。” 云左非点点头,认真地看向吞贼。 “所谓第五重驱五行,乃是纳元境最过重要的一节,踏过此节,则从此大道可期,若是踏不过,说不得便要魂归天地,被大道所绝。”吞贼顿了顿,继续稳稳道:“前四重修行,乃是教人与天地相通,纳天地之元为己用,以脑海五行盘为本,偌大天地为末,就好似一株欲参大道的小小嫩芽,前四重只是播种入土,然而到了第五重,便要一举破土,重获新生了。” 云左非问道:“师父,那如何破土啊?” 吞贼道:“第五重讲究顺逆无碍,心照天地,则逆可吸,顺可驱,随心所欲,成五行体,到那时七窍必通,就好像人死而复生,从此永别凡尘。你在第四重已经尝试过逆行五行盘,经由淬炼,五行盘早已强过肉身无数,此刻踏入第五重,需强止五行盘,进入假死之境,从而促使五行盘反哺自身,成就五行体,而在这一过程中,你将会看到诸般幻象,皆为你此生种种,堪破便可无忧,堪不破便再也难回人世。堪破幻象之后,你便会七情俱生,不再有那封印。而幻象过后,便是假死,任由五行盘锤炼肉身,以达到五行之体,等你再次醒来,便可以天地五行元力为食,不寒不热,不饱不饥,从此专心大道,以求超脱。” 吞贼这一大段,倒是叫云左非听了个目瞪口呆。他哪里想过,原来第五重才算是真正入门,成就五行体,不吃不喝也能够不渴不饿。 云左非咂了咂嘴道:“师父,这第五重难吗?” 吞贼摇头道:“寻常世家子弟,十中有五。” 云左非皱眉道:“剩下那五成呢?” 吞贼道:“夭折了。” 云左非心里算了算,或早或晚,一般世家子弟都在不到二十岁时便要迎来第五重,这时死了,的确算是夭折。 云左非又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吞贼道:“大多是堪不破七情幻象,有过多留恋,反而回不来了。” 云左非皱眉道:“这一关,旁人能帮的上忙吗?” 吞贼道:“如果能帮的上,又怎么会陨去五成之多。” 云左非挠挠头道:“那师父怎么帮我?” 吞贼微笑道:“他们世家里帮不上,不代表为师帮不上。这八年,除了为你打造这把折扇之外,为师还找来一样东西助你破七情幻象。” 云左非眼睛一亮道:“什么东西?” 吞贼手从腰间乾坤袋上扫过,平摊的手掌上便多出了一颗朱红的果子,半像樱桃,半像山楂,此刻看去,也毫不出奇。 云左非疑惑道:“这是什么?” 吞贼笑道:“心元果。” “吃了它就能帮我?”云左非看着那果子好看,伸手便想拿过来,却没想到,被另一只手抢先拿了去。 云左非回头看去,只见雀阴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边,此刻手中正拿着那果子端详。 云左非忙道:“五师叔。” 雀阴摆摆手,看向吞贼道:“老大,真舍得下血本啊,你那乾坤袋里的宝贝,换出去多少?” 吞贼也不理雀阴,反而看向云左非道:“这果子是给你五师叔吃的,他一会儿要用七情火为你烧去一次幻象,到那时心力大损,没有这心元果作为补益,恐怕五行体都会保不住。” 云左非忙道:“那五师叔有危险吗?” 雀阴拍了一把云左非道:“你五师叔我怎么说也是个高手,哪儿有那么多危险。” 吞贼点头道:“有此心元果,必然无忧。” 云左非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这个办法怎么那些世家不用?” 吞贼尚未回答,雀阴却插嘴道:“小左非啊小左非,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道这是什么容易的法子吗?七情火仙格本就稀有,没有八重修为根本帮不到人,况且就算能帮到,事后如果没有心元果,帮完了人,自个儿也废了,可是心元果可不是什么果子,而是一位合天境佛门修士的舍利!除了那几个大世家的嫡系子孙,谁还能有你师父这个手笔!” 云左非疑惑道:“合天境佛门修士的舍利?” 雀阴啧啧道:“一群老不死的家伙,几乎已经是咱们能见着的里边最强大的人了,一只手就能把咱们仨给灭了。至于舍利,就是他们死后化成的珠子。” 云左非忙向吞贼道:“多谢师父厚爱” 吞贼道:“当师父的理应如此,至于你五师叔说的那些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我吞贼的徒儿,还是当得起如此造化的。我算得今日有化龙之象,今日来完成此举应会顺利很多,既然一切准备妥当了,这便开始吧。” 说罢,吞贼挥手间,一层黑水形成的元力罩便牢牢地罩住了三个人所在的地方,云左非朝那元力罩望去,只见光彩流转厚实无比,比自己的元力罩强出百倍。 “左非,闭目静心!”吞贼一声大喝,继而拿起地上折扇搭在了云左非的腿上。 云左非急忙闭上眼睛,慢慢地将心神收束了起来。耳听得雀阴也坐在了自己旁边。 正在这时,吞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破去一切念,独思五行盘,而今万事休,魂魄去可返!” 这声音刚一响起来,就好像被施加了什么魔力一般,不断地在云左非脑海中盘旋重复,起初云左非还专心地聆听,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在这句话的催促声中,竟有昏昏入睡之感。这种感觉甫一出现便再难抵抗,云左非刚刚紧闭的眼睑此刻已然徐徐放松。 吞贼看在眼里,心知云左非已经睡过去了,这才朝雀阴看去:“你刚才说那么多,是怕他不念我的好吗?” 雀阴撇撇嘴道:“给你说点好话而已,你紧张什么?” 吞贼道:“无需如此,我对他的品性,一清二楚。” 雀**:“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你当初的卦象里,除了小剑,还有血光之灾?” 吞贼瞪了雀阴一眼道:“告诉他又能如何?命数已定,告诉他无非给他徒增烦恼,我现在如此用心帮他变强,也不是为了徐徐对抗天命吗?” 雀阴笑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这副样子,但我从心里把你当老大的原因了。而像幽精那样的,长得再光明正大,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吞贼摇头道:“跟你说过的话忘了?在我这里,不许说三魂的不是。” 雀阴撇了撇嘴,没有应声。 吞贼叹口气道:“回到眼前的事上吧,虽然在左非入门的时候我叮嘱过他善加利用‘欲’,从中得到纵和制的道理,然而在这九年里,他又哪里有太多磨砺的机会,根本难以跟他未曾感受过的其它六情来对抗,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雀**:“得,我懂,我这就给他护法。” 说罢,雀阴看了云左非一眼,喃喃道:“五行盘要停了,正是时候!” 雀阴双眼一闭,整个人便进入静心凝神的状态之中,然而正在此时却有一条细长红绳开始在他身体周围绕起圈来,正是那“六欲绳”! 吞贼眼见此幕,口中喃喃道:“知天易,逆天难,徒儿,为师相信你定能破煞解灾!”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章:七窍一朝通 “这是哪儿?”云左非眼前乌黑一片,而且好像没办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过却能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好像隔着层牛皮,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云左非感觉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一双手伸了过来,紧接着,有一张刚毅的黑须方脸出现在了他面前,那张脸有些熟悉,但云左非一时竟难以想起。 那张脸上写满了欣慰和溺爱,不过,云左非依旧难以听清楚那人说了什么,正在云左非思考为什么此人看着眼熟时,他感觉自己离那张脸又慢慢变远了,继而视线转了很大的角度,又看到一张脸——一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女人,虽然脸上的汗珠和失掉血色后的蜡黄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好,但云左非却在一次的对视中感受到了一种感情,那眼睛里全是慈爱和欣喜。 在这时,仿佛一个炸雷在云左非的脑中轰然而落,直震得他头晕目眩! “父亲!母亲!” 伴随着炸雷的就是这两个词,它们不断在云左非脑海中循环,以至于云左非完全忘记了这时正是自己踏过第五重的重要时刻! 随着这种忘记,云左非反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变得真实起来了。 方脸黑须的父亲,慈中有严又满满的英雄气概,眼熟得紧,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脸色渐渐恢复的母亲,明艳照人得容颜,以及端庄雍容的气质如此贴合地出现在她的身上,最重要的是,那种让云左非难以抗拒的亲近感不断地弥漫着,叫云左非沉湎其中,像只找到了窝的幼兽。 然而好景不长,在他还没习惯了那个怀抱之前,他就被抱了出来,眼前尽是摩拳擦掌看不清面容的人们,云左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最后看一眼那两张自己打心底亲近的面孔,一道光之后,他陷入了一片黄蒙蒙的光里,那光温暖又安详,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睡觉,尽管云左非一点都不想睡,可他的意识还是慢慢地陷入了混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炷香,又可能几百年,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啵”的一声,惊醒了云左非,他睁开眼,看见的是蓝天白云,不知为什么,他喉咙里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只好“哇”地一声喊了出来,就像在哭一样。 “吱呀”一声,好像是木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云左非被抱了起来,他看到了一张脸,那是何其熟悉的一张脸啊,尽管那张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恐和疑虑,但云左非知道,这张脸的主人,将会成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把自己抱起来的,是爷爷! 模糊,又熟悉。这就是云左非的感觉,自从爷爷把自己抱回了家,云左非就好像开始了新生,他忘记了修行也忘记了师父,忘记了爷爷的死,更加忘记了仙格。他就在那个远离小镇的院落里,安安静静地成长着,一年、两年、三年…… “右儿。” “嗯?” 云左非此时正累得脚步蹒跚气喘吁吁,听到爷爷叫自己,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时,前面走着的爷爷停下脚步,满意道:“右儿,可以了。” 云左非“嗯”了一声,松开了手,却没想到刚才已到身体的极限,甫一松劲儿,竟然一不小心坐倒在了地上。 爷爷笑着抓住云左非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累不累?” 云左非点点头,心想:我已经七岁了,大概再过一年,就能拖着这个野猪而不觉得吃力了吧。 这时,只见爷爷右手朝那野猪尸体一点,野猪尸体下面的泥土竟好像动了起来,一起一伏地拖着向前走了起来。 爷爷做完了那些,又看向云左非道:“右儿,今天带你过来,也算是最后一次让你记得自食其力的感觉,那仙格虽能取巧,可这过日子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打野猪还得你自己挖陷阱,设竹刺,仙格无非能帮着赶一赶,拖一拖,明白吗?” 云左非点点头道:“明白了。” 不过在这样回答的时候,云左非的心里好像有一些异样。 爷爷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云左非这时有些疑惑地看向爷爷道:“爷爷,那有能直接杀掉野猪的仙格吗?” 爷爷皱了皱眉:“爷爷没见过,不过……也许是有的吧……” 云左非虽然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点点头道:“就算有,右儿也不会忘记要自食其力的。” 爷爷笑着道:“右儿真是爷爷的好孙子,走吧,这就送你去镇子上。” 话音刚落,云左非被爷爷抱了起来,只见脚下的的泥土像刚才拱着野猪一样拱起了爷爷的双脚,可偏偏爷爷的双脚却像长在地上一般,任凭这一起一伏的泥土将两人风也似的朝前带去,而那野猪尸体,却是朝另一个方向也渐行渐远。 云左非这时心里冒出一个声音道:这下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云左非虽觉得怪异,却又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错,而且那声音熟悉得很,却跟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一时陷入混乱当中。 一炷香的工夫,爷爷就抱着云左非来到了镇上,远远看去,镇口正有一辆木车停在那里,大约有两丈见方,下面有六个轮子,云左非正看得新鲜,突然就被爷爷放在了地上。 云左非回头看去,爷爷咳嗽了两声,脸上泛起一点点异样的潮红,好像这一路运用仙格累坏了身子骨似的。 云左非再朝木车看去,正好看到了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和白襄他爹一起走了过来。“对了,白襄跟我一般大,他肯定也在木车里。”云左非心道。 爷爷朝那人作揖道:“实在抱歉,老头子差点忘了今天的大事,劳烦大家久等了。” 白襄他爹笑着道:“云老不必如此,时辰恰好,大家也没等多久。” 爷爷朝白襄他爹笑了笑,又冲人群做了个揖,这才准备扶云左非上车。云左非早就想看看白襄小郎中在不在里面,就着爷爷来扶,一跨步就上了木车。 爷爷这时却摸了摸云右的脑袋道:“到了城里要听话,不要乱跑乱看,以免惹出什么事儿来。” 云左非点点头:“右儿记住了。”说罢,朝车里看去,只见白襄那小子正冲着自己笑,云左非也两步走了进去,身后的木门,也“啪”的一声,想必是被爷爷给关上了。 可正当这时,云左非的心脏却突然漏跳了一拍,他觉得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没做,心里烦躁得很。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的云左非,却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一扇木门,朝车后面看去,正看见爷爷漫步而行,渐行渐远的背影。 就在此时,云左非突然觉得巨大的悲伤从天而降,无数泪水从他眼中奔涌而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熟悉的背影,从此便要离开他了…… 云左非大喊了一声:“爷爷!” 然而爷爷却没有回头,那背影慢慢地,变成了一团粉色的火焰,缓缓地燃烧着,连带着映照得整个天地都扭曲了一般。 “这……这是怎么了……” 手足无措的云左非呆呆地愣在那里,四周的物什全部静止了,连白襄在内的所有小孩都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定在那里。 “醒来!”正在云左非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一道洪雷般的声音瞬间撞在了云左非的耳膜上,只这一下,云左非便头痛得要死去一般,他在地上来回滚着,内心中不断涌过的,竟是无数个记忆深刻的瞬间。 自己出生时,那两张让云左非难以忘怀的脸…… 自己被爷爷抱回去之后,那一段安定又温馨的时光…… 被蒙蒙的黄光隔绝,再也无法看见那两张脸时的心绪…… 爷爷远去的背影…… …… 一时间,无数画面在云左非的脑中闪过,就好像传闻中人死之前看到的一切,这里面有喜,有怒,有哀,有惧,有爱,有恶,还有欲,云左非也突然感到了一丝虚假,因为他忽然想起,他从未有过那样丰富的情绪,他从未留恋过谁的面孔,他也从未凝视过谁的背影,他从未害怕过什么生离死别,他也从未因何时而悲伤……对了,他是一个情窍被封了大半的人,所以这一切…… 都是假的吧…… “轰!” 坚硬又毛躁的真实感轰然而至,在那一刻,云左非突然睁开了眼睛,而这一次,眼前的是一张白发下的少年容颜,他此刻面色灰败眉头紧攒,脸上还遍布着汗滴。 转转头,身边竟然还躺着一个青年,那人一身赤袍,薄薄的嘴唇和刀削般的下巴稍显玩世不恭,不过,此刻却是满头大汗地晕倒在地。 再低头,看到了手掌中一把拥有通红琉璃色扇骨的折扇,此刻折扇正打开着,发着暖暖的红光,静静悬浮在手掌之上。 云左非撇了撇嘴角,眼泪就那么毫无预警地垂落下来…… “师父,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云左非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二十一章:破茧可成蝶 (说在前面的话,花某之前断更过两次,只是因为在修改前七万字,除了修改部分被发现的错别字之外,一些需要前后对应的内容也已经做了修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不辜负任何一个读者的心,哪怕只有一个。) “左非,该醒了。” 云左非在一片昏沉中被这一声喊得打了激灵,立刻睁开了双眼。 “还是老大算的准,说七天就是整七天,一刻都不差。”当先映入云左非眼帘的,就是雀阴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云左非闻言坐起身来,令他诧异的是,此时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点刚睡醒的昏沉,他晃了晃脑袋,已然想起自个儿之前突破第五重之事。 云左非急忙朝另一边看去,果然吞贼就坐在身后的蒲团上,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师父。”云左非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又忙跪在了吞贼面前:“让师父担心了……” 吞贼舒了口气,淡淡道:“无妨,你现在感觉如何?” 云左非下意识地感应了一下自身,却惊讶地发现五行盘样子虽然并无变化,但顺行逆行已然由心,顺行时体内元力鼓胀,像是在拉弓蓄力一般,而逆行时只觉得天地五行元力不断地朝体内涌来,肉眼都快能看见元力光点了。这一发现不要紧,云左非开始好奇地感应自身其它的变化,这一感应直叫云左非目瞪口呆! 只见整个肉身已然如元力重塑一般,稍一感应就与那灯芯火的红光别无二致,而在逆行时涌入体内的五行元力竟然生生剥离出一部分滋养着肉身,使那光色愈加饱满。 云左非心道:这大概就是师父所说的反哺肉身了! 正在云左非神游物外的时候,吞贼的声音却突兀地出现:“左非,如何了?” 云左非回过神来,急忙道:“师父,徒儿好的很,此刻体内状况,应该是已经第五重了!” 直到听闻此话,吞贼的眉头才算舒展开来,他点了点头道:“那便好……”说完这句话,脸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了疲态。 云左非看在眼里,急忙道:“师父……你……你怎么了?” 却没想到雀阴一把拉起云左非就朝木楼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师父守了你七天七夜,这会儿累了,要休息,你快跟我出来吧。” 