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大佬带我飞[穿书]》 第1章 穿成炮灰男配 “老师，我举报。”清越的声音响起，在静得落针可闻的教室中，传得格外清楚：“江晚作弊。” 头脑尚且昏昏沉沉的江晚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意识倏尔回笼。 面对这莫名的指控，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桌子，上面躺着几张结白的试卷。桌面正中摊开的卷面第一页，端端正正用加粗宋体印着：烟市第一中学周测5语文试题。 烟市第一中学？ 在江晚的认知里，这个市根本就不存在。 他还来不及思考眼下错位的处境，更加迫在眉睫的难头就横在了眼前。 陌生脸庞的同学、老师都在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他，或探究、或锐利的视线扎得他浑身发凉，甚至周围有几个人直接发出了不善的嗤笑声。 还好，是在考语文。江晚盯着答卷，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已经走到面前、伸手拿走自己答卷的老师。 “我没作弊。”江晚淡淡地说。他刚刚扫了一眼自己的桌子，并没有什么纸条之类的东西。 那老师只是冷笑一声，把试卷放回他桌上，涂红的指甲点了点文言文处的答案。 江晚跟着她指的地方看了看，发现答案是对的。 “……”也就是说，他看着老师有些嘲讽的表情。这老师不相信自己在不作弊的情况下能做对。 江晚低头看了看题。 “骞尚少，为夏侯玄所侮，意色自若，玄以此异之。”1 是很基础的翻译。 “三个得分点，”江晚看着原句，慢慢说道，“‘为……所’，被动句式。‘以’，因为。‘异’，因为后面有‘之’这个宾语，在这里应该作谓语，所以是形容词的意动用法，以他为异。其他的，随便组成双音节词就可以。” 他简单分析完，再抬头看老师。 教室里一派寂静。 江晚收获了一大片包括监考老师在内的、不可置信的眼神。 那监考老师回讲台前，还瞪着眼睛，看了他好几眼。 这道题没什么难度，做出来并不稀奇。这些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惊异眼光，只能说明，“自己”的成绩差到做出一道基础题都足够惊人的地步。 看来，自己做了一个差生逆袭打脸的梦。江晚想。 毕竟……江晚曾经是语文学科的单优预备生，虽说最后以一分之差遗憾落榜了，但这种程度的题拿来考他还是有些小儿科。 自己是沮丧过度，做这种梦安慰自己么？江晚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道饱含恶意，几乎要凝视的尖锐视线，直直地透过人群刺了过来。 江晚抬头寻找视线的主人，视野逐渐锁定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男生毫不避讳自己的恶意，见江晚看过来，愈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才转过头。 男生的长相算得上出众，肤色白皙，眼睛又大又圆，是很可爱的类型。 看他的位置在前排，刚刚那声举报的声源也在那块区域，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出自他口了。 江晚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又看了看面前的卷子，是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学科。 江晚的食指动了动，还是拿起笔。 来都来了。 好好考吧。 江晚属于答题很快的类型，阅读、思考、书写的速度都是上等。他一向不太喜欢检查，干脆地提前交卷了。 教室最角落的位置，某个染着黄毛、洞洞裤破烂到足以上街乞讨的男生，一见江晚起身，立马也跟着站起来，嘴上不住说着：“我也交卷，我也交卷。” 监考老师白他一眼，还是放他走了。 “江晚！”黄毛追上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江晚，颇为热切地揽住他的肩膀，“诶诶，等我一下啊。” “！”江晚受惊地一缩，同时本能往前跳了一大步，躲避他的触碰。 然而黄毛手长腿长，眼疾手快地再往前一扑，成功单手把江晚搂了个大满贯：“臭小子躲什么呢？” 身体不可避免地被攀住，江晚被黄毛执意搭上来的手臂吓出个激灵，连忙又抖了好几下才挣脱他的爪子，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 江晚自知反应过度，讷讷抱起手臂，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过度的反应，一边加快步子，跟黄毛拉开几步距离：“……你干嘛。” “你居然敢嫌弃我，江晚！”黄毛把他闪避的走位看在眼里，夸张地做出西子捧心状：“还是不是兄弟了！喜欢的时候叫人家薛扎扎，不喜欢了就……” 江晚头皮一炸，如遭当头棒喝，脑袋嗡嗡作响。 薛扎，这个谐音“学渣”、随意到极点的名字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江晚阅读欲很强，基本什么书都看，雅俗不忌。 而薛扎，是那篇挺出名的耽美打脸爽文《我知道你喜欢我》中的炮灰角色，跟主角江晨最讨厌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江晚是一个小团体。 跟主角最讨厌的人厮混在一起，结局当然只能是被接连打脸，打得颜面尽失，最终成为笑柄。 因为书里的炮灰男配跟自己同名，这本书江晚看得很尴尬，粗略地翻了翻，没看到一半就弃文了。 他有些呆滞地伸手，狠狠拧了薛扎第二次伸过来想攀住他的胳膊一下。 薛扎做作地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尖叫。 “……原来，不是梦。”江晚看着薛扎的脸，征愣道。 “江晚你怎么了？”薛扎咋咋呼呼地凑过来，“刚刚我就想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背着我学习了，是不是你那便宜弟弟又使什么坏心眼了？他跟你爸说你上次分数了？妈的！不要脸的东西。”薛扎自行脑补了一番江晚被迫背书背到吐血的情景，很是义愤填膺。 江晚看着薛扎，这个角色智商低、一根筋，但他对江晚的友情没得说。哪怕后期被江晚拖累，被主角用尽手段打压、侮辱，也从来没抱怨过一句。所以，他放任薛扎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脸，只是双手还是不自觉紧紧攥着。 薛扎把手拿开之后，江晚感受到额头上残余的温度，还是不受控地打了个寒战。 “……”他有些尴尬，耳尖微微发烫。明明想着要忍耐的。 江晚有点轻微社交障碍，不习惯跟人接触。 “我请你吃饭吧。”他想了想，决定补偿薛扎。在书里，江晚是江氏集团的大公子，零花钱还是很充裕的，而薛扎虽说家庭条件也不差，总归还是比不上江家。 包间里，江晚握着笔，认真地在本子上做记录。 他要趁着刚刚穿越，把还记得的情报全部记下来。 首先是家庭关系，江晚在第一页写上：生父、继母、弟弟。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江晨是这本打脸小说的主角受，人设是比较前卫的黑莲花，想要什么就会不择手段地得到。他一路抢夺各种资源，顺便打脸原本的拥有者，让自己抢东西的行为变得名正言顺，剧情不讲道理地爽得一塌糊涂。 而江晚就是主角最初的打脸对象。 江晨是私生子，江晚的生母病逝之前，江晨的妈妈还只是个没有任何名分的小三，只能带着他偷偷摸摸。 他的童年过得并不算好，可以说是过街老鼠，苟且偷安。所以，他心里对江晚有种嫉恨。 他觉得同样是江家的孩子，凭什么自己要过得偷偷摸摸，而江晚却生来理所当然地享受一切。即使后来被接到江家，他还是心里不忿，老是设法让江晚出丑。 其实江晚对江晨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好，但却从来没想过害他。小说站在江晨的角度，大写特写江晚的高高在上如何可恨，试图把江晨恶意害人的小手段合理化，但婚生子对私生子态度不好一点，实在也说不上什么错吧。 江晚在“弟弟”两字下面，打了个叉叉。 江晨对他的恶意显而易见，不是可以轻易挽回的程度，他也不打算巴结这种心理阴暗的主角。 然后，江晚画了一条短线，上面写：作弊事件（1，已偏移）。 这里算是开篇一个比较爽的剧情，突出江晚这个炮灰性格上的缺陷。作者借此发挥，大写特写了一番江晚有多么花瓶草包，除了一张脸哪里都比不上主角。 江晚其实并没有作弊，他前几次因为成绩被江父骂得太狠，心里憋气，刚好复习到考的这个知识点。 怪就怪在江晚的人设实在是……太过沉默。也不知该说他太懦弱，还是太冷硬，居然在被诬陷的时候也闭口不言，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 结果当然就是被当场认定抄袭，判了零分，遭到一众同学的耻笑。 回家江晨把这事放在饭桌上一讲，更是让江父勃然大怒。 黑莲花主角的行为内核就是抢。在整个高中，他拼了命地抢哥哥的父爱、地位、人气，甚至是恋人，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私生子成功转变为风风光光、受尽宠爱的小儿子。 而江晚则是越来越无力，最后纯粹变成一个等着被主角嘲讽的工具人。不过江晚这个角色受到智商限制，当不成大boss，被连续打脸几次就在中篇黯然退场了。 江晚盯着笔记本。良久，提笔写：2，比赛事件；3，恋爱事件（未发生）。 这是江晨击垮“自己”的两个关键点，只要顺利躲开，就能狠狠挫一挫这个觉得全世界都应该绕着自己转的黑莲花的锐气。。 第一个，是江晨想出来诬陷江晚的法子。他冒着被判作弊的风险，在比赛的安检阶段故意被检查出携带电子设备，立马大装茫然，反过来诬陷江晚陷害自己，毫无准备被咬了一口的江晚简直有三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况他一句话都难得说。 这件事直接让江晚在学校里身败名裂。出了这个事之后，除了薛扎，没人还愿意搭理江晚。 第三个事件，则是有关于江晨看上的恋爱人选，楚辞。作为黑心莲，江晨当然不会被动接受别人的追求，他精挑细选，认定了各方面条件都最好的楚辞。 结果楚辞明确表示，比起他那种可爱型，更喜欢江晚这种长相漂亮的。这也是江晨针对江晚的原因之一。 在他把江晚踩到地底后，也如愿跟楚辞圆满地走到了一起。 江晚的情报只记到这里，小说只看到一半，能回想起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 看着笔记本，江晚忍不住叹了口气。 “晚，你别太担心，”薛扎之前看江晚在那认真地写些什么，很识趣地没有打扰他，看他露出一点愁容，这才安慰道，“你那弟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用太在意他。” 这倒是。黑莲花的手段是脏了点，需要忌惮，但就像薛扎说的，终究上不了台面。 他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是靠自己的实力光明正大地争取，而是背地里使小计俩害人。 这种人在小圈子里斗斗心机还好，一般成不了什么大事。 “嗯，你说得对，”江晚对薛扎露出个真心的笑，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信赖的人，“谢谢。” 薛扎直接呆了。过了好久，才猛拍他的肩：“再笑一个，再笑一个。” 江晚属于冷美人款的，平常老是一副看不起人的表情。这一笑宛若冰雪初融，暖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江晚：“……” 第2章 韩召阳 江晚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总的来说，还是熟悉的样子。只是细节处有些许的变化。 原文对江晚的外貌描写是“像一朵冰冻的玫瑰，不仅根茎，就连花瓣都带着刺，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令人厌恶的高傲劲儿”。 换言之，就是：美得傲慢。 江晚的外貌也往这个类型靠拢了。原本大而圆的杏仁眼走向变得上翘，扇型的双眼皮尾端挑起，就连睫毛也在尾部长出来一截，这导致他抬眼垂眸间，总是会给人一种轻蔑的感觉。 对江晚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收拾完笔记本，江晚跟薛扎一起回了教室。薛扎往座位上走，江晚错开去了教室门前面，这里贴着上一次考试的成绩。 江晚从下往上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语文 55年级排名：780 数学 62年级排名：420 英语 94年级排名：88 政治 32年级排名：987 历史 40年级排名：1080 地理 85年级排名：92 物理 60年级排名：500 化学 72年级排名：210 生物 66年级排名：299 总分 566 年级排名：860班级排名：40 江晚：“……” 这个班好像一共才四十多个人。 他想起来，江晚在小说里，经常因为“偏科”，被江父骂。 但这样看来，除了英语跟地理，其他……都烂得挺平衡的。 理科总体比文科好一些，不过这点分也没差多少。 原著里江晚稍微好些的科目，刚好都是自己没那么太擅长的。这也不难理解，江晚每次放假都会出国旅游，英语跟地理自然都还不错。 很好，江晚在成绩单前目着脸想道，这次考试，我会让这个便宜爹明白，什么才叫真的偏科。 他又把手指挪到语文年级名次那一列，扫了一眼。 数字最小的是50。 江晚把手指划过去，看到那行名字，愣了一下。 然后他突然笑了。 差点忘了，江晨这个黑莲花，还是班里的语文科代表。 借着这事，他没少在语文老师面前抹黑江晚。 在成绩单前面的位置，印着： 江晨语文 79年级名次：50班级名次：1 这个程度的“语文好”的话…… 江晚有点期待这次周测成绩出来之后，江晨会是什么反应了。 然后江晚又看了眼第一位。 这一看，又是忍不住惊了下。 韩召阳 语文 50年级排名：980 数学 100年级排名：1 英语 95年级排名：57 政治 20年级排名：1278 历史 50年级排名：840 地理 94年级排名：12 物理 100年级排名：1 化学 100年级排名：1 生物 100年级排名：1 总分 709年级排名：27班级排名：1 江晚：“……”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镜面。 这韩召阳，也算是个重要角色。 一开始，江晨想要最快时间变成校园里最受欢迎的人，就把目标打到了韩召阳身上。 韩召阳成绩好、家境好，还是篮球队队长，可以说是风头最盛的学生了。跟他走得近，很容易受到关注。 但是吧……韩召阳这人脾气很臭，平时老有一股子谁都看不起的狂劲儿，跟江晚有点一个调调，是江晨过敏的那种性格。 他捏着鼻子贴韩召阳冷屁股的时候，认识了韩召阳的发小楚辞。 楚辞很玩得开，一双桃花眼老是笑嘻嘻的，到处留情。而且楚辞家里是从政的，条件比韩召阳还要更好，江晨的小心思立马就打到他身上了。 江晚望着韩召阳名次那一排“1”，想，这韩召阳的理科脑能分自己一半就好了。 那他就无敌了。 江晚yy着自己全学科制霸的情景，往座位上走的时候，被一个等在门口的女生叫住了。 “江晚。” 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江晚转头看她，是个挺娇小可爱的女孩。 她见江晚有了回应，热切地冲他挥挥手：“可以过来下吗？我想跟你说个事。” 江晚犹豫了一下，试探地看看薛扎，薛扎的表情没什么异常。 江晚于是向她走去。谁知道，他跟这女生还剩着一截距离的时候，她一下就扑过来，挽住了江晚的手臂。 江晚顿时全身发寒，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他立刻想要挣脱，却发现这女生的力气居然大到自己根本甩不开，两只手臂像铁钳一样，牢牢把着自己。 就算江晚算是男生里比较瘦弱的，被一个女生力量压制到这种地步也过于不可思议了。 那女生还是甜甜笑着，说：“怕什么嘛。来，就只是跟你说几句话而已，没事的。” 江晚只感觉被她接触到的地方仿佛有无数条虫在爬。 他额头发凉，脑袋也开始一阵阵地犯晕。实在忍不住，江晚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想阻止生理性的反胃感，但双腿依旧克制不住地发软。 ——这该死的后遗症，即使穿到书里都没能甩脱吗？ 他几乎是被女生拖着走到了学校后门的地方。 一到目的地，女生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收了起来。揽着江晚的手往前一送，不客气地把他推到人群中间：“人我带到了。” 江晚抬头，惨白的视线仿佛隔了层厚重的雾，映着团团围住自己的人。 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一群学生而已。 虽然这么想着，但熟悉的、孤立无援的绝望感还是潮水一样淹没过江晚。但他不能显出软弱的一面。 江晚使劲儿攥了攥自己下意识发起抖的手指，勉强保持冷静，道：“有什么事？” “你今天，有点嚣张啊？”人群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长相平凡，但背心包裹的身体肌肉突出。 江晚思绪飘远，突然感应到什么，往远处的教学楼一看。 ——果然，江晨趴在天台的扶手上，捧着脸，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边。 江晚收回视线，强压下心底升腾起的阵阵战栗，强撑起面上的冷淡：“没有的事。”他好好考个试就是嚣张了？ 那男生却直接不耐烦地推他一把，力道很大。江晚本来就脚底发飘，被这么一推，直接踉跄了一下，背撞到了墙上。 江晚扶住墙，尽量去无视周边刺耳的笑声。 他平静地看着那男生，不发一语。 虽然，江晚仅仅只是看着他而已，不带任何情绪。 但那男生就是感觉他那双微扬的眼里透出了满满的看不起。 “看什么看！我警告你！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 “什么眼神？”一道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转过头，盯着人群外面的男生看。 他个子很高，即使站在人群外，也不会被挡住脸，反而鹤立鸡群。 而更惹人关注的是他的样貌。 肤色白皙，深目、高鼻、薄唇，眼角还缀着颗泪痣，画龙点睛一般，把本来就出众的五官衬得更加浓墨重彩。 看到那颗标志性的泪痣，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冷淡气息，江晚就认出了这位黑莲花攻略人选之一，韩召阳。 他看着韩召阳背后。 薛扎冲他做了个安抚性的鬼脸，又指指韩召阳，笑了笑。江晚于是猜到这韩召阳应该是薛扎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找来的救兵。 韩召阳径直穿过人群，没人拦着他，甚至还下意识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韩召阳低头看了眼江晚，没说什么，只是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出去了。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头，下巴点了点之前推搡江晚的男生，扯了扯嘴角，讽刺道：“你挺没品的，干这种事。” 薛扎跟在江晚后面，闻言也用警告的眼神地扫了人群一眼。他平日里老是笑嘻嘻的，给人感觉谁都能和他开玩笑似的，此刻面上阴翳下来，竟有些沉得吓人。 江晚看了看韩召阳。 又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奇怪…… 被韩召阳抓着，好像没有抵触的感觉。 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原因吗。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凶猛的海浪包围时，终于出现的一尾救命稻草。 温暖得根本无法让被困的人生出抵触之心。 他又看了看韩召阳。 韩召阳“啧”了声，把握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 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啊，江晚想。然后轻轻说了句：“谢谢。” 然后听见韩召阳无可无不可地用气音笑了声。 “你也长点心吧，居然被一个低年级女生绑架走了。”韩召阳的声线像冰渣子一样凉凉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但江晚还是忍不住摸了一下唇角。 有点高兴呢。 还有薛扎。 他偏头看薛扎，薛扎立马回他以大大的笑容，外加一个竖起的大拇指。 能有这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要凶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晨具有主角光环的原因，居然在开篇的时间就有这么强的收买人心的能力。 要知道，这时候，江晚还没有被陷害得脸面丢尽呢。他好歹还是有一层“江氏集团大公子”的名号傍身。反倒是江晨，现在人们对他还是不免有些“私生子”的议论。 结果居然还是有那么多的人被他怂恿。 “你准备怎么解决？”薛扎热血沸腾道，“要叫人我可以帮忙，揍死那群丫挺的，瞎了眼敢动我兄弟！” 江晚平静道：“找老师。” 薛扎一口气没出去，把自己呛了个连连咳嗽：“找老师？” “嗯，找老师，”江晚面瘫着一张美人脸道，“不要以暴制暴，要按规矩处理问题。我们可是新世纪好学生。” “哈？！——”薛扎几乎以为江晚在开玩笑，笑得肚子都疼了，拍着大腿道，“江晚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就连一旁的韩召阳，都浅浅地勾了下唇角。 江晚：“……” 江晚径直往办公室去了。 “不是，你认真的啊？”薛扎在后面闹闹嚷嚷，“哎，好吧，那等等我啊！——” 江晚墨黑的眸子闪着光。 上次高考成了江晚整个高中生涯的唯一一次失利。 偏偏，那次却是决定性的考试。 从那之后，江晚就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假期只是整日窝在家里，看逆袭打脸的爽文。 然后，就穿到了这里。 这里的江晚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个黑莲花弟弟在虎视眈眈。 但是……这会不会也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呢？ 他会把握住得来不易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么，就没有必要把心思浪费在这种事上。 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 第3章 周测结果 对于下午的数学考试，江晚十分淡然。 卷子发下来，他快速地、从头至尾地扫了一眼。 ……一道都不会做。 嗯，不愧是我。他拿笔头蹭着自己下巴，想道。 江晚穿越之前是单优生预备生。 单优生政策是部分地区会开放的一个政策。单科优秀的考生，可以提前一个批次投档，比如说，高考分数考到二本分数线的单优生，可以直接报名一本的大学。 而江晚所在地区的单优生指标，是单科成绩达到整个省的前0.01%。语文这一科的话差不多需要考到135的分数。 对江晚这种偏科到极点的学生来说，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递枕头。而他每一次的语文统考分数也一直稳稳地保持在135以上。 偏偏高考的时候发挥不佳，只考到130。 其实，一般来说，130这个分数并不低，在往年还是能低空飞过的。可是江晚一口气不走运到头了，那年的单优线恰好就比通常情况高了一点，130阴差阳错地少了一分。 总之就是—— 江晚恃才而骄，在整个高中生涯，任性地没有听过数学课。 他看着宛如鬼画符的数学卷子，深吸一口气。 然后一口气，一路写完了选择题。 aaabccda。 b,c。 嗯，还挺押韵。 涂完机读卡，江晚又看了看填空题。 0，1，-1，0，1。 大题是不用想了，选择、填空还能蒙一蒙，大题是瞎写都不会的。 写完，江晚看了看悬在教室正中的挂钟。 ……才过了两分钟，他就把整张卷子答完了。 江晚冷着脸想，就是韩召阳，在答题速度方面怕是一辈子也比不上我了。 他又翻了翻那张卷子，试图再找出一道自己能写的题。 嗯，没有。 太真实了。 江晚拿起笔，开始在每道题号后面，飞速用漂亮的行楷写上：解。 想了想，又在后面点上两个小点。 冒号。 嗯，完美。 我真的到极限了。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数学这种灭绝人性的学科？ 百般无聊之下，江晚再次看了看数学答卷。 找到了，能答的地方。 q1：能否有95%的概率认为男女顾客对该商场的评价有差距？ a1：能。 q2：是否存在一点……？如果存在，请找出其坐标；若不存在，请说明理由。 a2：否，不存在。 江晚：我也不知道他存不存在，但反正我求不出他的坐标，所以我希望它不存在。 确实找不到能答的地方了，江晚开始在试题卷上乱涂乱画。 此时的江晚还不知道，因为他这份惊世骇俗的答卷，明天的烟市一中将会吹起股前所未有的大风波。 他只是认真地参加后几堂考试。 文科就下笔如泉涌，理科就一通瞎划拉。 早自习。 “语文成绩出来了。”教江晚他们班语文的老师姓宗，也就是之前监考的时候质疑江晚的那位女老师。她虽然人严肃，但非常负责，连夜就把试卷批完了。 烟市一中无论大小测试都采取网上阅卷的方式，方便数据整理。学生也可以直接通过app查询分数，只不过老师那里的排名会出来得快些。 “第一名，江晚。92分，年级排名1。”宗老师冲江晚点了点头，“成绩出来之后我专门把你的试卷找出来看了，做得很不错，看得出是自己思考出的答案。你很聪明，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要继续保持哦。不说一直考这么高，尽全力就可以了。”说完，还微微对他笑了笑。 她之前对江晚有些偏见，现在想想，一个高中生，哪能有那么多心思。 这个年纪的孩子太容易以讹传讹了，自己居然还去当真，真是白比他们多活了这么多岁。 整个教室静得落针可闻。 三秒后，同时爆发的争论声几乎要把天花板冲破。 “卧槽牛逼！” “江晚大佬，失敬失敬！” “……九十多分，之前好像没人考到过吧？”说着，还往江晨那边看了几眼。 江晨纵然心里憋屈，还是不好失态，面上轻轻笑着，只是暗里一口牙咬得紧紧的。 当然，也不乏一些窃窃私语。 “他还真敢抄，这么高的分……” “也不怕抄太高了摔下来跌死！” 江晚听到了一点，但内心毫无波动。 没必要反驳。 再多考几次试，他们很快就会习惯了。 他下意识看了看韩召阳的方向。 他会不会也觉得，是自己作弊？ 韩召阳个子太高，也跟江晚一样坐在后面，只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 韩召阳恰好也在看江晚。 他一手懒懒地撑着下巴，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来，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换着花样地转着笔。 手指修长，迎着从玻璃窗洒进来，照在上面的小小的金色光斑，很好看。 注意到江晚的视线，韩召阳冷淡的表情不变，只是盯着他，挑了挑眉。 “……”江晚立马收回视线，脸上起了点温度。 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跟人接触。 那头，韩召阳看着江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猛地垂下头，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点弧度。 “第二名，江晨。85分，年级名次2。” 也是不错的成绩，但是江晚的高分、逆袭双重冲击在前，众人对此的反应就有些平淡了。 “其他的自己看。”宗老师把打印好的单科排名投影到白板上。 江晨垂头，看着草稿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江晚”二字。 他心里发狠，拿起笔，发泄地在那两个字上狠狠涂着，笔尖深深地戳进本子里，左右划拉，把那一片脆弱的纸张都搅得稀碎。 江晨这才好受了些。 明明应该是我的……他这次发挥得不错，明明可以考到第一的。 都怪江晚那个讨厌的臭货！他怎么什么都要抢自己的！ 不要脸的贱东西！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江晨才不相信江晚哪里能比得上自己。 除了一张花瓶的脸，江晚根本就一文不值。 江晨又回头看了看韩召阳，眼底升起些贪婪的占有欲。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想，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很特殊吗？ 做梦！ 我才是主角！ 江晚感觉到一种令人恶心的窥视感。 他没去追寻目光的源头，答案都不需要猜了。 他把高高的语文书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顺手翻了一下，江晚立时就石化了。 这……不是他学过的教材。 江晚返回去看目录。心头震惊。 真的，好多不一样。 不过，课文难度倒是差不多，就是有些新的文章需要重新背。 对江晚来说，这倒是小问题。 于是他很快又放宽了心。 然而，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宁静的早上。 “江晚，”年轻的数学老师把他叫起来，“可以请你读一下我划出来的句子吗？” 江晚一上数学课就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还是薛扎叫他好几次，才懵懵地站起来，看了眼投影。 这不就是他本人亲手写出的答卷吗。 “不存在，因为存在的话，我也算不出来。”江晚慢吞吞地念着被数学老师标红，还在旁边打了个感叹号的句子。 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随着江晚愣愣地把这句话说出来，高一一班就像地震了一样，哄堂大笑。不少人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以为语文从倒数第一考到正数第一就已经够牛逼的了，没想到江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牛逼！” “这是真的牛逼。” “够刚，有个性！” “安静！”数学老师痛心疾首地对江晚道，“你是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考出来的三分？三分啊，只有一道选择题！我把机读卡扔到地上，踩个脚印，都能得十几分！” 怎么考出来的三分，江晚冷着脸想道。 不就是，运气不好呗。 运气不好，所以只蒙对了一道题。 江晚虽然有点社交障碍，但只是针对人群。在这种被点名批评的情况下，反而表现得很淡然，并不觉得哪里丢脸的。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很在意自己数学不好的问题。 数学不好才不会影响他的自信！ 这时候，薛扎咋咋呼呼地给江晚辩解：“老师你别说江晚了，江晚把所有心思都放语文上了，所以这次才会数学失误——！” “语文？”数学老师狐疑道，语文科代表不是江晨么。 她可从来不知道，江晚的语文哪里好了。 “嗯！”薛扎与有荣焉地提高音量喊道：“江晚语文考了年级第一！——” 声高震窗，余音绕梁，回响不绝。 江晚：“……” 他现在开始觉得有点羞耻了！ 接下来的课程，基本上就是： 文科老师对江晚刮目相看。 理科老师对江晚心如死灰。 最后的分数： 语文 92年级排名：1 数学 3年级排名：2001 英语 98年级排名：1 政治 95年级排名：1 历史 97年级排名：1 地理 75年级排名：392 物理 21年级排名：800 化学 9年级排名：999 生物 80年级排名：269 总分 570 年级排名：840班级排名：36 ……至少进前40了，江晚非常心大地想道。 