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男主的前妻后…(穿书)》
第1章 第1章
东方既白。
三月春寒未消,庭院中的桃花却已含苞待放。水雾袅袅浮在枝叶间,整个院子中还混淆着雨后的潮湿。
一道清瘦纤弱的身影静静地伏在石桌上,黑发如云,长裙逶迤及地,细腰盈盈一握。她手边还摆着一个酒坛子,正有酒香从里面缓缓地冒出来。
宁清漪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幅睡美人的仕女图。
她跨过门槛的脚一顿,然后立马就拔足狂奔过来,她拼命地摇晃着女子的肩:“大嫂嫂!大嫂嫂!你快醒醒!你怎么又喝酒了!”
“大嫂嫂,快到请安的时辰了!今儿大哥也回府了!若是瞧见你烂醉如泥的样子,更是要生气,他一生气就更不肯回来了!”
“你不是很想很想我大哥哥吗?”
小姑娘的力气着实太大了些。
君暖被她摇的神志昏沉的睁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她。
美人生得美,最美的莫过于那一双如琉璃的澄澈的眉眼,叫人不愿辜负这份纯粹的美好。
宁清漪被她无辜又温软的目光瞧得一愣,随即无奈的叹口气,挽起袖子俯身将人打横抱起来,动作之熟稔,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她一边抱着君暖,一边嘀咕道:“还好你生得轻,要不然我抱不动你,你今儿醉酒的模样,铁定要被我大哥瞧见,然后你就等着被他臭骂一顿!”
“哎,大嫂嫂你真好,竟然有我这么一个贴心懂事又知情识趣的小姑子了?”
宁清漪念叨完,就将她放在了床上,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后,这才想起在这儿伺候的丫鬟,竟然一个都不在。
见鬼,她们跑哪儿去了?宁清漪将挂着幔帐的金钩取下,这才转身出了屋子,去寻那些丫鬟的踪迹。
等宁清漪一走,躺在床上装醉酒的人,立马就睁了眼。
她双眸清明,哪还有先前的半分迷糊样。
君暖盯着床顶看了好一会儿,花了半柱香左右确定了这儿不是她的卧室后,她干脆利索的坐起来,一把将幔帐掀开,直接赤足跑下去。
这儿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又熟悉的。
幔帐,妆台,铜镜,长明灯、山水屏风,博古架,青花瓷瓶,黄梨木圆桌……这些都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见着的东西,却不再是她的家。
君暖茫然地垂头,圆润小巧的脚趾露出,脚下铺着毛茸茸的毯子,一缕光蔓延至她莹润的脚背。
她偏头看去。
明媚暖融的光晕从一旁的窗棂中交织进来,垂落在罗汉床上,小几上还摆着一卷书,一支笔和一方砚台。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回不去了?
——
其实这事说来多少也算有趣。
那日,她得了梦寐以求的最佳女主角的奖项,领了奖后便带着工作室的人包场狂欢。酒水一箱箱的送进来,整个桌子上全都是空酒瓶。
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依稀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亮堂而暖和的包厢内,陡然出现一抹硕长的身影,踏着满地的光影,一步步的走至她的跟前。
那双眼,深沉若渊。
——
醒来后,她便在这儿,成了她刚出道时演过的一本书中的女配角,君暖。
同名同姓,巧合的令人生疑。
第2章 第2章
日头逐渐偏西。
地面上的光影也逐渐被渲染成了暗金色。
君暖整个人卧在地毯上,双眼放空的想着这本书的剧情。
这些日子,她能想着的法子,全都被她折腾过了一遍,可依旧没有任何用,就好像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君暖翻了个身,将背对向光源倾泻的窗扇。
罢了。
既然回不去,那不如听天由命,好好留下来就是,但就算是留下来,她也绝对不会按照原书的剧情走!
绝不!
就在君暖一鼓作气的时候,外面院子中传来了宁清漪叽叽喳喳的声音,小姑娘的声音特别欢快,是那种她只要听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的音色。
“娘,大哥,我都说了大嫂嫂是真的生病了!你们怎么就不信了?”
她的尾音飘然而落时,另一道成熟的女声紧跟着响起:“她说生病了,就真的生病了?你这丫头,怎么就一点脑子都没有?”
“我当然知道呀,我昨晚拉嫂嫂出去赏月,忘了嫂嫂身子不好,让她着了凉,如今正头疼着了。”
君暖眨巴着眼睛看了眼离自己不算远的床,又瞥了眼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毯子。
想着自己从毯子上爬起来,有多大的可能性不会被院子中的人看见。
几人的脚步声渐渐进了,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进屋。
就在这儿千钧一发的时候,君暖将自己生平最佳演技发挥到了极致,毫不留情的伸手一拧大腿上的软肉,疼得她两眼泪花花的时候,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了眼。
大门吱呀的开合声传来,君暖忍不住的想,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又有进步了?等以后回去,她是不是就能进军国际市场了?