雀阴不由分说地拉走云左非,吞贼却没有反对,反而闭目凝神地恢复起来,好似耗费了极大的精神。 雀阴顺手将木门带上,拉着云左非来到门外,此刻才颇有些兴致地打量着云左非,口中啧啧称奇。 云左非被打量得有些不自然,低声道:“五师叔看什么呢?” 雀阴摇摇头道:“你这小妖怪,还真是不简单。” 云左非挠挠头:“五师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雀阴笑了笑道:“那个不急,我看你刚醒来又懵懵懂懂地被我拉了出来,肯定一肚子疑惑,现在你可以问了。” 云左非点点头道:“我师父怎么了?” “累了。” “累了?” “你睡过去七天七夜,你师父虽然算出你七日必醒,但又实在担心,于是就整整守了你七天七夜,而且每隔一刻便用元力游走你周身感应你身上每一寸生机,生怕无端流逝了哪些导致你再也醒不过来,以我这般修为,如此七天七夜恐怕早就油尽灯枯了,实在难以像你师父那样刚才还能问你两遍‘如何’,你说,累不累?” 云左非听到这里,喉咙瞬间有些哽咽,他咽了口唾沫,佯装揉眼,实则是擦了擦眼眶,这才朝雀阴点了点头,却紧抿着嘴什么话都没说。 雀阴看在眼里,却笑道:“怎么?心里是否在想如果将来为你师父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云左非惊讶地看向雀阴,光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雀阴大笑道:“你就没发现你与以前有什么不同么?” 云左非挠了挠头,听得雀阴的话,他倒是也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可又觉得没什么怪异。 雀阴摸了摸云左非的脑袋道:“挠什么挠,七情俱全了还改不了这个习惯。” 云左非一愣:“七情俱全?” 雀阴叹口气道:“十六岁才晓得人世间的七情六欲,真不知当年封你情窍的人到底多讨厌你。” 云左非突然睁大了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流下,他此刻才刚刚真真切切地回忆起七情幻象中的一切,那血脉亲近的父母,那又“抚养”了自己一遍的爷爷…… 云左非突然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直似要把这十六年未曾宣泄的情绪一股脑哭个痛快。 木楼内,正闭目打坐的吞贼皱了皱眉,微微地叹了口气,却并未起身。而木楼外边,雀阴却是摇头连连地看着正大哭的云左非,想要过去扶他起来,却最终也什么都没做。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哭声渐消,云左非揉着红肿的双眼站起身来,仍在抽泣不已。 雀阴撇撇嘴道:“怎么不哭了?” 云左非摇摇头道:“吵着师父休息了。” 雀阴叹口气道:“要不说那些所谓的世家都是龙潭虎穴呢,挺好的孩子给糟践成这样,这样的孩子做家主,比那些阴阳怪气的小子强百倍。” 云左非朝雀阴拱拱手道:“五师叔见笑了,我哭完啦。” “不想你爷爷了?” 云左非点点头道:“想,不光想我爷爷,我还想我父母。” 雀阴皱眉道:“怎么?还见到了你的父母?” “嗯。”云左非道:“虽然在那幻象里我不能说话,但却看见了他们。” 雀阴叹气道:“左非……你……你是否想要将来去找他们?” 云左非吸了口气,坚定道:“虽然幻象中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父母,我将来,一定要当面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雀阴摇摇头:“封情窍,弃亲儿,这种狠心的父母,倒真该当面问一问……” 云左非心道:还有那助力极大的原版五行障,和这天生神力。 “可惜……”雀阴转过身去,背对着云左非一个劲儿拍自己的头:“你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云左非脑中“嗡”的一声,弱弱道:“你……什么意思?” 雀阴转过头来,脸上写满了纠结:“老王我心里实在藏不住话,也罢,还是对你说了罢!” “在那七情幻象中,如若你能看得清面目,那人一定早已死去,如果看不清,那反而证明这个人还活在世上!” 云左非好似中了一记撞槌,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们……他们……” 雀阴大喊道:“没错,就是死了,你这小子自从情窍畅通之后,怎的一点都不可爱了,又是哭又是倒,他们当年那样对你,如今死了也算是咎由自取,你难道还要为他们伤心难过吗?如今你这皮囊早已通达第五重,从此不与凡俗为伍,再也难过也是你十六岁以前的事,到现在只能是一笔勾销!” 雀阴这几句话犹如洪钟大吕般响彻云左非心间,虽震得他两耳轰鸣,却也叫回了失散的心志,稳了稳心神,云左非看向雀阴。 “多谢五师叔提点,左非不哭也不倒了。” 雀阴点点头:“突然之间遭逢连番打击,再加上你又刚刚能感受到天地间的情之一字,在所难免,也怪不得你。” 云左非突然怪异道:“说回来,五师叔刚才说‘我老王’?” 雀阴一愣,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骂道:“叫你口无遮拦,呸!” 云左非道:“难道五师叔不叫雀阴?” 雀阴甩甩手道:“谁天生就叫这个鬼名字,无非是七魄代号罢了,一代传一代,如今天下间只知道雀阴,谁还知道王不白。” 云左非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道六位师叔加上师父都起了怪名字,原来只是一个外号。” 雀阴撇撇嘴道:“怎么能叫外号呢,七魄之名大有来历,不过说了你也不懂,只需知道大家的代号就好了,至于凡俗时候的真姓名,怕是都忘的差不多了吧。” “王不白……”云左非问道:“五师叔你小时候很黑吗?” “呸!”雀阴愤愤道:“老子的老子那肚子里还是有不少墨水的,只是……只是给老子起名的时候光想着叫老子‘不黑而不白,闻虚而知实’,结果偏偏叫不白,字知实……” 云左非一愣道:“五师叔当年也有表字?难道你跟我一样也是出身魂材?” 雀阴摇摇头道:“这点儿往事不说啦,倒要说说你,你可知道非毒两天前也回山了?” 云左非疑惑道:“非毒师叔怎么了?” 雀阴嘿然道:“怎么了?她可是把你八岁那年的事告诉我们了。” 云左非炸了眨眼道:“八岁那年我昏倒的事儿?” 雀阴拍了拍云左非道:“所以我才叫你小妖怪,别人在第三重元力耗尽一次,也就学乖了,免得落个活死人的下场,你倒好,昏倒了起来继续耗,偏偏能死里逃生。再一个,人家第五重堪破七情幻想,最多假死一日,便可淬炼五行体完毕,你倒好,足足七天,搁在一般人身上,早就臭了,你现在倒是活蹦乱跳,一点比老子死得早的兆头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小妖怪?” 云左非干笑了两声道:“我师父也知道了?” “废话,等他精神恢复了,不知道准备怎么罚你呢。” “那师父需多久才可恢复精神?” “我可没你师父那么精巧的卦数,不过看他那个样子,最多三天也就好了。” 云左非点点头:“那好,我在这里等师父。” 雀阴见云左非脸上也已经显出些许疲态,倒也不再调笑,点了点头转身朝远处走去,边走边嘟囔:“刚刚懂了情,就已经知道强颜欢笑了,不简单,不简单呐……”伴着嘟囔声,渐行渐远。 反观云左非,眼眶里似乎又有了泪水在打转,不过却被云左非轻轻拭去,他撩了撩衣袍,稳稳跪在木楼门前,一声不吭地等起了吞贼。 第二十二章:木楼话短长 三天后,木楼里传出了吞贼那熟悉的苍老声音。 “左非,进来吧。” 云左非闻声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土,上前几步,推开木楼之门,走了进去。 吞贼抬头看向云左非,只见云左非此刻神色已然恢复了尚未通七窍之前的样子,宠辱不惊,纯真而稳重。 “徒儿拜见师父。” “坐吧。” 云左非听话地坐在蒲团上道:“师父精神恢复了吗?” 吞贼笑道:“人身有四力,元力可修,乃修行之本。体力可炼,乃修行之末。至于其余二力,便是由情绪所导的心力,以及由心神所导的精力。心力你已知道,至少你五师叔的仙格便会损耗心力,这精力便是为师前几日损耗的了,这二力不可修,有过损耗,只能寻求补充。所幸为师元力,体力尚足,区区精力,倒也恢复得不慢,此时已然无恙了。” 云左非道:“师父的好,徒儿铭记在心。” 吞贼摇摇头道:“跪了三天,累吗?” 云左非道:“不累。” 吞贼又道:“我知道你为何而跪,八年前修行之事,也算为师之过,初为人师难免有些纰漏,你可愿原谅为师?” 云左非闻言眼眶又有些泛潮,急忙掩饰道:“师父说笑了,左非那时不知天高地厚,差点……” “好了。”吞贼摆摆手道:“过去就过去了,你也不必以跪守三日来回报我看护你那七日,你乃我吞贼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我如何待你,自是要对得起我的心,你该当如何待我,只需给你的心一个痛快便好,何必学那个样子。” 云左非点点头道:“师父,徒儿记下了。” “记下就好,现在为师需要你把七情幻象中的一切都告诉为师,你假死七日早已超出修行之道理,为师必须了解个中缘由,否则下一次再有什么闪失,别说七日,就是七年也未必能守得你睁开眼。” 云左非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细细地将七情幻象中的一切都告诉了吞贼,说到动情处,自然也是抹了几把眼泪,又由吞贼安抚了好一阵。 “你五师叔可告诉过你,幻象中能看得清面目的,便已经死了?” 云左非点点头道:“说过了。” 吞贼叹口气道:“你在这一界,看来再无亲人了。” 云左非眼睛一亮道:“这一界?” 吞贼微笑道:“虽说凡俗间有‘人死不能复生’之说,但在咱们修士之间,却也未必全对。” 云左非急忙道:“求师父指点!” 吞贼缓缓道:“天赐盟治下,凡被强塑了五行障的魂材,寿终之时便会魂归天赐殿,这一点你是知道的。