江晚这种文科偏科的，不像韩召阳那么占便宜。理科能拉开差距的话，分数会超非常多，而文科想要考满分实在是很难的事。 现在满分100，还不会太明显，分科之后考150分的试卷，江晚的分数就会显得稍微吃亏一些。 更何况还是在江晚地理也勉勉强强的情况下。 啊，对了。 在江晚的内心，“地理”从来就不属于文科。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超级大路痴，超人的记忆力一看到地图就自动失效，还因为，虽然高中地理里面，需要用的计算量大概只到初中水平，但依旧足够劝退江晚这个仅仅拥有小学数学水平的真·偏科大佬。 反倒是生物，可能是因为高一的教材不太深入，背的东西比较多，江晚考试之前突击复习了一下，居然考得比地理还好一些。 江晚：嗯，这个成绩回家应该不会被骂了。 看那一排的1，多好看啊。 就算江父执意要拿他的理科成绩说事，他也可以反驳说，之后分科了，文科数学简单一些，成绩就会变得好看。 虽然数学简不简单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aabbc，10101，就完事了。 办公室。 “老陈……你看看，这两个学生的成绩。”宗老师越看江晚的答卷越喜欢，准备把作文那面复印一下，给自己教的班里都发下去，让他们观摩观摩。 热切的她对江晚的总成绩起了点兴趣，这一注意，就觉得好玩。 跟韩召阳的成绩一对比，更是。 这两个学生都极度偏科，恰好还就偏得每一门都互补上了。 “……要不，把他俩换成同桌，让他们互相学习学习？江晚这次考得很有进步，虽然总分不高，但之后分科了会很有优势。我觉得现阶段可以趁他想学，再推一把。”宗老师向陈老师提议。 陈老师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教历史的，这次江晚的确给了他很大惊喜。像历史这种主观题奇多的，经验丰富的老师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抄的答案，所以，他对江晚也是很有期望。 看着这两张极端契合的成绩单，他也是觉得巧：“行，就让他俩坐一起！” 第4章 初进江家 烟一中晚自习下课很晚，要到整整十点钟，如果到了高三，还得再加一节，十点四十才能放。 这学校的规定还是挺变态的，不管走读还是住校，都必须得上晚自习。 说是晚自习，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讲课，留给自习的时间很少。 江晚把手机搁在桌面上看小说，看得走火入魔，评讲试卷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 “江晚？江晚！” 江晚划拉屏幕的指尖顿了一下，这才抬头。点他的名字是教历史的陈老师。 ……什么，都已经换老师了啊。 江晚记得刚刚还是英语老师在讲题来着。 看得太入神，连下课又上课了都没发现。 陈老师是视力不好出了名的，两片啤酒盖厚的镜片似乎也于事无补。他只当江晚不适应被点名，反应慢了些，毫无怀疑地道：“你来讲讲第七题，我们班只有你做对了。” 闻言，江晚特别淡定地从手机底下抽出一沓卷子，翻了翻，找到历史卷。 然后低头看了看第七题。 “这个啊……”江晚说，“a一看就不对，c不能选，d明显错误。所以选b。” “噗——”这是毫不掩饰的薛扎。 其他同学，也是捂嘴偷笑。 “呃，能不能，详细一点呢？”老陈有点无语地扶了扶眼镜。 “a选项，说法过于绝对了，基本可以排除。c与材料原文明显有出入。d选项换了描述的对象，如果放到题干里，会形成一个偷换主语的病句，所以也排除。” 老陈：“……” 他这好像是历史试卷来着？ 他连忙去看d选项，好像的确是读起来有点不通顺，不知道算不算出题失误还是怎么。但是，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江晚这种奇葩学生，把历史当成语文做啊…… 这d选项有个很隐晦的陷阱，本来是难点中的难点，连他都差点选错。 结果，江晚给他来了句，d放进去是病句…… 老陈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有点被搞懵逼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反正他真是服了江晚这小祖宗了，怎么开窍之后，感觉脑回路跟大多数人有点不一样呢。 老陈挥手让江晚坐下，颇有些汗道：“同学们翻到必修一的34页……” 江晚撇了撇嘴，坐下了。 历史试卷改革之后，很少会出现纯粹考查记忆的题目了。无论是选择题还是简述题，通通都带有从历史文献中截取出的材料。 而大多数时候要得出答案，只参考给出的材料就足够。 文言文理解过关的话，再加上一点答题套路，考到高分并不难。 特别是历史的主观叙述题，基本上只要总结要点、提炼中心、合理联想再加以议论就行了，跟阅读理解真没多少区别。不像政治，照抄材料只有一半的分，还得背背知识点。 所以江晚属于，你要他把中国上下朝代按顺序数出来，他都不一定能数清楚，但是考试还能过，甚至分还很高。 简而言之就是：应试高手，常识废物。 很多人以为文科只要死记硬背就可以，其实死记硬背是最没效率的学习方式，还是要靠技巧。 而江晚这种顶级懒人，天生知道怎么抓技巧，然后用多背一页都亏的态度消极学习，偏偏效率很高。 天赋这回事还是存在的。 不过老天也是公平的。 开启了江晚情商的门，就关上了他智商的窗。 不然这人天天看小说还全学科高分，也太恶心了，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蒙住头打一顿。 江晚就这么看了一整晚的小说，看得脖子都酸了。 倒不是他不学。而是，江晚的学校态度是，只学自己不会的。 试卷发下来，他看了看错的题，都明白错在哪儿了，所以允许自己不听课。 至于理科—— 你就是让他听，他也听不懂啊。 就这样，一直看到放学。 夏季的晚上带着种粘稠的闷，吹来的风好像也带着热气。江晚从来不把任何学习任务带回家的，同学还在仔细把作业往书包里装的时候，他就在第一时间起身，走到座位后门的薛扎那儿。薛扎正呼呼睡得起劲呢。 江晚拿手机敲了敲他桌子：“醒了，放学了。” 薛扎跟江晚住得近，江家司机一般顺路捎上薛扎的。 江晚之所以记得这一点，是因为书里有不少放学路上的打脸桥段。 甚至到最后，江晚被设计得跟江家近乎决裂，连坐车的资格都没有了。 想到马上要跟一家子极品处在同一屋檐，江晚就有点自闭。 谁知道，薛扎却很兴奋。 “你这次那么多科都是第一，回去跟你爸说，让他骂你弟去。” 江晚只是苦笑了一下。 都说，后妈进门，亲爹也会变后爹。 江晨跟继母的种种挑拨，只算得上是催化剂罢了，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江父根本就没把江晚这个亲儿子放在心上。 否则，其他人再怎么耍手段，还不都是无用功。 不过，江晚也不在乎江父喜不喜欢自己。 只是—— 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江晨要是还想着装乖讨巧、好处拿尽，也未免太过理想化了，没有那么好的事。 江晚自己不在乎招不招江父待见是一回事，他可不准备让江晨这个害人精好过。 江晚故意落后薛扎一步，跟着他到校门口上了自家车的后座。 江晨坐在前排，笑嘻嘻地跟司机问好、搭话，语气一派天真，他倒是说得很自然，就是没想过自己已经不是小学生了。 江晚看他那眼睛都笑成一条缝的做作劲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某种角度上，他还是挺佩服江晨的。 看书的时候还不太明显，现实里见了，就觉得特别地不可思议。 怎么能这么恶心人。 薛扎也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凑过来，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江晚心里好笑，脸上还是冷冰冰的，食指开玩笑地弹了下他脑门。 薛扎提前十分钟下车了，他一走，江晚立刻感觉空气都开始变得窒息了。 好在手机还有电，江晚想了想，把小说软件关掉，一路翻起了江晚以前的聊天记录。 然后，他就发现，江晚的人际关系还真是简单啊。 跟家里的交流仅仅限于转账记录。 还真是纯粹的金钱关系，明明是血亲。 好友列表也只有寥寥几人，能经常说话的就只剩薛扎了。翻了下跟薛扎的聊天记录，基本是薛扎发过来几张很有趣的图，江晚隔很久才回个“嗯”。 ……原来的江晚，好像还真的挺高冷的。 要关掉qq的时候，江晚突然瞅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楚辞？ 他记得，江晚跟楚辞根本没什么交流啊。 只不过是路过一两次，看到彼此脸的关系而已，点头之交都说不上。 怎么会加上的？ 江晚急忙戳开聊天记录。 晚：哪位？ cc：楚辞。 cc：高三三班的。 然后就没了下文。 江晚：…… 看这记录，是半个月之前的，才开学没多久。 这原本的江晚也太高冷了吧，“嗯”都不回一个。 不过倒是把备注给改掉了。 江晚撑着下巴想，他还以为楚辞书里说“喜欢江晚那种类型的”只是随口一提，增加矛盾点而已。 结果，好像还是真的有点喜欢？都直接加上好友了。 刚入校就想办法加上好友了，莫非还是一见钟情？ 就是江晚这个话题终结者，第一天就把天给聊死了。 楚辞这个人虽然随和，骨子里还是挺傲的。江晨在书里追他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工夫。 估计江晚太冷冰冰，有点伤他自尊，之后都没再找过来。 江晚一通分析完，倒是觉得有点可惜。 楚辞，各方面都不错，性格跟之前的江晚好像也互补。 可惜，江晚被自己这个外来者给顶包了。 楚辞对江晚的初始好感很高，想拉近关系很容易。 不过，楚辞不是他的菜。 况且他也不想借着楚辞对“江晚”的好感去勾搭楚辞，那不等于欺骗感情吗，壳子里都换了个人。 不过一想到楚辞要被江晨给糟蹋掉，江晚又不免在膈应中带了些可惜。 ……原来的江晚，会不会还活着呢？毕竟他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没有任何损伤。 如果还活着的话，估计以他的性格，不会再找过来了吧。 原著的江晚，好像什么都不喜欢，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冷冰冰的。 就好像，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情。他只是天天发着呆，被江父骂、被江晨侮辱，都没什么反应，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江晨最看不惯的也是江晚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所以，他一次比一次做得过分，老是想着看到江晚屈辱的表情。 哪知道，江晚一直是一副死人脸。 久而久之，江晨也腻了。那时候的江晚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继承权、人气、支持者，而他的成绩又很差，凭自己很难考上大学，江晨后来连整他都懒得了。 不知道，原本的江晚怎么样了。 希望他能过得好吧。 江家常住的是在烟市山上一套复式的小别墅，装修很漂亮，到市一中差不多二十多分钟车程。 一进门，江晚就感觉到一种摇摇欲坠的、暴风雨将至的危险气氛。 果然，进门换了鞋，就听见客厅那边沉怒的男声：“江晚给我过来！——丢人的东西！” 江晚顿了一下，走过去。他看着沙发上的夫妻。江父长相一派严肃，方脸、浓眉、厚唇，看来江家两位儿子都没遗传到他的长相。 坐在江父身边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染着棕色的卷发，是个甜美的长相。这么看来，江晨的长相还是比他母亲逊色一筹，清汤寡水了不少。美给遗传没了，只残留下几分甜。 “你原本只是成绩差，这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搞起那些下作手段，连做人的基本都忘了吗！”江父很生气地吼他，江晚瞬间觉得自己半边耳朵麻了。 他抬头，看了玄关一眼。 江晨满脸的无辜。 看来，自己被先发制人了。 第5章 清者自清 “关于我有没有作弊，”江晚找到一个点，让自己可以不直接接触到江父的眼神而不被发现。他盯着江父身后沙发的花纹，眼神诚挚，认真道，“这一点，你可以亲自去问一下陈老师，听听他的说法。” 江晚的答卷跟参考答案出入还是挺大的。特别是历史，有一个自由题跟答案的论点都不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分突然高了一大截，老师也没怀疑的原因。 江晚拿出手机，递到江父面前：“您现在就可以问。” 江父侧头跟妻子李莹莹对视了一眼，眼光里有点诧异。李莹莹最会抓男人心思，哪里不知道江父这是起了怀疑自己告黑状的意思了，忙笑着打圆场：“晚晚没有作弊当然是最好了，你爸爸还不是在意你，这才会生气呀，”这样说着，明显发现江父的表情好了些，这才故作迟疑道，“可是晚晚……阿姨多嘴一句，你别介意。好几个同学都看到你……听阿晨说，还被老师当场抓住了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是的话也放开了跟我们说说，长辈也好帮你解决啊。” 江晚闻言瞄了李莹莹一眼，李莹莹甜甜的笑容立时就僵了一下。江晚本来就是一副冷清的好皮囊，再这样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真是眉梢眼角都写满了鄙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下意识的惊慌过后，李莹莹心里又浮起淡淡的怨愤，也不知这江晚在得意个什么！ “说到这个，我也有想问的。”江晚把手机收回了兜里，他没有转头，只是盯着李莹莹的眉毛——凝视这个位置往往会给对视者被直视双眼的错觉。 不着痕迹地错开所有眼神接触，江晚轻轻发问：“虽然监考老师一开始的确因为举报，怀疑我作弊——好在，这位老师还是明理的，我稍微向她解释一下，就水落石出了。 “我只是想知道，江晨，你不好好考自己的试，反而一直转头关注我也就算了。但你为什么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着全班的面，说我作弊？” 李莹莹的食指猛地颤了一下，江晚没在意，继续道：“你是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是吗？你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如果碰上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师，哪怕我没有作弊，也很有可能被直接认定吗？” 江晨立即想说些什么，只是江晚趁他还在措辞的时候，就打断他： “还有——就算我作弊了，你这么急吼吼地当堂举报，是想看笑话吗？你不要忘记了，那些人说我的闲话，也难免把你也拿出来说一说。哪怕你沉住气一点，等考完试再去说，第一，我不至于会被影响到考试的心情。第二，你也不会显得那么急于落井下石了，你说呢。” 江晚这段话，从在车上就开始打腹稿了，短短的车程里润色了好几遍，现在说出来也很是流畅，令人难以反驳。 他看着江父愠怒的表情，心中满意。江父此人很矛盾，一方面他自己也不怎么喜欢江晚这个大儿子，另一方面，出于对“家庭和睦”的虚荣心，他又希望看到兄弟俩兄友弟恭的画面。因此，江晨之前在他面前抹黑江晚，都还打着“担心哥哥走错路”的旗号。 “哥哥，”江晨走过来，带着一脸的委屈柔柔开口道，“别生气了，我跟你认错还不行么？哥哥今天气坏了，居然说了这么多——啊。”一字不漏地说到最后，仿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失言，受惊一般地捂了下嘴。 江晚冷眼看他，这江晨的表演方式也真够油腻的。 话题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他扯回自己ooc上，余光瞥到江父有些怀疑的眼神，江晚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前面准备了那么多说辞，每一条都几乎把江晨的险恶用心捅到了明面上。 结果，这边江晨只说了一句哥哥今天怎么话这么多，江父就立即觉得，仅仅是想要证清自己的江晚奇怪了。 在江父心里江晚就是这种地位，甚至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都要被怀疑一番动机。 江晨暗地里用满怀恨意的眼神狠狠剜了江晚一眼。这个江晚今天怪得很，不过应该也要到极限了。谁不知道他这个没出息的哥哥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今天被逼急了说这么一大长篇，也是难为他了。 江晚笑了一下，上挑的眼角自然地带出些嘲讽意味。冷冰冰的，很扎人。 “什么都不说。我以前就是这么做的：无论你怎么编排事实，我都懒得说你。”江晚轻轻道，他低头努力平复气息，再抬头时，竟已带上满脸泪水：“可你有没有因此让步过？你没有，我让步换来的只有你的变本加厉！今天我再不作解释，连自己的信誉都要被抹黑，我再沉默，留给我的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人们总会对“弱者”本能地有所偏向。自己这具身体好歹跟江父是血亲关系，卖个惨，他多少还是会心疼一下的。就算只是一下，也足够达到江晚想要的效果。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遇到眼瞎的父亲，乖巧地一声不哭，后果就是被饿死。 说到底，“清者自清”只不过是清白者在无力保全自己时，虚无的自我安慰罢了。事实是，清者不自证，则坠入泥潭，再也难以翻身。 从前的江晚，不正是在“清者自清”的坚持中，被毁灭、蚕食？ 可惜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争，到头来却被真正的掠夺者冠了个“贪婪”名号。 声情并茂地一口气把稿子全背完，江晚径直掉头，负气地上了二楼，但此情此景谁也没有拦他。 学好中国话，撕遍天下都不怕。 江父眼色晦暗地打量面前素来表现得乖巧可人的小儿子，沉声道：“你站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一个小时之后再回房休息。” 李莹莹大惊失色。江晨被接回江家之后，出于补偿心理，江父从来都是疼他宠他，江晨又会卖乖、讨人喜欢，何时被这么责罚过？她忙着急道：“老公……” “不要再说了。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多小心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江父一席话吓得李莹莹面色大变，再不敢求情。 江晨委屈地咬着嘴唇去面壁了。与其说是思过，江晚清楚，他估计满脑子在碎碎念着“江晚去死”还差不多。 江晚之所以要匆匆跑掉，一方面是又哭又怒地说了那么一堆，他的社交恐惧值已经到极限，再待下去整个人都要宕机了；另一方面是，他得趁楼下那几位暗流涌动的时候，找找自己的房间…… 好在江晚的门把手上挂了个造型诡异的风铃，很有个人特色，一下就能认出来。 江晚锁好门，拿纸抽了抽鼻涕，然后猛地瘫倒在床上。 累死了…… 跟这么一大家子戏精飙戏，哪怕就是一小会儿，也真是能累得人骨头散架。 他是理解为什么江晚不爱说话了。 这个家，他真是不想待了。 一群什么东西都是。 想到自己为了做足弱者姿态，还生生憋出来几滴眼泪，江晚就臊得脸颊滚烫。 他捂住红红的面瘫脸在床上打滚：“不许想不许想不许想……” 自己真是太难了，江晚决定泡个澡冷静冷静。 他起身，正准备找睡衣，视线就在触及到书柜的时候凝固了。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立刻射出两道渴望的激光。 “哇……”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类型的小说。古今中外、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一应俱全，而且全都是江晚很感兴趣的。 江晚一路摸着书脊查看书名，一边生出点点疑惑。这些书看得出全都是拆封、翻阅过的，跟原本不学无术的江晚的形象，似乎有点对不上？ 江晚连忙翻书桌，丢开一堆没用的废纸，在抽屉的最下面，终于找到一本日记。 原本的江晚就连日记话都很少，这倒是很奇怪。根据哲学家星星的理论，每个人的倾诉欲都是差不多的，无论什么性格。如果一个很内向的人在人前话很少，往往会选择额外的倾诉方式来承载自己的倾诉欲，比如日记，比如微博。 江晚就这么带着疑惑翻开了日记。 日记并没有严格按照时间一天一天地记录，而是稀稀拉拉的，隔好久才有寥寥几句话。 1.1 跨年，一个人过。 看书看到睡着了。 2.21 很多人来家里拜年。 吃年夜饭的时候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人。 3.2 发完呆之后，发现已经放学很久，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7.6 中考好像考砸了。 爸爸很生气。 还是看小说吧。 9.1 被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学长搭话了。 日记到这里开始就突兀地变得多了起来，几乎是无缝更新。 9.2 他说他叫楚辞，好有趣的名字。 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9.3 楚辞来找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好慌…… 9.4 楚辞来找韩召阳打篮球的时候看到我了。 他过来打招呼。 我还在想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他就走了。 9.5 楚辞问我是不是讨厌他。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日记前的吃瓜群众江晚：“……” 原来，楚辞在遭遇高冷打击之后，没有气馁，还主动找了江晚这么多回。 原来，这俩人，居然还是两情相悦。 还有—— 原来，这原来的江晚，不是高冷，是天然呆啊。 第6章 新同桌 江晚有点震惊于楚辞的主动。 要知道他在原著里虽然性格挺好，老是笑呵呵的，但实际上他骨子里还是挺排外的，一般人进不去他那个圈子。 结果，他对江晚居然还挺殷勤。 这么震撼的反差情节，在书里一个字都没提到。 但转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著是爽文，自然不会有主角吃瘪情节。楚辞主动勾搭过江晚这回事，理所当然就被轻飘飘的一句话盖过去了。 否则，主角千辛万苦才攻略的极品老攻，居然主动追过炮灰男配，而且还被炮灰男配给无视掉了，这种情节写出来作者会被骂死的。 不过，这倒是合理解释了江晨的不忿。江晚简直全方位拉满了仇恨值。 江晚：冷漠脸.jpg 现在的他看江晨跟看跳梁小丑差不多。 把烦心事放到一边，江晚泡在浴缸里，惬意地看起了小说。 直到水温逐渐变得微凉了，江晚才起来，擦擦水，享受着阅读的余韵幸福地窝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 闹钟几乎是在响铃的第一秒就被江晚伸手按掉了。 江晚一边刷牙，一边回味着昨天看到的绝美情节鼓励自己。 不然他真的有点提不起劲。 他实在没有半分走出门、面对一大群野怪的心情。 江晚下楼到餐厅的时候，江晨都已经吃了一会儿了，碗里的粥都见了底。 江父正坐在江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看手机。 看到他过来，江父把手机一收，微微颔首道：“坐。” 江晚在桌面上拿了瓶温牛奶，也不拆开喝，就握在手里。 手上抓着东西会比较有安全感。 他在江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江父看他一眼，悠悠开口道：“你们班主任给我看了你这次的考试，你确实很有进步，看来平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还是听进去了的。不过注意不要骄傲，这次只是周测。如果你能够一直保持，那才算真的好，否则只是昙花一现而已——知道了吗？” 江晚：“……” 没想到江父是这种唐僧人设啊。 社交障碍的江晚天生跟这种喜欢念咒的人不对盘，此时只觉得好像有一只蚊子在耳边不停嗡嗡乱叫，又烦又吵。 谁知道眼睛一瞟，就看到江晨用极度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知道了。”江晚只觉得心情瞬间就春光明媚了起来，于是欢快地应了声。 “嗯。”江照青满意地看了看江晚。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呆呆的，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对他有种嫌弃。结果今天一早，班主任就亲自发消息来，说江晚这次成绩猛涨。这样看的话，这孩子只是开窍晚，其实还是遗传到了自己的优秀基因的。 江晚没工夫在意江父莫名其妙的中年式油腻自恋思想，挑着拿了几块面包，准备稍微填填肚子。他早上一般都没什么胃口。 吃完饭匆匆出门，烟市的早自习在七点半，早上出门的时间比较紧。江晚在车里打了个呵欠，无视前座江晨刺探的目光，靠在车窗上打盹。 高一一班。 老陈刚看到江晚进教室，就激动道：“江晚来啦。” 江晚：？ 疑惑地看着老陈，怎么感觉他脸上的表情欢脱得有点不正常。 江晚脑中正冒出无数猜想，就听老陈热切地道：“来来来，你跟小明换个位置，坐到韩召阳那去。” 江晚：“……” 他下意识往韩召阳那看了一眼。韩召阳被点名，刚好也抬起头，跟江晚递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两道同样冰冷的眼神在空中交锋，久久地纠缠在一起。 江晚表面还维持着一派淡漠，其实脸僵硬得都快抽筋了。 江晚：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他怎么还在看我？ 我先转移视线的话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过去多少时间了啊。 好漫长。 他刚刚皱眉了…… 最后，是韩召阳淡淡地偏过头，结束了对视。 换同桌这种事对江晚来说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上课基本都是旁若无人地看小说，同桌是谁都影响不大。但是，对象换成韩召阳……江晚对他的感觉有点矛盾。 因为之前被韩召阳帮过忙的关系，江晚心里对他是很感激的，无法不去在意他。但另一方面，他又本能地怂这种高傲人设，社交障碍分分钟出动。 但不管怎么说，江晚还是在纠结的心理状态下把桌子搬了过去。 此时早读已经结束。第一节课上语文，宗老师走上来发了她自己出题打印的小练习，叫大家先做预习题。 江晚看了看课文，是苏洵的《六国论》。 之前他翻书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世界里高中语文要学的文言文多了好多。 江晚一边走神，一边快速写完了几道翻译题。 他扭扭手腕，偷偷扫了一样韩召阳。 韩召阳眉头皱在一起，嘴也微微抿着，表情有点不耐地在纸上划拉。 看来好像有点麻烦啊。江晚默默收回了视线。 又过了五分钟，宗老师才道：“好了，现在同桌交换批改。我来公布答案。” 江晚试探地看了韩召阳一眼，韩召阳倒是没说什么，冷着一张冰山脸，主动跟他换了。 嗯，除了面瘫了点，还是挺好相处的嘛。 江晚啜了口牛奶，在笔袋里找红笔。 然后不经意瞟了眼韩召阳的练习题。 或曰：六国互丧，率贿秦耶？1 有人说：六国互相报丧，率众贿赂秦国吗？ 后秦击赵者再，李牧连却之。2 后来秦国击败赵国的再，李牧连忙往后退却。 “嘶——”江晚想笑，又顾忌着跟韩召阳还不熟，下意识憋住了，于是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结果，意外地，一口牛奶瞬间卡到他喉管：“咳咳咳！……唔……咳咳咳咳咳咳……” 江晚捂着嘴疯狂咳嗽。 憋笑用力过猛，被牛奶呛到了。 妈啊韩召阳看你长得这么帅居然是个搞笑选手！ 江晚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憋笑憋得太狠还是单纯因为咳嗽：“唔……咳咳咳咳咳！！” 诶，实在是忍不住啊。 韩召阳：“……” 韩召阳冷着脸给江晚递了张纸：“想笑就笑。” 憋成这样更明显好不好。 “我……噗，没有。”江晚拿纸巾蒙住自己的脸，在心里笑到打滚，面上好歹做出了点正经样子：“你这第二个……意思说反了啊。‘之’放在句尾都是代词的，属于宾语。所以这里的‘却’应该是‘使……退却’，让秦国退啊。你这个……噗……”江晚说到最后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韩召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晚自知失态，立马收敛了笑意道：“对不起对不起。” 韩召阳：“……” 他巍然矗立的高冷人设，在跟江晚同桌的第一节课就喜提崩塌？ 韩召阳有点不服了。 江晚正色看着韩召阳，表情无比冷漠，仿佛刚刚笑得被牛奶呛到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只是在心里捂脸狂笑。 韩召阳这反差萌太可爱了！ 不知不觉间，他对韩召阳就没了那种隔阂感。 宗老师满意地望着这边。 很好很好，这么快两个人就开始互帮互助了啊，继续努力吧。 课间。 江晨深呼吸两下，揉了揉脸上的苹果肌，确认自己之后的笑容可以完美无缺。 然后他伸手，敲了敲年级办公室的门。 “请进。” 江晨提气走进去。高一年级办公室是好几个老师共用一个大办公室，老陈正坐在角落整理资料。 “陈老师，”江晨走到老陈面前，露出了熟练的、甜甜的笑容，“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嗯，什么事啊。”老陈柔声问他。江晨属于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又乖又成绩好的学生。 江晨看着老陈拿黑笔在班级名单上给江晚的名字做了个小小的五角星标记，眼里都要冒出火了，嘴上还是笑盈盈的：“我想跟我哥哥换个位置，我这次数学考得不好，我想近距离学习一下韩召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江晨啊，你愿意上进我是很乐于见到的，”老陈抬头看他，“但是你各科成绩都挺均衡的，也很努力，只要自己加油，我相信数学对你来说也不是难题。把韩召阳跟你哥哥调在一起，主要是他们两个都是极度偏科的，比较适合彼此。” 适合个屁！江晨咬了咬牙，见老陈又低头下去做笔记，眼里飞快地闪过一道凶光。 他调整一下呼吸，不放弃地继续道：“那我先替哥哥谢谢陈老师的良苦用心了。只是我哥哥特别怕生，从来不跟同学交流的，我有点担心他跟韩召阳处不好，辜负你的心意呀。要不，让我跟韩召阳同桌，哥哥坐我后面，这样我也好协调他们两个——你也知道，他们俩脾气都不好。” 老陈停笔，摆出了考虑的表情。江晨的笑意逐渐扩散。 这时候，一道女声插进谈话：“相处不好？我觉得还不错啊。今天我第一节课，看到江晚给韩召阳讲题呢……哈哈哈韩召阳那个翻译，把江晚都逗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吧？我觉得让他俩相处相处，改变下交际习惯也不错。”这是最开始提出让江晚跟韩召阳坐一起的宗老师。 江晨有点不可置信，宗老师居然也来帮腔？ 要知道，之前在自己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宗老师可是很讨厌江晚的。 宗老师那边一出口，老陈干脆地拍板了：“那就这样吧，先不改了。江晨你回去，自己加油，老师相信你。” 事已至此，江晨无话可说，只好强笑着走了。 一出办公室，江晨脸上的笑容就刷一下收了回去。 江、晚！ 心中的恶意几乎要喷涌而出，江晨狠狠冲办公室的位置翻了几个白眼，又用力地掐了栏杆几下，堵在嗓子眼的恶气这才出了些。 江晨拍拍脸颊，收拾好表情，回了教室。 不让我换位置也行。江晨嘲讽地想道。 他倒不信，江晚那个脑子有病的家伙能争得过自己。 韩召阳能正眼看他才怪了！ 