“大嫂!”宁清漪惊呼声传来,紧接着君暖便感觉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抱着,薄薄的春衫贴上了那人身前冰凉的铠甲。
凉意寸寸浸入肌肤,惊得君暖只差没有跳起来。
这些日子,她只顾着研究怎么才能回去,都忘了自己所在的这本书的剧情到底是什么!
她是书中的女配!
是女配就算了,还是原书中男主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妻!
最后亲手被男主了结的那种!
一想到这儿,君暖顿时就没了装昏的兴致,一双眼懵懂的睁开,眼中含泪,我见犹怜。
她捏着被子,微微仰着小脸,朝着站在床边,脸色不太好看的妇人喊了句:“母亲。”
妇人是原书中男主宁西涟和宁清漪的母亲,也是书中镇国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更是当今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追其母族,妇人出自西平伯爵府,是西平伯嫡出的女儿,身份也甚是矜贵。
别问她为什么能将她刚刚出道拍的第一部剧记得这么清楚,究其原因也是,她在剧中饰演的女配,恰好与她同名同姓,来了兴趣后,她便自己去网上找了原著的小说来看。
所以如今才会对书中的人物关系,了解的比较清楚。
“永安。”妇人林氏居高临下的喊了她的封号。
君暖乖顺的想要从床上起身时,却被站在一旁的宁西涟按住了肩膀:“你身子不好,躺着便是。”
于是得了便宜的君暖,立马就卖了个乖:“母亲有何事。”
林氏道:“你身子不好,日后半夜就别出去吹风,清漪那丫头年岁小不知轻重,难不成你也这般小?”
“娘!”宁清漪一听,立马就不依不饶的拉住了林氏的手开始撒娇,“是我非要去的,你怎么能怪嫂嫂?”
君暖感激的瞧了宁清漪一眼后,立马就态度诚恳地认错。
在原书中,原主未出嫁之前便同宁清漪是手帕交,出嫁之后成了她的嫂嫂,宁清漪更是倾心以待,面对着原主,简直是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心肺都给掏出来。
后来,原主被宁西涟休弃甚至是逼死,整个宁家,也只有一个宁清漪是彻彻底底的站在原主这边,甚至到了最后,宁清漪还为了原主,给了女主许多眼色瞧,一直都不肯认这个嫂子。
小姑娘的这份心意,是真的很可贵。
相比之下,身为两人母亲的林氏,对原主则是恨到不行。
第3章 第3章
当然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很多的恨也都是因爱而生。
曾经在君暖还未过门和刚过门的时候,林氏还是很喜欢她这个儿媳的,甚至是当初为了逼宁西涟娶她,林氏还在其中出了不少得力,可就是这样,在宁西涟常年不肯归家之后,林氏越发憎恶君暖。
她觉得当初若非君暖耍手段,又何至于逼的她儿子有家不能归。
说到底这个问题,也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有一说一,宁西涟其实是个很负责任的人。
就算是站在原主的角度来看,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宁西涟一句坏话。
至于后期原主黑化,逼得宁西涟出手,虽不能说完全是原主自找的,但原主的的确确是没啥脑子。
听风就是雨,而且没脑子。
若非如此,就算她这一辈子得不到宁西涟的感情,但宁西涟也会与她相敬如宾,直到百年之后,她都将会冠以宁姓,带着宁西涟正妻这个身份,与他同穴而葬。
可如今她面临的问题是——
她并不是原主!
她也并不喜欢宁西涟!!
她只想要离宁西涟和书中的女主远远地,过自己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君暖柔顺躺在那,乌发铺陈,愈发衬得那纤细的颈子,白白嫩嫩的,只要他稍微一用力,便能将她给掐死。
宁西涟收了手,拢在袖子中。
“母亲,如今永安不太舒服,先让她休息吧。”
林氏本是有一肚子的话要抱怨的,可听着儿子开了口,原先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林氏不得不又重新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你如今也不小了,与你一般大的子夜等人,膝下可都有是有儿有女的,母亲也不是逼你,只是你成日不着家的,就不能给为母留下一个念想吗?”
“母亲,大敌未灭,儿子实在是无心……”
不等宁西涟将话说完,林氏已经开始用手帕抹眼泪,眼眶都红了。
本来想装死的君暖见状,连忙伸手扯了扯宁西涟的手,自以为小声地说道:“你哄哄母亲也行呀。”
宁西涟垂眼看了君暖一下,嘴角略微一弯,抬头应道:“是。”
没想到自个儿子能这么快的服软,虽然知道是装的,林氏顿时也觉得心满意足了不少,连带着看君暖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不过她就算再不喜欢君暖,平日能做的,也就是甩甩脸子,再多的却是不敢了。
谁让她这个儿媳身份太过贵重,娶了她,就等于有了泼天的富贵。
林氏拉了宁清漪的手,说道:“你哥哥难得回来一次,就让你哥哥和你嫂嫂小两口自个呆呆吧。”
宁清漪听见这话,哪有不乐意的,立马就欢天喜地的应道:“那我扶您去花园走走!”