说来,那五行障虽然是个禁锢,但另有一个作用就是激发五行潜力,一饮一啄自有天定,魂材虽然激发了潜力,但永远难登第二重,潜力再大也不过是天赐盟的劳工,也正是因为他们激发了潜力,因此常常能把自身仙格发挥出不少作用,甚至一些魂材所发挥的能力不弱于第三重使五行的修士,因此这些魂材死后的魂魄只要量足够了,纳元境的修士自然可以吸纳体悟。然而这许多年来,天赐殿却有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在修士间流传,其真实性至少在九成以上。那就是所有的魂材其实不过只是带着生前符号的元力精华罢了,并无其它气息,也就是说,那噬魂簿上吞噬的,只是一个魂材一生之元力精华,并无实实在在的魂魄——如果有魂魄,怎么能没有情绪记忆这等气息呢?于是,便有人猜测,这天地间一定尚有一界,专门接纳这等死后之事,而这种猜测最为重要的证据,就是第五重的七情幻象。” 云左非问道:“师父是说,那七情幻象,并不是幻象,而是……而是另一界?” 吞贼点点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既然是另一界,又怎么能幻化出丝毫不差的过去呢?只能说,那七情幻象借用了另一界之力却无法借本界之力,那些死去的人正因为身在那一界,因此栩栩如生,反而仍在本界的,却无法看清全貌了。” 云左非惊喜道:“师父可知那界在哪儿?!” 吞贼摇摇头道:“你有此问已然是被情绪所导,须知本界已是庞大无比,但也已由众前辈探查清楚,四方皆有不可逾越之障,但那不可逾越之障后面是什么,却没人知道了。如果为师知道那界在哪儿,还会说是‘那一界’吗? 云左非稍显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徒儿知错了。” 吞贼道:“你如果真想去那一界看看,唯有一个办法。” 云左非道:“什么方法?” 吞贼一字一顿道:“九重通达,半步合天!” 云左非惊道:“合天境?!” 吞贼道:“不错,只有踏上合天境,你才有可能知道的更多。” 云左非突然想起那个写了《灯芯火决》的弥天仙君书里的话,又朝吞贼问道:“师父,那化元劫是什么东西?” 吞贼一惊道:“你怎么知道化元劫?” 云左非道:“那本《灯芯火决》里写的。” 吞贼疑惑道:“我怎么未曾看见过?” 云左非不自然道:“徒儿练到第四重的时候,那本书自己烧了起来,最后露出一张暗页来,上面说了……” 云左非经过前后几次的事,已经不想再对吞贼有所隐瞒,于是一股脑将自己惊人的修炼速度、天生的神力以及那本奇怪的《灯芯火决》的事情全告诉了吞贼,直听得吞贼目瞪口呆,一语不发。直到云左非施展出变形的“火鸦术”以及单手托起一块半人来高的石墩子之后,吞贼才眉头紧攒地思考起了什么。 两人留下了背后那两丈见方的焦黑深坑之后,一起回到了木楼里,又相对而坐。 而这时的吞贼,却失去了以往的淡然和冷静,他双手交叉,两根拇指在不停的绕动着,显然心绪难以平稳。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吞贼才放开了双手,灼灼地看向云左非。 “左非,你实在是给了为师太大的惊喜!” 云左非道:“师父不要怪徒儿先前不提,只是……只是……” 吞贼摆手道:“其实你之前所为才是对的,你那时不为情绪所导,桩桩件件都是凭理智得来,虽然少不经事,但反而更能触及根本,此等玄机别说在山下,就算在这九幽山上张扬出去,也是杀身之祸!所幸,今日我是第一个得知,左非,你需在此立下重誓,除非将来你合天有成得见自己的亲人,否则绝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人!” 云左非见吞贼表情严肃,也不敢忤逆,只好依吞贼所言立下重誓,等到誓言完毕,吞贼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天生神力你不必过多隐瞒,修士过了第五重自有五行盘淬体,因人而异,那天赐盟里也有体力远超寻常修士之人,你只需如此推脱,绝不会有人怀疑。至于你所说你绣着小剑的锦帕为师依然不知,你也不须取下,那东西恐怕只有等你到了那一界当面问过你的父母,才能清楚了。另外,修行速度一事,其实你如今已过最危险的时候,前五重因乃夯实基础之修行,天下人也没听说能快过九年的,你虽快,但如今也已十六,多一年少一年,自然无人考证,以后的修行只看机缘与体悟,苦功已经没了用处,因此八重真人既有青年才俊,亦有中年老年之修士,不足为奇。然而最重要的事,恐怕要落在这《灯芯火决》之上了,依你所说,是那弥天仙君所著,可是以为师的见识,这天地间根本没有仙君这等的修士!” 云左非惊道:“什么?没有?!那……会不会就是一个自称,那怪老头写的东西本来就颠三倒四,给自己编个威风的外号也不足为奇。” 吞贼摇摇头道:“你不懂,同为修士,真人、真君尚不敢未踏足之前胡乱称呼,何况真仙与仙君之号。你可知,那真仙乃是合天之后才可用的称谓?你可知,那仙君乃是合天九重巅峰才可用的称谓?” “啊?合天九重?” “所以此事你一定要让它烂在心里,据为师所知,就算那雄霸阳极界天赐盟,背后也不过有个合天八重的真仙罢了,至于仙君……五百年来,从未出现过,你这本秘籍,恐怕来历非凡!” 云左非吞了吞口水,今天他听到了太多爆炸性的消息,抿了抿嘴,继续道:“师父,那徒儿这五行盘……” 吞贼道:“此事你不必惊慌,这也是为师为什么从没怀疑那弥天仙君是胡说八道的妄人的原因。因为你说的那种琉璃般的五行盘,跟你师祖的一样。” “师祖?” “不错,你师祖乃是真仙修为,此事不宜跟你说太多,你只需记得,这般五行盘对你有莫大好处,那化元劫乃是我辈真君最险一关,你如此,却是已经半步踏过了。” 云左非挠挠头道:“那我岂不是借他人之手投机取巧了,这算不上自食其力脚踏实地吧?” 吞贼笑道:“你这孩子,你爷爷所说不错,修行之人务必自食其力,但机缘来时也不可抗拒啊,你要识得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别人争了无数年,不就是争这点机缘吗?不过,你也需谨慎小心,大福必隐大祸,你以后恐怕要比别人多一些劫难了。” 云左非点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好了,今日之事,你牢记在心便可,几日之后,你便可跟你五师叔下山历练了。” 云左非忙道:“这么快?” 吞贼道:“你修行甚快,可心性却追赶不及,此时方知情字,自然要下山去好好学学人情世故,为师为你选的五师叔也是意有所指,他所修七情火所炼六欲绳虽然威力惊人,但是施展后会遭受情绪反噬,施法者如果承受能力弱,就会被冲破神智,所以你雀阴师叔常常肆意张扬,率性而为,却是为了磨练心力,使自己不被反噬伤身。” 云左非恍然道:“怪不得五师叔当年杀了三个老头在地上躺了半天,还七窍流血。” 吞贼点点头,伸手拿出那把折扇递给云左非:“这把折扇在你假死之前已经被你的元力一并淬炼过,此时已经算是你的本命法宝,这法宝扇骨为流火石所造,扇面乃是灵火蚕丝所编,对于火行元力最是合适,你回去好好体悟,早日领会出与你仙格融洽的御使之法。” 云左非接过折扇道:“多谢师父,请问这扇子叫什么名字?” 吞贼笑道:“并未起名。” 云左非道:“请师父赐名。” 吞贼沉吟了一会儿道:“几日后你便下山历练,也算是八年来首次踏出云组之地,便叫它出云扇吧。”说罢,吞贼顿了顿道:“正好带个云字,也与你相合。” 云左非点点头道:“出云扇……多谢师父。” 吞贼摆摆手:“去吧,下山之时,我自会去找你。” 云左非拱拱手,辞别吞贼,回到了自己当年那个小木屋。 而木楼内,吞贼尚不知在思索什么,背后却响起一个苍老如枯木摩擦的声音:“何必扯出那一界来,等他真到了合天境再来问你,你又如何是好?” 那里空无一人,连道黑影都没有,不过吞贼好像不以为意道:“他是个可怜孩子,我总要给他一些念想,否则,迟早会成了他的心魔。” 那声音干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第二十三章:暂别云深处 云左非回到木屋,也不再去想那幻象之事,反正今日已然有了通路,只待踏入合天,一切便会有答案。 云左非拿出那把出云扇,小心翼翼地把玩起来。他以前曾听吞贼说过,法宝这东西完全是修士在纳元境为了强化战力自保平安最重要的一样物什,只因有了它,仙格特性可以被放大数倍。比如云左非的灯芯火仙格,本身特性便是暗夜中不灭之光,虽威力极弱,但韧性却极强,受五行生克影响不大。此刻云左非因练了《灯芯火决》,威力已然成了仙格中之翘楚,再发挥出不受五行生克影响的特性,不知强出多少倍去,而出云扇这一击,恐怕同辈之中,难有对手。不过,法宝一事也有变数,吞贼曾告诉他,像尸狗的掘墓锥便有所不同,配合他的墓穴土仙格,掘墓锥可有三击之力,第一击为生土,第二击为生死土,第三击为死土,三击以第一击最为强力,第二击最为绵软,但也已是异类,需知几乎绝大多数修士之法宝皆只有一击之力,而其它时候仅能作为辅助而用。原因无他,法宝最能发挥作用的惊天一击,是需要修士为其灌注储存元力的,其它时候无非是发挥一些辅助增幅之力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尸狗在击杀那三名天赐先生时对方如此之惊恐的原因了,毕竟,有三击之力的法宝,不能说天下少见,但无一不是响当当的一号巨擘。 脑中想了这许多,云左非看向手中的出云扇,师父赐下这件法宝并未多言,恐怕是担心自己先入为主不能体悟出最适合的御使之法吧。 只见云左非左手握住扇柄,右手轻轻地拨开扇骨,那由灵火蚕丝所编的扇面徐徐展开,一股晶莹红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小屋,然而扇面上空空如也,一片空白,看上去十分古朴。 也不知是否是假死之前已经淬炼过的缘故,云左非此刻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就悟出御使之法来,然而这一次却叫他失望了。 