第7章 数学与篮球赛 除了语文课的“意外惊喜”，江晚跟韩召阳倒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交流。 毕竟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喜欢的科目又刚好错开了。所以基本上，这对学霸同桌的日常就是：江晚听课的时候，韩召阳在睡觉；韩召阳听课的时候，江晚在看小说。 打破这种诡异平衡的砝码是一节数学课。 仗着数学成绩太差而从来无人问津的江晚翻车车了。 “江晚，你来回答下这道问题。” 江晚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不会，他站起来，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就偏头，看了下旁边的韩召阳。 韩召阳：“……” 这小子还真会卖乖。 不得不说，韩召阳的滤镜也是挺厚的。江晚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好看是好看但干嘛这么不屑啊”，就他觉得江晚是在卖萌。 也不知道他是自我意识过剩还是怎么的。 总之，顶着江晚“求助”的目光，韩召阳还是让步了，嘴上小声提醒道：“梳理出曲线和直线的轨迹方程，连接得到一个一元二次方程。运用一元二次方程的基本性质，用系数表达出方程两个根的等式。” 江晚皱了皱眉，大脑一接收到理科信息就自动罢工了。 他有点艰难地重复：“梳理曲线和直线的轨迹，连接得到一个二元一次方程……” 韩召阳有点不忍心地撇过了头。 数学老师都被他逗笑了。 “江晚呐，年级第一把答案都说给你了，你都还是不会呀。” 江晨在人群里笑得特别恶心。 江晚：“……” 好无奈，可是自己数学就是这么菜，有什么办法。 江晚倒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消极的。他小学的时候，数学方面的蹩脚还没有显露出来，他也没觉得自己数学不好。结果，到了初中，就开始有点吃力了，他每次还没想明白定理的时候，同学就已经开始做题了。 江晚曾经也疯狂地试图补过数学，那段时间，他连语文课都在写数学卷子。然后，成绩出来：语文第一，数学倒数第一。 分数甚至比之前乱蒙一通写出来的还低。 江晚当场就自闭了，再也不听数学课。 “江晚，你跟韩召阳坐在一起也好好学学数学呀。我知道你最近文科补上来了，但你就算你要读文，理综可以不学，也不能把数学丢下了啊。数学在高考可是有150分呢……” 江晚默默在心里想，我考单优就行了，不用学数学。 然后，他就顿住了。 ——这个世界有没有单优政策来着？ 江晚撑着一张面瘫脸坐下，背上冷汗都出来了。 他连忙戳开手机浏览器，输入：单优生。 搜索结果。 优生-百度百科：优生是婚姻和家庭最重要的问题，优生是利用遗传学原理，来保证子代有正常生存能力的科学。起源于英国…… 江晚放开了手机，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 ……我丢！还真的没有！ 江晚默默垂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哀怨地看了韩召阳一眼。 韩召阳：“……？？” 明明江晚没什么表情，但他好像就是感觉那一眼饱含委屈跟……控诉？ 韩召阳觉得自己巨无辜，他说的明明就是正确答案。 谁知道记忆力那么好的江晚遇到数学题，居然能跟着说都说错。 江晚堪称变态级别的记忆力，韩召阳还是有见识过的。早自习的背书时间，江晚一般都是先看一遍，再读一遍，然后就能直接合上书背了。 甚至有一次，韩召阳想找一个文言文课文的注释，结果翻了半天，没找着。 江晚就凑过来问：“找什么呢？” 韩召阳顺口说：“找xx的解释。” 然后，就看到江晚露出了回想的表情。 过了一两秒，那边轻飘飘地来了句：“好像是在第72页的倒数第四行吧。” 韩召阳：“……” 他翻了一下，居然还真的是在72页的倒数第四行。 韩召阳当时就有一种失言的无力感：“你连注释在哪个位置都要背？” 江晚那边已经摸出一本小说在看了：“没有啊。今天早读的时候看了那一课的注释，你一问刚好就想起来了。” 他还疑惑过，江晚的记忆力这么好，按理说理科不至于那么惨不忍睹。 结果，江晚这家伙……好像对理科过敏？或者应该说理科知识点对江晚的超凡记忆力免疫…… 韩召阳不知道怎么，觉得有点好笑。 江晚偏头看他，上挑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疑惑。 韩召阳条件反射摸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痣遮挡视线，手上不自在地转了转笔，才问：“怎么了？” 江晚摇了摇头，漂亮的脸上依旧缺乏表情。 只是眼神……变得软软的，润润的。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韩召阳：？？？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江晚：“……” 这韩召阳，情商好低。 绝对就是那种谈恋爱会跟女朋友说“多喝热水”的臭直男。 暗示对象缺了根接收信息的电线，江晚犹豫再三，还是有点艰难地开口，含蓄道：“你觉得，我的数学还有救吗？” 他的高考不会gg在数学上吧qaq。 韩召阳显然不是那种会说：“当然没问题啦！”的小天使。他锁紧眉头，认真分析道：“虽然现在数学课程的进度还不算深，但在不知道你基础水平如何的情况下也不好说。毕竟你好像连方程式都有点分不清楚。” 江晚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韩召阳，接着又回去看小说了。只是这回没有那种幸福的氛围，反而看着看着，感觉他周边乌云密布。 韩召阳：？ 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韩召阳回想一番，只觉得自己言辞恳切，字字金言。 于是他很快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在演草纸上算起题来。 下午的体育课有场年级的篮球赛。 江晚喜静，爱好是坐着和躺着看小说，一向不怎么热衷体育课。 这回只用坐在观众席浑水摸鱼就可以，他自然很高兴。 跟薛扎一起往篮球场走的时候，薛扎还惊异地跟他开玩笑：“晚，你居然出来上体育课了！你吸血鬼病好啦？” 江晚：失策了。 没想到还可以直接不来。看来，还是原本的江晚更狠一些。 到了场馆，江晚拉着薛扎选了个比较边缘的位置落座。 他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怎么观众席上的女生比男生还要热情高涨，一般来说，女生不都对这种体育活动兴致缺缺吗。 然后，他看到换上队服的韩召阳，冷着俊脸从体育场的一边进了场。 分布在江晚四周的女生立即激动地叽叽喳喳起来。 “好帅！”“身材好好……”“臭脸都这么好看！” 江晚：“……”是他太混，都忘了他这个新同桌还是篮球队的。 韩召阳穿着深蓝色的球服，表情淡淡的，眉眼非常漂亮，眼角一点泪痣不显忧郁，只是增添了冷峻的气质。 江晚看他背后印着大大的“11”号数字，想，这家伙还真是注孤生啊。 然后，就不感兴趣地摸出手机，找了篇小说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薛扎是足球队的，对篮球也不是很热衷，不过还是不像江晚这么奇葩，旁若无人地在篮球赛旁边看小说。 或坐或站，激动不已的人群中，只顾着埋头看小说的江晚就显得分外显眼了。 准备活动的时候，韩召阳无意往场馆边缘一扫，就发现了坐在边边上、明显看着手机在摸鱼的江晚。 “……”韩召阳的心口一瞬间有点堵。这江晚，作为自己的同桌，自己比赛，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哨声高响，韩召阳收回心思，全神贯注地盯着场内情况。 传球、跑场、假投、回身。 接着是一个大力的灌篮动作，流畅而利落。 进球！ 顺利拿到全场第一分，全场欢呼四起。韩召阳面上毫无波动，又偏头看了看赛场边缘。 ……江晚还在看小说，对周遭的喧哗置若罔闻。 韩召阳回神，继续冷着脸传球。只是围在他身边的对手突然寒了一下。 怎么感觉气压变低了？ 接下来，韩召阳携着股狠劲儿，锐意进攻，大开大合。 每一次酣畅淋漓的进球，都赢来阵阵叫好。 而江晚一直在人潮中不动如山。偶尔抬头，是脖子酸了，换个姿势，过一会儿，又继续盯着手机看。 韩召阳甚至感觉有点委屈了。 这在看什么啊，手机这么好看吗。 这个江晚，简直二十四小时都在看小说似的。 上课、下课的时间就不说了，基本也就语文课会把手机收在抽屉里。 就连上下楼梯那一点的时间，江晚都在争分夺秒地看。 之前有一次，韩召阳中午在食堂遇到江晚跟薛扎吃饭。江晚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机械化地给自己喂饭，眼睛落在屏幕上都不带动一下的。 当时楚辞都笑了，说好几天不见，江晚的小说瘾又变本加厉了。 韩召阳当时只是觉得江晚有点过度沉迷了。 没想到，他居然有因为小说感到无力的一天。 今天韩召阳状态好得惊人，连连进球得分，惊艳众人，除了江晚。 结果，他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韩召阳挫败而不甘地想，自己在小说面前，居然惨败。连江晚一个眼角都没分到。 韩召阳有点像开屏却没得到青眼的雄孔雀，心里鼓鼓胀胀的气球被江晚轻轻一戳，就溃不成军地泄气了。 第8章 征文比赛 年级篮球赛的结果当然是高一一班大获全胜。韩召阳算是出尽风头，惹得外班女生都纷纷“叛变”，帮他加油、喝彩，堪称全场mvp。 韩召阳却是有点没来由地小郁闷，冷着张万年冰封的脸穿过人群，不着痕迹地往江晚那看了看，江晚已经被薛扎拉着往食堂的方向走了，眼睛还执着地落在手机上。 韩召阳：“……” 江晚这痴迷度也太高了，突然感觉自己输得不冤。 “韩召阳。” 一道清越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韩召阳堪堪回过神。下意识撩了撩眼皮，看向不远不近叫自己的人。 江晨站在两米开外，见韩召阳视线转过来，很可爱地摇了摇手上拿的水瓶，说：“恭喜你呀，你真的好厉害。” “谢谢。”韩召阳耷拉了下眼皮，径直往前面走，没有一点要接水的意思。 江晨毫不气馁，隔着一点距离跟在韩召阳身后，笑容甜甜的：“你要去吃饭吗？我也顺路，一起吧。” 耳朵刻意地捕捉到路过的同学的交谈声。 “那两个人怎么走在一起？” “韩召阳居然跟他关系好啊……” 江晨嘴角的笑容带上几分得逞的意味，圆圆的眼睛弯成两轮弦月。 走在前面的韩召阳突兀停了脚步。江晨在快要撞上他后背的前一秒发现了，脑中飞速算计，脚下却是毫不犹豫地没有跟着停下，反而迎了上去。 韩召阳稍微侧了侧半边身子，没让江晨撞到自己身上。 他垂眼看着因为失重而轻微踉跄几步的江晨，声线平板无波：“我不去食堂。你不用跟着我了。” 说完，也不管江晨是什么反应，拉开步子很快走远了。 江晨垂头，让额前的碎发遮住自己的目光。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瞪着韩召阳的背影。 韩召阳？以为自己是谁，摆出那种恶心人的态度……现在做个高傲样子，迟早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着亲近我，看你还傲不傲得起来。 江晨自行在脑中勾画一幅韩召阳卑微乞求的图画，这才好受了些，抬起脸，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 江晚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韩召阳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江晚不禁有点诧异。韩召阳经常跟楚辞去外面的饭店吃晚饭，回来得很晚，从来都是踩点上晚自习。 因为这个，他还从来没被韩召阳让过座。 江晚的位置在教室最左边的一列，靠着窗户，又在倒数第二排，后面被堵死了。入口必经韩召阳。 江晚慢吞吞地走到韩召阳边上，看了看他。 韩召阳岿然不动。 “韩召阳，”江晚迫不得已开口了，“麻烦你让我进去。” 韩召阳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 因为两人的距离很近，江晚又比韩召阳矮了一多半的头，所以韩召阳看着江晚的时候低了下头，眼皮稍微放下来，睫毛勾着泪痣，冷淡又漂亮。 江晚：……？ 韩召阳满意地看到江晚的视线明显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会儿，心里浮起一星半点的笑意，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直到江晚的目光明显带上了疑惑，韩召阳这才很轻地“哼”了一声，侧身让江晚进去。 江晚懵懵地落了座。 这韩召阳在别扭什么？让个座也委屈到他了？ 正想着，韩召阳的手在桌洞里探了下，摸出来一瓶牛奶。 “给你。”语气冰冰的。 江晚：？ 他看着韩召阳放在自己桌上的牛奶瓶。玻璃瓶很漂亮，盛着白白的牛奶，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很诱人。 江晚又看了看韩召阳。随后思考了一下，拒绝的“太不好意思了，我不要”跟接受的“谢谢”，还是后者比较好说出口一些。 于是惜字如金的江晚把那瓶牛奶拿到了手里，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喝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韩召阳好几眼。 他这同桌……今天是吃错药了？ 那边，韩召阳很满意地想：江晚的审美还是在正常水准的，只是之前缺乏一个点，把他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只要一开始把他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他还是会被吸引的。 “今天两节晚自习都写作文，”宗老师抱着厚厚一堆资料进来，“最近有个征文比赛。你们先看要求，今晚上在周记本上把初稿写完。我会尽快批改出来，你们再按照我的修改意见誊写到比赛卷上。” 宗老师说着，扫视了一下整个班，看到江晚的时候，见他有点走神的样子，又专门提醒道：“江晚听到了吗？这个比赛很有分量的，高考可以加分。” 江晚从走神的异世界被拉回来，迎着宗老师询问的目光，点点头。 宗老师这才把复印的资料发下去：“好好看下比赛标准跟要求啊，要正能量一点，不要写特殊题材……” 江晚接过传下来的资料，大致扫了一眼，都是些常规的要求。 随后翻页，看着具体要求。 主题：时间。 请以“时间”为主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文体不限。 时间啊……江晚指尖微顿。 他从堆积成一座小山的书本里找到了江晚的周记本，想了一下，写下标题：时间旅行者。 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地，文字从他笔尖争先恐后地溢出。 如果把时间看作一条不断延伸的线，那么，在遇见你的那一刻起，这条单调的线一定产生了分界点。 …… 江晚写得很顺，从开头到结尾也不过一节课的时间。合上笔盖的时候，手腕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疼痛，很轻微。 他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一页作文，心里想，好像话多了些。 这应该超过一千字了。 不过，时间啊…… 江晚偏头，看着窗外被余晖照映成金红的树枝，想，眼下“时间”已经错位的自己，确实对此有很多特别的感觉想要抒发。 然后，江晚又拿出手机，只是在开屏的时候发了下呆，才点开小说开始看。 韩召阳偏头看了下江晚安静的侧颜。江晚看书的时候，面色会柔和一些，虽说还是面无表情，但眉梢眼角总是会有种放松的感觉。 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恍惚的样子？ 韩召阳没多想，回头看了看自己尚未写到一半的作文，有点发愁。 突然，他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韩召阳提笔刷刷写： 时间是相对的。在时空中运动的观者可以建立“自己的”参照系，可以定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即对四维时空做“3+1分解”），而不同的观者所定义的时间和空间可以是不同的。具体地说，在闵氏时空中:如果一个惯性观者（g）相对于另一个惯性观者（g\）在做匀速运动，则他们所定义的时间（t与t\）和空间（{x,y,z}与{x\,y\,z\}）之间满足洛伦兹变换。1 另一边，看小说看累了，不经意瞟到韩召阳周记本内容的江晚：“……” 江晚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这韩召阳还真是理科脑啊。 这是作文，可不是论文。 结果，他这一偷看，倒是让宗老师注意到了。 “江晚写完啦？这么快？”宗老师露出和善的笑容，“写完了就拿上来给我看看吧。” 江晚沉默了一下，把本子递给前桌，让他传到讲台上去。 宗老师翻开江晚的周记本，开眼就被惊艳到了。 因为思绪跑得很快，江晚为了及时跟上思维，字写得很草。 但是，并不凌乱，反而是十分漂亮成熟的字体。 全文没有按照常规的叙述顺序，而是不停以蒙太奇的方式切换场景。描写的时空在不停转换，看似随意，却又见条理，丝毫不显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读下来很舒服。 非常有想象力，非常地……浪漫。 “写得很好哦，”她忍不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奖江晚，“老师觉得就算不改也能直接拿奖了。但是要注意之后的誊写要用正楷字哦。” 台下又是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这江晚，真的很有才。 宗老师忍不住这么想。 之前只是觉得是个有潜力的好学生，看了这篇作文之后，却是感觉这个学生的天分甚至称得上异常。 不过，因为写得太快，江晚有几个地方漏了字，宗老师把这些地方圈起来，其他地方原封不动地退回给江晚了。 江晚拿回了自己的本子，翻了翻，心里虽然有些轻轻浅浅的被认可的高兴，但总体还是波澜不惊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习惯了在这方面被称赞，自然不会因为一点赞誉就沾沾自喜。 江晚把参赛专用的方格子拿出来，开始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地誊写。 “那个，江晚，”放学的时候，江晚被一个脸蛋红红的女生叫住了，“我可以看下你的作文吗？” 江晚想了想，这好像是江晨的搭档，另一位语文科代表，小红。 “明天给你看吧，我现在要回家了。”他平静地拒绝了。出教室的时候，余光瞥到江晨还留在教室里，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江晚跟薛扎走到楼下的时候，江晨都还没赶上来。 韩召阳在放学时间第二次遭遇江晨。 江晨有些泄气地垂着头，絮絮叨叨地说着，韩召阳没听进去几句。江晨停顿一下，观察着韩召阳的表情，继续委屈道：“我比不上我哥哥，哥哥他总是很高傲，我想跟他讲话都……” 捕捉到江晚的名字，韩召阳耳尖微动。 刚好说到江晚，他对此确实有话想说。 他想了想，中肯道：“天赋这回事是上天注定的，也没办法吧。”他跟江晚同桌，很清楚江晚的本事。天天看小说，还能在文科考试里开天眼。 再说，江晚不爱理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连自己都不看一眼好不好。 这江晨，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怎么跟狗血韩剧里那些有公主病的矫情女生似的。 第9章 互帮互助 “大家交上来的作文我都看完了，所有人的都写了修改意见。一定要按照批注好好修改哦，”宗老师在讲台上笑得和颜悦色，“但是呢，有一篇例外。下面我给大家欣赏一篇作文。” 她拿起本子的时候，露出了印着蔚蓝深海的封皮。韩召阳的脸颊肌肉瞬间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果不其然，被投影到白板上的文章，看起来极度熟悉。 字体瘦瘦高高的，倒不难看，就是有些潦草。 ——正是韩召阳的“大作”。 一堆令人头昏脑涨的定理解释跟数不清的公式排列都被红色的波浪线圈了起来。宗老师笑眯眯的：“韩召阳，你这篇作文……可真是，有点让老师无处下手呀。这次征文，是以时间为主题，不是让你解释时间的概念啊。”说完，宗老师忍不住扶了下额。 “韩召阳，你不用修改，直接重写哟。”宗老师温柔地宣布了斩杀决定。 虽然说“文体不限”，但韩召阳这说明文……也着实太出格了些。 全班同学自然是惊异中又感到好笑，就连江晚都从小说中脱离出来，对着白板上韩召阳的作文拍了张照。 “咔嚓”一声，充满了无言的嘲讽。 韩召阳：？ 他明明觉得自己写得挺好的，行文难得地流畅，说一句倚马长才、文不加点也不为过。 还有，自己对江晚的吸引力第一次超过小说，居然是因为……作文？ 还是不好的方面。 韩召阳100%地相信，江晚在心里偷笑。 那边，宗老师明确道：“江晚、韩召阳，跟我出来一下。” 江晚听到点名，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看着无动于衷的韩召阳，想了想。 他从桌面拿了根笔，戳戳韩召阳手臂：“走呀。” 韩召阳这才不情愿地起来，领在前面出去了。 “江晚呀，”宗老师虽说把韩召阳叫到了走廊边上，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热情地迎向慢吞吞从门口出来的江晚，“其实呢，老师也没什么大事。你们应该不知道吧，让你跟韩召阳同桌，还是我的主意。” 这倒是出乎江晚意料。他微微睁大眼，看了看宗老师，又看看边上倚着栏杆，表情有点厌倦的韩召阳。 “我是打着让你们互相帮助的意思……这次这个作文，能不能请你帮老师一个忙呢？给他讲一下，不求多好，好歹别再写这种跑偏过头的东西了呀。好不好？” 老师都这么说了，江晚还能怎么样，点头“嗯”了一声。反正看韩召阳那样子，也不会愿意让自己辅导的吧。 “那就好，谢谢啊！韩召阳语文要是及格了，老师请你们俩吃饭。”宗老师笑呵呵的。江晚觉得这个老师确实很好，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是有些怀疑，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关键的是，她能在自己发生转变之后，这么快地做到心无芥蒂，这是非常难得的。 一般，人很难承认自己犯了错误，比如说看错了某个人。就算那个人最后证明自己会被误解了，通常也不会得到清白，而是“就算你没有这样，但你就没有那样吗”的质疑。人的成见根深蒂固，又往往绝对肯定自己的判断，哪怕那判断果决又没道理。 所以，江晚觉得能轻松承认“自己之前误解了江晚”的宗老师还是很大气的，对她也浮上些许好感。 一回到座位上，江晚就下意识地摸出了手机。屏幕上的指示灯闪个不停，他戳开，就被薛扎的消息刷屏了。 薛扎：她找你什么事！ 薛扎：哎呀急死我了。 薛扎：怎么还没回来啊。 薛扎：等待回复，一直等到被风干成一条咸鱼。 江晚在心里轻轻笑了下，想了想，打字：没什么事，就是叫我帮韩召阳看下作文。 薛扎：晚你居然真的回我了！啊啊啊！ 接下来，是堪比地震般，一下接一下、连绵不绝的震动。薛扎的“啊啊啊”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还有不断更新的趋势。 江晚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震飞了。 江晚：…… 江晚：看小说了，拜拜。 这薛扎，还真是回不得。他要向原来的江晚学习。 江晚一边找到出教室之前加的书签，一边拿眼角瞥韩召阳。 韩召阳冷着张帅脸写数学题，并没有分毫要来求自己辅导的意思。 果然。江晚于是开始全心全意地看小说。 结果，快下课的时候，江晚的胳膊被碰了碰。 “诶……” 江晚还是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不过这次没有恶心的感觉，就是……非常不习惯，感觉麻酥酥的。 他看向韩召阳。韩召阳的眼睛没看向这边，睫毛微微垂着，视线放在桌面上的周记本上，有点别扭地说：“你给我讲作文，我给你讲数学题。” 江晚瞳孔地震，有点反应不过来：“诶？” 韩召阳这才终于看过来，垂着眼睛，表情有点不耐烦，又好像有点不自在。他看着江晚漂亮而缺乏感情的脸，手指下意识地蜷了几下，终于道：“就是这样，交换。不愿意么？” 好别扭的人。 江晚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开口，轻声道：“好啊。” 互惠互利，挺好的。 韩召阳这种人属于稀缺资源，能给自己讲题，横竖都不会亏吧。 况且……江晚淡淡看了眼盯着这边的江晨。 虽说他不屑跟江晨争夺什么东西，但是看着江晨这几天对韩召阳大献殷勤，他确实感到有些不舒服，想干扰。 如果是韩召阳的话，讲题不可避免的接触，应该也可以接受的。 江晚在穿越之前也并非没有补过数学，但是，人数多的班，他老是跟不上进度。 1v1的话……每次老师凑近一点，江晚就头脑空白了，别说做题，拿笔都是问题。 江晚看了看韩召阳。 他的话，自己应该可以的。 虽然跟韩召阳不是很熟，但自己潜意识里面是信任他的。 毕竟——刚刚穿过来，还对这个世界不知所措的时候，是他帮了自己啊。 另一边，韩召阳倒是没注意到江晚的心绪涌动。 “那么……我先给你讲。”韩召阳抽出一张数学卷子，江晚惊异地发现，只是看着，自己就已经开始有种窒息的感觉了。 韩召阳看到数学题，自信回笼，先前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不见了。他把卷子摊开，一半凑到江晚的桌子上，筛选一番。 他用黑笔把一道选择题圈起来，说：“这道题吧，套公式就行，很简单的。” 江晚于是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被韩召阳相中的那道天选之题。 已知椭圆c：x2/a2+y2/4=1的一个焦点为（2,0），则c的离心率为（） a.1/3b.1/2c.√/2d.2√2/3 江晚：“……”我要死了。 这是什么外星语系。 那边，韩召阳对江晚近乎窒息的状态浑然不觉，自信道：“做这个题只要用离心率e=c/a就行了。” “……”江晚委委屈屈地翻了下数学书，找到公式的解释。 大脑极度不情愿地运转起来，江晚语速很慢地盯着试卷，又对照着书，缓慢地提出疑问：“a我知道，是题目里这个字母。那c是什么？” “c就是a的平方减b的平方再开根号。” 江晚发现这韩召阳，真是一点b数都没有。 对自己的实力一无所知，就敢来教自己数学题。 于是，他再接再厉，又问：“那，b的平方是什么。” “……”韩召阳似乎被他问懵了，顿了几秒，才开口解释：“b的平方就是题目里的这个4。” 江晚的脑子里瞬间冒出“b为什么就是这个4了”，但他没问。 他知道，这样问下去，只会是一个无限循环。 “嗯嗯嗯。”江晚敷衍道。 韩召阳看他眼底一片茫然，质疑地问：“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江晚答得飞快。 韩召阳静静看着江晚。 江晚在韩召阳逐渐降低温度的凝视下败下阵来：“好吧……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大脑对理科的知识点天然排斥，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派不上用场。 韩召阳也没抱怨，只是皱了皱眉：“比想象的要棘手啊。” 然后他看一眼眼神逐渐放空，甚至手已经摸进桌洞的江晚。 韩召阳眼疾手快地扯住江晚准备作案的爪子：“讲完之前不许看小说。” 他今天非要把这道题给江晚讲明白不可。 江晚瞬间露出了生无可恋的死鱼眼。他怀疑十几分钟前的自己是脑子坏了才会同意要韩召阳给自己讲数学题。 “这个就是……” 江晚生无可恋。 “这个要这样……” 江晚头昏脑涨。 “这个就是这样这样再那样……” 江晚忍不住投降了。 “我错了呜呜呜……你不要再讲了！”江晚抱着脑袋表示自己不听不听，“你老是用那种理所当然的思维给我讲题！跳得好快！我连上一个都没听懂你就开始说下一个步骤了！” 韩召阳：……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委屈了。 明明考虑到江晚基础不好，把一些初中的知识点都写出来了。 他看向江晚：“刚开始是这样的，但是……”韩召阳话没说完，视线撞上江晚，就自动消音了。 江晚那张万年不变、自带嘲讽意味的漂亮的脸，居然有表情了。 耷拉着眼角、撇着嘴，是实实在在的委屈表情。 哀怨气太浓，直接把面上那层顽固的冰给冲破了。 韩召阳愣了一下。 这样的江晚，感觉就像小兔子一样。 ……有点，可爱？ 然而，今天摄入数学超标的江晚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很快转过了头，没让韩召阳看个够。 江晚抱着脑袋趴在桌上，自闭了。 韩召阳心里不免觉得可惜，想再看看昙花一现的“江晚：委屈.jpg”。 “没事没事，”他戳戳江晚的手腕，“是我不对，讲太快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你给我走，”江晚把脸转向了另一边，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就是有一股受气的委屈感满溢出来，“我再也不想看到数学题，和你。” 韩召阳：…… 然而数学题和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10章 路痴 烟一中的高中部每周上六天课，星期六下午六点放学，星期天晚上六点收假，七点开始正式晚自习。 江晚对此的评价是：剥削。 烟一中的升学率看来还是跟变态程度呈正相关的。 好歹熬到星期六下午最后一节课，江晚看小说的姿态已经放肆到毫不遮掩的地步，结果，手机收到条短信。 是薛扎的。 薛扎：我溜了……！今晚上游戏联赛，我赶去看！你自己回家啊！ 江晚：…… gg。 司机早在星期三打过招呼，星期六请假一天。 别说江晚刚刚穿过来不满一周，就是他穿过来有一年，这也会成为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江晚，他，是个路痴。 地图都看不明白的那种。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地理不行。 在没穿进书里之前，他就经常迷路。有一次，已经走到小区里面，过一条十字路口的时候，江晚这个住了十多年没搬过家的“钉子户”都还是走错了。 江晚一直不爱出门也有这个原因。 在学校，基本也就是记住了教室在哪儿。 甚至开始几天，还经常跑错教室。 江晚在打字框上打了个“回来”，又心如死灰地删掉了。 溜出去的薛扎，泼出去的水，就跟链子丢了的狗一样，只知道撒丫子狂奔。 其实如果烟一中如果在市内的话，倒不会有什么问题。随便打个车就走了。偏偏，烟一中因为占地广，建在山上，来往的基本只有私家车。 江晚：qaq。 难道要跟着江晨回去？想着，江晚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把江晚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韩召阳：…… 他埋头，修长的手指飞快折了几下，然后把一个东西抛到江晚桌子上。 江晚看着弹到自己桌面上的纸船，愣了愣。 这韩召阳……有时候还蛮幼稚的。他看了看旁边，韩召阳若无其事地撑着头、盯着黑板，手上还悠闲地转着笔，好像纸条不是他扔过来的似的。 江晚把纸船拆开，就看见韩召阳特别有辨识度的又瘦又长的字体。 “在想什么，手都要抖成筛子了。” 江晚：。 该夸他一句敏锐吗。 江晚觉得韩召阳还蛮怪的。有时候迟钝得不行，好像人话都听不懂一样；有时候又观察得很仔细。 他提笔写：在想回家的事。 然后拿笔的另一端把纸推到了两张桌子的缝隙中间。 韩召阳歪着头看了下，直接把手伸过来，在纸上写字。 江晚吓了一跳，看着韩召阳越到自己桌面上写字的手，愣了下。 韩召阳的手真的挺好看，手指很长，是大人的手。 江晚忍不住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 肤色粉白，皮肤细腻，就是……很小。 