两人一走,屋里是彻底没了声。
宁西涟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君暖性子对陌生人而言也比较冷淡,大概是受原先的职业影响,她对不熟悉的人,多少都会带着戒备。
哪怕这人的性情她很了解。
哪怕这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你——为什么喝酒?”半响过后,就在君暖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她听见宁西涟的声音自屋内响起,带着些不确定。
君暖昏昏欲睡的半睁了眼,很明显脑子里显现出来的频道也和宁西涟并不在一块,听见问题后,她很自然的用脸蹭了蹭身下的被子,小声道:“高兴。”
高兴?
宁西涟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难道只要他回来,她就能高兴吗?
蓦然间,宁西涟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着君暖的时候——
上元夜,少女着绯衣,戴金步摇,眉眼如画,顾盼盈盈。
多骄傲啊!
第4章 第4章
这厢宁西涟陷入回忆中,可君暖却是硬生生被她自个给吓得一激灵,然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缩在床上,裹着被褥惴惴不安的看着正坐在她床边的人,拼命地会想着在书中的这个节点,男女主到底是相见了没有?
大概是君暖的目光过于热烈,宁西涟不太适应的抬眼朝君暖看去,见着她目露些许的恐慌后,心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他就出去一趟,感觉他才娶进门的妻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要知道以前的时候,她厚着脸皮跟在自己身后时,是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为何突然这么看我?”宁西涟并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既然娶了她,不管当初是出于何种原因,他觉得自己都应该同她好好相处,尽到一个当丈夫的责任。
君暖抓着被子,手心已经冒出了汗:“我……我有些想家了,我想回府看看我父亲和娘。”
听见她的话,宁西涟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这个小妻子好像很久都没回门了。上次回门是什么时候来着?
宁西涟发现自己根本就记不得。
原主的确是很久没回门,甚至是可以说,自打她出嫁后,她回门的次数便屈指可数。
这倒不是原主不愿意回门,她甚至是十分想要回府去看看的,可无奈府中上下一群人,除了她之后都是人精,但凡她在这儿过得有一点不开心,他们都能察觉出来。
这桩婚事,本就是勉强。
新郎不愿意娶,新娘一个劲的想要嫁;婆家人欢天喜地的想要迎她进门,娘家人从老到小没有一人看好这桩婚事。
无奈,为了避免给宁西涟招惹麻烦,出嫁之后原主便成日呆在这个镇国将军府中,将自己围困在这一方白墙之内。
阻断了任何人的关怀。
君暖是真的觉得这个姑娘挺傻的。
可感情这一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当事人,谁都不能决定这段感情是否值得经营付出。
宁西涟低头给她掖了掖被角:“行,回门的事宜我会遣人去打点,你既然身子不好,就先好好休息,晚膳去庆安堂和母亲一块用膳。”
“好。”君暖快速的在脑中过着原书的剧情,乖巧懂事的颔首,“我听夫君的。”
宁西涟满意的对着君暖笑了笑,这才负手出了屋。
人一走,君暖顿时便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新鲜了,没有了那种压迫感。
她全身心放松的躺在床上,面朝着床顶,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如何从这个镇国将军府中抽身出去。
差不多等君暖睡了个午觉醒来,宁西涟也刚好回来,带着她去了庆安堂。
一路上两人安安静静的走着,一前一后,都能听见风扫过树冠的婆娑声。
“你为何不说话?”走到一半,宁西涟不太自在的开了口。
以往他和君暖在一起的时,从来都是君暖说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让他连片刻的清静都没有,而如今她不开口了,按理说他该感到更舒心才是。
可转头瞧着她低眉敛目的样子,宁西涟又感觉像是有一把锤子捶在心口上,闷疼得厉害。
君暖听着他的声音,这才呆呆的抬头,强迫的将自己从发散的思维中给拯救回来。
“将军不是喜欢清静吗?”
轻飘飘的一句,落在了宁西涟的心头。
他拧着眉头看她,板着脸纠正道:“永安,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这般生疏的称呼我。”
瞧着宁西涟这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的模样,君暖实在是很难将他同书中的那个爱拈酸吃醋的人物联系在一起。
想归想,君暖嘴上已经实诚的喊了他的字:“那我唤你,子臣?”
也不知今儿宁西涟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在君暖话音落定的时候,立马就接了一句:“不是子臣哥哥吗?”
……啥?
不过君暖的接受力很好,而且书中也的确有提过,在原主不曾嫁给宁西涟之前,一直都是喊子臣哥哥,子臣哥哥的,嫁给男主之后,为了宣示主权,便只称宁西涟为夫君。
前者她嫌叫得太肉麻,刻意遗忘;后者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叫不出口,所以折中的喊了声将军。
谁知道宁西涟竟然开口纠正了她的称呼问题!