说来纳元境的修炼,云左非除了被那弥天仙君坑了七年之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无论是沟通之力还是施法之术,皆是手到擒来,而此刻面对这把出云扇,那原版五行障带来的好处却帮不上忙了,只因此时并非沟通元力,而是体悟自身仙格特性并思索出与法宝的配合之法,说难并不难,但也没有那么简单,因此云左非最多将这个淬炼的如臂使指的出云扇展开了,使其悬浮于头顶之上,就再也没有寸进。 三天时间,转眼便过。 这一日云左非还在为出云扇头疼,却被吞贼叫到了木楼之上。 而此刻坐在蒲团上的云左非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里还是满满的好奇,因为这已经算是他这九年来见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场景。 吞贼坐在上首,左右分别坐着三个人,左边第一位棱角分明孔武有力,乃是云左非的二师叔尸狗,一身土黄色衣袍,此刻他正张着大嘴冲云左非笑。 而右边第一位,乃是一个身着青袍,书生打扮的白面中年,看样子跟尸狗年纪相仿,如果自己没猜错,应该是三师叔除秽,记得八年前练功出了岔子,在非毒师叔那里,还喝过他一碗护元水。此刻那除秽正闭目养神,身上竟同时有微微青光闪烁,也不知怎么,云左非从看见他,心里就生出许多亲切感。 此时看到左边第二位,赫然是那天在温泉湖边问自己问题的四师叔臭肺师叔,他也依旧是那副怪样子,一袭白袍显得反差极大,此刻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对面的雀阴,而一身赤袍的雀阴此刻就坐在右边第二位,也是嫌弃地看着臭肺。 左边第三位便是那一身紫袍,眉目清冷的非毒师叔了,她中间只瞥了云左非一眼,依旧没什么情绪表露,继而冷冷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右边第三位却坐着一个云左非没见过的人,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七师叔伏矢,那人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乃是此刻屋中除云左非外最小一人,他身着褐色一袍,正一脸善意地朝坐在中央蒲团的云左非笑着,不过云左非倒觉得这笑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咳……左非,今日难得你六位师叔都在山上,又恰好是个吉日,于是便决定今日纳你入我云组,入组之后,便可跟你雀阴师叔下山去了。”吞贼突然发生,果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雀阴笑道:“老大,这么快就赶徒弟下山,真的好吗?” 臭肺却道:“越是好苗子,越要早锤炼,只是最好还是洁身自好一些,将来不要学个吊儿郎当给老大丢人就好。” 雀阴一瞪眼:“臭肺,你说什么?!” 吞贼打断道:“好了,当着师侄的面,也不觉得害臊。今日引左非入组,按规矩要自报家门,便从我这当师父的开始吧,也好叫左非知道咱们云组的成色,免得将来在外人面前落了逍遥坞的威风。” 雀阴和臭肺互瞪一眼,不再呛声。 “吾乃吞贼,逍遥坞云组之首,无根水仙格,法宝河图甲,通卜算,善灭生。云组黑袍使,手中真君性命三条,真人性命二十一条。” 接着,是左边坐着的尸狗。“尸狗,逍遥坞云组第二,墓穴土仙格,法宝掘墓锥,善嗅元力,这把掘墓锥,三击之下,真人必死。云组黄袍使,手里有真人性命十三条。”说完,尸狗跟雀阴相视一笑。 云左非心道:看来在鱼龙城外那次,就一次为他们添了三条吧。 接下来是那白面书生:“除秽,逍遥坞云组第三,枯荣木仙格,法宝长生葫,善医亦善毒,云组青袍使,手中真人性命八条。”除秽说完看了云左非一眼,依旧温和。 云左非闻言心道:他也是枯荣木……不知小郎中如今怎么样了…… “小左非,咱们是见过的。”臭肺的怪脸挤了挤,仿佛要笑出来,但最终使其看起来更加吓人后才道:“臭肺,逍遥坞云组第四。”说到这里,雀阴在对面冷冷地“哼”了一声,臭肺也不在意,继续道:“龙息金仙格,法宝锻金笔,有独门望气功夫,笔可断生死。云组白袍使,杀过十二个真人。” 不等云左非想什么,雀阴就迫不及待道:“小左非,以咱俩的关系你肯定知道我叫雀阴吧,逍遥坞云组第……第五,七情火仙格,法宝六欲绳,专燃七情六欲,云组赤袍使,已经宰了十三个真人。不像那什么行四的,才杀了十二个还有脸当老四。” 臭肺嫌弃道:“呸,还不是抱着尸狗的大腿,叫你自己去杀个真人,撑死就是个同归于尽。” “哼”雀阴冷笑道:“不服你也去抱大腿啊,不知你那副尊容谁愿意给你抱!” “小白脸有什么好嚣张的,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 雀阴“噌”地站起来,大声道:“臭肺你再说一遍!” “够了!”吞贼一声怒喝,直接吓得雀阴又坐了下去,然而吞贼也懒得跟他俩较劲,只是分别瞪了一眼,才看向非毒道:“继续。” 非毒也不看吞贼,冷冷道:“非毒,逍遥坞云组第六,追魂木仙格,法宝无形纱,善伤魂,云组紫袍使,手刃真人十名。”当真一点多余话都没有,云左非心道。 “伏矢,逍遥坞云组第七,黄泉水仙格,法宝剥皮钩,只会杀人,别的什么都不会。云组褐袍使,杀过一个真君,十五个真人。”伏矢又冲云左非笑了笑,看得云左非胆战心惊,心道:他竟然杀过一个真君? 伏矢笑完又道:“咱们七个,除了老大是九重真君修为,剩下的都是八重真人,小左非,你要好好努力,要是给咱云组丢了人,可别怪七师叔的钩子不认人。” 云左非打了个激灵,无助地看向吞贼,只见吞贼恍若未见道:“好了,云组七魄你已经知晓,以后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可以找你的六位师叔,他们想必会不吝赐教。” 吞贼顿了顿又道:“今日就算正式编入云组了,咱们逍遥坞两组并立,各不相通,你暂时也无须去湖西拜会山组之人……” 吞贼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话头,皱眉看向木门,与此同时,木门被一个中年汉子推开,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走过云左非身边,来到了吞贼面前,那汉子看向吞贼道:“怎么?云组添了人,却懒得知会山组一声,难道就不怕将来这小子下了山,被自己人做掉?” 云左非朝那汉子背影看去,当真是魁梧无比,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而且肩宽膀圆,刚才开门进来时,那面目也是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开口就是如此不善。 吞贼瞥了那汉子一眼道:“幽精,今天来捣乱,可不明智。” 那被唤作幽精的大汉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跟我动手?” 雀阴这时却插嘴道:“长的人模狗样,说话还不如个狗。” 幽精眉头一皱,突然大袖一甩就朝雀阴脸上扇去,说时迟那时快,另一边的臭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色笔杆,几乎在幽精甩袖的同时朝幽精腰间点去,然而幽精嗤笑一声,另一只手屈指一弹,便将那笔弹开,而这边的袖子仍旧朝雀阴脸上甩去,而雀阴却恍若没看见那袖子一般,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咄”的一声闷响,那袖子和雀阴之间,却有一块古朴龟甲凭空出现,挡了一下,龟甲上此时正泛起黑色水纹。 吞贼一扬手,龟甲飞回他手中:“幽精,还想在湖东伤人吗?” 直到这时,雀阴才如梦初醒,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好像刚才被什么禁锢了一般,他瞪了幽精一眼,然后看向对面的臭肺,没想到臭肺翻了翻白眼不再看他。 幽精见吞贼有了提防,也无心再作难,将袖子收起,冷哼一声道:“听说云组来了新人,想趁他下山前过来看看,一片好心真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吞贼冷笑道:“你是不是好心,你自己清楚的很。此事我已经跟胎光知会过了,你也不用假装不知。这番前来,想必只是想看看样貌资质,如果毫不出彩,你倒可以高枕无忧,若是天资上佳,说不得,你就得背后使些手段,免叫云组势大。我说的可对?” “哈哈哈”幽精脸上神色毫不动容,反而大笑道:“吞贼啊吞贼,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幽精的为人,逍遥坞自有公论,也不与你计较这些,既然今日碰巧各位心情不好,我也就不叨扰了,这便告辞。” 说完,幽精转过身去,狠狠地盯了云左非一眼,这才朝门口走去。就在他马上要踏出门外的时候,吞贼却突然幽幽道:“若是我这徒弟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三魂就要少一个了。” 幽精脚步只顿了一瞬,继而大步迈了出去,好像并没听到什么。 今天这木屋里发生的事叫云左非有些无措,他看向吞贼道:“师父……” 吞贼点点头道:“无妨,天塌下来,为师给你顶着。你回去收拾一番,便跟雀阴下山去吧。记住,等你第六重通达之后,才可回山,到那时,可去湖底洞修行一年。” 云左非听到吞贼的话,心中大定,拱手行了礼,便当先回木屋去了。 此刻木楼内七魄俱在,只是异常的安静。 最先打破宁静的还是吞贼,他叹气道:“堂堂七魄,不过被一个真君搅了一番,心中就难以安定了吗?我这当师父的尚且不惧,你们怕什么?” 雀阴急道:“老大!除了你之外,我们六个当年可都中过他的黑手,此时他又来看了小左非,你就不担心?” 吞贼笑道:“有一个真仙跟着,怕什么?” 雀阴瞪大双眼道:“颜长老要出关?” 吞贼道:“徒孙的安危,他总要自己盯着才心安,这有什么奇怪的。” 