江晚立马把手握成一个小拳头。 韩召阳当然没注意到江晚的这点小心思，飞快写完，把手拿开了。 江晚定睛一瞧： ——不想面对你爸？ 江晚想，看来自己不受家里喜欢这事还真是人尽皆知。 不是，单纯是回家的事，我找不到路。 江晚收笔，想了想，又写。 还有，你拿笔的姿势错了。 韩召阳：…… 他放弃了写字交流，直接小声地、惊异地道：“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江晚：…… 江晚屈辱地点了点头。 韩召阳沉默了一会儿。 江晚看他又把头偏回去，听老师讲课了，于是又摁亮手机屏幕，准备看小说。 他连一行都没看完，那边，韩召阳就又开口问：“你家住哪儿？” 江晚愣了一下，戳开微信，翻了一下收藏。 韩召阳看到他明显在找什么的样子，又是顿了一下。 江晚看着自己第一天穿过来收藏的定位地址，照着念道：“幕城山，花街北苑178号。” 韩召阳的冰山脸差点裂开。 “我算是知道你有多‘找不到路了’……”他用很无奈的语气说，“我送你回去。真不让人省心。” 这家伙，就算被自己拉去卖了，在路上估计都认不出来吧。 说不定还会被拐卖的路上说“谢谢你带我回家”。 韩召阳想着，觉得有点好笑。 江晚抬眼，长长的睫毛盛着金色的光，窗外明亮的光照进眼睛里，显得眸子亮晶晶的。 “谢谢。”他说。 “……没事。”韩召阳有点僵硬地撇过头，右手又开始下意识地转起笔。 江晚心里石头落地，心情愉快地看起了小说。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江晚把手机揣到包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韩召阳。 韩召阳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你不带作业？” “什么作业？” “数学作业啊，”韩召阳说，“两张卷子。你还是带着吧，你回学校再写的话写不完的。” “韩召阳。”江晚没等他说完就叫了一声。 韩召阳把包甩到自己肩上，对上江晚发光的视线。 “……”韩召阳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嘻嘻。”江晚说，他顶着一张面瘫脸，说话也不带笑意，完全就是把这两个语气词给念出来了，听起来十分诡异。 “你的卷子，”江晚发号施令，“写完了，给我看。” 韩召阳：…… “不行。”他干脆地拒绝了江晚的美好想象，“你好歹也主动想办法解救一下你的数学吧。”一直这样以后会越来越不会做的。 “那，我现在写完，不带回去了。”江晚坐回座位，拿出了笔。韩召阳心里不祥的感觉顿时更强烈了。 然后，韩召阳有幸见识到了江晚一分钟写完两张试卷的神技。 “……你这，”韩召阳略感头痛地揉了下太阳穴，想了想，把江晚的试卷抽出来，装到自己包里，“你态度明显有问题。试卷放我这，明天早点出来，我带你写，听到没？” “我不。”江晚想也不想地拒绝。 “那也行。”韩召阳眼角瞟到走过来的江晨，唇角不易察觉地往上提了提。 江晚正惊讶于韩召阳的好说话，视线就突兀地多了个人。 “哥哥在跟召阳说什么呀，没吵架吧？”江晨脸上还是标准的露齿微笑，他转向韩召阳，语气软软的，“哥哥脾气不好，如果冒犯了，还希望你不要跟他计较哦。” 江晚脊背发寒，他这个便宜弟弟恶心人的功力真是日益水涨船高。 那边，韩召阳用食指点了点眼角的泪痣，垂下来的小指刚好挡住了轻微抬起的唇角：“没什么事。江晚，你要回家了吧？刚好跟你弟弟一起回去啊。”说到“弟弟”两个字时，语气还放慢了。 江晚：……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韩召阳不是傻子，跟自己坐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对江晨很抵触。 面对韩召阳明目张胆的威胁，江晚选择没骨气地低头。 他伸手抓住韩召阳的衣摆，妥协道：“我会来的。” 我错了，不要丢下我qaq。 跟蟾蜍弟弟一起回家，江晚很怀疑自己在路上就会死于尴尬癌发作。 江晨看着被江晚抓住的那一块衣摆，以及韩召阳没有拒绝的表情，笑容依旧甜蜜。 他弯起眼睛：“看来哥哥不想跟我一起走呀……好可惜，”说着，他撅了下嘴，看着韩召阳，“那就拜托召阳哥哥照顾哥哥啦。” 江晚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想吐了。 这江晨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啊。 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韩召阳似乎也有点受不了江晨的恶意卖萌，面上浮起了冰：“你一定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说话么。” 噗……正中红心！韩召阳真是直球选手，江晚在心里笑得打滚。说起来，他对韩召阳初始好感比较高的原因之一也是这位大爷在原著里也经常怼江晨。 江晨被贴脸怼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哈哈，召阳哥哥在说什么呀，真会开玩笑。那我先走啦，拜拜哦。” 目送江晨的背影从后门消失，韩召阳这才拿下巴点了点还在发呆的江晚：“我们也走了，小路痴。” “那个……”犹豫了很久才主动开口的江晚，话刚开了个头，又立刻想咽回去了，“算了，没事。” “……”韩召阳捂了下额头，他发现跟江晚相处的时候，自己被哽到失言的情景额外多，“你知不知道这么说话很欠打啊。”臭小子。 “哦，就是，”江晚又支吾了一阵，才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比起家人，反而更愿意跟你回去。”江晚实在是有些抓心挠肝，虽然他从来不避讳在韩召阳面前表现出对江晨的抵触，但韩召阳也没表现得不解过，这就有些奇怪了。 虽说他跟江晨同父异母这回事不算是秘密，但江晨在同学面前一直非常乐意做出关爱哥哥的姿态，反倒显得避而不及的江晚有些不近人情了。 “这不是很正常么，”从江晚微微仰视的角度，能看到韩召阳锐利的下颚骨，走向非常锋利，没有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整张脸非常冷漠，“没几个人受得了他吧，那么……”韩召阳虚了下眼，搜寻形容词，“嗲？” ……居然是这么直男的原因啊。江晚在好笑之余忍不住想，这么说的话，江晨在攻略韩召阳的时候，从最开始就选错路线了。 “还有一个原因。”韩召阳看了看江晚的脸，又说。 江晚自然是配合地摆出了倾听的姿态。结果，韩召阳歪着嘴角笑了下，说：“不告诉你。” 江晚：…… 好欠揍，这人。 第11章 路与猫 韩召阳拿手机查了一下江晚家的地址：“你这个坐地铁能直达的啊。” 江晚瞬间抬起了头——被吓的。 坐公交车也就算了，地铁这种坐反了都很难发现、每个站点长得都差不多的交通设施对江晚来说跟恐怖巨兽差不多。 韩召阳看着江晚顶着张平静的脸揪衣角，淡粉色的嘴唇一抿一抿的，心里好笑：“不会丢下你的，都说了送你回家了。”这才拯救了江晚纠结的手指。 学校附近倒是有地铁站，就是没有车的话得走下山。烟市多山，大多数都是小山，早被砌满了泊油路。说是山，其实跟坡道也没多大区别，顶多树多一些而已。 走下去也不会像爬山那么艰难，就是稍微会累点。 “要先吃饭吗？没车来接的话路上会比较久的。”走下山之后，韩召阳看着有点气喘的江晚关心了一句。 江晚想了想跟江父同桌吃饭的胃疼经历，毫不犹豫地点头。 然后，就被拉进了韩召阳常去的饭店。 韩召阳花钱还真是挺大手大脚，日常吃饭都在这种餐厅。穿书前只是普通家庭的江晚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召阳掏出钱包，修长的手指顶开银扣，掏钱的动作漂亮得像是在跳手指舞一样。 江晚面瘫着脸捂住了胸口。 居然一瞬间有感觉被帅到了。 果然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是付钱的那一刻吗。 然后江晚点开了微信：“我的份，给你。” 韩召阳拿食指轻飘飘把他的手推回去了：“你记着下次给我买水吧。” 以江晚的羞耻心，自然不可能跟韩召阳在座位上做出竞相抢单的行为，只是默默把手机缩了回去，然后在备忘录上打：请韩召阳喝水。然后把备忘录拖到主屏幕。 “对了，”等菜的时候，江晚想起什么，试探地看了看韩召阳的侧脸，这才小心地问：“为什么你家里人不来接你？”韩召阳好像一直是一个人回去，只是偶尔会坐楚辞家的车。 韩召阳拿手指在饭桌上点了点：“我一个人住。”看着江晚还是盯着自己，又少有地补充了句，“我爸妈都在国外……没人管我的。” 江晚短促地“啊”了声，手指无意识揪紧了桌布。韩召阳看了感觉好笑：“我可完全没有被挑起伤心事啊。一个人挺好的，自由。”韩召阳的父亲是科研人员，母亲是开制药公司的，算是强强联合。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理科指数超标，他们一家子都有话少的通病。就算过年聚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好说，寒暄都显得挺公式化的。 称不上冷漠，就是对情感的需求比较淡。 当然，也不排除情商低的可能。 这时候，服务员上前利落地把菜上完了，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类型，就沉默地一起吃饭。 韩召阳看着一边吃饭，一边拿手机看小说的江晚，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江晚于是无知无觉地吃饭，他在江家吃饭是不可能看小说的，此时更是对比出一种强烈的幸福感，浑然已经进入忘我之境。 虽然江晚吃饭的时候喜欢一心二用，但这么多年来都养成习惯了，丝毫不会影响吃饭的速度，没让韩召阳多等。 因为吃了饭，搭地铁的时候刚好错开了晚高峰，上车的时候还有几个座位，稀稀拉拉的。韩召阳挑了个连在一起的领着江晚坐下了。 两个人都看起手机，但气氛倒是并不尴尬。 快要下车的时候，韩召阳轻轻拍了江晚一下。 江晚肩膀应激反应地抖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 “到了？”他一下站起来。 “你还真是路痴得可怕啊，自己家都分不清楚。”韩召阳拖着他的衣摆把他按到座位上：“下一站才到。提前叫你记一下，以后有意外情况怎么办？” 江晚拿上吊眼瞅着韩召阳，目光的意味不言自明。 “卖萌也没用，小路痴。”韩召阳偏过头躲开江晚的视线。他发现江晚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老是软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跟那张冰美人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就还……挺抓人的。 江晚家也在山上，下了地铁还得走好一会儿。 江晚痛苦爬台阶的时候，一只黑猫窜了出来，咬着他的裤脚，“咪咪”叫了两声。 江晚看那猫，瘦骨嶙峋，皮毛也不光滑，看着可怜兮兮的。 韩召阳蹲下身摸了摸它，毫不嫌弃的样子：“是饿了吧。” 那猫立刻松开无动于衷的江晚，转而向韩召阳又惨又嗲地叫，见韩召阳摸他，还在地上打了个滚，摊开身体、露出肚皮，特别讨好地给韩召阳撸。 江晚：“……这猫，成精了吧。” “猫都很聪明的，”韩召阳站起身，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家便利店，“我去买点东西，你等等。”说完，迈开两条大长腿往那边去了。 韩召阳走得挺快，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瓶矿泉水、几个罐头还有火腿肠。黑猫看着就发出了渴望的喵喵叫。 韩召阳把火腿肠掰成一块一块的，又用水冲了冲，才喂给它，黑猫应该是饿狠了，把韩召阳的手指都含进嘴里，牙齿不小心磕在上面，立马就讨好地在韩召阳手指上蹭蹭。 “它好喜欢你，”江晚看着韩召阳细心地喂猫，在一旁冷静地点评，“你对它有恩，等你十八岁了，它就会变成可爱的女孩子过来找你以身相许。” “……你小说看太多了吧，”韩召阳把小黑猫拎起来，让它保持人立，给江晚看它的小肉丁，“这是公猫。” 公猫也没差啊。江晚的念头一闪而过，没说出口。 “你喜欢猫啊。”他换了个话题。 韩召阳喂完了猫，站起身，抽了张纸，一根一根细致地擦干净沾着一点猫口水的手指，嘴上漫不经心道：“喜欢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你不喜欢？” 江晚歪头想了想：“我比较喜欢狗，但是，”他惊讶的不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可爱的东西。”对江晨态度那么冲。 要知道，江晨其他的不说，装可爱还是挺在行的。 莲花嘛。不管是黑莲花还是白莲花，演技都还是在线的。 “怎么说……我喜欢天然的、不加矫饰的可爱吧。”韩召阳低头看着已经死心塌地趴在自己鞋子上的黑猫说，脑海突然闪过江晚委屈的表情。 韩召阳愣了一下，随后没当回事地偏了下头，放开了思绪。 “看起来冷漠，其实是个好人呢。”江晚总结。 说起来，一开始也是韩召阳救下了当时还完全不熟的自己。 韩召阳有点无奈：“别随便给我发好人卡啊。” 谁知，江晚倒是灵机一动：“你这么喜欢猫，如果写作文的话，也会顺利一点吧。” 韩召阳已经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玩笑道：“你是魔鬼吗。” 江晚认真地摇头：“互相的。你都给我讲数学题了。”说完，考虑了下韩召阳的写作水平，说：“写500字吧。外表、习性、跟你的故事之类的，不难写的。” 韩召阳嗯了声，把罐头全部给猫打开了，放在路边，对小黑猫叮嘱：“省着点吃，不然后面又要挨饿。” 江晚想说它要是能听懂那就是真的成精了，但那边韩召阳已经迈开步子走了，他于是收了吐槽的心，立马跟上去。 韩召阳腿长，步子迈得也大，一次要跨三四个台阶 江晚气喘吁吁，双腿几乎麻木，费劲地跟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看着越走越远的韩召阳，他又勉强撑着往前跑着追了会儿，终于自暴自弃地停下步子，蹲在半山腰调整呼吸。 掏出手机，从班群找到韩召阳，江晚看着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韩召阳发了条临时消息。 江晚：我不行了。 江晚的视线追踪到韩召阳停下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转身，往回走。 “走了，回家了。”韩召阳走到江晚面前，因为蹲着，江晚的视线只看到他蓝白色的球鞋。 “走不动了。”江晚闷闷地说。韩召阳这个憨憨直男，只顾自己走。 他比韩召阳矮了十公分，先天条件不足，这具身体又极其缺乏锻炼，称得上一句弱鸡，实在是跟不上韩召阳竞走般的节奏。 韩召阳看着蹲在地上的江晚。如果换成别人，他可能就会嫌麻烦、事多了，但是看着面无表情缩成一团的江晚，不知怎么的，他反而思索起了自己的不是。 “好吧，算我错，没考虑到你。”韩召阳投降地说，“小祖宗可以起来了吗。” 江晚再不起来就是矫情了，他嘟嘟哝哝地起来，瞥了韩召阳一眼。 韩召阳捕捉到“长得高”、“了不起”之类的字眼，有点好笑：“你不喜欢我长这么高啊。” 韩召阳一米八三，在高一新生来说真是挺高的。 江晚也觉得今晚上自己有点事儿妈了，闭嘴跟着韩召阳走，说什么都不说话了。 韩召阳这回放慢了步伐，一直注意着跟江晚保持两三步以内的距离。 “到啦。你应该分得出来自己家是哪幢吧？”又走了一段，到了别墅区，韩召阳在前面停了脚步。 江晚在他背后急刹车。 “今天谢谢你。”他盯着韩召阳的衣领，小声说。 “没事，”韩召阳低头看了看江晚，“我家也在附近。走了。” 江晚转身，看着韩召阳走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到后来，江晚才知道，韩召阳为了方便，就住在学校附近。 这次，他是为了送自己，专门绕了一圈过来，又再回去的。 第12章 黑莲盛开 江晚在床上打了个滚。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简单的消息提示。 请求加您为好友 备注消息：韩召阳。 江晚点了一下韩召阳的头像，简单的线条画，看起来很舒服。 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这才垂着眼，轻轻点了“通过”。 看着瞬间弹出来的聊天窗口，江晚滑动屏幕的手顿了下，停滞在空气中。 还在发愣的时候，那边先发过来消息： ：早点睡觉。 ：明天三点，天街公园的咖啡馆，行吗？ 空调风有点凉，江晚给自己掖了掖被子，这才打字回：好。 那边没再回复。江晚盯着聊天窗口看了几秒，才叉出去，拿起床头放的一本小说翻了起来。 第二天，江晚是被惊醒的。 不轻不重的三下之后，是江晨温柔的声线：“哥哥，吃饭了。” 江晚身子下意识一个激灵，瞬间睁开双眼，脑中一片清明。 不得不承认，江晨的杀伤力还是挺大的。 拖拖拉拉地洗漱完下楼，那边一家三口已经坐齐了。江晚的脚步在踌躇中慢了半拍，但终究还是走过去。 因为是周末，不太赶时间，早饭比平时的要丰盛一些。江晚昨晚上吃得不少，现在还没多饿，挑了些清淡的吃。 江家饭桌上倒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江晨正笑呵呵地跟江照青、李莹莹讲些学校的趣事，三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只是江晚这边冷清得很。 江晚乐得安静，大脑自动放松，思绪飘到很远，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越来越缥缈。只依稀听得“比赛”、“老师”几个字，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错，好好写，争取拿奖。那江晚呢，怎么样？” 猝然被提及，江晚流浪的思绪立时回了笼。 瞳孔逐渐聚焦，看见江照青正微抬下巴对着自己询问，表情勉强可以算作和蔼。 “……”江晚嗓子不适应地噎了一下，才开口：“应该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说话也不说清楚。”那边，江照青锁了眉头，表情又变得严肃和不耐。 虽然江晚这几天在学校的表现还可以，但他性格跟原本的江晚如出一辙，还是沉闷寡言的，看着就不让江父喜欢。 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是以，多年来的习惯使然，又让江照青开始对江晚挑挑拣拣起来。 “你看看你，每天一副睡不醒的没出息样。跟你弟弟学学，别老是摆出一张讨债脸，谁看了喜欢……你这孩子，怎么跟个老年人似的。” 江晚：“……” 没想到吃个饭也要受刑，他算是见识到了。 这么窒息的家庭，江晚基本可以断定，就算原本的江晚还活着，也绝不会找上门来做什么认亲的事。 那边，李莹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是柔柔的，就是话里明里暗里地在煽风点火：“老公，别说啦，在吃饭呢。晚晚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别苛责他啦。” 果然，不说就算了，这么一说，江父更是生气：“一直这样还不改！本来还以为能有点出息，结果还是一样。连精神气都没有，还能成什么事。” 江晚被他说得一阵胃疼，勺子在碗底搅了几下，没再喂进嘴里。 江晚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老有人喜欢给性格定高低。 外倾比内倾好，好动比好静好，话多比话少好。 说到底，这只是个人喜好的偏差，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谁知，江晨却在这时出声道：“哥哥只是谦虚呀。我们语文老师看了他的作文，说是可以直接拿去评奖呢。” 江晚心中警铃大作。 江晨居然帮他说话了，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示好的信号。 江晨绝对有什么后续的恶整点子在等着自己。 “哦？真的？”江照青询问地看了过来，江晚自然是点点头默认了。结果，江照青那边：“这才像样。这孩子……真是不会说话，含含糊糊一个‘不错’。这种事都要弟弟帮你说。” 江晚的烦躁值已经快到极限了，但他顾忌着有事，还是硬撑着江父念完经，这才开口：“我今天下午早点出门，大概两点半。” “有什么事？” “……”江晚沉默了两秒，他实在是不想在江晨的面前说，“说好了让同学辅导我一下数学。” “像样了，不要借着这个借口出去玩，”江父说完又觉得江晚这么个孤僻的性子也不是那种会骗人偷偷出去玩的，于是干脆同意了，也没想起来问是哪个同学这么热心，“你等会儿自己去跟老赵说一声。” 江晚嗯了一声，终于完成任务，迫不及待想走，那边，江晚又说话了。 “哥哥跟谁说好了辅导呀？” 江晚心里冒出一句脏话。他本来想随便说个名字，结果，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突然发现，自己这一周旁若无人地看小说，记住的名字也就只有韩召阳跟薛扎，其他人全都当路人略过了。 薛扎那万年倒数第一的成绩肯定是不能令人信服的。薛扎给江晚讲题的话，那就真的是一个敢讲，一个敢听了。 “……韩召阳。”最后，江晚不情不愿地从嘴里吐出同桌的名字。 江晨捧着脸笑得狡黠又甜腻，像只得逞的狐狸：“哇，是韩召阳呀。我也想去。” “不方便。”江晚干脆道。他说话的时候撩了撩眼皮，从下往上瞟着江晨，看起来无端就有几分鄙薄意味。江晨却是视若无睹，笑得依旧甜蜜蜜，还转过去拉江父手腕：“韩召阳是泊杨制药的大少爷，理科挺好的。爸爸，我也想去，好跟他拉近关系呀。” 江照青立即就来了兴趣：“哦？那一起去吧。”泊杨制药的体量很大，只是夫妻主力在国外，不太好搭线，没想到居然让子辈赶上了，他自然高兴。 “江晚，带上你弟弟也好。你不太会交际，别到时候把人得罪了，让你弟弟在中间调解一下也是好的。”江父就这么拍案定下了。 江晚顿时有一种掉进臭水沟的反胃感，这江晨简直跟狗皮膏药似的，躲都躲不开。 他没说话，径直上楼回了屋，第一件事就是给韩召阳发消息。 晚：我不去了。 虽然放鸽子不太好，但带着江晨去更膈应人，江晚可不想那么如他的意。 那边，韩召阳很快就回复了。 ：怎么了。 ：又缩了？ 后面带了个小兔子受到惊吓，把头缩进洞里的表情，还挺可爱的。 江晚看着，笑了一下，把图片保存了。 晚：不是…… 晚：江晨要跟着来，就算了吧。 ：你那么避之不及啊。 ：对江晨过敏？ 晚：…… ：没事，你让他来。 ：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江晚看着韩召阳发来的消息，有些无奈。虽然知道江晨那些攻略的招数在韩召阳身上不起作用，而且再过一点时间，江晨马上就会抛下韩召阳，转而去勾搭楚辞，但他就是不舒服。 经历过几件事，在他心里，韩召阳多少也算是自己人了。江晚有点精神洁癖，不想让韩召阳跟江晚这朵盛开的黑莲花接触。 那边，韩召阳见他不回，过了会儿，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让他来，我帮你教育他。 ：嗯？ “……”江晚看着那两条消息，心里多了点暖意，不自觉点了点头。 然后，才回过神，发了个“好”过去。 然后，江晚看着书架，想了想，坐下来，拿了张纸，挑着写了些书名上去。 不能老是让韩召阳主动，自己也该努力帮他一些。 三点准时到约定地点的江晚，没顾江晨跟着，江晚径直往店里走。 韩召阳坐在角落，十分吸引目光，在他周围不乏偷偷打量的视线。 但他似乎习以为常，丝毫不受干扰地坐在那写题，写字的速度很快。 江晚一直走到他面前坐下，他才抬起了头。 然后他没有停顿地低头，抽出江晚的数学试卷。 江晚及时按住试卷，没让他完全拿出来。 “这次我先。”他说。 等讲完数学题，他不确定自己还有脑子跟韩召阳讲作文。 而且，江晚看了看在旁边招手叫服务员的江晨。 韩召阳讲题的话，这家伙一定会嘴巴不歇气地提问、搭话。 先晾晾他也是好的。 “你先把这个收着，”江晚掰开手机壳，取出里面夹着的书单，“送我回家的谢礼。” 江晚不带包，走到哪里都是一部手机搞定，唯一能装东西的地方就是手机壳了。 看韩召阳有点迷茫的样子，江晚解释了下：“我选的书。剧情都挺有意思的，也比较短。可以的话看一看吧。” “谢谢。”韩召阳接了过去。 “写了吗？”江晚见韩召阳把纸好好收起来了，又问。 韩召阳会意地把本子递给江晚，江晚快速扫了一眼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他抬头，正要说话。 韩召阳对正要走的服务员补了句：“给他一杯奶茶，原味。” 说话间，他手上还散漫地转着笔，只是头往江晚的位置稍微偏了下。 话被打断了，思绪好像也乱了一瞬。 江晚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有点发烫起来。 第13章 攻略目标 “我发现你真是什么都能写成说明文啊……”江晚有点无奈，“不是叫你写自己喜欢猫的点吗。” “喜欢的就是这些点啊。”韩召阳摆出严谨的姿态，说道。 他喜欢的就是猫这种生物啊，要他写喜欢的点，不就等于科普一下猫吗。 “……”江晚沉默了一下，组织了语言，才说，“太客观了。可以写一些自己跟猫的故事啊。比如说，第一次见到，还不是很喜欢，但是发现它很亲人、很可爱，心态不知不觉就转变了。把这个过程写出来就是记叙文了呀。”虽说高考作文说是文体不限，但说明文其实会有些吃亏。 更何况韩召阳老是习惯性地数据堆砌，写得跟科研报告似的，分值可想而知会很低。 “我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了，”韩召阳耿直道，“而且，一般来说，猫也不亲人的。” 江晚：“……” 大哥，你真的可以。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喝水的江晨开了口：“可以艺术加工一下呀。为了突出前后对比，形成反差，稍微捏造一些事实是可以的。戏剧化一些有助于得分，只要看起来不是太假就可以了哦。” 虽然江晚不喜欢江晨，但他说的确实是对的，因此也没有反驳他。 谁知道，韩召阳眼珠子都不带往那边看一下的，只是盯着江晚，挑眉：“嗯？”好像根本没听到江晨说话似的。 江晚看着韩召阳，心跳不自主地慢了半拍。 他下意识“唔”了声，才掩盖般地道：“嗯、嗯，你不想这样的话也可以啊，就写真实的事情。反正就是，把你的心路历程写出来就可以。一般来说，开头、结尾另算，中间插三个事件，每个事件的前后，简单加以议论。”为了照顾韩召阳的理科思维，江晚拿出了作文公式。 江晚想了想：“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光说的话不太直观。 他写了张条子。 开篇。 简单议论1。 叙述事件1。 简单议论2。 叙述事件2。 简单议论3。 叙述事件3。 结尾。 ex： 开篇：我喜欢猫，猫…… 议论1：我喜欢猫，因为…… 事件1：叙述一个体现议论1的小场景。 …… 是挺简单的格式，不一定会非常出彩，但胜在标准，适合韩召阳这种憋不出字的人。 江晚写完条子，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把它夹在韩召阳的周记本里面。 “你也不要改这篇了，”他说，“照着这个格式把征文比赛的文章写出来吧。” 韩召阳转着笔，看着江晚，没说话。 “？”江晚见他没回应，以为他走神了，抬头问，“有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韩召阳直盯进江晚的眼睛，这才说，“谢谢你，小路痴。” 江晚被他看得下意识一缩，光速垂头躲避视线。 旁边的江晨看着江晚，目光显得饶有兴味。 “哥哥跟召阳哥哥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呀？”江晨说着，突然一下扑到江晚身上，强硬地挽住他的手臂，看起来好像在跟江晚玩闹一样，“都不告诉我。” 江晚被他凑近的一瞬间就觉得陷入了沼泽，又粘又腻，被江晨的手挽住的时候，更是有种被某种软体生物缠上的感觉，湿冷得让身体本能地不适。 江晚没吭声，手上毫不客气地甩了两下，没把江晨甩开。他下意识求助地看了看韩召阳。 结果，韩召阳一站起来，江晨就“娇柔”地惊呼一声，好像被江晚大力甩飞了一样，直直往韩召阳怀里扑过去。 “……”这投怀送抱的本事可真是让江晚叹为观止。 脸皮不够厚还做不到这种程度。 韩召阳看着迎面过来的江晨，肩膀侧了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吊在半空中，阻止了进一步的肢体接触。 “你没发现他不喜欢你碰么？”韩召阳冷道。他的长相本来就偏清冷，故意沉下脸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阴鸷了，还挺唬人。 江晨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却完全不见羞愧，反而盈盈地笑起来。随后，韩召阳突然闻到一股香气，手下握着的皮肤也倏尔间变得触感分明，软而滑腻。 那香味越来越浓郁，像是六月烈阳下盛开的莲花，甜得腻味…… 韩召阳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迷离，仿佛微醺。 一向冰冷的眼神都柔和起来，像是潺潺的春水。只是一点眼神的改变，就让韩召阳浑身生人勿进的气质全部解冻，反而透出点放纵的味道。 但是，仅仅一瞬过后，那张脸便重又恢复冷漠。 韩召阳手腕上用了点劲，毫不客气地把江晨拖到原先自己那边，然后自己坐到江晚旁边去了。 江晨仔细观察韩召阳的反应，眯着眼睛笑了。 他摩挲着自己被握红的手腕，表情有些委屈。 “哥哥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呀，”江晨对攻略目标真是耐心十足，明明冷置他的是韩召阳，他却不由分说，一句话把锅全给扣在了江晚头上，“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不打扰你们了，那我走咯。哥哥注意不要错过上课时间哦。” 江晚看着言笑晏晏的江晨。 强烈的违和感涌上他心头。 有什么地方不对，江晚头疼地想，却察觉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那是细微的、隐形的，只能靠直觉感觉出的怪异。 江晚努力回想剧情。 原文中江晚被诬陷确实是这个时间段。 江晨顺利通过了征文比赛的初选，在决赛的现场写作环节前，他故意携带电子设备，被检查出来，并且顺利嫁祸给江晚，让江晚扣上顶“陷害弟弟”的黑锅，身败名裂。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间点。 江晚看了眼江晨。 江晨的笑容依旧毫无破绽。 “哥哥，再见啦。” 江晚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索性放下江晨这回事。 自己小心一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等江晚在韩召阳的帮助下头疼地写完选择题，时间已经非常接近返校的最后时限了。 他有点着急，结果韩召阳还非要坚持，让他吃完饭才走。 “迟到了怎么办？”江晚也不好凶他，只是憋屈地问韩召阳。 路痴真是太难了，想要干脆地一走了之都不行。 “不会迟到的，”韩召阳撑着下巴，“乖，放心吃吧。相信我。” 韩召阳打量着江晚的小身板，想到昨天送他回家，江晚连走路（其实是爬山）都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又加了一道菜：“多吃点。” 也不知道江家是不是有什么苛待行为，把小兔子喂得这么瘦弱。 韩召阳觉得江晚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江晚拗不过韩召阳，争辩几句已经是极限了，只好委委屈屈地埋头扒饭，尽可能快地咀嚼，腮帮子塞得满满的。 韩召阳看他光捡素的吃，在旁边多嘴了句：“吃点肉啊。” 果然是兔子，只喜欢啃菜叶子。 虽然江晚吃饭并不慢，但他也不是那种五分钟就能搞定一顿的快嘴。 况且，尽管期间他多次“垂死挣扎”，在吃到中途的时候表示已经饱了，但是，依旧被丝毫不讲道理的韩召阳暴力镇压——直接把他的脸埋进碗里：“别着急，慢慢吃。” 江晚好想哭。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基本都坐在讲台上讲讲题，是再好不过的小说时间。