但君暖脸皮向来厚,而且当初她演‘君暖’时,也不知叫了多少声子臣哥哥,如今自然也是信手拈来。
于是在宁西涟冷冷淡淡的目光中,君暖眉眼舒展,缓缓一笑,神态娇憨中又带着一丝丝餍足:“子臣哥哥。”
第5章 第5章
庆安堂。
当君暖和宁西涟一前一后走近厅堂时,宁清漪一下子就从旁边的树后冲出来,整个人笑着挂在了君暖的身上,笑眯眯的同人挨在一块:“嫂嫂,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院子中逮你了。”
“哥哥也是,你虽和嫂嫂许久未见,但也不能耽误嫂嫂用晚膳呀。”宁清漪打趣着两人,灵动的眼眸冲着两人一眨一眨的。
宁西涟也没解释,只伸手去弹她的额头:“我瞧你真是被母亲惯坏了,什么话都敢出口,永安可是你嫂嫂,怎么没大没小的。”
“我与阿漪感情好,这些话不妨事。”君暖拉着宁清漪的手,小声地替她说道。
此时她微微的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后颈,许是因为先前的话,脸上也露出了羞怯之意,面若桃花。
宁西涟瞪了宁清漪一眼,示意她收敛些。
宁清漪眨巴着眼睛冲着宁西涟笑,手中一用劲便将君暖护在了身边。
她其实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兄长不喜欢君暖。
他如今的所有,归根究底也不过是责任二字。
可她也是真的觉得,这世间除了君暖之外,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能爱他如命。
用膳时,林氏所言之话也不过是老生常谈。
自打君暖穿过来,她几乎是每日都要听上一遍,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可为了维护自个听话乖巧的形象,她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乖顺样。
反正就是你说我听,打死不改。
从庆安堂回去,已近昏黄。
金灿灿的夕阳踊跃落满庭院,光从枝丫缝隙间投射到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
宁西涟一脚踏入光影中,月白的广袖衣袍熠熠生辉。
许是从军的缘故的,宁西涟身上自有一种旁人没有冷冽肃杀之气,连带着这身衣袍都少了几分风雅,从而多了几分凛然正气。
平心而论,宁西涟不论是骨相或是皮相都堪称上佳,也无怪能倾倒半个京城的姑娘,成为她们的春闺梦里人。
而另一半的姑娘所思慕的男子,便是日后权倾朝野内阁首辅,百里燕时。
原书中所写,关于百里燕时的片段不多,但作者却好像对这个人物倾尽了全部的心力,在书中一登场便惊为天人,甚至还成了女主的苦思多年的皎皎明月光。
一句“郎独艳绝,世无其二”,贯穿全书,除了这位登场次数不多的男配之外,书中任何一位男角色都不曾得过这句评价。
而原书中另一个与女主争锋相对,甚至是差点干掉了女主的女配,便是这位首辅大人最忠诚的爱慕者。
因求而不得,便对女主痛下杀手。
君暖低头跟在宁西涟的身后,正苦思着剧情,想要将其理顺,丝毫没有注意到跨过门槛之后,宁西涟便停下了脚步。
而君暖不察,低着头直接就撞到了宁西涟的后背。
“嗷。”
君暖一下子就痛得小声叫唤起来,她用手捂着头,丝毫没顾忌形象的蹲在了地面上。
大概是因为是出身显贵,原主的皮肤娇嫩的很,轻轻一碰就是个红印子,何况她刚才还是用力撞了上去。
直差没将她撞得头昏眼花的。
宁西涟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走路不看路,等着她痛呼这蹲下去时,宁西涟这才急急忙忙的转身,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他的手还没挨着她身子时,她倒是先发制人的伸手打了他一下,声音娇软的抱怨着:“你怎么停下来了?”
她没多大的力气,这打他的力道就像是跟人挠痒痒似的,宁西涟无视她作怪的手,一把就将她拉住,然后抱了起来:“你怎么没看路?”