屋里众人皆舒了一口气,非毒当先站起来,也没说话,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吞贼也不在意,朝吞贼道:“你也准备一番吧,今日就带左非下山。剩下你们,各忙各的去吧,不必将幽精放在心上。” 众人点点头,鱼贯而出。屋里只剩下吞贼,孤零零地坐在蒲团上。 过了一会儿,那道苍老如枯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倒是聪明,知道把我扯出来。” “师尊,左非孩儿,还要多劳您费心了。” “无妨,既然你算出他是这阳极界的一大变数,我自然要倾尽全力护他周全,否则,天赐盟总有一天要把逍遥坞吃掉的。” 吞贼摇摇头道:“他不只是那个变数,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吞贼的徒儿,是您的徒孙。” 那苍老的声音顿了顿道:“如此……看看在山下的日子里,老夫会不会像你一样,喜欢上这小家伙吧。” 第二十四章:人间炼人心 这里是阳极界一处寻常之城,砖石为主,鳞次栉比,虽有方圆百里,但在这阳极界中,并不算多么巨大。 南城地界,多是贩夫走卒,算是本城离城北天赐塔最远的地方,这城里仙格最差的人们聚集于此,虽然穷苦,索性相差无几,倒也平安祥和。 这一日,南城一条商街上走来了两个怪人,其中一人三十上下,样貌清秀,只是略显玩世不恭,手里拎个酒壶,晃来晃去。而另一人大约十**,白皙清瘦,眼若桃花,肩上挑着一副扁担,两头绑着两方大酒桶,此刻也正笑着什么:“你不觉得有趣吗?我倒是觉得天赐盟这套把戏还真算得上有理有趣。” 这二人赫然正是那逍遥坞云组雀阴与云左非!而此时距离他们下山那日,已足足三年。那雀阴原本只比云左非大十来岁,此时依旧一副青年模样,而云左非却在这三年里却长高了不少,此时站在雀阴身旁,仿若兄弟一般。 雀阴闻言道:“叫你下山是来看人情世故的,你说你这三年都干了什么,听完了那些神仙故事又去研究什么《仙格列书》,现在倒好,评判起天赐盟骗人的把戏来了……早知道你是这样,我当初绝对不答应带你下山来。” 云左非担着两个硕大酒桶,倒一点不显得吃力,反而笑笑道:“五师叔,我真的觉得受益匪浅,那些神仙故事可比咱们这些修士威风多了,还有那《仙格列书》,真是奇思妙想,也不知是谁编纂出来的,居然能汇集天下仙格,每一种都给推荐出安身立命之法!而天赐盟骗人的把戏就更好玩了,等那些在七岁登记造册过的幼童十五岁的时候,再在天赐塔观《仙格列书》,选学一门手艺,运用仙格能力或纳粮、或缴纳其它物资来付‘平安税’,简直是一环扣一环,当真把一个魂材的油水榨得一干二净!” 雀阴摇摇头道:“小点儿声好不好,大庭广众议论天赐盟,也不怕被巡游使听见!” 云左非笑了笑:“好,好,我不说了,不过师叔你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混进来的方法啊?每个魂材都在七岁那年登记在册,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咱俩变成清清白白的魂材,还能谋到一份适合的差事,我真是想不通。” 雀阴笑了笑道:“其实以前只是对你卖个关子,如今咱们快回山了,也就不瞒着你了。其实很简单,咱们逍遥坞的势力虽然比不得天赐盟,但手底下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咱们的身份其实是很早就编排出的,咱们逍遥坞在魂材中自然有门路安插一些在册幼童,一旦选定便极少出门,等咱们需要的时候,换个名字就能顶替了,而被咱们顶替的人,自然被接到山上去。尤其在这望山城,就在九幽山下,最是好办事。一城千万魂材,谁能记得谁的相貌,再说咱们住的那一片,几乎都是逍遥坞的势力,也不怕被人叫破。至于仙格对应嘛,这专门验查平安税的平安府,最多是个四重修为的世家子弟压阵,还怕被他看破吗?” 云左非点点头道:“跟我想的差不多,怪不得一下山名字就变成了白二喜……” 雀阴撇撇嘴道:“我这副身子骨,还不是被人家叫白大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就到了一处庄严肃穆的大门前,朱红色大门顶上有块牌匾,上书“平安府”三个烫金大字。 云左非抬头看了一眼道:“第三年了,这地方还是这么阴森。” 雀阴小声道:“那是因为里面没好人,走吧,进去纳税了。” 云左非与雀阴推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好大的院子,此时正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不时有人看见他俩,也都是善意地笑笑,显然是认得的。 雀阴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朝院落当中走去,那里正摆着几十个方桌,每个放桌前都坐着一个灰袍青年,此时尽皆奋笔疾书,每个人面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有的队伍里全挑着扁担,而有的队伍反而只是拎着包袱。 雀阴走到一个队伍后面,伸头朝前望了望,少说还有十几个人,于是转头朝身后的云左非道:“扁担先放下吧,还得有一会儿呢。” 云左非笑了笑道:“不累,挑着吧,免得洒了。” 听到二人说话,站在雀阴身前的老汉扭头看了看,见是雀阴,大嘴一咧,挤出满脸的笑纹来:“哟,大壮,二喜,你们今年来的可早。” 雀阴尴尬地笑了笑,回应道:“还成还成,趁早来纳了税,也好回去归置我那酒铺。” 云左非也应道:“张爷爷,您来的也不晚。” 那张老汉道:“我个老头子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是图早上凉快些。”张老汉顿了顿,叹口气道:“你们俩小子,从小儿我看着长起来的,哪知道好几年没在街上见着,变得我都不认识了,要不是三年前你二婶领着来串门,估计现在在街上看见,一准儿认不得。尤其是二喜,小时候那一脸麻子,跟个烧饼似的,啧!你看看现在,多少姑娘家都盯着呢!诶?对了,老许家那挡着事儿怎么着了?” 雀阴听着张老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也懒得答话,既然人家把话头扯到云左非身上了,自己索性落个清静。 云左非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婉儿姑娘挺好的,只是,我现在还不打算婚娶。” 张老汉皱眉道:“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老许家在南城也是正经不错的人家,你说你爹妈死的早,能有这样的好事儿,你得上赶着点儿啊,十**的大小伙子,哪个不想抱媳妇儿?”说着,张老汉看向雀**:“你也是,当大哥的,也不管管你这糊涂弟弟,这种事儿,得抓紧办!人家那丫头那也是大家闺秀,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地儿了。” 雀阴“嗯啊”地敷衍着,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倒是云左非被张老汉提及父母,稍显失神。 几人在这儿说着,不多会儿,队伍就排到了眼前,张老汉纳完了税,摇头叹气地瞥了“白二喜”一眼,背着手走了。云左非回过神来,也不以为意,淡定地将两个酒桶放在方桌一旁道:“白大壮,白二喜,原浆二百斤。” 那灰袍青年也不抬头,用手指在桶中点了一把,放在最终咂摸了一下滋味,点点头道:“不错,白家的味儿确实南城有一号。” 说完便在簿子上勾画起来。 雀阴和云左非见一切寻常,也兀自静静等着。正在这时,突然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朝云左非走了过来,二人登时有所察觉,虽然神色不变,但心里已经开始留意此人。 那黑袍中年走到云左非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左非,而后又朝灰袍青年的簿子上看了一眼,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左非恭敬道:“回巡游使大人,我叫白二喜。” 那正在记录的灰袍青年仰头看了一眼,发现了那黑袍中年,急忙站起身来道:“巡游使大人,您怎么来了?” 黑袍中年摆摆手道:“随便看看,你忙你的。”说完又继续打量着云左非道:“你可曾去过北极州?” 云左非皱皱眉,摇头道:“从没去过。” 黑袍中年疑惑道:“离的倒也不太远,就没去过吗?” 云左非尴尬地笑了笑道:“咱平头老百姓,哪有闲钱去坐木车,只靠两条腿,这几千里路,可是万万走不到。” 黑袍中年点点头,不置可否道:“也是。”说罢,转身便离开了平安府。 这时,那灰袍青年也已做好了记录,便告诉二人可以离开了。 雀阴跟云左非满怀心事地走出平安府,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加快了脚步。两人心中皆知,这般问话绝非无的放矢,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他们需尽快回家商议。 第二十五章:往事皆无情 雀阴和云左非回到白家酒铺,两人也没有打开铺门,只是从小门进入。 进得屋来,云左非连连摇着头道:“不对不对,他要是问别的,还算正常,可为什么偏偏问的是北极州呢?” 雀阴凝神想了想道:“那个巡游使会不会是从北极州过来的?” 云左非疑惑道:“就算是从北极州来的,我那时年岁尚小,根本不认得几个人,再说了,就算认得,谁会将一个小猎户记如此之久?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古怪。” 雀阴望了望云左非,有些欲言又止,云左非看在眼里,心知他是有事瞒着自己,索性往椅子上一坐,沉声道:“五师叔,看来你心里有数啊?” 雀阴咂咂嘴道:“这事儿其实也不怪你师叔我,那是你师父不叫我告诉你的。” 云左非此时更加吃惊,按理说下山三年来,雀阴从来没有背着自己上过山,那又怎么会有师父的授意呢?