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享受小说，不想被罚站。 不仅腿疼，而且无聊。 结果，他吃完的时候，韩召阳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不过，一出店，江晚就明白韩召阳稳如老狗的原因了。 ——一辆非常风骚打眼的车停在街边，而靠在车上散漫摆弄着手机的人，样貌甚至比车还要打眼几分。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满脸说不尽的风流玩味，一看就是那种喜欢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是跟韩召阳这种禁欲系完全相反的类型。 “楚辞。”韩召阳走近，轻声跟车边的人打了个招呼。 楚辞抬眼，嘴角挂了份笑，正开口要说些什么，视线不经意间挪到韩召阳身后，整个人就是一愣。 那双漂亮的、写着十分多情的眼睛，慢慢移到江晚身上。 “阿晚……？”楚辞看着江晚，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呆呆的，之前的放浪完全不见了。 “你好。”江晚有点尴尬。不仅是因为楚辞追求过原身还被冷待，还有种顶包原身的不好意思。 韩召阳看出他的不自在，稍稍倾身，隔断了楚辞直勾勾的视线：“走吧，抓紧时间。” 楚辞有些惊讶，但到底没多问，只是又表情复杂地看了看江晚，这才坐进驾驶位。 江晚愣愣地跟在韩召阳身后上了车。 楚辞今年高三，读书也晚一些，已经十八岁，所以上学期间就拿到驾照了。这一点在书里也写过——江晨成功勾搭上楚辞之后，还曾经坐在副驾驶对“旧情人”江晚耀武扬威。 想到这，江晚忍不住看了看把着方向盘的楚辞。 谁知，楚辞好像一直关注着这边，一见江晚看过来，立马就打开话匣子：“阿晚今天怎么出来了？” 江晚看了韩召阳一眼。 韩召阳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奈之下，江晚只好自己开口回答：“补习。” 谁知，他不回还好，一回复，楚辞就激动起来，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机关，问个不停，甚至还回过头来跟他搭话。 江晚被问懵了，下意识又去看韩召阳。 韩召阳还是没看他这边，只是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在江晚看过来的时候，搭在车窗上的手指动了动。 然后，他猛拍了前面楚辞的椅背一下：“好好开车。” 江晚如获大赦，垂头不说话了。 韩召阳偏头看着窗外。 奇怪…… 他想。 为什么会觉得有点生气？ 第14章 训练场 晚自习，江晚第一次体验了踩点到教室的刺激感。 不得不说，在时间把握这方面，韩召阳还挺强的。 每次都是踩点，还没翻过车。 老陈看他跟韩召阳一起到教室门口，笑呵呵地就让他俩进来。 人基本上都到齐了，教室坐得满满的。 江晚往自己座位上走的时候路过薛扎，薛扎冲他挤眉弄眼。 江晚：？ 薛扎夸张地用口型说：看、手、机。 “……”江晚点了下头，看韩召阳已经走到座位旁边，只是没坐下，显然是在等自己进去，又加快了步调。 结果，不知道是路上有什么崴到了，还是江晚自己没走稳，他要进座位的时候，歪了一下，要栽倒的时候，韩召阳伸手，单手把他扶稳了。 江晚抬头看韩召阳。两人离得很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跟垂下的睫毛。 韩召阳赌气似的，都伸手扶了，视线都还是偏到一边，没放在江晚身上。 江晚在座位上坐好了，又去看韩召阳，这下韩召阳直接把头偏到另一边去了，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 江晚：……？ 怎么突然就别扭了。 他也没多想，拿出手机翻了下薛扎的消息。 是在问他今晚上的事，一如既往地刷了屏。 江晚顺手回：没什么事，就是让韩召阳帮我做了点题。 结果，薛扎那边立刻震惊地秒回：！！！ 他连发好几个感叹号，这才有余地打字。 薛扎：苟富贵，勿相忘！！！！ 薛扎：你怎么就勾搭上韩召阳那冰山了？他不是一直傲得很，只搭理楚辞？ 江晚：…… 薛扎不顾他的无语，连续刷屏。 薛扎：你可算是抱上大腿了兄dei！以后抄作业算我一份！ 江晚：停。 江晚：只是双向交换而已。 江晚：对了，你知道校篮球队训练时间吗？ 薛扎立刻发了个猥琐笑的表情，把江晚看得一阵失言。 薛扎：您也有关心篮球的一天？ 薛扎发了两张图过来，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涂鸦的，很粗糙。 两个不规则的圈圈，一个红棕色，一个黑白色。 薛扎：您知道哪个是篮球吗？ 江晚不顾他的讽刺，只是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江晚：知道吗？ 薛扎：知道知道！ 薛扎：周末不清楚，在学校的时候是每周二跟周五中午12:30-13:30，晚上18:30-20:30。 薛扎：你都没问过足球队训练什么时候，也没来看过我。你重韩召阳轻我！ 江晚：…… 江晚：只是欠他人情，别发散。 不过，如果有空，顺路去看看薛扎也是可以的。 毕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江晚打算了一番，手上又习惯性地点开小说软件。 韩召阳今晚上安静得异常，一根头发丝都没溜到江晚这边。 一直到最后一节自习，韩召阳都保持着同个姿势写着东西，江晚忍不住感叹，这家伙都不会肩膀酸吗。 放学铃响的时候，韩召阳拿了手机，起身直接要走的样子。 江晚想了想，叫住他：“韩召阳。” 韩召阳在过道停了，只是依旧没看他。 江晚发现，韩召阳从今晚上开始，就变得有点怪怪的。 “明天见。”他抬头对韩召阳说。 韩召阳似乎有点吃惊，撑了一晚上没看过来的视线一下子落到江晚脸上。 也是，江晚很少主动跟人说话的，一般开口，也是有正事要说。 江晚还没穿进书里来的时候，在学校也是天天闷头看小说。 大概过了一个月，他跟当时的同桌说了第一句话。 江晚还记得，他说的是“请问，你有多余的笔吗”。 结果，他刚说完，他那同桌就立刻大惊失色地道：“江晚刚刚居然说话了！对我！” 江晚正疑惑，那人就又说：“我一直以为你有抑郁症！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说。” 然后，他当时的后桌听到，也立马接话，表示同意：“对对！我是以为他有自闭症……” 江晚从回忆里回神。 说起来，穿过来之后，对着韩召阳，自己的话似乎多了些。 韩召阳多多少少还是特别的吧，对自己来说。 这么想着，江晚轻轻动了下唇角，勾出个不太标准的微笑来。 韩召阳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他撇过脸，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但眼睛还是瞄着江晚这边。 江晚也有点不适应，拿手摸了摸唇角：“那，拜拜。” 韩召阳这才低头，专注地看着江晚。 过了两秒，他才低声回：“明天见。” 尾音像不着痕迹的风，轻轻擦过江晚的脸颊。 江晚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有点急地转身走了。 薛扎照例顺路搭江家的车，跟江晚一起坐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江晨是语文科代表，今晚上要帮着整理征文的比赛稿，会留得晚一些。眼下，几个人都在等他检查完过来一起回家。 江晨倒也没拖很久，十多分钟就蹦跶着过来上了车。 “啊，真羡慕哥哥啊，写得那么好，一定能拿奖的，”在路上，江晨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调说，“我就比较悬了。” 就连迟钝的薛扎都察觉到了不对，用眼神问江晚：你便宜弟弟吃错药了？ 江晚也有点奇怪。 之前的江晨，哪一次不是恨不得把变脸的间隙都利用到极致，趁每一次别人挪开视线的机会狠狠瞪自己，这段时间怎么突然就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了。 莲花手段又高了一个层次啊。 最后，江晚也只是这么想道。 情绪隐藏的手段更加高超了。 但是，这点伎俩对江晚来说却是无济于事，顶多拿去骗一下无知群众而已。他又不会靠江晨对自己的表演就改变对他的印象、态度。 再忍受这个作精弟弟两年多，高三一毕业出外地上学，就能跟他说拜拜了。 江晚规划好的未来里，绝对不会出现“江晨”来破坏他的心情。 坐在副驾驶的江晨偷偷通过后视镜观察江晚的表情。 嘴角的笑不自觉带上三分恶意。 周二，江晚如约带着饮料先去看了训练的薛扎。 足球队跟篮球队周二训练的时间差不多，足球队稍微早一些，刚好让江晚顺路去安慰薛扎。 薛扎大口灌可乐，一边夸张地鬼哭狼嚎：“江晚！为了报答你为了我破了‘坚决不进体育馆’的禁，不说了！一辈子的好兄弟！” 江晚以敏捷得不似本人的速度躲开了薛扎汗涔涔的爪子。 “水我带到了，走了。”江晚看了看时间，第一节自习马上结束了。 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他看完韩召阳之后，还得走回教室。 校队成员训练的时候可以不上晚自习，他可没那么好的待遇，还是因为上节自习是语文，跟宗老师打了招呼，这才提前溜出来的。 到篮球场的时候，韩召阳正在跟着队员一起训练。 江晚还在犹豫要不要喊他，视线触及场边的某个人，就愣住了。 江晨也在。 奇怪了……他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江晚努力回想。 他明明记得江晨之前还在教室来着。 也不知道他在这看了多久了。 江晨拿着水跟毛巾，都是一人份的。 他还是挂着他招牌的乖乖笑容，等在边上，眼神一直追着韩召阳。 江晚心里立刻涌上一阵烦躁，被夏天炎热的小尾巴一搅和，立刻就烧成了漫天大火。 “韩召阳。”他冲场内喊了声。 韩召阳听到江晚的声音，几乎是立马停了动作看过来。 然后他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就往这边走过来。 江晚看着韩召阳越来越近，韩召阳似乎是不容易出汗的类型，运动量这么大的训练，也只是额头冒出了零星几点汗珠。 “说好的，请你喝水，”韩召阳一走近，江晚就条件反射地低头，躲开视线接触，“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 江晚用力提起脚下的大袋子。 韩召阳看了一下。 汽水、能量饮料、矿泉水，甚至还有珍珠奶茶…… “你怎么提过来的？”韩召阳连忙帮着拎过来，到手的重量让他都沉了一下。 他实在怀疑江晚这只小兔子要怎么楼上楼下地搬运这么大的包裹。 小兔子没被累坏吧。 那边，江晚平静地看了韩召阳一眼。 “点的外卖。”他说。 韩召阳：“……嗯，辛苦了。” 是他想多了。 小兔子要是真的嘿咻嘿咻搬过来这么大一袋子，现在应该已经累瘫了。 江晚的视线越过韩召阳，跟看过来的江晨对上了。 “你买这么多，都可以承包整个队了。”那边，韩召阳又是说。 “给他们分吧。”江晚说，本来他就是这个打算。 “嗯，”韩召阳看了看江晚的面瘫脸，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克制不住地想嘴角上翘。 他拿空闲的手点了下自己的泪痣，收敛表情。 “那，我回去了？” 江晚点了点头。 “等一下。”韩召阳转头要走的时候，江晚想起什么，把他叫住了。 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低头看着地面。 韩召阳耐心地等着，没催促地问他。 “就是……”江晚有点不自然地捏着自己的指节，“你能不能，别理他。” 江晨的视线明显追着韩召阳，此刻也远远地盯着这边。 江晚拿眼睛瞅着韩召阳，然后睫毛扑闪了一下，看向他身后，再转回来。 他用眼睛指了下另一边的江晚。 江晚说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种话真是没有立场，但是…… 他看着韩召阳。 就是不想让他跟江晨碰上，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 韩召阳停顿了一秒。 然后，他微微俯身，凑到江晚耳朵旁边，轻轻问：“吃醋了？” 见江晚一下呆了，韩召阳满意地捏了下他傲慢的兔子脸，补充： “好啊，都听你的。” 第15章 抄袭 不对。 江晚看着一天之内第三次在下课时间过来，找韩召阳搭话的江晨。 有哪里不对。 这种情况不应该到现在依然还发生的。 上次在篮球场，江晚已经见过楚辞，按书里的时间线，现在应该转换目标了才对。 怎么还是老往韩召阳这跑。 又是书里没有提到过的剧情？ 不过，江晚看着韩召阳爱答不理的态度，心头稍缓。 韩召阳是个又硬又冷的大直男，原作中江晨努力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只能遗憾放弃了。 应该不需要太担心。 结果，这次江晨居然不是来找韩召阳的。 他走过来，脸上笑盈盈的，冲江晚甜甜地道：“哥哥，宗老师要你去一下办公室。” 韩召阳终于抬了头，皱了下眉，却没看江晨，而是转过来看着江晚这边。 “有什么事？”他问。 江晚摇了摇头，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出了什么需要去办公室的情况。 不过，是宗老师的话，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大概是关于自己跟韩召阳的？ 江晚看了看韩召阳。 之前给他写的记叙文模板还算好用，江晚看了韩召阳后来补的作文，虽然说不上优秀，拿个平均分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结果，看到宗老师的一瞬间，江晚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宗老师沉着面，没了以前那种看到他就自然露出的笑意。 她的目光几乎算得上扎人。 “江晚，你……”宗老师说话的时候叹了口气，“征文主办方那边通知下来，说你的作文涉嫌抄袭。” 江晚的大脑嗡一声炸开。 这不可能。 他想。 “可是，宗老师，你也知道，我是在你的课上写完的，这不可能……”江晚把骤然冰凉的指尖捏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这不可能。 是……书里的原因吗？ 自己不了解这个世界，写出来的东西跟这个世界里的某篇文章撞了？ 江晚只觉得思绪纠结成了一团毛球。 如果是原本的世界，江晚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没有抄袭，不可能会有跟自己相似的文章。 但是这是在书里，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江晚没有那种把握了。 万一……就是撞上了呢？ 怎么办？谁能证明自己不是抄的？ “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宗老师的目光很深，江晚看不出她的情绪，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看得自己格外沉重，“江晚，你上课很喜欢看手机。我知道你是在看小说，然而，我也不能确定……你没有在干别的事情。” 江晚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凭空掏出了，只留下一个洞口，冷风呼啦啦地灌了进来。 他全身发寒，嗓子也被堵住了，再也不能说一句话。 他只能摇摇头，再摇摇头。 “你回去吧，”宗老师没再看他，“这件事我也不会公布。主办方那边的公告，我不提的话同学一般也不会上去看的。你自己回去想想。” “……”江晚发现，遇到这种事，自己居然会茫然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他能做的只有离开，不发一语。 踏进教室门的第一秒，所有的同学便齐刷刷地转头，把视线都投向江晚。 江晚瞬间如坠冰窟。 他看向江晨。 这个反应，绝对是全班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并且趁自己不在透露出去的，只有江晨。 也只有他有动机这么做。 江晚捏了一下自己的指节，尽量平淡地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哥哥！”是江晨的声音，带着虚伪的急切。 见江晚把视线转移过来，江晨的脸上立马透出了满满的担忧，“是真的吗？宗老师说的那件事……你跟她澄清了吗？” 看着江晨做作的表演，跟周围人露出的看戏眼神，江晚竟然有一丝想笑。 群众还真是好蒙蔽。 本来，江晚还很难把握“抄袭”这件事。 江晨的挑衅，反而让他心如明镜，清醒过来。 怎么会那么巧就撞上了。 是有人在捣鬼。 是他大意了。 中了江晨的招，有一部分的原因，也算是他自己出了错，没及时察觉到。 明明亲眼看到江晨这几天都在想方设法地黏着韩召阳，也还是固执地选择相信书里的剧情，认为还没到“被诬陷”的时间点。 谁知道，江晨放弃了风险较高的诬陷手段，转而换了“抄袭”的罪名。 不得不说，这招杀伤力更大，而且更适合用来打击现在的江晚。 江晚理清线索，只觉得思索的速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说到底，江晚太不把江晨当回事了。 这才会在轻敌的状态下，着了他的道。 这不是一本书。 至少，当江晚自己也成为角色之一的时候，这个世界不会只是像一本书一样简单。 它会每天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不是按部就班地只按照“剧情”发展。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这里生活的都是真实的人。 他们都会有自己的思考和行为，而不是只会按照“剧情”活动的傀儡。 而江晨恶心人的手段远远不止是书里所写的那些。 “什么事？”江晚思及此，原本惴惴的心跳都平缓了些，他看着江晨，眼神平静。 “就是……”江晨小心翼翼地站在韩召阳桌边，忸怩一番，才吞吞吐吐说，“你……抄袭的事情呀，哥哥。” 江晚很想笑。 当他听见周围“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一下考那么好”、“比赛也敢抄？傻了吧”……诸如此类的议论时，他真的笑了出来。 周围一下静了。 除了韩召阳，没人见过江晚笑。 他跟笑面迎人的江晨截然相反，老是冷冰冰的，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然后，他们发现，江晚即使笑起来，脸依旧显得冷冷的。 也许是因为那双上挑的眼睛并没有沾上丝毫笑意的缘故，那笑容甚至带着几分傲慢的意味。 看起来，竟然有种刻薄的美。 “我抄没抄，”江晚轻声说，“不该问你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在瞬间放大的议论声中，江晨的表情依旧显得无懈可击。 他瞪大眼，表情透出了十二分的委屈：“哥哥，你怎么可以……” 他没说完，就被一道不耐的声音打断了。 “吵。” 是韩召阳。 韩召阳站起来，把跟江晨对峙的江晚拉到座位上，摁着他坐下了。 然后，他保持着手搭在江晚肩上的姿势，淡淡扫视了一眼全班。 还在多嘴的同学立马不由自主地噤声了。 “江晚是坐在我旁边写完的。”韩召阳说，“谁喜欢做乱嚼舌根那种恶心人的事，最好别让我听见。” ——至此，情势完全翻转。 韩召阳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这句话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说，都起不了什么效果，还会被当做一个自以为是的典型笑话，被毫不留情地嘲讽、批判。 但从韩召阳口中说出来，就不同。 韩召阳实在是个很耀眼的存在，无论是课堂上、球赛场上，还是其他什么区域。即使他平时对人很冷淡，也只是助长别人对他“高岭之花”的印象。 不要说从来对外活动的江晚，就是试图跟所有人都打好关系、拼尽全力讨好众人的江晨，都跟他没法比。 他拥有人气，更拥有信誉。 可以说，就算他乱站队，大多数人也只会选择附和。 于是，原先看热闹的同学顿时都转了回去，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江晚抬头，看了眼韩召阳。 他的侧脸线条很凌厉，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冷。 但是…… 江晚看了看韩召阳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有些……温暖。 非常地令人安心。 好像扑进了阳光的怀抱一般，根本生不出任何抵触的情绪。 所以，他没有躲开。 江晨看了看他们两人，没说话。 他知道，有韩召阳亲口做担保的江晚，已经基本上洗脱了“被怀疑”的阴影。 “那就太好啦，”江晨拍了拍手，眼睛笑得眯在一起，“召阳哥哥原因帮哥哥证明清白，我也能放心了。” 韩召阳皱起了眉。 原先，他只是觉得江晨的表达方式有些奇怪。 所以，虽然不习惯他那套黏糊的说辞，好歹还是对他存了点耐心。 但在眼下，他要是再看不清江晨故作无意下的那份对江晚的□□裸的恶意，那就显得太迟钝了。 “谁是你哥哥？”韩召阳的声线本来就冷，不带感情时更显得不近人情，“别这么叫我，如果有人因此误以为你跟我很熟，我会觉得很困扰。” 江晨耳尖地听到不加掩饰的嗤笑声。 一直坚持微笑的脸颊泛出了微微的酸痛。 他咬牙，脸上笑得更开。 “召阳哥哥因为哥哥抄袭生气了，也别把气撒到我身上呀。又不是我让哥哥去抄的。” 韩召阳一脚踢开桌子。 身体被猛然抬起，脚尖甚至够不着地，只能狼狈而踉跄地、不稳地后退。 韩召阳揪着江晨的衣领，一把把他掼到了墙上。 他沉着脸问：“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吗？” 好机会！ 江晨正组织表情，就听见后面传来个很轻的声音。 “韩召阳。” 是江晚。 然后，韩召阳揪着他衣领的手就放开了。 只是，走回去之前，还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居高临下的眼神。是他恨毒了的那种眼神。 江晨使劲捏住自己的手指。 不能在这个时候爆发……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反正，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总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第16章 薛扎一怒 江晚趴在桌子上，拿着手机查资料。 这次征文比赛的网页已经挂出了江晚的文章名，说明因为涉嫌抄袭，取消参赛资格。 江晚翻开当初在周记本上写的初稿，从文名到段落依次搜索。 没有雷同。 江晚滑动屏幕的手顿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江晨是趁着收集比赛稿期间的职务便利，在寄出之前抢先把他的作文发表到网上了。 现在看来并不是。 那么，结果就是—— 掉包。 江晨故意制作了一份抄袭的作品，填上了江晚的名字。 江晚把手机放回桌洞里，有些苦恼地蹭了下手指。 如果江晨他是把作文抢先发了出去，那么在最短的时间内，江晚还有回旋的余地。 因为，那种情况下，他还可以解释成，自己就是网上那篇文章的作者，所以不会存在抄袭的可能。虽然证明的过程肯定会费一番功夫，但结果不出意料会很顺利。 但是如果江晨把自己的作文给掉包了，那么江晚想要自证就变得困难许多。 他必须要先找出江晨陷害他的证据，否则空口无凭，实在很难证明自己。而且，就算顺利地找到了证据，其实要再费功夫澄清这么波折的一件事，确实也很费精力，主办方会不会接受这样的解释也难说。 不得不说，江晨这次这一招倒是很聪明，就是没用在正道上，再聪明，也只让人觉得下作。 薛扎现在没在学校，他今天要在校外参加一个小的足球赛，目前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以他的性格，早就在手机上对江晚实行连番轰炸了。 江晚想了一下，这次的情况除非能找到人证物证，否则很难证明自己的清白。 关键是江晨到底有没有可能将他供出来的“同伙”？ 说不定因为信不过人，为了保险，他会一个人做这事。 那么能提供线索的人就不存在了。 但是江晨想要伪造一份作文肯定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做到的，毕竟还是有800字，再怎么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如此，江晚并不认为江晨会自己来誊写这份栽赃陷害的作文，江晨向来在这种事情上有天赋，一直很心细的，肯定也知道不能留下自己的字迹。 所以，江晚猜测，他应该是委托了某个人来填写这份作文。 找到这个人问题就解决了一半。 江晚放弃了从江晨那里找回自己原稿的可能性，虽然这样效率非常高，但江晨又不是傻子，肯定一早就销毁了自己的原稿。 江晚心疼地继续想。 最佳方案是，从那份被伪造的比赛稿件入手。 江晚在学校的人际交往实在非常稀薄，他对认人也并不在行，可以说他基本上只认识韩召阳跟薛扎这两个人，他能想到的人数实在很有限。 这时候，江晚的手臂被碰了一下，他还是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到韩召阳的脸，心里那阵战栗感才消退回去。 韩召阳微微蹙着眉，问：“你没事儿吧？” 怎么感觉一副已经心死如灰的样子。 江晚慢吞吞地摇了摇头，然后说：“如果我说，这件事是江晨设计好的，你会相信吗？”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韩召阳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接了话，“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差不多吧，”江晚说，“江晨交上去的那篇作文应该不是我的。” 韩召阳瞬间明白了江晚的意思，对于如此严重的指控，他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质疑，只是道：“你想好怎么证明了吗？” 江晚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他撞了大运找到那个帮江晨誊写的人，那个人也必定会否认，这条路相当于是绕到了死巷子里。 韩召阳听完他的分析，若有所思。 “我不认为江晨会找学校里的人，心思多的人一般都会很多疑，他不会让可能被查出的情况发生。如果换成是我，我就……” 说到这，韩召阳断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 “什么呀？”江晚问他。 韩召阳摇了摇头，面上一派轻松的神色。 “我想，我刚刚知道江晨找了谁来‘帮忙’了。” 江晚更是着急地问他，但韩召阳很讨人厌地开始故弄玄虚，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只是摇头再摇头，说还不确定，等我证明了再告诉你。 江晚使出各种手段都不能让他开口，最后只好作罢了。 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但也不能完全不管，于是江晚还是通知了薛扎这件事，让他在比完赛之后，去江家看看江晨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薛扎比完赛要到八点班了，也不用回学校上晚自习，可以直接回家。 薛扎是江家人都认识的，可以找个借口先到自己家坐坐，就说等自己回来之类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江晚仔细想，觉得应该没有被遗漏的地方。 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不再空落落的，一直吊着一口气。 “韩召阳。”江晚轻轻叫了声。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江晚的视线放在桌面上，没有看韩召阳的脸，但他说得很真诚。 江晚知道信任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 韩召阳亲自站出来维护他，保证他的信誉，为他做担保，这其实是在最危险的时候，把自己跟可信度已经跌落到最低的江晚绑定在一起，如果江晚最后被成功诬陷，韩召阳的名声也必定会受损。 江晚从不觉得别人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我会报答你的。”他说。 那边韩召阳转了下笔，有些无奈地道：“想什么呢？” 见江晚愣愣地看过来，韩召阳情不自禁就又补充了几句。 “我可是看着你在我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写完的。别人要欺负你，也得先越过我——我不会让你被他欺负的。”小兔子。 江晚呆了一会儿。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听起来像是小学生似的霸道，甚至带着一点幼稚。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动人。 最后，江晚只是趴回了桌面。 然后看着灰蓝色的金属桌面，重复道：“嗯，谢谢你。” 放学，楼道口。 “江、晨！！” 是薛扎的声音，江晚奇怪，不是让他在家里等自己了，怎么还跑到学校来了。 因为烟一中的位置比较偏，薛扎从比赛场地到江家，再从江家到学校的路是很绕的 但薛扎仿佛是已经怒到等不到江晨回家时再清算了。 他走上前，狠狠搡了一把迎面走来的江晨，直接把他推到了墙上。 “你真是越来越恶心人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诬陷人？还是诬陷自己的亲哥哥？你这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脏水啊？” 薛扎红着面，脖子上甚至稍微翻出了青筋，他瞪着眼睛，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就连江晚看着都觉得有点吓人。 薛扎把江晨死死地锁在墙上，让他脱出不得。 然后抬起手，不顾江晨委屈的哼哼唧唧声，狠狠一拳揍在他的面上。 “这一拳是为江晚揍的。” “这拳是为我自己揍的，因为你恶心到我了。” 两拳一拳揍在鼻梁上,一拳打到眼睛。 江晨瞬间因为疼痛失力地坐到地上，他捂着脸，也不知是真的疼痛难忍，还是为了博取同情，居然就这么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上来就打我……” “还哭？！”薛扎暴怒地吼，江晨被吓得一缩，那边薛扎又作势要打他，“你也有脸哭？” 江晨鼻梁一阵刺痛，他把捂着鼻子的一只手挪开，看到了鲜红的血。 自己居然被打出鼻血，江晨怨愤地想道，同时故意地张开手指，让手上的血流到地上，他尽量娇弱地说：“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哥哥抄袭真的不关我的事！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察觉到，阻止他的。啊，好疼……” 江晚真是佩服他，这种情况下都不忘抹黑自己。 “你也有脸说疼呀？”薛扎听了又是冲上去，江晚看江晨挨了两下暴揍，觉得气出得差不多，淡淡叫住了他。 “薛扎，够了，走了，回家了。” 再打下去，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江晚看了下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楼道口。 现在还没有证据，太过张扬了不好。 薛扎这才停手，但依旧没收回拳头，反而还浮在半空中，对江晨警告地摇了摇，道：“你什么时候再耍这种恶心人的手段试试！” 江晨发现江晚，圆眼睛倏尔一亮。 他几乎是疯狂地、连滚带爬地跑到江晚面前，以完全放弃形象只为博取同情的姿态哭嚎：“哥哥，就因为我发现了你抄袭，你就这么报复我吗？哥哥，我——” “这么点伤就哭哭啼啼的，你是小学生吗？做了事还不敢承认，到现在还要泼脏水？”薛扎尖刻地嘲讽道，四周立刻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不得不说，对于围观群众的心理，这一次薛扎比江晨拿捏得精准。 