第6章 第6章
大概是从武的原因,宁西涟身上很是清爽,没有用熏香薰过衣物,衣裳上留着的从来都是皂角的味道。
而且他的臂弯也十分有力,虽然平日穿着衣裳看的不太出来。
君暖也没敢动,身子僵硬的让宁西涟将她抱到了床上。
在原书中,这位男主宁西涟其实是很反感和原主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缘故。
直到后期,女主和男主的恋爱苗头出现,原主坐不住,这才在另一个女配的帮助下,这才同宁西涟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毕竟之前,他俩就没有同房过。
有了这个认知,原先忐忑不安的君暖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捏着被角,透过床前层层遮掩的幔帐去看坐在桌子边上的宁西涟,慢慢的回想着现在剧情正进行到哪一步。
女主还未回京,但两人铁定已经碰面,而且男主对女主已经有了朦朦胧胧的好感,但是这份好感,不足以让他做出休妻下堂之事。
不,应该说是,就算男主爱惨了女主,也绝不会将他娶进门的妻子给休了的。
因为这是他作为宁家男儿的责任与担当。
但君暖并不原主,她也并不想和女主对上。
宁西涟这一坐,便直接坐到了深夜。
君暖躺在床上已经被睡意折磨得眼泪汪汪的,但是宁西涟不走,她是压根就不敢闭眼睡过去。
生怕宁西涟抽风,今晚就爬了她的床。
丫鬟已经进来换了好几盏茶,隔间沐浴的水也已经热好。
君暖嗅着自己洗的香喷喷的手臂,一把将幔帐撩开,将丫鬟叫住:“雨娴,你过来。”
雨娴是她的陪嫁丫鬟,跟在她身边最少也有十年,另一个则唤映月,跟在她身边的年头比雨娴只多不少。
听见自家姑娘唤她,雨娴立马就将手中的茶壶放下,小跑了过去:“郡主,您还没睡呀?”
君暖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下,好让她附在雨娴的耳边悄声道:“你去问问将军,怎么还不去歇息?”
雨娴嘴角的笑意刚翘起来,但也立马就回了神。
她觉得自家郡主这话中的意思不太对。
“郡主,您说的歇息,是让将军去沐浴然后与你一同安睡,还是让将军去睡客房?”
君暖眨眼,装作很惊讶的模样:“将军不是一直都睡的客房吗?”
“可您不是很期望将军回府吗?”雨娴一下子就着了急。
君暖笑容缓缓地拍了下雨娴的手:“我今儿身子不爽,不太想和人同睡。”
雨娴顿时就一副了然的样。
君暖满意的也跟着的点点头,正想缩回被子中独睡时,一直坐在桌边的人突然就动了。
他的身影一寸寸的覆在幔帐上,也一点点的遮住了她床跟前的光亮。
君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身子止不住的往后面挪腾着,一直挪动到抵住了冰凉的墙面,这才退无可避的没在动。
“你想干嘛?”
她人生得美,五官精致恍若被造物主一笔一笔的细致勾画,明艳绝伦,更兼有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瞳,眼波流转间,活色生香。
极少有男子能抗拒这样的美人。
当然,男主算一个,男配也算一个。
大概是经历的世事太多,再美的人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一副皮囊。
闲时倒也可以欣赏一二,就像是把玩玩物一般,再多的心思,却是一个都没了。
毕竟百年之后,红颜枯骨,又有什么可瞧。
宁西涟挥手让雨娴下去。
雨娴虽然担心宁西涟会欺负她们郡主,但一方面也知道像宁西涟这样的人物,大概不屑同姑娘动手的,况且她们郡主嫁来这么久,所求也不正是这般吗?
她脑子极快的想通后,一溜烟的就从君暖的面前退下,动作快到根本没给君暖开口的机会。
君暖不得不将目光从雨娴的身上收回来,重新放在宁西涟的身上,又重新问了句:“你想干嘛?”
她不光人生的娇,就连声音也是绵绵软软的,没有半分威慑力。
宁西涟很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实在是无法将她同之前记忆中那个明艳似火的女子相联系起来。
“你这些年府中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君暖觉得自己的确是在府中过得不太好,可原主明显是乐在其中。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可怜兮兮的瞧着宁西涟,希望他能大发慈悲将自己给放过。
“罢了。”宁西涟摇头,将身子退回到幔帐之外,“你好生歇息,我明儿带你回□□。”
宁西涟转身刚走几步,一只白生生的手突然就从幔帐生出来,小心翼翼的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身低头去看,那只拽着他衣角的手,烛火下,这只手莹然如玉,恍若玉雕般。
“何事?”
“将军……子臣哥哥。”账中人就像突然鼓起勇气似的,就连出口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坚定,“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宁西涟倒也是没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认为她接下来的出口的话,想来自己不会太喜欢听。
可他虽是有这个感觉,宁西涟还是重新钻回了幔帐中,坐在了床边上。
君暖离他有些远,他瞧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拍了下身边的位置:“过来些。”
君暖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确定有没有危险,然后才慢吞吞的往他身边挪着。
大概是她动作太慢,宁西涟瞧不过去,直接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你要同我说什么?”
他手劲大,而她皮肤娇嫩。
他这么一扯,等着松开的时候,就见着她白瓷似的肌肤上出现了一个赫赫醒目的红手印。
宁西涟心头不由得衍生出几分愧疚来。
许是在西北呆的太久,原先她在京城时张扬跋扈的模样已渐渐散去。如今入眼的,只有她此时此刻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这人乖起来的时候,他心头其实是有些怜惜的。
君暖正在心中琢磨着语句,听着他问后,才慢吞吞的抬头:“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当年你我成亲,不过源于我的一场算计,你为保我清誉,以一己之力担下所有的罪名,致使皇祖父将怒气发泄在你的头上,还让你去西北呆了两年,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也不能见,过年时也是一人守在西北,孤苦伶仃。”
宁西涟颔首:“还有了?”