难道说,这里的缘由还要牵扯到三年前不成? 云左非忙道:“五师叔,如今人家盯上我了,再瞒下去,就不怕出事吗?” 雀阴叹口气道:“本来这事准备等你成就真人之后再告诉你的,现在看来是不得不说了,以后在你师父面前提起,他也怪不着我。左非,你可知道自当初我和尸狗把你带走之后,北极州发生了什么事?” 云左非道:“我上哪儿知道,你就不能不卖关子?” 雀阴咧咧嘴道:“习惯了……咳,那便直接说吧,十年前你师父下山,本来是为你寻那心元果与打造出云扇的天材地宝,然而途中遇到以前的对手,追逃之间路过北极州,你师父自然知道你出生在那里,于是便多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些许异常……” 雀阴说到这里,看向了云左非。 云左非叹口气道:“我离开以后,是不是那里出什么变故了?” 雀阴点点头道:“你猜的没错,那北极真君恐怕是查出了你的存在,于是整个北极州凡修士所在都张贴有你的画像,虽然只是你七岁之时的样貌,但上面有精通魂力的修士留下的气息,如今你虽然度过第五重已然大不相同,但如果有心,还是能感应到蛛丝马迹。” 云左非皱眉道:“他堂堂一个真君,干什么跟我一个孩子较劲?” 雀阴咂咂嘴道:“你师父当时卜了一卦,从卦象看,那北极真君没找到我跟尸狗的踪迹,却发现了你与我们在一起的痕迹,于是一心想捉了你去顺藤摸瓜……如果能找到一条跟咱们逍遥坞有关的线索,在天赐盟可是大功一件。” 云左非摇摇头道:“我明白了,那天在梨花林我是没有元力在身的,偏巧中间还下了一阵雨,我的脚印想来最是清楚不过了。那……可曾殃及到安门镇的乡亲?” 雀阴为难道:“这就是你师父不愿告诉你的原因了……那北极真君虽然本事稀松,但为人一向心狠手辣,他一时寻不到你的踪迹,便……便去拿安门镇撒气了……” “什么?!”云左非紧张地从椅子上弹起,大呼道:“他做了什么?!” 雀阴叹口气道:“全镇上下,鸡犬不留……” “啊!”云左非张着嘴愣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脑海中仍旧是当初他与白襄为郎中和佟铁匠下葬时的场景,那镇中乡亲虽然并非亲眷,但凭着水土之缘,又哪里容易割舍,如今因自己罹难,心中正是八分愧疚再加二分懊恼,说不出的憋闷难当。 “左非,三年历练,一点长进都没有吗?” 雀阴的话及时地打入云左非心窝,这才将云左非从情绪中拉了出来,他缓缓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笔账,先记在天赐盟身上。” 雀阴点点头道:“正该如此,你现在修为不济,无论做什么都是以卵击石,这个天下说来也简单,拳头大的说了算,等你修为强盛的时候,自然能叫那些得罪过你的人以死谢罪。” 云左非点点头,脸色有些发阴:“刚才那巡游使在我近前,我只觉得晦涩压抑,想来他至少是第七重的修为吧?要不是我有真五行盘在身,不惧试探,恐怕在平安府他已经动起手来了。” “不错。”雀阴点头道:“此人修为已到第七重御五行之境,我当时见他冲你过来,心知你有真五行盘在身,不惧合天之下任何人的试探,一番寻常问话,自是可以随便糊弄过去。哪里想到他有可能是从北极州而来,刚才与你相对时,他偷偷感应过你的仙格,你虽然不惧别人看穿你的修为,但在一个七重高手面前,恐怕你那伪装白二喜的金丝火,已经被他一眼看穿了!” 云左非皱眉道:“他刚才不敢当场动手,反而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想来是因为师叔在旁吧?” 雀阴点点头:“我那时知道你有所败露,自然透出一丝气势压了一压,你当年是被咱逍遥坞的带走的,他也一定知道这事儿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的买卖,此时想必正在哪里搬救兵去了。” 云左非沉声道:“想不到短短几息时间,在那院子里竟然如此凶险。” 雀阴拍了拍云左非道:“这算什么,以后这种事你会常常遇见,想要不遭人暗算,总要习惯料敌先机。” 云左非却突然笑道:“正好我卡在瓶颈,一直也摸不到踏入第六重的法子,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雀阴挑眉道:“怎么?终于打算动手了?” 云左非咧嘴一笑:“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再麻烦,也要斗上一斗才对。” 雀阴手托下巴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正该如此。” 望山城,天赐塔。 此时,那在平安府中曾对云左非有过试探的黑袍中年正恭敬地拱手站着,面前一位白袍老者正皱眉凝思。 黑袍中年等了许久不见白袍老者出声,心中有些焦急,他知道刚才在平安府中,自己的试探已经被那拎酒壶的青年察觉,如果再晚一会儿,恐怕对方早就溜之大吉了,因此焦声道:“胡真人,再拖下去,万一放跑了那人,北极真君怪罪下来……” 被唤作胡真人的白袍老者挥手打断道:“你不必激我,北极真君再势大,手也伸不到我望山城,这里再怎么说,也是通云州地界。” 黑袍中年忙道:“可此事涉及逍遥坞,放任不管的话,天赐殿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胡真人皱了皱眉道:“你区区一个七重修士,敢这么跟本真人说话?”说罢,胡真人手上一团白光闪耀,里面竟似游动着数不清的锋利细丝。 “不敢!”黑袍真人急忙行礼道:“李某只是报仇心切,一时失言,还请胡真人息怒。” 胡真人挥手散去掌中白光,抚须道:“我知道那鱼龙城李真人是你兄长,当年之事老夫也有所耳闻,能打杀了北极州三大天赐先生的人,老夫自认不敌,所以此事,老夫还是觉得上报天赐殿为好。” “真人!上报天赐殿虽快,可刚才在平安府李某已经露了马脚,此刻那二人说不定已经上路,等天赐殿来人,早不知跑了多远,万万使不得啊!” 胡真人见黑袍中年着急,不由得叹气道:“难道就为了你那死去的兄长,还要叫老夫赔上性命不成?” 黑袍中年突然咬牙道:“胡真人,只要你肯出手,李某便将此物赠与你!”说罢,黑袍中年从怀中拿出一块白光耀耀的方石,那石头只有一握大小,但光华甚强,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胡真人眼睛一亮,接过那方石道:“血月当空之时,地火中玄晶通灵,当月化铁,成就血月铁,好手笔啊!不过,李修士,宝物虽好,也得有命享受才是啊……” 黑袍中年拱手道:“只需胡真人将另外一人拖住半柱香便可,李某自己去擒那小贼!区区十余年,我还不信一个小小的灯芯火能斗得过我这七重林中土!” “好!”胡真人将那方石收入怀中:“清剿逍遥坞叛逆,老夫身为天赐先生自然义不容辞,这便动身吧!” 黑袍中年严重厉色一闪,再次拱拱手,当先出了天赐塔。 胡真人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白光,坠在了黑袍中年身后。 第二十六章:激斗点星谷 望山城外,两条身影正御使遁法,贴地疾行。↖, “师叔,咱们会不会太快了?”后面那条身影脚下踩着赤红火光,轻松地问着。 前面那条身影头也不回道:“情报很清楚,那望山城里只有一位真人坐镇,就是那天赐塔的主事先生胡达通,那个巡游使除了求他别无他法,有真人带着,他俩不会慢,咱俩得快点,要不然就被他们看出破绽了,一旦那巡游使有了提防,你到时候就不容易得手了。” 说话的正是雀阴与云左非,他俩现在已远离望山城百里,此时仍旧没放慢速度。 “师叔,前面有个小山谷,要不要把他们引进去?免得在这里争斗,引来了旁人。” 雀阴点点头道:“嗯,跟我想到一起了,走!” 说罢二人继续闷头赶路,比之刚才又快了少许。 而离他们不足百里的地方,也有两个人正在施展遁法,正是那胡、李二位真人。 黑袍李姓修士一边施展遁法一边道:“胡真人,可有法子快些赶上此二人?” 那白袍胡真人眯眼道:“你担心前面点星谷或有变故?” 李姓修士点点头道:“此地甚怪,连本州通云真君都授意我等不可轻犯,定有蹊跷。” 胡真人点点头:“胡某也有此疑虑,既然如此,不若将这二人留在谷外正法吧!” 说罢,胡真人从袖中抽出一把木尺,一挥手扬在头顶,口中念道:“缩地灵尺,以木直土,山河为图,百里一步!” 李姓修士只见天地间出现一片蒙蒙绿雾,只一息间便激起黄土弥漫,还不等李姓修士施展御术隔绝,天地便又恢复了清明,正在此时,耳畔传来一声朗朗高呼:“好法宝!” 李姓修士急忙转头看去,只见方才追之不及的二人此刻正在身后! 胡真人收起法宝,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雀阴与云左非二人:“能得逍遥坞赤袍使雀阴一赞,老夫当真不胜欣慰。” 雀阴咂了咂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叔父便是量天真君胡唯风吧?” 胡真人嘴角一勾,捋着胡须道:“不错,托逍遥坞的朋友惦记,我叔父数年前已经增补为总殿木长老了。” 雀阴叹口气看向李姓修士道:“你小子修为虽然不济,人缘倒是不差,居然能请动这位缩地真人,恐怕放了不少血吧?” 李姓修士咬牙切齿道:“能得报兄仇,就算是血溅五步李某也在所不辞!” 一旁的云左非眼睛一转道:“当年鱼龙城的那个林中土的天赐先生是你兄长?” 李姓修士看向云左非,眼中闪着复仇的火花,口中狞笑道:“你这小贼脑子倒是机灵,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 雀阴摇摇头道:“左非,那个靠他叔叔耀武扬威的白胡子估计是来缠着我的,剩下这个要给哥哥报仇的估计是冲你来的,你怎么想?” 云左非洒然一笑:“这三年修为进境太慢,今日说不定就是我的机缘,虽然修为相差两重,倒也不足以吓得我不敢出手,总要斗上一斗才有趣。” 雀阴笑道:“这才像我云组之人,那我便去应付那白胡子了,这个七重的家伙本领稀松得紧,好好的林中土却练得重木不重土,想来最是怕火,你且好好利用。” 