一味地卖惨只会让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云里雾里，不知道前提的情况下，他们也判断不了到底江晨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 但讽刺江晨软弱就不一样。刚刚大家也都看到了全过程，虽然那两拳确实有点重，但江晨这鬼哭狼嚎的架势，也确实让人忍俊不禁。 抛弃面子的表演没有起到预料中的效果，虽然有几个人面露同情，但更多人却是一副嘲笑的的表情。 江晨暗中咬紧牙关，捏住自己的鼻子，不让它继续流血。 在心里狠狠地念叨着，薛扎，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心中的恨意疯狂地燃烧着，伴着面上阵阵痛楚，让江晨的面部表情微微扭曲起来，终于不复平常那副笑脸盈盈的样子。 江晨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因为肿胀眯起来，左眼红红的一个大眼圈，面上还掺着鼻血的模样，实在称不上楚楚可怜，只是很狼狈。 第17章 购买记录 “搞定了。” 这是韩召阳进教室之后对江晚说的第一句话。 江晚那颗不上不下的心瞬间被提着悬挂到了最高点。 韩召阳接收到他面瘫脸上眼巴巴的眼神，心头一软，手上自动自发就去捏了捏他白嫩嫩的兔子脸。 受制于人，江晚委屈地承受着，没有反抗，只是眼神多了控诉。 韩召阳这才把手收回去，抵在唇边，掩饰般地咳了一声，这才说： “我猜测江晨是雇人帮他写的，就托人查了一下他最近的验收记录。” 江晚瞬间睁大了眼。 网络购买……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过。 “结果，”韩召阳右手把笔转得百花缭乱，还玩笑般地伸过来，在江晚眼前耍把戏似的晃了一下，“bang！一击必杀。” 江晚“……”了下，韩召阳那边又补了句：“他果然还是没我聪明，所以被我猜透了。” “但是，”江晚回忆了下，“收货单在他那，肯定已经销毁了。” 他话还没说完，韩召阳就伸手过来，又捏了他的脸一下。 不是很重，就是感觉……怪怪的。 但也不会不舒服就是了。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韩召阳说，“实物没了，记录还在。他在网上享受匿名作恶的好处，但是——”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并且强得惊人。 韩召阳拿出一本被订好的复印件。 江晚接了过去，从第一页开始翻。 最开始的几页是聊天记录。 江晨要求了纸张的格式，字数，然后发了十篇作文过去，要求帮写。 后面几页是购买记录、收货地址、发货单。 最后一页是江晚账号的实名信息。 虽然他使用了匿名购买，但现在买什么东西都要实名制，怎么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江晨还挺聪明，一共下了十份单，充当掩饰。 其中有一篇，就是以时间为主题。 江晚搜了一下。 江晨是生怕被鉴定不出抄袭一样，没一段是自创的，而且都是摘抄自各个名家的文章。 “这个直接拿去给宗老师看就行了，让她帮忙联系主办方。”韩召阳在旁边说，“楚辞那边也会帮忙打招呼，证据寄过去就会被接受的。” “韩召阳……”江晚愣了一下，看着神情淡然的韩召阳。 听到自己叫他，韩召阳微微偏头看过来。 江晚的睫毛抖了一下。 从头到尾帮自己整理好了证据，甚至还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帮忙处理后续的证明程序。 江晚一下子感觉眼睛有点泛酸。 “不许哭啊。”韩召阳看江晚撇着嘴，眼眶隐隐有点泛红，一下子有点慌神。 他也对这种安慰场合不在行，只是说：“你哭了我可不会哄你的。” 江晚没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刚好这时，早读刚刚结束，原本闹哄哄的空气整齐地静了下来，江晚这声轻笑也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江晚就受到了全班同学的目光洗礼。 毕竟，他可是以傲慢著称的冷美人。 后桌愣愣地看着前排两个咬耳朵的人，总结：“果然只有男神才能博美人一笑啊……” 江晚还是有点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观，趴到了桌子上。 朋友吗，江晚有些出神。 曾经的江晚以为，朋友只会是累赘的东西罢了。 要一起吃饭、一起玩闹、一起聊天，总之是以浪费大量时间的前提维持一段敏感而有时限的关系。 还不如看书。 于是，江晚老是一个人，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聊天——以阅读的方式。 只有极其偶尔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孤独。 大概是阅读到一个令他情难自抑，连灵魂都激动得颤抖的时候，江晚才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可以分享这种感觉的人。 但那种感觉也只是稍纵即逝。 他很喜欢看书，除了看书，好像其他所有事情都是那么无聊，只会浪费阅读的时间。 他越发对其他的事情兴致缺缺，越发感觉“朋友”只是浪费时间的生物，越发沉溺于虚拟的世界，形成一个死循环。 直到，他被命运那双无形的手轻轻推了一把，来到这个世界。 一开始就收获薛扎这个莽撞却真诚的朋友，还有……韩召阳。 如果没有他的话，大概在一开始，自己就会陷入逃避的旋涡中吧。 就算对待江晨的陷害，也只会跟原本的“江晚”一样，采取掩耳盗铃的自我逃避举措。 江晚回想起初见时自己被围困时冷静表象下慌忙乱跳的心脏。 “韩召阳。”无意识地说出了口。 直到韩召阳的手在眼前挥了挥，江晚才回过来神。 朋友……吗。 是温柔的词汇吧。是暖系的，跟“太阳”一个意义的词。 江晚看着韩召阳冷淡的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他望进韩召阳的眼睛，因为是少见的浅色，所以很容易显得冷淡。 像清水一样淡淡的，但是，一旦被阳光照进去的话—— 清晨第一缕阳光恰如其分地透进了韩召阳淡色的双眼之中。 那双眼睛立刻被映得很亮很亮，几乎要透出阳光般的金色。 “我现在就在收取报酬啊。”韩召阳说。 见江晚还是呆呆的，他凑过来，第三次捏了捏那张软软的兔子脸。 嗯，手感一级棒。 江晚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烧。 不过，还好，只是有点，应该不会出现脸颊红透这种窘迫的情况。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确实还……挺弹的。 如果是韩召阳的话…… 江晚挣扎地想了想，放弃了抵抗。 那，摸就……摸吧。 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一下课，韩召阳就先站了出去。 “要我陪你吗？”他低头看着翻着一沓资料的江晚，问。 韩召阳现在已经基本摸清楚江晚这只小兔子的习性了。 跟兔子一样，胆小。 人稍微多一点就像蜗牛一样缩进壳子里了。 江晚的壳子，就是手机里那一堆小说。 一看起来，就进入另一个世界了。 估计现实就是天降陨石，即将毁灭了，他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发现。 江晚犹豫了下，点点头。 宗老师要是问起来，韩召阳这个幕后狙击手回答起来，也准确一些。 办公室。 宗老师显然对这样的事实感到非常震惊。 她教书好几十年，同学有一些摩擦的，也属于正常现象。 至于什么“勾心斗角”——在她眼里都跟过家家差不多。 但是这次江晨的手段确实让她狠狠吃了一惊，甚至心里都有些发寒。 如果这事是真的—— 她回想起江晨平时可爱的笑脸，总是礼貌不出差错的问好。 而且，她看了眼沉默站在一边的江晚。 江晨可是江晚的弟弟，做出这种事？ 宗老师的情感上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小小年纪的江晨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去把江晨叫过来！” 江晨进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表情，估计是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江晨就借着自己的伤大肆哭闹了一番。 可惜，江照青这几天出差了，没能欣赏到他楚楚可怜的表演，不然江晚还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好过。 面对江晨跟李莹莹这两个只会哭哭啼啼卖惨的人，江晚的应对只是回到房间锁上门，再配一本小说。 世界就宁静得一片美好了。 总的来说，江晨卖惨的伤害还是蛮大的，但弊端也显而易见—— 他总是需要“观众”来辅助自己。 江晨自己没有能碾压江晚的本事，只能使手段攀附各种有能力的人，借他们的同情、喜欢来打击江晚。 没有观众，江晨就只是对着空舞台表演，白唱戏。 而等江照青这个头号观众回来，这件“抄袭”的事应该早就水落石出了，江照青就是在偏心，也得承认，江晨那两拳挨得实在不冤。 “宗老师，我……” 江晨人未到声先到，远远地就开始哭诉。 可惜，薛扎揍他的时候可实在没考虑“美观”这一因素，大概从来都是顺顺利利打脸他人的江晨自己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盯着黑红黑红的半边眼圈噘着嘴，并没有显得惹人怜惜。 只是—— 有点可笑。甚至可以说是滑稽。 就连韩召阳都把脸转到了一边，嘴角微微抬起。 江晨浑然不觉，一路哭诉过来：“昨天，哥哥就因为误以为是我举报他作弊的事，叫薛扎对我使用暴力威胁……” “你过来看看这个。”宗老师也不想多看他，直接把资料放到江晨面前。 江晨拿起来，还没看到第二页，就睁大了眼，猛地把资料甩到了地上：“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谁……”他神经质的眼神在江晚跟韩召阳脸上来回切换，“是你诬陷我，江晚！老师，是江晚诬陷我！江晚诬陷我！” 宗老师看他这反应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叹了口气，这下也不愿意看江晨那边了，只是转头对江晚道：“回去吧，等会儿把你原来的文稿交给我，我会一起寄过去。” 然后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江晨也先回去。这件事我会联系你的班主任一起处理，你做好准备。” 江晚点了点头，跟韩召阳几步出了办公室门。 他正要说话，肩膀就被狠狠攥住了，疼痛跟恶心一同涌上来。 “你会后悔的，江晚！你会后悔的！”江晨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韩召阳淡淡地把他拉开了，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用了不小的劲儿，毫不温柔。 江晨直接被甩了个踉跄。 “走了，回去。”韩召阳看都没往江晨那看一眼，对江晚说完，就领头往教室走。 江晨垂着头。 因为极度的怨恨，他全身都不受控地发起抖来。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江晚！ 尽量无视周围打量的视线跟小声的谈论，江晨低着头回了教室。 第18章 期中考试 宗老师把证据跟说明寄过去的时候专门跟江晚打了招呼，不出意外一周内就能让网站撤下江晚抄袭的公告。 顺便，江晚的原稿也跟着一起寄了过去，据宗老师所说，不出意外，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奖项。 现在需要做的事就只需要等结果出来就好。 江照青依旧在出差，江晚于是找韩召阳要了江晨那份暴露作案过程的截图，发给了江照青。 江照青果然火气很大，连夜打电话骂了江晨，江晚半夜都能听见李莹莹哭唧唧的辩解声。 大概是第一次打脸反噬的打击太大，江晨这几天都有点恹恹的，也不艹自己阳光灿烂、要当所有人的小棉袄那套人设了，每日都是低头进出教室，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样子。 各方面生活都有了不错的开头。 江晚就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迎来了期中考试。 烟一中的重要考试都按照高考的时间表来，因为还没分科，要足足考三天。 虽然正式考试是早上九点才开始，但烟一中向来“争分夺秒”，考试也必须上早自习，上完早自习才开始布置考场、准备考试。 所以，江晚还是没能睡成懒觉。 因为要考试，江晚好歹也打算温习一下。 他先把已经学过的必备课文看了遍，又翻着下面的注释看了一遍。 江晚刻意看得慢了些，方便记忆。 因为是温习，背得还是比以前快。 江晚背语文这一科是最快的，基本上只要上课听老师讲过就不会再忘。 所以，二十分钟之后，江晚又看起了小说。 看古文看得头昏脑涨的韩召阳：…… 虽然知道小兔子天赋在这，但这气定神闲的姿态也太让人沉不下心了。 江晚这次看的是谷崎润一郎的小说，剧情十分刺激，看着看着耳边嘈杂的背书声就一点都听不到了。 所以，夸张的、足以传到上一楼层的、全班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江晚居然也没有听到。 当他突然意识到教室里安静得诡异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基本空了。 江晚抬头扫了一下教室—— 只剩下自己跟韩召阳还在座位上，其他人都挤在走廊边，正闹闹嚷嚷地交谈着。 江晚愣了下，看向旁边显得有点无聊的韩召阳。 “发生了什么？” 韩召阳转了转笔。 “有老鼠。刚刚所有人都跑出去了。” 江晚：“……” 高一一班不知道怎么回事，女生特别多，四十多个人的班级，男生还不超过两位数。简直跟已经分科过了一样。 所以，被一只老鼠吓到全部逃出教室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其他的男生—— 谁说男生就不能怕老鼠了？ 还不包括那些爱起哄的，肯定溜出去得比谁都快，比如薛扎。 想明白前因后果，江晚“哦”了声，正要低头继续看他的小说，韩召阳就伸手捏住了他的脸，不让他转回头。 “怎么了？”江晚的一边脸被捏着，显得脸颊圆圆的。 韩召阳看着觉得可爱，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捏住他另一边脸。 大满贯—— 看着被捏成小圆脸的江晚，韩召阳心里满足感爆表。 “捏捏文科大佬的脸，”韩召阳说，明明那张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江晚就是感觉他眼里透出了明显带有调侃意味的笑意，“沾沾光，让我考好点。” 江晚正要说话。 “啊！！”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把他的话头直接噎了回去。 一向慢半拍的江晚都立刻被吓了一跳，身体弹了一下。 “你你你！”薛扎站在讲台上，刚刚才进教室的样子。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韩召阳，怒吼，“你占我家江晚便宜！” 韩召阳：“……” 江晚：“……” 薛扎这一嗓子吼完，全班人立刻又都疯狂往教室里涌，想要看个现场。 江晚把脸一侧，躲开了韩召阳的手。 这薛扎，还真是…… 江晚拿手在自己脸面前扇了扇，然后顶着窘迫继续看起小说。 韩召阳成功捏到今日份的兔子脸，心满意足地撑着下巴，把笔转了个风生水起。 下了早自习，薛扎过来叫江晚去食堂吃早饭。 等江晚收拾桌子的这期间，薛扎一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斜视着韩召阳，试图以眼神方面对韩召阳造成心理压力。 韩召阳果断无视。 “先走了，”率先收拾完包，韩召阳从座位上站起来，手伸进包里，拿出来一瓶牛奶，推到江晚桌面上，“考试加油，小路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酷到没朋友。 韩召阳一走，薛扎就闹开了：“韩召阳居然捏你脸！他这人怎么这样！” 江晚：“？？？” 就算作为当事人，江晚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韩召阳怎么惹到薛扎了。 结果，那边，薛扎很不服气地道：“我都没捏过你的脸！” 江晚：…… 薛扎说着，还伸手过来，江晚手上正好拿着笔，不轻不重在他手背上敲了下。 薛扎摆出超级委屈脸：“你看！就像这样！韩召阳凭什么，是我，是我先，明明是我先来的……” 江晚把桌面上的书全部收进桌肚子，拿上手机、文具袋、牛奶，走到了前面：“快点走了。”轻飘飘避开了薛扎痛苦的质问。 江晨坐在前门的位置，江晚出门的时候，感觉到江晨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眼神湿冷冷的，足以让人后背发毛的程度。 但他看回去时，江晨已经低下了头。 江晚撇了撇嘴。 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看来还是不死心啊。 薛扎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絮絮叨叨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嘴里还在控诉着韩召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指韩说晚的意思在里面了。 江晚在下楼梯的时候，才让思绪飘出了一瞬。 是有些奇怪……他想，自己对韩召阳的肢体接触反应好像有点太良好了。 想着，江晚有些迟疑地伸手，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一下旁边薛扎的手肘。 ——然后立刻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江晚甚至打了个寒战。 把江晚嫌弃的反应看在眼里的薛扎：“……” “喂！你太过分了吧大晚，别以为我没看到！” 江晚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还是没有好啊。老样子，一碰到人就浑身难受。 “我不太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江晚对几乎要气成河豚的薛扎温柔解释，“不是嫌弃你。” “那韩召阳——”薛扎不依不饶。 “大概是因为……”江晚也有点迷惑，但还是想了想，“他不是人？” 薛扎：“……” “你狠，”薛扎平衡了，最后给江晚比了个大拇指，“如果能碰你的代价是必须要被这么骂，那我觉得我也不亏。” 终于安抚完薛扎，江晚又拿出手机看起小说，嘴上开始“嗯嗯嗯”地随意回答着。 陪薛扎吃完饭，两人就分开了。 薛扎上次成绩垫底，在最后一个考场，高中部负一楼的阶梯教室考试。 江晚的考场在中间，三楼门口。 他把牛奶喝完，捏着玻璃罐，出了下神。 韩召阳应该在顶楼考试吧…… 自己什么时候能去顶楼呢。 然后，江晚把瓶子扔进了垃圾桶。 花了点时间找考场，然后继续坐在位置上看小说。 江晚上次周测的排行在中间，这种不上不下的成绩的学生，一般是有点偏科，或者天赋稍次，努力错方向，导致成绩一般的。 总之不是那种完全不学的，甚至不乏很多用功的学生。所以大多数人都在拿着书背，桌面上只有手机的江晚有点显眼。 有几个女生看到了，还悄悄议论了下。 “那个人怎么回事……” “估计是偏科吧，语文不好，直接放弃了……” “但是长得好好看，是那个吧，一班的。” “你去问他啊！” 江晚看得入迷，也没注意到。 监考老师走进来敲讲台的时候，他才回神，慢吞吞走上去把手机交了。 试卷很快发了下来。 江晚收了心思，专心读题。 选择题的难度比平时稍微难一些。 但对江晚来说，差距只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跟需要用到排除法的这么点。 笔下飞快地划着叉叉排除选项，选择题很快做完了。 江晚捏了捏中指的关节，开始看阅读理解的题目，对照着文章，把答案划了出来。 然后，用熟练的行楷飞快地总结完了。 对这种普通难度的题，江晚思考的速度很快，基本不需要停顿，边想边写，非常流畅。 没一会儿都写到了作文。江晚一看主题要求：书。 “……”这还真是白给啊。 江晚扫了下四周。 大部分人都还在写答卷的左半边…… 江晚看回自己的答卷，想了想，写下了作文题目：借雪映书章。 江晚写着写着就又沉醉进去了，结尾的时候，差点超出格子。 他收笔扫了一眼四周——没几个写到作文的，有的也只是刚刚开了个头。 皱眉。 难道写太快了？ 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半小时。 是正常范围啊，甚至比平常还慢点。 江晚抱着疑惑提前交卷了。 交卷的时候，老师过来翻他的卷子，旁边人看到填得满满的答卷，不少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江晚也没在意，直接出了教室。 第19章 午间休息 薛扎比江晚还早交卷，江晚一打开手机就被他的消息刷屏了。 按照薛扎留言，江晚慢吞吞到了食堂二层，因为考试的大多都还没交卷，又没到其他年级下课的时间，食堂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薛扎隔着老远就兴奋地冲江晚挥手，江晚看他桌面已经摆好四菜一汤，愣了下：“今天怎么点这么多？” 薛扎闹闹嚷嚷地道：“考试得吃好点啊！……不然考到一半大脑就歇菜了。” 江晚很想说以薛扎的成绩大概还用不了这么夸张，倒是思绪转了一下，就说：“说到这个，你也稍微学一下吧。好歹挑一两门喜欢的学啊。” 薛扎倒是不存在偏科的顾虑，每一科都烂得十分均衡，基本都是三四十上下。 薛扎皱眉：“可是！我！无论哪一科都不喜欢啊。” “……”江晚被他噎回来，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遂低头喝了口汤。 不过转念一想，薛扎体育成绩挺好，说不定能去当个体育生，再不济他家里条件也算充裕，能支持他搞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对他来说，倒确实不止有读书这一条路可以选。于是江晚也就作罢，放下了这个话题。 慢吞吞地吃完饭不过也才将近十二点半，离下午考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薛扎跟江晚中午一向都不回家的，此刻便有些无聊。 江晚正打算去附近开个钟点房睡午觉算了，手机就震了下。 江晚低头看，是韩召阳发来的消息。 ：在哪？ 咦……江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打字回：食堂。 那边回得很快。 ：要不要去我那？ 江晚“！”了下，看向薛扎。 薛扎有点茫然，那边，江晚下意识地想回绝：有点不方便，我跟薛扎在一块。 ：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看到你了。 江晚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忙抬头扫了眼四周，没看到韩召阳，正低下头想再看一眼手机，左边的脸就被刮了一下。 “走吧？”韩召阳站在江晚身后，表情淡淡的，但眼神很专注地落在江晚脸上。 四周的议论声一下子就大起来，江晚明显感觉到不少往这边打量的视线。 视线不自觉躲了下，江晚乖乖点头。 韩召阳这才看向薛扎：“你也来吧，去我那。就在后山。” 韩召阳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烟一中建在山上，他就住在山腰上，挺近的。 江晚一进屋就有点被寒到了。 大概是背阴的关系，明明是这时候还带着夏季的余热，但进去还是一瞬间感觉凉了好多。 然后就是……好空。 挺大的空间就摆了沙发跟茶几，没有餐桌，只有一个工作台，堆了些书在上面。 韩召阳指了下房间门，简单介绍：“卧室、书房、游戏室。想玩可以去。” 原本还对他有些意见的薛扎立马欢呼着去了。 江晚微微睁大眼：“原来你会玩游戏啊。”还以为韩召阳这种性冷淡风的会对游戏不感兴趣。 韩召阳笑了下，领着他坐到沙发上：“你觉得我不能玩游戏？” 江晚摇了摇头，看着韩召阳。 居然笑了…… 虽然韩召阳并不是面瘫，好像只是情绪波动比较小的样子。 但江晚确实没见过他笑，所以有些惊奇。 韩召阳说：“那，你玩游戏吗？” 江晚又是摇了摇头，他对游戏的兴趣不是很大。 原来的江晚好像也不太喜欢玩游戏，房间里的电脑连扫雷都没有。 之前薛扎吵着闹着要跟江晚一起玩一款挺火爆的枪战游戏，江晚拗不过他，就同意了。结果那游戏是固定第一人称视角，而且场景切换非常快，让人眼花缭乱的，江晚玩了十分钟，差点吐了…… “我晕3d。”江晚说。 “有2d游戏啊。”韩召阳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江晚唯一接触过的除了俄罗斯方块以外的游戏就是薛扎推荐的那款3d游戏了，自然没想到这么多。 江晚有点困，这几天因为江晨的事情，他睡得不是太好。 “韩召阳，”他轻轻叫了声，然后指了下屁股底下的沙发，“我可以躺下吗？” 韩召阳愣了下，好像有点状况外，但还是顺应地点了下头。 “那，”江晚认真道，“你坐到那边去吧。”他又指了下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 韩召阳“……”了下，还是站起来，给江晚挪了位置。 江晚抱了个抱枕，乖乖地在沙发躺好了。 “睡觉去我房里啊。”韩召阳看着江晚迷迷糊糊的兔子脸，声音放轻了点。 江晚“唔”了声，说：“感觉有点……”他声线很轻，似乎在想接下来的词。 韩召阳耐心等着，结果，过了几分钟，发现江晚已经发出平缓的呼吸声，睡着了…… 他走过去，蹲下仔细看了看江晚的脸。 因为闭着眼的关系，那张老是会透露出傲慢的脸此刻显得很乖，一点没有冷淡、嘲讽之类的感觉。 韩召阳看着看着，手上就不老实地捏了下江晚的脸。 那边，想出来上厕所结果刚好目击到作案现场的薛扎：“你！！” 韩召阳转过头，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薛扎看了眼似乎睡得很香的江晚，憋屈地闭了嘴，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然后，韩召阳转过头，想了一下，双只手就探进沙发，把江晚打横抱了起来。 江晚哼唧了一声，没醒，失去靠枕的脑袋还往韩召阳胸上蹭了蹭。 韩召阳面无表情地把他抱进自己房间，放到床上。 然后，在房间的书桌前坐下，拿起一支笔，开始急速地转起笔来。 可爱指数好像有点超标了。 江晚睡醒的时候，韩召阳正背对着他在书桌上写东西。 在复习啊……也是，下午考的是数学。 江晚迷迷瞪瞪地看了会儿，才“咦”了一声。 韩召阳立马转了过来。 “醒了？” 江晚点了点头，然后闷闷地问：“我怎么在床上？” “我带你进来的，都入秋了，别到时候着凉。”韩召阳又转了回去。 江晚稍微挪动了下身体，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淡淡的，凉凉的。 江晚一下子觉得脸颊变得有点烫，于是掩饰地翻过身。 “谢谢。”他说。 韩召阳隔了会儿才“嗯”了声，然后说：“再睡会儿吧，才一点多。” 江晚拿手捂住一个哈欠，抓着被角点了点头。 江晚再听到闹钟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正抱着一个……人。 他猛抬头。 韩召阳恰好睁开了眼睛，淡色的眼珠像是琉璃一样。 “你睡觉真不老实。”韩召阳笑着说。 江晚像被烫到了一般飞快缩回了自己抱着韩召阳腰部的手，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结果，这一低头，就回到了睡觉的位置，江晚的额头刚好抵住了韩召阳的胸膛位置…… 大概，是睡迷糊了，把韩召阳当成了枕头…… 江晚的睡相确实不太好。 他总喜欢抱着个什么东西，不然就很难睡得着。 但之前没有跟别人一起睡过，所以他自己都并不知道，如果没抱着东西，就会在梦里去抱旁边的人…… 江晚有点窘。 韩召阳凑过来，捏了捏他的脸：“起床吧。” 他靠近的一瞬间，江晚又闻到那阵清凉的薄荷气息，淡淡的。 江晚晕头晕脑地起来。 那边，韩召阳俯身拿起来书桌上的纸。 “对了，这个带上。” 见江晚只是抬头看着自己，手上却没有要接的动作，韩召阳补了句：“数学的公式，跟答题思路。发卷之前看一下。” 原来，之前是在写这个啊…… 江晚有点不好意思。 他接过来，犹豫了很久，还是只简单地回：“谢谢。” 心里想着，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唔……请他喝一辈子的奶茶？ 江晚不着边际地想着，嘴角提拉了下。 那一点薄荷的味道，好像冰凉凉地穿过了鼻腔，跟氧气一起，呼啦啦地追着血液，飞进了心脏的位置，让全身都像被微风吹拂一般，凉酥酥的。 数学考试，因为之前被韩召阳开过小灶，江晚没像之前一样一通瞎写。 选择题跟填空题都一道一道地做下来了。 现在才开学没多久，出题范围还比较小，所以韩召阳列出来的公式全部都用上了。 不知道是韩召阳刚好猜得准还是怎么，每个公式，居然差不多都跟题目的位置对上了…… 江晚头疼地在考场背了会儿，还是记下不少，现在写起来也不是太吃力。 写完填空题，江晚敲了敲发涨的脑袋。 果然一做理科题就想睡觉…… 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江晚又看了下四周。 基本都在写大题了…… 不过，江晚也不太会做大题，倒也不是很急。 涂完机读卡，看了下大题。 嗯……这次倒是有一道会做了。 江晚认认真真写完了第一道大题的第一问。 这下，是真的没有能做的了。 江晚提前交了卷。 这次没提前很久。 下午考完试就没那么轻松了，还得上完四节晚自习才算完。 什么考试就提前放学，在烟一中是不存在的。 回教室的时候，江晚听见几个成绩挺好的女生在大声谈论这次考试。 “语文好难……选择题就写了将近一个小时，好多把握不准的。” “是吧！我写选择题的时候差点哭了。” “我哪道题不确定就圈起来，写完前五道，我就放弃了，因为全都不确定……！” 江晚听着，有点疑惑。 有这么难么……？ 难道，是这次的题有陷阱，自己粗心了？ 可是选择题全都排除了，叉掉的都是必定错的选项，应该不会选错…… 想到这，江晚又放下了心。 第20章 理科脑 之后的几科在答题时都没什么太大的意外，难度都属于正常范围，江晚平稳地答完了。 每一科都是提前交卷。 到后来，每次江晚交卷的时候，都会引起整个考场的注目。 一般来说，答题答得特别快的学生，不是成绩好到极点，就是成绩差到极点。 但是吧，江晚能在这个考场，就能说明，他不是那种成绩差到只能考试乱写的学生了。 如果是成绩好的话—— 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一般来说，成绩在中游的学生，都是偏向于稳扎稳打，天赋稍次，努力补足的一类。 极其少数的，是天赋足够，但实在一点都不爱学的。 江晚次次都提前交卷的行径放在这群“老实上进”的学生里确实是有些显眼。 只是，江晚本身做题的速度就偏快，跟阅读、书写、思考的速度都有关系。 像之前，语文课上交流读书心得的时候，有人提到，读书的时候一定要做读书笔记，读到有触动的地方，要停下来思考，把自己的心得体会记录下来，不然，就只是读书，而没有思考，会收效甚微。 江晚特别不解。他看书从来都不是太喜欢做眉批一类的东西，总觉得影响美观。如果他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会一边继续往下看后面的内容，一边回味、思索，不会打断阅读的过程。专门停下来思考某个段落，一来耽误阅读时间，二来太过刻意，反而打断思维的连贯性。 而且，江晚的记忆力算是很好，就算不拿纸记下来，只要再看到同一本书，就能回想起当时思考的结果，所以确实是不太需要总结、笔记这类辅助技巧。 这个阅读习惯影响到答题上，就是江晚的看题、思索时间基本上是同步的，看完题，提笔就可以作答，中间几乎不会有空白的时间，倒是挺适合有时间限制的应试考试。 擅长的科目如此，不擅长的科目就更是如此了——题都不用看，随便写写就行了。 加上江晚有点没耐心检查，所以每次都是提前交卷。 