“你我之间本无感情,若日后还绑在一起难保不会成为一对怨偶。”说着,君暖小心翼翼的又看了宁西涟一眼,见着他脸色没有分毫的改变时,壮着胆子,又说了句,“我想,你我不如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宁西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想的挺好。”
“我是认真的。”
宁西涟道:“你是不是在怪我对你太冷淡了。”
君暖摇头:“没,当初是我算计了你,你冷待我是应该的,换成是我,我也会如此。”
宁西涟又道:“那为何要和离?”
君暖心头有些急躁,就像小猫伸出爪子,对着她的心肝肺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你我之间并无感情。”
宁西涟挑眉:“那你当初为何要算计嫁我?”
得了,君暖发现这个问题又绕了回来。
她想,要不自己还是照着原主原先的性子来演吧,演一个作天作地恣睢肆意的小郡主,作到宁西涟受不住,自然就给她和离书了。
可是这样一演,少不得要等到女主出现,成日带着面具过日子,谁愿意?
“可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君暖低着头说,卷翘的眼睫在烛光下扑簌着,“那时候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想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不折手段,被全天下耻笑唾弃,我也想名正言顺的在你身边站着。”
“但是子臣哥哥,没有谁会一成不变,一直在原地等着走在前面的那人回头。”
“你有没有想过,有个小姑娘一直在身后追逐一个少年,很用力的追逐着那个少年,可那少年实在是走的太快,快到小姑娘就算拼尽全力,将四周用夜明珠点亮,也瞧不见少年的身影,等很久以后,少年突然就想起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便回头去看,可是他的身后,除了漫无边际的云雾,就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小姑娘跟不上那个少年,那个少年也将小姑娘给丢了。”
“而我们,便是这个少年与这个姑娘。”
“子臣哥哥,我到今日才明白,原来我对你的喜欢,是你的负担,也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席话,说的宁西涟静默下来。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君暖,半响之后,才说道:“你心中还是怨我的吧。”
君暖却摇头,眉眼弯弯的笑着:“不,我没有怨你,从一开始,便是我非要将感情强加于你,是我的一厢情愿害你至今,而你从始至终都不曾与我计较过,说来这句话,到该是我问你才对。”
“子臣哥哥,这些年你可曾怨过我。”
她眸光清澈透亮,就像是有种魔力般。
宁西涟不太自在的低了头,没说话。
他是怨过的,不单怨过她,也怨过这整个京城的人,还有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他带着满腹的怨气去了西北。
最后那一腔怨气也在西北的风沙中和无数的尸骨中灰飞烟灭。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而他出身显贵,这二十载来顺风顺水,父母健在,兄弟和睦,仕途顺畅,最后还娶了一位能让无数儿郎眼红的贵女,可这全天下的好事怎能叫他一个人占尽呢?
况且比起埋骨西北,无法归家的儿郎,他能活着已是老天最大的恩赐。
他不该怨的。
可他无法骗自己,也无法欺瞒君暖。
最后他还是在君暖的目光中点了头。
“我虽曾怨过,可我此次回来,能坐在这儿与你说话,就代表我心中的怨气,已然消失,我不愿也不想你在介怀过去。”
“永安,我如今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同你过一生。”
君暖轻轻抿起唇角。
她想,若是原主还在,听见这些话,恐怕能高兴地跳起来吧。
只可惜,她再也听不见了。
宁西涟瞧着她由笑意缓缓变成如今的眼角泛红,心头一时也不是滋味。
他顺势起了身:“我明儿先陪你回王府,此事……三日后,你若还不曾改变想法,我便同你和离。”
幔帐被他挥开,层层叠叠的落下。
遮了满屋亮堂的烛火,也掩了幔帐后楚楚可怜的美人。
“对不起。”
她的声音飘然而落,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也一同掩在了幔帐中。
对不起。
当初婚事,是她胡搅蛮缠,算计得来,致使他被调任西北,有家不能回。
如今和离,也是她以情相逼,让他心头愧疚难安,不得不应允。
从始至终,皆因她起。
她欠他的,许是一辈子都还不清。
第7章 第7章
秦|王府。
秦王妃叶氏又惊又喜的瞧着一大早便突然出现在府中的女儿,在君暖过来请安的时候,叶氏眼中闪过的水泽没忍住,顺着眼角和脸庞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最近融合了原主之前的记忆,君暖对眼前这位温柔和蔼的母亲,也同样抱有几分孺慕之情。
叶氏紧紧地拉着君暖的手,让她挨在自己身边坐着,对跟在自家闺女身后的女婿,叶氏便没这么待见。
宁西涟礼数周全的请了安后,得来的也不过是叶氏轻轻巧巧的一哼,这般便算是见过礼了。
君暖暗中拉了下叶氏的手,笑着对她道:“娘,既然子臣哥哥已经给您请了安,那我便让他去父亲那里了!”