云左非知道师叔是在提点自己,以自己的修为可看不穿对方七重修士的仙格特点,当即点了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雀阴看罢云左非反应,挥手扬起六欲绳,也不去管那李姓修士,只是罩住了胡真人,胡真人的缩地尺应声而出,化作一阵蒙蒙黄光抵御起来,二人好像心有默契地准备先观战一番。 那李姓修士早已迫不及待,此刻见二人已然成相持之势,立刻唤出一方青色小印,口中念道:“木有玲珑,土生厚重,一印相通,皆为我用!” 话音刚落,那青色小印已然化为一丈见方的巨印,携威猛之势朝云左非袭来。 云左非只感觉浑身上下似是被什么东西所禁锢一般,行动极为缓慢,如今再想施展遁术躲避已是万难,只好抬指一点那方印,口中喝道:“出!” 话音未落,一道条形火光逆风而出,瞬间撞在那方印之上,迸发出一片刺眼白光! “轰!”的一声,那方形巨印来势立止,而那条形火光却如断线风筝般飞回云左非手中,化为那柄通红的出云扇。 “噗!”云左非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晃了两晃,仍旧勉力维持着,不使自己倒在地上。 “咦?”那胡真人眉头一皱道:“区区五重修为,哪里来的如此精纯元力?竟然能与七重修士硬抗!” 雀阴哂笑道:“我逍遥坞出品,岂是你们天赐盟能随意揣测的?” 胡真人也不与雀阴争辩,依旧仔细观察着云左非,只见那云左非咳了几口血之后,气息慢慢又便顺,抬头看向那还未回过神来的李姓修士道:“怎么?七重修士没有将五重小儿一击杀死,难以接受吗?” 那李姓修士方才确实有些瞠目结舌,一上来便御使法宝发动致命一击是他早就想好的对策,只有这样才可以最快将其击杀,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对方竟然生生接了下来,如此陷入元力缠斗,便多了一些变数。然而此刻叫云左非张嘴说破却让李姓修士有些恼羞成怒,他挥手收起方印,怒声道:“不过是借外物勉强应付了李某一招罢了,这就叫你见识见识七重修士的元力控术有多可怕!” 云左非擦了擦嘴角血迹道:“试试便知。” 雀阴看到这里,突然轻笑一声道:“胡真人,你怎么看?” 胡真人眉头依然紧攒:“法宝一击能挡,倒可算借以外物,但这元力控术相斗,比拼的就是实力的高下了,你我皆为真人,当然知道七重修为已然领悟仙格之道,与五重相对自是有胜无败,不过……不过这小儿元力凝练如实,应是有所变数。” 雀阴也不答话,只是朝战阵中看去,只见那李姓修士与云左非各自扬手撑起元力罩,口中静静念动法诀。 “木行于土,裂地称王!”李姓修士依仗修为高出一截,当先完成法诀,控术一出,地面上裂出无数孔洞,从中弥漫而出的青绿色光雾将二人所处之地变成了一片绿光森林,而那光雾中还不断伸出触角朝云左非袭去。 “光明火凤,九死九生,弥天盖地,不畏天公!” 说时迟那时快,云左非也已完成法诀,只见指尖瞬间便幻化出一只巨型火凤,高声啼唳,跃于半空。 只见那星星点点的青绿色光雾甫一碰到那火凤便如滚水泼雪消弭殆尽,那李姓修士眉头一皱,心道:“竟然如此不智要与我拼元力消耗?虽不惧你,但也不会叫你得逞!” 想到这里,李姓修士双手结印,口中念道:“木土相合,阻断水火!” 话音刚落,只见那青绿色光雾几乎化作了实体,反而不断从火凤身上剥夺出丝丝火光化为黄色光雾缠绕在绿光上,使其更为凝视,不过几息工夫那火凤便小了一圈,正是以火生土之法! 云左非只觉得与火凤之间的联系变得若隐若现,心中知道这便是未领悟仙格之道的劣势了,那李姓修士的林中土仙格虽然重木,但本身的确为土,一旦领悟仙格之道,自是可以将火属元力转化,而自己尚未领悟仙格之道,自然只有被“吞噬”的份儿,心中虽然焦急,但云左非也明白自己的确毫无应对之法,如果师叔不来救,恐怕自己只能硬撑着了。 然而云左非却不知,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已然过去了几十息,可那火凤虽然依旧在变小,却并不快,肉眼看去,至少还能坚守盏茶工夫,这一情形却惊得李姓修士有些恍惚,心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五重修为的修士都能在元力控术上硬抗七重修士盏茶时间了! 那胡真人此时已然是眯起了双眼,显然对如今情景也是惊诧异常。 雀阴此刻也不急于出手,也乐得云左非多些实战磨练,于是在场四人便诡异地安静下来,直到那火凤仅剩拳头大小。 正在此时,李姓修士突然道:“胡真人,这逍遥坞的小贼区区五重便已经有了与七重修士一战之力,将来定是我天赐盟心腹大患,不如今天胡真人多帮我一时,好让李某一鼓作气将其斩杀于此!” 胡真人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道:“也好。” 雀阴闻声眼神一变,忽然单手结印指向六欲绳,却没想到那胡真人早有准备,伸手一指,那缩地尺便冲向六欲绳与其搅在一起,不让它伸展开来,雀阴惊道:“糟糕!”便猱身朝那胡真人扑去。 胡真人也不急,撑起元力罩道:“今日有缘,赤袍使还是将那小友留在此地吧!” 而在雀阴一边掐指念决一边冲向胡真人的时候,云左非头顶的火凤已然如风中残烛般“噗”的一声化为星星点点,李姓修士当即大喜,迫不及待地御使元力朝云左非侵蚀而去,那层火光流转的元力罩此刻早已是吹弹可破。 面色有些苍白的云左非朝那弥漫而来的黄绿色黄雾望去,心中却异常的平静,只是叹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那一界见爷爷和父母了,好像也不算坏,只是辜负了师父一片心意,只能来世再报了。” 正在四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天地间突然出现一股巨力,蒙蒙的黑光若隐若现地笼罩住了四人,而那朝云左非袭去的光雾顷刻间化为了虚无。 而正朝胡真人奔去的雀阴却止住脚步,喃喃道:“老大倒是舍得下血本,连他老人家也请出来了。” 而那胡真人却已是目眦欲裂,大声惊呼道:“合天境!” “什么?!”李姓修士被胡真人这一呼直接吓破了胆,他哪里想得到对面这小贼竟然有合天境真仙保护,此刻只觉得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了。 一头雾水的云左非抬头望了望,却并未看到出手之人,他挠了挠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相救?” 雀阴撇撇嘴答道:“小左非,是你师祖救你来啦。” 云左非闻声也想起师父之前所说的话,当下也不怀疑,只是拱手道:“多谢师祖援手!” “无妨,你这孩子不错。”虚空中一道苍老声音响起,此刻众人终于确信的确有个合天境真仙插手了,那胡真人与李姓修士此刻心中已然是绝望不已,自知难以从合天境真仙手中逃得性命,只是在原地抖若筛糠,说不出话来。 雀阴却走到云左非身旁,拱手道:“长老,小五托大了,还请长老责罚。” 那苍老声音道:“今日如果我不在,小左非势必叫歹人所害,你确有托大,下次回总舵,自领责罚吧。” 雀阴叹口气也不辩解,只是再次拱了拱手,而云左非却急忙道:“师祖可否听左非一言?” 苍老声音道:“讲。” 云左非道:“师祖明鉴,离开望山城之前,我就已经跟五师叔猜出了他们的阵仗,只是左非一心想要与人实战一番,才央求五师叔不要阻拦,如今托大的本是左非自己而非五师叔,如果要领责罚,也是左非自己,不应该是五师叔。” 话音落下,四周变得一片宁静,云左非只是静静地低着头,毫不理会雀阴的眼色。 雀阴担心云左非受苦,又见使眼色没用,只好张嘴道:“长老……” “不必说了。”那苍老声音打断道:“左非儿果然品性上等,你师父没有看错。今日之事你二人不必再领受责罚了,不过,下不为例。” 云左非喜道:“多谢师祖宽宏。” 苍老声音道:“这两个人倒是有些碍眼……” 话音刚落,两道黑光瞬间朝胡真人与李姓修士飞去,眼看要血溅当场的时候,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传来:“区区真仙敢来我点星谷闹事!” 随着这声大吼,天地间所有光芒全都散尽,那胡真人与李姓修士并非愚钝之辈,自然知道这一变故当真是逃命的最好机会,当即头也不回地朝远处遁去,雀阴作势欲追,却猛地听到虚空中那苍老声音发出一声闷哼,好似受到了什么创伤。 雀阴心中一急,也没心思再去追那二人,只是大声道:“长老可否无恙?!” 云左非茫然无知地看向那山谷的谷口,他刚才只觉得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却又想不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然而正在他疑惑之事,一道黑袍身影却背对着站在了他的身前,丝丝银发飘扬,帮他挡住了来自谷口的狂风。 那黑袍身影沉声道:“不知前辈在此,还请恕罪。”赫然就是刚才那道苍老的声音。 然而云左非和雀阴的耳中响起的却是另一道声音:“此人难敌,觅机逃离此地!” 云左非与雀阴同时一惊,这小小山谷中竟然有真仙难敌的高人?! 站在云左非身前的黑袍老者自然便是吞贼的师尊了,他此刻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一般,据他所知,这世上还没有能一招破他控术的存在,此时此刻,他却心知山谷中那位,挥手即可拿走自己性命。 正在三人心中惊诧不已之时,刚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降低声调道:“咦?这小子有趣。” 话音刚落,云左非“唰”的一声,便从原地失去了身影! 黑袍老者与雀阴当即大惊,下意识地要进山谷救人,却各自胸口恍如受了重击,双双倒地吐出一口血来,这一次,却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黑袍老者与雀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惊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