他倒是没想到会因为这么个习惯被认为“拽”…… 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五门科目全部考完，耗时两天加一个上午，星期三的下午又是正常上课。 江晚这几天都跟薛扎在食堂好几个小菜加汤地吃着，极度奢靡。 今天，韩召阳抛弃了他的固定饭店，也跟着江晚一块儿在食堂吃了。 于是，一向认为薛扎买太多菜的江晚又挥挥饭卡，再加了一个大菜。 薛扎：？？？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什么值得不高兴的，但，心里就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心肌梗塞感觉。 吃饭的时候，韩召阳又提出去他家休息。 薛扎想到韩召阳家里那一排游戏，没骨气地屈服了，点了点头。 江晚夹在他俩之间，对两人周边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只低头给正看着的小说加了个书签。 江晚饭量小，韩召阳吃得快，最后就剩下吃得又多又慢的薛扎在那边挑菜。 江晚也不催他，把饭碗收到回收区之后也懒得再绕一圈坐进去，就站在旁边看小说等薛扎吃完。 韩召阳于是也站在江晚旁边看手机。 他们三都是提前交卷协会的，不然这场景绝对又要引起围观。 薛扎也挺心大，塞完最后一口饭，大喇喇地站起来，没心没肺地想去攀江晚的肩。 江晚立刻往韩召阳那边凑了凑，两人的手臂碰到了一起。 薛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不小心的。”江晚也有点不好意思，看薛扎表情似乎有些受伤，于是解释地找补了句。他真的不是嫌弃薛扎，就是……不习惯而已。 “哇靠韩召阳你是什么妖怪啊！江晚对你为什么就不过敏！”薛扎十分双标地转移怒火，转头大呼小叫地责怪起了韩召阳。 韩召阳装作认真地想了想。 “大概，我比较讨江晚身体的喜欢？” 听到这话，薛扎立马像个炮仗似的炸开了“喂你！！” 江晚的视线凝固在手机屏幕上。他尽量把自己的表情放平静，最好能让人觉得自己看入迷了，根本没听见那句话。 结果，那边韩召阳戳了戳江晚的脸：“是吧？” 江晚放弃伪装，认命地看向韩召阳，语气弱弱：“怎么了？” “比起薛扎，更喜欢我。”韩召阳那张脸明明没什么表情，江晚却无端觉得有点脸红心跳，他张口，刚要下意识答话：“我……” “哇哇哇！！哇啊啊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啊啊啊啊！”那边，薛扎干脆地开始制造噪音，拒绝听到回答。 “……”江晚有点无奈，“别闹。你们俩都很好。” 薛扎喜提平手，一张脸立马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某些人自以为长得帅就可以嚣张了，”薛扎得意洋洋，用一种特别欠揍的语气说，“但是没想到吧，我们家大晚晚不、看、脸——！” ……不，还是看的。 江晚在心里默默想。 只不过，交朋友不像谈恋爱，不太需要跟颜值挂钩而已。 当然，江晚没说出来。 ——他是有点内向，情商还是不低的…… 高一一班，语文课。 “说到文科生跟理科生的思维方式的区别……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吧。”宗老师拍了下ppt，页面滚出来一句话，颇有些令人牙酸。 ——“叶的离去，究竟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韩召阳，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韩召阳站起来，看着那句话，皱了下眉。 这什么鬼东西，根本就不成立，全都错了。 “是脱落酸。”他说。 “看到了吗？同学们，”宗老师挥手示意他坐下，一边无奈地摇头笑道，“零分阅读理解啊，大家可千万不要学他。” 教室里响起片善意的笑声。 就连江晚，都浅浅勾起了嘴角，虽然稍纵即逝。 韩召阳：？ “难道不是吗？”韩召阳真是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唯一的正确答案居然还会被调笑。 “从文学角度谈论句子、文章的话，最好不要考虑太多现实因素，”江晚看了眼表情似乎显得有些低沉的韩召阳，小声说，“按照作者的逻辑去理解就可以了。” 韩召阳不可置信：“他的逻辑根本就说不通。” “这种逻辑说不上错啊，只是一种角度而已。只要没有自相矛盾，作者想要怎么修辞都是可以的。” 韩召阳转了两下笔：“完全不够严谨。” “又错了。文学追求的不是‘严谨’，毕竟不是做研究，不能出一点细小的错。反而，天马行空是被赞赏的。在读文章的时候最好不要抱着追求科学的心态比较好哦，那是给自己找罪受。”难得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江晚的话也明显变多了。 韩召阳有点发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江晚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下脸。 是觉得自己说太多了，还是认同不了这种思维？ 韩召阳确实是挺典型的理科脑。 接受不了的话……也算正常。 江晚乱七八糟地想着。 那边，韩召阳看着江晚的兔子脸。 认真谈论喜欢的事物时，表情微微打开，带着丝丝缕缕的自信跟疏朗。 这样的小兔子……可爱得像是站在聚光灯下一样。 江晚思绪混乱，又下意识缩进蜗牛壳里，回到小说世界。 数学课是评奖试卷。 江晚把试卷翻出来，对选择题的答案。 ——居然，对了一半。 这就已经稳稳地能上两位数了。 江晚非常满意。 虽然，对韩召阳来说，这种正确率还是有点惨不忍睹，但江晚可从来没有做到这种地步过。 “哇，”江晚惊喜得双眼放光，“厉害。” 韩召阳在旁边想了想，没发表任何评论，以免打击到小兔子的积极性。 结果，评讲完试卷，晚自习开始做题的时候，江晚又顿住了。 韩召阳看了一眼那题。 “这个就是跟选择第五道重合的题型……你考试都做对了啊。” 韩召阳有点不解。 “那个，是考试之前背的……”江晚坦白从宽，“一出考场就忘光了。” 韩召阳：…… “过来，”他叹了口气，说，“我跟你讲。不会要问我啊。” 就这样，一直讲到放学。 江晚还是跟薛扎、江晨一起回家。 江晨远远走在前面，低着头，畏畏缩缩，看起来有点小可怜的样子。 江晚无意识看了会儿他的背影，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刚刚，江晨衣服的后领松了下，露出了下面的脖颈…… 有个，红红的印记。 是，吻痕……？ 江晚有点震惊。 他想再看的时候，江晨的衣服已经整理好，把后脖子遮得紧紧的。 江晚拼命回想那一幕，觉得应该不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会是谁？ 难道是楚辞的？ 可是完全没有消息啊…… 江晨这几天可是缩头缩脑的，要是勾搭上楚辞了，尾巴应该早就翘到天上去了才对。 那会是谁的……？ 江晚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受冲击。 原著里，剧情只是专注打脸、争夺资源，这种剧情是完全没有的。 但介于原著的剧情在现在好像确实没什么影响力度了，江晚也只好把疑问吞进肚子里。 等回去了，问问看韩召阳吧。 第21章 吃醋 晚：你知道楚辞最近的情况吗？ ：哪方面？ 晚：…… 晚：就是，情感、恋爱方面之类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啊……问这个干什么呢？ 江晚有点发愁。 直接说“我觉得江晨可能跟楚辞在一起了”大概会显得很莫名其妙吧。虽然，这确实的书里明明白白写过的会必然发生的剧情。 如果楚辞现在还没有被江晨搞到手的话，他这样问会不会打草惊蛇，反而帮江晨引起楚辞的注意？ 江晚还在想怎么解释的时候，韩召阳那边又是发了消息过来。 ：你怎么问起楚辞来了。 以江晚淡漠的人设，确实是很难做出这种好奇别人感情生活的事情。江晚自己确实是有点ooc了，但是，偶尔八卦一下，韩召阳也不用这么刨根问底的吧？ 一般来说，不都是直接回答吗……？ 还是说，因为自己八卦的对象是他发小，觉得生气了？ 江晚想得头昏脑涨，在这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打字：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好奇。不说也没关系。 韩召阳把手上的笔一扔。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最新消息。 江晚怎么会关心起楚辞来了……？ 难道是突然开窍，反应过来楚辞对他的意思了？ 韩召阳算是最清楚楚辞跟江晚之间的事的人，楚辞每次撞上硬骨头，就会来找韩召阳诉苦。 最近倒好像因为有点心灰意冷，想放弃了。 江晚要是有答应的意思的话…… 不行。 在韩召阳思考这个结果之前，大脑就本能地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不行……？ 是了，楚辞那家伙那么容易就放弃了。 虽然江晚如果答应，估计他也能很快重燃热情，但韩召阳还是觉得楚辞这个花花公子的三分钟热度不靠谱。 要是楚辞跟江晚掰了，江晚说不定会把情绪推移到自己身上，连带着不想理会自己了。 是这样。 绝对不能让他们俩在一起。 一开始，韩召阳对江晚是没什么感觉。 只是因为楚辞的关系，会偶尔关注这个人，有种发小第一次碰壁的看热闹心理，对江晚本人，倒是没什么看法，仅仅是知道这个人而已。 但是……自从那天被薛扎恳求，顺手把江晚从人堆里拉出来之后。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仅仅是江晚这个人，大概是因为认真关注之后，发现他远比自己以为的有趣。 甚至——韩召阳想到江晚偶尔会在被数学题难住时露出的泄气表情——可以称得上可爱。 韩召阳很少对人有什么情绪，基本上，也很难跟人熟络起来，要不是跟楚辞从小一块长大，估计也很难跟他成为朋友。 但是，江晚不太一样。 不行。 江晚好像有种能力，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就能让人感觉信任。 大概是因为他天天都在看小说，行为模式非常固化，虽然有些缺乏表情，但内心纯粹得让人根本不需要借助表情就能把他看透。 ——就是条雪白的小兔子。 所以，在旁人眼里看来好像很呆板的江晚就这么轻飘飘而不动声色地飞进了韩召阳内心常年紧闭的门扉。 韩召阳越想越着急。 江晚这只小白兔子可是稀缺资源，不能让楚辞那条斑点狗给叼走了。 不能让这两个人有联系。 ：他没有固定伴侣。 没有啊，江晚舒了一口气。 看来江晨的攻略计划比原著里慢了不少。 是因为自己影响的原因吗？ 现在江晨的信誉值显然不如原著里，整个人也有点阴沉沉的，每天缩在座位上不声不吭，自然没有从前那么受欢迎。 结果，韩召阳接下来发了一大堆“爆炸性消息”—— ：但是，流动的恋爱对象还是不少。 ：只是都没有正经的名分而已。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最好还是不要考虑他了。 江晚：！！！ 他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江晨跟楚辞的关系，结果居然一不小心挖出来这么大的猛料！ 怪不得，韩召阳之前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江晚顶着张嘲讽美人脸默默震惊。 没想到啊……楚辞居然是这种人设。 那开学的时候，老是过来跟江晚搭讪，是想要广撒网、找备胎了？ 亏自己还以为他很痴情来着。 江晚立刻决定要远离楚辞这个中央空调。 连着发完三条“造谣信息”，韩召阳这才松了口气。 好险……小兔子差点自己跑去被猎人给叼走了。 小兔子如果想恋爱的话，肯定不能是楚辞，至少，也得是—— 咦？ 韩召阳在脑海里逡巡了番，发现，没有人能配得上单纯的小兔子。 这群凶猛的野兽跟小兔子天性不搭，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小兔子给染黑了。 那么，既然如此，小兔子还是不要谈恋爱了。 韩召阳冷着脸想道。 学生还是要好好学习才对，谈什么恋爱。 等过段时间，得好好教育教育这只不务正业的小兔子。 现在嘛—— 先哄着吧。 高一一班，语文课。 “对于之前的一些事，我统一给大家做个总结，希望大家不要传播谣言，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一向笑嘻嘻的宗老师此刻笔端站在讲台上，表情肃穆，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空气立刻紧张得涌动起来。 “首先，江晚的征文没有问题，是完完全全的原创稿。关于有些同学对江晚抄袭的污蔑，希望可以打住。”宗老师先看向江晚，表情放得和缓了些，江晚点了点头。 教室里立刻传来阵讨论声，不时有转过来看江晚的，有的嘴上还说了句“厉害了……”，江晚面无表情地听着。 “其实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查清楚了，但是我想等到正式的认可之后再公布这个消息，这样比较稳妥。因为主办方今天才回复我，说证据有效，所以今天我才拿出来说。对了，还是江晚，”宗老师为了表示肯定，点了点头，“主办方那边还私下跟我透露，你的文章已经进入决赛评审圈，最次也会是一个省级的奖项。” 这下，爆发的议论声就非常热烈了，甚至还有几位同学鼓起了掌。 宗老师等他们讨论了一会儿，等说话声变小，才拍了拍讲台，示意安静，继续道：“关于这件事，我跟你们的班主任陈老师都一致认为，做出诬陷同学这种行为是非常令人惊诧、愤怒的，我想先通知这位同学，处分是脱不了的了，希望回去能好好反思，我在这里也不点名了，他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 “最后，不是通知，只是私人决定。现在起江晨不再是我的语文科代表，他以后分班了可以去继续当语文科代表，但是在我这就免了。” 不同于前两条消息引起的讨论，宗老师这次说完之后，教室诡异地静。 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往江晨那投去视线。 江晨低着头，头发似乎不像往日精细地打理过，稍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跟表情。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阴森森的侧脸。 过了几分钟，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极为小声地讨论。 宗老师也没阻止，她站在讲台等了一会儿，才敲了白板。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江晚有些震惊。 宗老师先明确表示有人传谣、诬陷自己，紧接着就宣布解除江晨的科代表职位，几乎算得上是明示了，说是没有点名，其实跟直接点名批评江晨也差不多了。 没想到宗老师这么爱憎分明，她之前还挺喜欢江晨来着。 不过，大概正是因为喜欢，才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被欺骗了？ 江晚没头没尾地想着，就被猝不及防点了名。 “江晚来。” 江晚发愣地站起来：“……什么？” 宗老师也不生气，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来解释一下‘通感’是什么，刚刚抽了几个同学都回答不上来。” 又是这样啊…… 自从宗老师发现江晚很好用之后，每次“其他同学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最后全都交给江晚了。 “就是，把感官的对象调换，通感也被称作移觉。” 见宗老师还是一副聆听的姿态，江晚只好继续说下去：“比如，月光本来应该属于视觉，一般都会说，‘看到月光’。但是运用通感，就可以说‘闻到月光’、‘触碰月光’，这样就把视觉转移为了嗅觉、触觉。” “很好，请坐。”宗老师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大家都清楚了吗？之前不知道通感是什么的同学要记下来哦。” 江晚落座，视线一飘，跟刚好看过来的江晨对了个正着。 江晚一惊。 江晨……变了。 那张脸虽然还是一样的五官，但是，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满面桃花相。 难道，最近一直低着头不愿意露脸，不是因为觉得丢人，而是掩饰自己这副样子？ ……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江晚有点不安。他又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祥感觉。 而这次，他不会再把这种异常不当回事了。 虽然江晨只是默默看了自己一眼，表情没有透出丝毫挑衅、怨恨的意味。 但针对自己的那股恶意几乎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表现，就如烟雾一般升腾出来。 江晚总觉得他在算计什么。 第22章 期中成绩 烟市在应试这一块做得很是领先，有专门的成绩app，全城通用，小到周测，大到统考，全都包括在内，倒是挺方便的。 江晚用短信通过了验证，看了下成绩。 语文：90（a0）超越全校99.80%的学生 数学：55（b2）超越全校33.61%的学生 英语：91（a1）超越全校95.59%的学生 政治：89（a0）超越全校99.80%的学生 历史：96（a0）超越全校99.80%的学生 地理：50（b2）超越全校28.19%的学生 生物：80（a2）超越全校66.51%的学生 化学：33（未上线） 物理：49（未上线） 总分：633（a1）年级排名：102班级排名：7 所谓a0、a1，是一种根据排序数据来区分学生层次的工具，粗略分为a、b两种层次，未达到b优线就说明够不着本科了。 总的来说，b优生是能够上本科分数线的学生，而a优生是超过重本线的。 再细分的话，b2生的分数线大概是到二本，而b1生属于一本学校。 而a1是重点本科，a0则是更顶尖一些的211/985学校。 不过，这次月考只是学校内的考试，样本容量比较少，数据不一定那么准确，但还是具有参考价值的。 “……”江晚有点意外。 这次地理居然比数学还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召阳的补习起效果了。 江晚一时拿不准该不该高兴。 本来，他的地理就不好。 更何况，因为书里跟现实有些差距，有些地区跟他原来世界的还不一样…… 江晚现在对地理真的是一头瞎。 生物考得也比平时好太多了。 大概因为这次题型比较简单，江晚在考场翻了下书，临场抱佛脚，大多数居然都还记对了。 正准备弹回小说页面，薛扎就发了条消息过来问江晚的分数。 江晚随手截了张图，发给他。 薛扎第一眼看到最下面，江晚的理科成绩。 他正想笑。 视线就看到前面那一排“超越了99%的学生”。 薛扎：！！！ “江晚你不是人啊——！！文科考这么高！！”薛扎哀嚎了一声。 他这一嗓子，把那一片的人都吸引过去了。 然后，人群中爆发出了剧烈的讨论声。 “好变态——！” “文理科是不是差得越来越多了啊……” “我丢！这次语文那么难还考90，我自闭了！” 语文科代表小红听到最后一句话，也有点坐不住了，在座位上犹豫了会儿，才凑到薛扎那去看了下截图。 ——真的考了90……！ 小红顿时有些心如死灰，目光呆滞地道：“原本跟各位大佬对完答案，我还有些安心，觉得这次大不了一起考砸就好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江晚，以一己之力拉高了语文的分数线……！” 韩召阳看了眼那边的骚乱。 ……这些人第一天知道小兔子很厉害吗？ 韩召阳看回乖乖趴在桌上看小说的小兔子，伸手过去，拎着他的后脖子，把他拎得坐直：“距离太近了。” 江晚头也不抬，只是身子乖乖撑直了。 韩召阳嘴角若有若无地滑过一丝笑意。 “安静。晚自习开始之前，我来公布一下期中结果。”班主任老陈非常喜欢在每天晚自习的前二十分钟开个小班会，考试出结果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老陈在白板上鼓弄了一阵，放出了自己做的ppt。 江晚扫了眼，韩召阳的名字高高地挂在第一位。 第一科，语文，59…… 差一分及格啊……江晚想，也算是进步挺大了？毕竟，韩召阳之前的语文分数都是在二三十分徘徊来着。 “大部分同学应该都查到自己的分数了，但我还是放上来，大家看一下。首先，”老陈在第一名到第十名的语文成绩那来回地画圈，“你们这次，语文普遍很差！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语文科代表居然才考70分……” 底下一片都在小声辩驳：“这次语文难啊……” 老陈吹胡子瞪眼：“难！再难也不至于跳这么大的水，我说过多少遍，要平、要稳，你们的成绩怎么都跟坐过山车似的，这样最要不得！特别是小红，这次从第三名直接跌落到年级前100，优势科目一蹩脚，成绩刷的一声就下去了，高考这么不稳定怎么办？” 有几个胆子大的学生这时候对老陈道：“陈老师，这次语文真的很难……！年级第二才七十多分！”虽然是79分，但那也是七十多不是吗。 老陈这才愣了一下，说：“我看江晚怎么就考了九十分……”这回还没说完，就引起一阵哀嚎：“江晚他不是人啊，你不能拿他跟我们比！” 莫名被cue的江晚：？？？ 韩召阳看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下，说：“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 江晚听了，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咦”了声，几近呢喃地说，“笑了……” 韩召阳最近笑得要比平常多好多。 还挺好看的……江晚的思绪飞到很远，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有一瞬闻到了空气中轻轻飘散的薄荷味，淡淡的，不扑鼻，但是很轻易地就萦绕在鼻尖。 “嗯？”韩召阳没听清，见江晚一副走神的样子，拿手在他面前挥了下，“回神了。” 江晚乱飞的思绪这才重新聚了焦。“唔，”他顿了一下，看着韩召阳探寻的眼神，想了下，才慢吞吞地说，“就是……感觉你最近笑得多了点，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是吗？”韩召阳只是不置可否地回问了句，手上随意转了转笔，状似无意地道，“可能是因为你坐过来了吧。” “……”江晚不知道怎么回这句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调侃的话，索性闭嘴了。 那边，老陈还在“总结教训”。 “江晨状态太差了……！从全班第二名跌到二十多，心思不在学习上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江晚这才想起来，好奇地看了眼江晨的排名。 ……班级二十四，年级四百多。 这成绩下滑的速度堪比激流瀑布啊…… 江晚往前门的方向看了眼。 江晨干脆放弃了“垂头策略”，直接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背部一起一伏的，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哭了。 江晚仔细地看了眼江晨红得不自然的耳朵，那红度甚至蔓延到了耳后、脖子。 除非先天特别容易脸红的人，单单被批评几句，怎么就至于脸红成这样了……更何况还是江晨这种脸皮极厚的黑莲花。 江晨最近真的很怪……有时候说是出去玩，下了晚自习连家都不回，要知道，烟一中下自习要到十点钟，这时候大多数商店都要关门了，他要去哪里玩 …… 早上三番五次地迟到就算了，甚至有时候还会逃课，老是一副缺乏睡眠的样子，脸倒是越来越好看了，像是吃了什么催生素，一夜之间长开了似的，婴儿肥都减下去不少。 难道，是在练习怎么利用美色勾搭男人……？江晚的思绪不由自主跑偏了一下。 总之，自己提高警惕，不要主动招惹他就行了。 最好就是不要给江晨任何接触自己的机会。 江晚这边神游天外，结果，又是被老陈猝不及防地点了名： “这次江晚的历史考得很好，只要努力，不管你基础再差，也能进步的。” 天天看小说、作业也懒得做的江晚：“……” 他发现，这老陈总是以结果回推过程，来判断一个学生努力没有。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一个班那么多学生，哪能个个都注意，还是直接参考成绩比较省事。 老陈又絮絮叨叨说了阵，直到宗老师抱着书进来，才住了口。 宗老师第一句话也是成绩。 “语文成绩都知道了吧？但我还是放一下单科的排名。”宗老师把老陈没关的总成绩叉掉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江晚的，“江晚的数学还是没及格啊？加油哦，你在我课上写数学也是可以的哈。” ——这宗老师，特别地“双标”，自从发现江晚的基础、拓展都很好之后，就不太管他了。 不过江晚倒觉得，这也算因材施教的一种。 有些知识点，他都听了好多次了，再多听一次也不会记得更清楚。 还不如看看小说。 “这次我们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就是江晚，”宗老师敲了下白板，“很好，我在这也不多夸了。说下下面的。其实这次普遍都考得不好，年级第二也才七十九，是在三班，我们班的第二名是在年级50名。50，也还可以，但是小红，你是语文科代表，我的要求自然也就高一些，下次再考这么多就不行了。” 小红回头看了眼江晚，水汪汪的眼睛里一片难明的委屈。 江晚：…… 那边，宗老师毒舌不停：“你们的阅读量真是惨不忍睹啊，只不过出了几个稍微生僻一点的文学常识题，就错成这样。我再三强调，学语文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要多读多写，你们是不听我的。我把你们的答卷都找出来了，自己看下问题在哪。” 语文满分一百，选择题18分，大腿82分，江晚选择题没有错，ii卷拿了72分。 小红给他发卷子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圆了：“你二卷就七十分……！顶得上两个韩召阳了。” “喂，”韩召阳在旁边说，“我这次没考30分。” 江晚：“……” 噗。 第23章 评讲试卷 语文课。 宗老师评讲作业、试卷的时候，都会要求同桌交换试卷，因为她认为，看别人的答案，会比自己的更清楚一些，更容易找出错误。 江晚拿过韩召阳的试卷的时候，下意识瞟了眼翻译的位置。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先生在河上说：死去的人好像是这个丈夫！不分白天还是晚上。 “等一下。”江晚冷着脸道，然后慢慢地，无比自然地，把头埋到了手臂里。 然后，开始偷笑。 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 “……”韩召阳看着偷笑的江晚，有点无奈，“别笑了。” “我没笑，”江晚又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说，只是嘴角有点轻微地上扯。 韩召阳又气又委屈：“我都按你说的逐字逐句翻译了。” 结果还是差不多。 江晚想韩召阳用的方法确实是对的，就是意思跑偏了十万八千里。 “嗯嗯，有进步啦。多多积累就行了。”他双手撑在脸上，往下挤压脸部肌肉，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韩召阳：“……” 他低头，看了眼江晚的答卷。 字迹漂亮，卷面整洁，还标了序号，按照行列排列整齐。 看上去就是满分模板的感觉。 想到小兔子在考场认真地画圈圈、写答案的样子，韩召阳就觉得有点手痒。 他转了转笔，又转了转笔，那种心里被挠痒的感觉还是有点挥之不去。 韩召阳干脆不忍了，凑近去，把江晚右手扒开，捏了捏江晚软软的脸颊肉：“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嚣张啊。” “我没有……”江晚一边脸被捏开，也破了功，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江晚很开心啊，那你来讲讲这道题。”宗老师听到动静，笑眯眯地转向了江晚这边，温温柔柔地道。 江晚：…… 他拿着试题卷站起来，宗老师补了一句：“第十九题。” 是语病题啊，江晚看了眼自己在题卷上打的符号，说：“a、d两项是比较常规的搭配不当跟成分赘余，难点应该在c。c项‘他弹得一手好琴，音色清越，余音绕梁，自有一派君子风度。’问题在于偷换主语。主语本来是‘他’，后面却在说‘琴’。偷换主语这种语病稍微考查得比较少，也比较隐晦，需要仔细一些。” 江晚说完抬眼看了看宗老师，宗老师轻轻拍了拍手：“说得很对，请坐。”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对江晚的“开窍”有了认知。所以这次期中考试，没有人质疑江晚的成绩有假。 ——这个江晚，每次被点起来的时候，都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讲到哪里了。然后在现问出进度之后，几乎不需要思考，直接就能说出答案。 同学们震惊着震惊着就习惯了。 像江晚这种天赋高的人，之前大概是不想学才考那么低吧。 稍微看点书，就变得好像十项全能、个个精通了一样。 当然，理科除外。 ——虽然，江晚天赋高确实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是，他听这些题都听了三年了，光答题技巧就练得滚瓜烂熟，自然比这些刚入学的小毛头基础夯实。 江晚坐下时，发现韩召阳的视线粘在自己身上，很专注的样子。 “……怎么了？”江晚不自觉摸了摸脸。 “没怎么，”韩召阳想了会儿，才继续说，“就是发现你在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多说几句。”说起自己擅长方面的江晚，整个人都好像被打上高光了一样，非常引人视线。 传说中的，腹有诗书气自华……？韩召阳被自己的想法酸到，勾着唇角笑了笑。 “我也发现你只有在调侃我的时候才会笑。”江晚面无表情地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控诉。 “没有这回事。”韩召阳收了笑，说。但那边，江晚已经摸出手机，对准他飞快地拍了一张。 “还说没有，好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住不要偷笑啊。”江晚远远拿着手机给韩召阳看。 韩召阳看了眼江晚手机上刚刚抓拍到的自己，心下稍微吃了一惊。 嘴角那抹笑意虽然淡淡的，却远远不到可以被忽略的程度。 ……自己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高兴？ 那边，江晚见韩召阳表情莫测，如临大敌地把手机收了回去：“我可不会删的。” 韩召阳手上的笔转了两圈。他想，我也没说要让你删掉啊…… 考试占了半周时间，评奖试卷差不多又占去一半，这次的周末来得很快。 薛扎上回因为要看游戏比赛抛弃了江晚，结果，因为他走了，一时不察，被韩召阳这个“妖妃”“趁乱上位”了（薛扎本人愤愤不平的说法）。是以，薛扎这次草木皆兵，再三强调会跟江晚一起回家，坚决不欢迎韩召阳送他。 江晚有些无奈，韩召阳只是看自己找不到路好心帮了个忙而已，硬生生被薛扎脑补成了争宠大戏。 ——就算韩召阳想要“争宠”，也不必选中自己啊。江晚觉得，就算自己是皇帝，肯定也是最寒酸的那一种。 要啥没啥，唯一能做的就是辅导妃子做语文题…… ——停，想偏了。 薛扎今晚上要去江晚家里玩，江晚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几乎每次周末薛扎都会待在江晚家里，于是没有拒绝。 虽然薛扎喜欢的那些游戏江晚一点都不感兴趣，但陪着薛扎也不能算是浪费时间，毕竟薛扎是他的朋友嘛。 江晨今天也乖乖地坐上了车，要跟着一起回家了。虽然他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但脸上异常的红总算是消了下去——毕竟江照青外地的事务处理完毕，今天就会回来了，江晨一向喜欢在江照青面前卖乖讨好，想必也不敢在他回家的时候去外边玩。 