叶氏听着君暖的话,哪里不知道她的打算是什么。
相较于她,她的夫君秦王虽也不怎么满意这位好女婿,但也爱惜他的将才,倒是一直是和颜悦色的,没说过什么重话。
所以比起来,他们秦王|府的这位乘龙快婿,自然是在王爷的书房要清静些。
叶氏颔首:“正巧你父王今儿休沐在府,你与娘亲说会子话,便也过去给你父亲请个安,好些日子不见,你父亲可想你了。”
“知道了。”君暖绵软的应了声,便小跑到了宁西涟的身侧,“你不是说有些问题想要请教父亲吗?我想与娘亲在这说会儿话,一会儿在去给父亲请安,不如子臣哥哥先去一步?”
宁西涟也能感觉出叶氏并不喜欢自己。
平心而论,他日后若是有了闺女,闺女及笄后嫁人,被夫君扔在府中不闻不问的。
他想,他可能会提着他的刀登门将人给砍了。
宁西涟礼数周全的行礼告退。
不过他这才刚走到院子,立马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娇叱:“宁西涟,你竟然还敢登我秦王|府的大门!悠然,将本郡主的鞭子拿来!”
“看本郡主今儿不将这个人渣给抽死!”
“我君涵的妹妹,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将军能欺负的!”
“悠筱,你去几位公子也给本郡主请过来!今儿本郡主定要叫他横着出去!”
君暖刚要起身出去,就被叶氏笑意悠悠的给拉住:“你姐姐是个有分寸的,宁家这个小子,这般欺负你,给他点教训啊,没事!”
“娘亲的心肝宝贝哟,你就在这儿陪娘亲说说话好不好?”
君暖低头瞧着叶氏两眼泪汪汪的小模样,好像只要她不答应,立马就能泪洒当场。
可是君涵那丫头……又哪里是个有分寸的。
书中每个人的结局,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原主这一家子,她更是铭心刻骨。
君涵身为秦王|府的大郡主,当朝天子的嫡孙女,可谓是一出生就受尽了万千宠爱,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她这人生性张扬又骄傲,幼时曾被皇帝皇后接入宫中抚养了一段时日,比起其他几个嫡孙来,自然更得帝王宠爱。
就是这么一个人,最后竟然为了救她而对着男女主下跪求饶,生生将那一身傲骨折断。
只是那时,原主所做之事已经超过了宁西涟的容忍程度,加上女主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哪里肯轻饶了原主。
再加上,宁西涟救驾有功,平定叛乱,而秦|王|府分崩离析,只余君涵和君暖两姐妹尚存。登基的新帝,又素来与秦王不合,哪里会站在她们这边。
最大的庇护伞倒塌,她们两姐妹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好在宁西涟明事理,只弄死了原主,对君涵退让一步。
君涵心灰意冷,闭门不出。
次年,在猎场埋伏欲要为其妹报仇,却被万箭穿心。
尸骨无人收敛。
第8章 第8章
“永嘉郡主。”
对于君涵的怒气,宁西涟也能感知一二,毕竟他娶进门的这个小妻子,是秦王的嫡幼女,打小就被兄姐宠着,本来当初婚事他们就多有不愿,奈何君暖非他不嫁,这才不得不同意。
他久呆西北未归,今儿却一反常态的登了门,君涵心中有怒气,他也能明白几分。
所以对这君涵这般不客气的话,他也是照单收下,不曾反驳一句。
“娘。”君暖拉着叶氏的衣袖,软绵绵的冲着她撒娇。
叶氏向来拿自个这小女儿最没辙,只要她一撒娇,她便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化作了一滩春水,别说现在就是出去,就算是想要那天上的星星月亮,她也会想方设想的给她摘下来。
叶氏无可奈何的指着她的额头轻叹一声:“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这儿胳膊啊,就尽管往外拐,仔细一会儿你姐姐先扒了你的皮。”
“姐姐最是疼我的,怎会扒了我的皮。”君暖得意的对着叶氏一笑,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态。
叶氏本就没想真的阻拦君暖出去,只是想占些口头上的便宜罢了。
见着她又像以前那般笑得没心没肺的,叶氏这才觉得自己悬在嗓子眼的心,刷的一下就落回了原处。
在叶氏抬眼的时候,君暖已经提着裙摆朝着院子小跑了去。
在她伸脚跨过门槛时,就见着君涵一身绯红的衣裳,裙裾翩翩,手中的鞭子已经高高扬起。
“姐姐!”君暖不顾仪态的大喊了声,然后身子就朝着君涵扑了去。
君涵是万万没想到今儿君暖竟然跟着来,更万万没想到自己打宁西涟的场面竟然就让她给瞧了个正着。
她眨眨眼,无可奈何的将手放下,接住了君暖扑过来的身子。
软绵绵的女体混着清甜的香味一同撞入怀中和鼻里。