江晚开了半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头脑跟吹进来的凉风一起放空，飞向辽阔的青色天空。 大概，只有思想才能被称作是自由的吧。江晚模糊地想。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是如此。 上山的时候，江晚眼尖地看到斜前方有道黑色的剪影，耳朵也接收到几声惨兮兮的咪咪叫。 “停一下。”江晚突然说。 老赵依言停了车。江晨也在副驾驶转头看了他一眼。 江晚没解释什么，自顾自下了车。 那只熟悉的黑猫果真聪明得很，一看到江晚下来，立马窜出来，不停地蹭他的脚，一边卖乖地叫着。 薛扎也跟着下了车：“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猫了？”语气里有着惊异。 “哦，不喜欢，”江晚说，“但是韩召阳挺喜欢的，上次来还喂了它呢。” 江晚说完，无意识回头，就撞上薛扎不知是悲愤、还是嫉妒的表情，薛扎怅然道：“你跟他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为什么自己就是一次没跟江晚一起，江晚就以光速宣告沦陷，被韩召阳这只大灰狼给拱了？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自闭基友对人际关系可以称得上是一头瞎，被骗了可怎么办？！ 江晚对薛扎波涛汹涌的心理状态毫无察觉，看了那猫一会儿，伸手把它抱起来了：“走吧。” 薛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要养他？！” “估计养不了，”江晚不觉得江家会同意自己养一只自己在外面捡的小野猫，“我回去问问韩召阳。” 薛扎露出了悲愤的表情：“……” 江晚没注意到薛扎的表情风云，蹲下身一把把猫抱在了怀里：“回去吧。” 那黑猫似乎知道自己找到了靠山，完全不挣扎，反而兴奋地喵喵叫了好几声，像是在催促。 “这猫不是成精了吧。”薛扎开了车门，有点惊异地看着那猫。 就说韩召阳那人不对劲，喂过的猫都是一脸狐媚相！ 薛扎此时对韩召阳的反面滤镜已经厚到失真的程度了，看只猫都疑神疑鬼的。 江晚自然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笑了下。 笑容无意间流露出几分嘲讽。 薛扎：“……” 进了家门，江晚看了一下，家里的阿姨还没开始做饭。 江照青也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飞机晚点了。 江晚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索性放弃了：“阿姨，帮忙拿点衣服给它做个窝吧，我等会儿把它放到院子里。” 说完江晚就自闭了，之后无论阿姨紧赶慢赶地呼叫什么“少爷你怎么自己抱着，快给我拿去洗洗”、“少爷快去吧衣服换了吧”、“少爷是想养猫吗”都一律以点头、摇头简单回应。 只是手上把猫递给了她。 对不熟的人发起私聊果然还是会有点困难。 江晚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总结，脸上只显出一派高傲。 然后，他领着薛扎去了自己房间。 薛扎跟进自己家门一样，直接扑到江晚的电脑桌上，拿出了自己的游戏u盘。 江晚顿时怀疑薛扎是把自己这当成了网吧。 “你玩，我洗个澡。”江晚进了浴室。 他没急着换衣服，先在镜子前面发了会儿呆。 然后，掏出手机，找到韩召阳的名字，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 晚：你想养猫吗？ 第24章 偏心 韩召阳在最开始表示了疑惑。 然后，当江晚说明，“自己暂时把韩召阳之前送自己回家的时候，喂过的那只小黑猫抱回家了，但是江照青九成九不会同意自己养”之后，当即就表示可以、没问题，请江晚周天给他拿过去。 解决完小黑猫的归属问题，江晚这才慢腾腾地去洗了澡。 他洗到一半，原本专心致志打游戏的薛扎就兴奋地扒拉着门，把嘴贴到门上，激动地给江晚实时报道喜讯：“晚，你爸回来了！正在骂你弟！” 江晚：“……” “……嗯，”江晚有点无奈，“我等下出来，你不用这么迫不及待的。” 江晨被骂当然是好事，要知道在原著里，江照青可是非常疼爱他的，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江晨会被骂，已经说明，他在江照青面前没那么讨喜了，在之后自然也不会再对江照青有像原著里那种说什么都听他的影响力。 似乎是很值得高兴，但江晚心情却有点淡淡的，感觉颇有点没滋没味。 ——说到底，江晚确实没怎么把江晨放在心上。虽然，江晨确实手段很脏，造成的效果也称得上厉害，但是，江晚的注意力重心，始终都不在江晨身上，对他的感觉，差不多就是一只格外灵敏又惹人烦的蚊子而已。 倒不是他轻敌，而是江晚从来不喜欢把重心放在不对付的人身上，而更愿意关注自己喜欢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江晨从最开始就输了。江晚根本没把他当对手过，而江晨，在这个阶段确实把江晚当作第一目标，千方百计地想要把他除掉。 江晚洗完澡换了家居服出来，薛扎又坐到了电脑桌前。 江晚也没心思下去看戏，就躺在床上翻自己留着没看完的小说。结果，他不去凑热闹，热闹反而主动过来找他了。 “晚晚，”李莹莹敲了两下门，在外面柔声细语地开口，“你爸爸叫你下去一下。” 江晚翻了个身。 “知道了。”江晚说。 江晚不觉得江照青在这个当口找自己会是什么好事，总不可能是专门夸自己成绩进步了吧。 果然，江晚一下去，江照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江晨毕竟还是你弟弟。” 江晚并不在这点上跟他看点一致，抿了抿唇，没出声反驳。 江晨远站在另一端，抬眼看了江晚一下，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那边，江照青又是说道：“再怎么说，家丑不可外扬。出了这事，你怎么也不跟家里的长辈商量一下，私自就去报给学校了，多伤和气。” 江晚顿时觉得江照青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再偏心也不能偏心成这样，智商都喂狗了一样。 江晨陷害他，他澄清，就成了不在意家人和气了？ 这家人情谊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点。 “……”江晚沉默了下，在心里打了会儿腹稿，然后，又做了几秒钟的思想准备，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开口，“您的意思，是我做错了，是吗？” 江照青没说话，但表情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江晚心底一片冷漠，“我‘抄袭’这件事，就不算家丑了？还是说，父亲觉得我不算江家人。” 他这话说得算是极重，江照青脸色微变，江晚不等他开口，抢先背稿：“父亲是觉得，江晨凭空诬陷我抄袭这件事，不如我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迫不得已告诉老师实情严重？” 江晚字字珠玑，江照青再偏心也找不到词反驳，只说：“就算他犯了错，好歹还是一家人，将来你们还要相互扶持的。现在闹僵了怎么算得了好？你弟弟是一时糊涂，你也大度一点，去跟老师说，你不追究了，让她撤掉江晨的处分。” 要来道德绑架？ 嗯，抒情作文自己也不是不会写。江晚漠然想。 “父亲是觉得，江晨在做出这种事情之后，依然可以跟我相处甚欢、了无芥蒂？”好歹也是商场摸爬打滚的角色，怎么就能迟钝到这种地步。说到底，还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都看不透。 结果，江晨立刻见缝插针地接话道：“哥哥，我错了！我实在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才会那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请你原谅我。我以后绝对不干这种事情了。”说话间，江晨甚至又哭又笑地尽力表演了一番，情绪张力惊人。 江晚看着，只觉得自己就缺一部手机，不然拍下来放到网上，估计当场就能送江晨出道了。 “你弟弟都这么说了，江晚，你就……” “对不起，”江晚干脆地打断了江照青的规劝，“我做不到。” “您也实在不必觉得我冷硬无情。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江晨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他走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实在是忍无可忍——说到底，我根本没做任何，只是证明自己而已，这就是伤害他了吗？是我让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耍那些脏兮兮的手段的吗？父亲与其劝我给他擦屁股，倒不如好好教教他，看还能不能掰正一点儿。” 江晚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几乎已经悬在社交恐惧的悬崖边，眼角都有些发红了。 他顺势看向江照青的鼻子：“我这次被陷害，难道就不会害怕、慌张，父亲又何曾关心过我一句？我不求您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您连最最基本的都没有做到。” 江照青虽然偏心得没边儿，好歹对江晚没什么恶意，被这么一说，也有些害臊。 江晚再接再厉，背完最后一句词：“即使我再努力学习，努力超过江晨，您眼里也只有江晨，甚至连过问我一句都没有。”妈呀这句实在是太尬了，眼泪都要被尬出来了。 这一句出来，江晚那终日冷冰冰的形象在江照青那算是破裂了，转换成了一个想得到父亲关注却笨拙地找不到正确表达方式的青春期少年。 江照青的面上终于浮上些许愧疚。 要的就是愧疚。 江晚不稀罕江照青喜欢、疼爱自己。他不需要不在意的人的好感。 江照青的愧疚能让江晚之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让江晨不敢肆无忌惮地作妖，让江照青在偏袒江晨的时候感到一些别扭。 这样就够了。 江晚社交恐惧发作，脚尖不自觉地扭了扭，想要离开这个尴尬现场。 江照青闭眼思忖良久，半晌悠悠长叹一声：“你先回去。” 江晚如获大赦，头也不回地溜了。 这个家真是没法待，一屋子奇葩。 等高考完一定要考得远远的。 周日，江晚还是提前出了门。 他要先去韩召阳家把猫送过去，不然拿到教室，怕是会引起骚动。 小黑猫被洗得干干净净，这几天吃得很是丰盛，小小的肚子都变得圆滚滚了。 江晚坐在车后座，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它立即就讨好地舔舔江晚的手指。 车开到韩召阳租的房那一块儿，江晚就看见韩召阳站在楼下，低头看着手机。 ——韩召阳怕江晚找不到路，在门口等他。 江晚不知该感动还是不好意思，讷讷地下了车，连猫带窝递给了韩召阳。 “那，”江晚有点不自在，手无意识攥紧了手机，“学校见？” “嗯，”韩召阳撸了一把猫，然后把小猫爪提起来，挥了挥，“等会儿见。” 晚自习。 江晚只做了语文作业，是固定的周记，不限字数。 为了省时间，江晚写了首小诗交上去。 不过好在，只有语文这一科会要求每周都交作业，其他科目都是不定时抽查。 宗老师批完作业，喜欢挑一些好的，拿来全班投映。 第一本自然就是江晚的小诗，宗老师大夸特夸了一番，甚至说“比我写得都好”，引得全班惊叹。 江晚：“……” 要不是知道宗老师的喜好，自己说不定要以为她在捧杀自己了。 然后，是语文科代表小红的周记。 小红写的是期中总结，看得出她很不甘心，写了整整两页，估计得快有两千字了。 “小红的反思很有意思哈，”宗老师点评了一番，最后还笑道，“还提到了江晚。有目标是好事。” 同学们看了看小红的周记，又齐刷刷地转头过来，对江晚投放眼神洗礼。 江晚一脸懵逼，抬头，就看到小红的总结上，被标红的一句：“下次考试要加油，向二卷分数都比我总分高的江晚看齐。” 江晚：…… 这小红，好像盯上自己了。 韩召阳冷冷地说了句：“无聊。” 那些偷偷打量过来的视线立马全都收回去了。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江晚正打算好好淘几本网络小说看着放松放松。最近严肃文学看多了，稍微有点累。 结果，就听到教室门口传来讨论的声音，叽叽喳喳的： “哪个是江晚啊？” 声音并不低，而且，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格外敏感一些。江晚立刻捕捉到了讨论自己的某道声音。 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先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江晨。 然后才看到讨论自己的几个正主。是几个活泼的女生，说话音量很大。 然后，他就看到门口的人指了指自己，说：“长得很漂亮、又一副看不起人表情的那个，就是了。” 江晚：…… 江晚：？？？ 第25章 征文结果 早自习。 江晚一进教室，就被喜形于色的宗老师叫住了。 “江晚，”宗老师笑得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江晚茫然了一下：“……？” 宗老师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推搡了他一把，道：“征文呀。你得奖了，是国家级的奖项，最高级别的——这样高考能有20分的加分呢！” “诶……”江晚反应了下，心脏后知后觉地激动跳跃起来，眼睛稍微瞪圆了点，稍微冲淡了一向的傲慢，“谢谢宗老师。” “谢什么呀，”宗老师摆了摆手，“虽然你‘指导老师’那一栏写的是我，但我可没给你什么额外指导，是你自己很优秀……快回去吧，证书还没发给我，等等晚自习我发给你们。”宗老师的心情显然很好，语调都快飘起来了。 “你们”？ 江晚想，看来获奖的不止自己啊…… 不过想想也是，烟一中是烟市最好的高中，在全国也算排得上号，学生资源自然不差。 宗老师也是很优秀的老师，这次又细心指导，手下的学生复数获奖还是情理之中的。 就是，专门只抢先告诉了自己的话，应该说明，这次只有自己拿了第一……？ 江晚拿手背遮盖了下上挑的唇角。 这倒是真的……挺惊喜的。 在穿书之前，他也有参加过那种针对所有高中生的征文比赛，也拿过不错的名次，是国家二等奖。 但是，当时的“国家二等奖”，能获得的优惠，只是在一些高校的自主招生中可以凭证书获得加分，高考还是没有分加的。 当时江晚性格比较起现在来要自闭得多，一个人去外地参加各种自主招生的考试是从来没想过的，高考也是只有裸分。 这次，却能有加分。 算是意外之喜，能弥补这个世界没有“单优生”的遗憾。 单优生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风险。 一旦一次考偏，就相当于整个高中都白费了…… 江晚模模糊糊地想着，一边走到座位上。 江晚屁股还没坐稳，那边，韩召阳就问了句：“很高兴？” 咦？江晚看了眼韩召阳：“很明显吗？” 韩召阳把笔从食指转到小指，再转了回去。 “不明显，”他说，“但我能看出来。” 江晚拿冰凉凉的手贴了贴自己的左边脸，试图给微烫的脸颊降温：“那谢谢你的关心。” 想了想，他又说：“上次的征文比赛，宗老师说，我得了奖。” “这样。”韩召阳微微抬了抬下巴，“应该的。” “什么啊……” 江晚终于微微笑了出来，嘴角轻轻往上面翘。 这韩召阳，比自己还喜欢吹自己。 韩召阳不置可否地偏了下头：“难道不是？” 江晚刚想叫他不要这么调侃自己，那边，宗老师就急匆匆地走上了太，满脸的喜气洋洋，手上好抱了一叠红色的硬纸板，应该就是获奖证书了。 全班同学看到这一幕，不需要任何人提醒，都自觉闭了嘴。 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好消息，”宗老师把证书放到讲桌上，喜气洋洋地宣布，“上次的征文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咱们班是获奖人数最多的！” 然后，宗老师开始宣布名单。 “小明，省三等奖。” “小绿，省三等奖。” 两位同学走上讲台去拿证书的时候，下面的同学都鼓起了掌。 宗老师又抽出一张：“省一等奖，江晨。” 一片寂静。 江晚看向前门的位置，那里是江晨的座位—— 空的。 咦？ 今天早上，江晨还跟自己一起坐车来学校了的。 江晚仔细回忆着。 下午的课好像也在…… 那么，是晚自习之前，走掉了吗？ “江晨今天没来吗？”宗老师抬头，扫了一眼全班。 “不知道啊……”“之前好像还在的。”下面的同学稀稀拉拉地回答道。 “那先收在我这里，”宗老师把江晨的获奖证书放到了讲台的另一块区域，“他什么时候来了记得让他来我这里取。” 语气有点生硬，是十分公式化的口吻。 江晚想，宗老师对江晨的态度可真是“急转直下”…… 不过，也是江晨活该。 一天天干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事…… 宗老师顿了几秒，才接着宣布名额：“小红，国家三等奖。恭喜。” 小红脸颊通红地跑上讲台，嘴角咧成了熟透的石榴。 台下的掌声也更热烈了些。 然后，宗老师宣布，另有一位女生也得了国家三等奖。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她平时的语文成绩只是中等。 “最后一位……”宗老师恶意卖起关子。 韩召阳看了眼江晚，没说什么。 然后，仿佛感应到什么，一半的同学都转过头来，偷偷瞟着江晚。 “是江晚吗？” “应该是吧……” “会是什么名次？国家二等？还是一等？” “好厉害……！” 江晚的耳朵边只听到一句又一句带着气音的“江晚xxx”、“江晚yyy”的窃窃私语，心跳无端因为这些低语变得紧张了些。 “江晚。”宗老师含笑道，“国家级特等奖。大家恭喜。” 韩召阳伸出了手，“啪、啪、啪”，矜持地拍了三次。 然后，他站起来，伸出修长的食指，拎着江晚肩膀处的衣服，把还坐在座位上有点发愣的小兔子给拎了起来。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韩召阳轻声在江晚耳边道：“恭喜。”小兔子。 “去拿证书吧。”然后，他把江晚拉出来，轻轻推了下他的背。 江晚头脑发白地往讲台方向走，只觉得视线都有些微微发亮，导致自己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宗老师把金红的获奖证书递给他，然后，又对下面说道：“国家级特等奖一共只有20个名额，江晚真的很厉害哦。” 薛扎把手掌拍得跟鞭炮似的，响得刺耳，一边鬼哭狼嚎：“江晚牛逼——！” 全班同学“噗”的一声都笑出来，也跟着鼓掌。 宗老师没有阻止，掌声足足持续到江晚走回去，在座位上超过一分钟。 江晚：“……” 好、好尴尬……！ 虽说得奖确实是很开心，但这种被人围观的场合江晚还是有点难以适应。 宗老师等掌声停下来，才又说：“特等奖在高考有20分的加分奖励哦。江晚要再接再厉。其他同学也不要灰心，接下来的时间还很长，机会也很多。” 这下，算是彻底引爆了讨论。好多同学都在同时“哇”了出来。 “加20分……！” “好羡慕，不过想想人家的语文成绩，算了，我不配。” “江晚这波血赚呀……” “早知道我再认真写一点就好了。” “语文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宗老师用力拍了几下讲台，教室里这才安静下来。 “关于征文比赛，我再说一点事。”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同学们意识到什么，都微微沉下心，安静准备听她讲。 “江晚这次的作文可以说是非常优秀，可是之前却遭受到无妄之灾。老师一直跟你们说，学做人比什么都更重要。老师可以接受你们成绩不好，但是做人一定要诚实。” 教室里的气压一下子变得很低。 宗老师狠话不停：“关于这次的事，征文比赛的网站上，公告已经挂出来了，老师我也不会为同学隐瞒什么。” “因为我把江晚的作文跟自证寄过去的时候，评选已经到尾声，甚至连证书都已经做好了，要不是这次江晚的作文确实优秀，让评委们愿意冒着从头梳理名单的麻烦也要让他获奖，就算江晚被证明没有抄袭，也会因为错过评选时期，而拿不到应有的名次。”宗老师说到这里，音量稍微加大。 江晚微快的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宗老师举起了江晨留下的那封获奖证书，“虽然江晨自己的作文本来获得了省一等奖的名次，但是——”她向台下摊开那张获奖证书。 获奖词被覆盖住了。 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印章，盖住了原本的荣誉词。 印章上，刻着“撤销名额”四个大字，十分扎眼。 “经过主办方的讨论，江晨原本的名次被取消了。”宗老师说道。 “学习要脚踏实地，抄袭、作弊都是可耻的行为，更不要说……”宗老师摇了摇头，“恶意打击对手。” 江晚有点惊愕。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自己没有受任何影响，反而江晨原本能有的名额被撤了回去。 不过，也只能说，江晨实在是自作自受吧。 搞那么多小手段，终究是把自己也耍了进去。 晚自习后，江家。 江晚一进门，就看见靠着墙边，垂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的江晨。 一听到门锁解开的声音，江晨便立即抬起了头。 “听说你今天很嚣张、得意？”江晨露出个恶意的笑来。 江晚不想理他，径直往楼梯那边走。 结果，江晨飞快地扑过来，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肘。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能玩得过我吗？”他语气激烈地问道。 江晚从脚底升起一股恶心感，一直上升到头部。他用力甩了甩江晨的手。 “别碰我！”江晚一个使力，终于猛地把江晨给推开了 江晨呼呼地喘着气，半晌，突然神经质地笑了几声。 “你确定，要跟我做对吗？” 他在江晚背后阴森森地问道，语气仿佛一个阴魂不散的怨灵。 第26章 翻译难题 江晚想，江晨还真是死性不改…… 这次，都损失那么惨重了，居然还是没有要收敛害人心思的意思，非要跟自己作对。 不过也是，黑莲花要是能迷途知返，那估计也称不上是黑莲花了。 江晚倒在床上想剧情。 虽然，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书里的剧情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了，参考价值很低。 江晨没有转换目标去讨好楚辞，反而还是隔三差五地盯着韩召阳。有时候江晚无意间抬头，都能看到江晨暗暗打量着韩召阳的目标，疯狂又偏执。 江晚每次见了，都不免觉得膈应又烦躁。韩召阳是他的朋友，被江晨这朵黑莲花觊觎，江晚觉得真是非常讨厌。虽然如果江晨成功攻略到楚辞的话，无异于多给了江晨一个金手指，但江晚出于感情偏向还是恨不得让江晨转换攻略目标。 从这一点上，江晚觉得处境甚至还不如原著美好。 ——至于诬陷事件，倒是完美解决。 江晚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本来，自己成功洗脱嫌疑，就已经不错了，结果还拿了一个最高等级的奖，而且江晨本来能有的奖都被撤销了，这倒是能算作意外之喜。 宗老师之前在班上明明白白地把江晨大批特批了一通，江晨现在的形象可以说是跌落到了谷底，就连中午吃饭都没人愿意跟他一起去。江晨现在每天吃饭都是外班的几个混混同学来找他一起，其中就有之前推搡江晚的那个粗糙高年级男生。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江晚翻了个身，渐渐坠入清浅的梦境中。 次日中午，食堂。 江晚今天没找到中意的小说，心情稍微有点低落。 他不甘心地再次点进阅读软件，按条件搜索，这次换了一种排序方式。 那边，薛扎突然短促地“啊”了一声，江晚停了动作，抬眼看他。 薛扎一脸坏笑，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江晚微微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薛扎是个超级直肠子的性格，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拐弯抹角。 眼下薛扎居然卖起关子来了，江晚自然感到有些好奇。 “怎么了？”江晚轻轻问了句，然后挑起一筷子炒白菜放进嘴里。 “也不是什么大事……”薛扎还想继续吊胃口，江晚轻轻瞟了他一眼，他立马就改口道，“好吧，是韩召阳那小子的事！你可不知道他的黑历史吧，哼哼，亏你现在跟他那么好。”说到最后，薛扎的语气又不自主地变得酸溜溜的。 “……”江晚有点无语，这薛扎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爱跟韩召阳较劲。 但是，韩召阳？黑历史？ 感觉这两个名词一点都凑不到一起去。 倒不是江晚有滤镜什么的，而是，韩召阳从长相到性格，确实都挺高岭之花的。 莫非是，韩召阳之前是个学渣……通过补习成功逆袭？ 江晚想，自己又不是因为韩召阳每次都考第一才跟他好的，这种事情对自己来说应该还称不上是黑历史。 那边，薛扎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韩召阳他……之前不喜欢你！” 江晚：“……”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结果，就这个啊。 之前的江晚跟韩召阳连认识都说不上，当然谈不上“喜欢”了。 而且，其实，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江晚了，韩召阳之前喜不喜欢“江晚”，对自己来说都没差。 倒不如说，要是喜欢。江晚反而犯难、纠结呢。毕竟都换了个人。 薛扎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有点着急地开始打补丁：“不是！听我详细给你说说。之前，楚辞不是经常找你、想跟你交朋友吗？——不得不说，楚辞还是挺有眼光的，比韩召阳那个迟钝的好多了。” 江晚有点想笑，往嘴里塞了口饭，忍住了。 在薛扎这个憨憨直男的眼里，楚辞追求江晚的行为，居然被解读成了：想要跟江晚交朋友。 真是单纯的直男啊。 薛扎对江晚偷笑的内心毫无察觉，继续往下说：“楚辞有时候单独找你说话，我就跟韩召阳在一边等你们。有一次，我闲得无聊，问韩召阳：‘你觉得江晚怎么样？’你猜他说什么？” “不知道。”江晚懒得想，干脆地回。 “你怎么知道！”结果，那边薛扎激动万分：“什么叫‘不知道’啊！他好敷衍！” 江晚：“……” “他那时候都没跟我说过一次话，说不知道也正常吧。”江晚替韩召阳说了句话。 结果，薛扎愈发悲愤：“你还帮他说话！这韩召阳，当时那么拽，现在还不是老死皮赖脸地找你玩。” 江晚觉得薛扎的滤镜真是可怕得惊人，要知道韩召阳对自己说话也老是淡淡的，只有少数调侃自己的时候才会稍微露出点笑意。 薛扎继续“□□”韩召阳：“我想到一个词……专门谴责他这种行为的……哎呦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急死我了。” “刮目相看？”江晚在旁边帮着想。 薛扎猛摇头。 “截然不同？变化多端？反眼不识？” “不是不是……哎呦，是什么来着，我感觉已经在嘴边了，就是说不出。”薛扎抱着脑袋拼命想。 “见风转舵、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反复无常？”江晚继续给出一连串选项。 薛扎还是摇头，痛苦地吃起了饭，嘴上还咕哝着：“明明经常说的……” 江晚也不管他了，正准备继续搜寻小说。 “啊，想起来了！”薛扎这时候突然大声畅快道。 江晚看了看他。 “是‘真香’！”薛扎震声道。 江晚：“……” 绝了。 高一一班，晚自习。 今天语文学的是《长恨歌》，作为诗来说，稍微有点长，而且是江晚原来没有学过的课文。 虽然这首诗算是比较熟悉的，内容也简单，但前世江晚并没有专门背过，所以他打算趁晚自习背下来。 江晚把原诗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从头到尾看完，然后轻轻默读了一遍。 接着，他合上书本，拿出周记本，开始默写。 江晚的瞬时记忆很强，而且记下来之后，忘得也比较慢。艾宾浩斯的记忆曲线对他来说不是很适用——他只要记住了就不会忘，至少在五年内不会，哪怕不复习。 ——之所以这么清楚是“五年”，是因为，江晚至今记得，自己在初二的时候，在历史课上偷偷看小说被没收。 当时，他看的是《儒林外史》，具体，是第41页的最后第三行…… 江晚的记忆力从小就挺强的。小学的时候，江晚的妈妈抽背他课文，从学过的开始，结果后面一路抽到根本还没教到的课文去了。 但是，当时虽然还没学到，但江晚自己看过一次，所以，他还是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当然，也不排除小学课本都比较简单的原因。 不过，江晚对知识点的遗忘速度确实是很慢。 拿高中语文来说，文言文算是不少人的难点问题。 当时有人问江晚，要怎么才能翻译好从来没看过的古文，江晚当时说：“把课文下面所有的注释都背下来就基本都能看懂了。” 当时，好多人都说：“怎么可能全背下来！就算能，过几天又忘记了。” 江晚倒是没有这个烦恼。 ——不过，这种记忆力也只针对语文这一科。 江晚自己默写完，翻开书开始订正。 没有错。 不过，《长恨歌》本来就比较简单，字词也没什么难点，全对也不稀奇。 江晚合上书跟本子，准备开始看自己白天辛苦搜寻到的小说。 结果，就被韩召阳戳了戳。 “你给我讲讲这个吧？”韩召阳指了指课文。 “？……”江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关爱韩召阳： “你看不懂长恨歌？”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些有什么看不懂的？翻译出来，都跟原文没什么差别。 倒不是江晚“学霸视角”看不起人，而是，韩召阳这次搭讪话题确实选得失败。 看着《长恨歌》比较长，就颠颠儿地拿来“骚、扰”小兔子了。 就是，他忘了，人家白居易可是以通俗易懂出名的…… 说看不懂，白·乐天·通俗派代表·居易估计想要哭晕在厕所了。 江晚说：“等一下。”然后，翻了翻桌子，把教辅书找了出来。 他翻到这一课的作者介绍，拿笔勾了一句，递给韩召阳：“你能读一下这一句话吗。” 韩召阳接过来一看，江晚勾出来的那一句是： 老妪能解：白乐天每次作诗令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又易之。——宋·曾慥《类说》卷四十八引《墨客挥犀》。 韩召阳：…… 江晚在旁边贴心道：“需要我帮你翻译一下这段话的意思吗？” “不用了。”韩召阳冷着脸道，把书递回给江晚。 然后，哗啦啦地开始翻书，直翻到楚辞篇，找到屈原的课文。 “刚刚看错了，是这篇。”韩召阳继续冷酷道。 就是心里在疯狂转笔。 江晚看了一下，也没说这篇还没学，拿手指指着课文，一字一句地给韩召阳翻译了一遍。 两人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都没注意到，江晨正暗沉沉地盯着这边。 今晚江照青、李莹莹要去出席一个宴会，家里没大人，江晚心里松快不少。 结果，他刚走到房间门口，江晨就在他身后幽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江晚不想理他，正要开门，江晨就快步走了过来，手掰着江晚的肩。 江晨把脸凑得极近，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也是吧。不然，你怎么会那么想尽心思地去勾、搭韩召阳？！你以为只有你知道他之后会……” 江晨说到这猛地停住话头，恨恨瞪了江晚一眼，手指掐进江晚的肩：“别以为你只有回来了！我告诉你，你做的全部事情，全部都是无用功……你不要想着能跟我比！” 他说“回来”？…… 江晚下意识地感到一阵不祥。 那些异常、那些江晨跟原著不符的举动，不仅仅是因为书跟现实的差异，更是因为…… 江晨咬牙切齿的表情还在眼前，江晚脑中蓦地一闪。 出现的那个答案让他全身发寒。 ——江晨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