被自个亲手带大的妹妹在前,君涵也顾不得一旁还有自己讨厌的人,当即便搂着君暖的腰,同她说着话,走过了宁西涟的身侧。
宁西涟瞧着两姐妹的相携的背影,认命的摸了摸鼻尖,安静的从院子中退了出去。
秦王|府他已经来过许多次,就算闭着眼也能找着去秦王书房的路。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去书房的路上,同他那几个舅兄撞了个正着。
这厢,君涵已经欢天喜地的拉着自己久未见着的妹妹进了门。
君涵紧紧地攥着君暖的手,将她带到屋里后,就伸手扳过她的下颌,正眼瞧着她。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来:“瘦了。”
君暖笑弯了眼:“真的?真的瘦了吗?姐姐可不许骗我。”
听着她声音中带着的欣喜,君涵一时也不清她这是真高兴,还是装作很高兴的样,不愿让她们担心。
“嗯。”君涵指腹慢悠悠的划过她的手背,最后落在了她手腕上的脉搏那,“是真的瘦了。”
“我的暖暖,也好看极了。”
君暖自然也感受到了君涵手指搁着的地儿。
她笑着,卷而翘的睫毛扑簌。
心中颇有些不安,毕竟书中可没有写君涵会什么歧黄之术。
第9章 第9章
屋内,清浅的檀香燃起,香味萦绕而上,经久不散。
君涵拉着君暖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久久不愿放手,与她说了些闲话后,便道:“暖暖,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可就在府中多留些时日吧。”
“这些日子,姐姐想你,真的是想的心肝都在疼。”君涵可怜兮兮的拉着君暖的手往自己的心口上按。
君暖有些尴尬的想要将手给收回,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君涵,当即便羞得满脸通红的按在了她的心口上。
叶氏坐在榻上瞧着两姐妹玩闹,瞧着时候差不多,便也说了句:“涵儿,你带暖暖去给你们父亲请安,再让人将暖暖的院子收拾下,今儿暖暖便不回去了。”
“那宁西涟……”君涵试探道。
叶氏听见这名字,温柔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冷漠起来:“嗯,让他一人回府便可。”
君涵用余光瞥了眼君暖,见着她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后,高兴地立马跳起来:“好叻!”
君暖端着君涵递过来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
她想,自己是不是先应该和君涵通个气?
她们在这边气氛融洽的不行,但被君家几位公子拖去演武场的宁西涟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
君家人护短。
这点认知宁西涟很早之前就领教过。
可真当他瞧着虎视眈眈的三兄弟,宁西涟顿时便觉得头疼不已。
这三人之中,最弱的君宜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更别提还有如今镇守一方的秦王世子,更是与他相提并论的存在。
如今这三人同他玩车轮战,宁西涟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吃亏了。
但当他环绕一圈后,又觉得他今儿要是不和这几位打上一场,只怕也不能从这个演武场中脱身。
宁西涟掂量着自己手中的剑,垂着眼思索,自己能在这三人的手底下过上几招。
书房。
君涵进出秦王君和的书房,向来没规矩惯了,也不用什么下人通禀,拉着君暖的手便大大咧咧的闯了进去。
好在君和对自己的这两位女儿也甚是宠爱,从不曾和她们计较过规矩。
今日,君涵照例拉着君暖的手进了书房。
人还未至屋内,君涵的声音便先响了起来:“爹,爹爹,你瞧着今儿谁来了?”
案后,君和听着自个女儿的声音,俊逸严肃的脸上,漾开一抹无奈的笑容,对着站在屋内的另一人说道:“这是本王的爱女,向来没规没矩惯了,行止可别介意。”
被称作行止的男子,拱手行礼:“郡主天真率性,哪里称得上是没规矩。”
“就是!”君涵拉着君暖跨过门槛进来,裙袂翩跹而起,光影错错落落的从她们身后铺陈,映着那一张娇艳的容颜,恍若从山间而来的精魅,妖冶如火,“爹爹成日就会说我的坏话。”
君和轻笑出声:“你呀你。”
全然一派宠溺。
行止转身。
皎皎的少年郎着天青色直裰,乌发用木簪半挽半散,垂至腰际。他站在那,身姿笔挺似竹,清华如月,秀雅如玉,风姿卓然。
更不论其眉眼精致,恍若造物主精雕细琢,天下灵秀尽皆聚集他一人之眼眉。
不笑时,霜雪倾覆;笑时,温润清贵。
君暖瞧着,陡然失神。
她想,面前的这少年,当真配得上,郎独艳绝,世无其二,这一句称赞。
她为少年失神,少年瞧着见她时,眼中又何尝没有半分惊艳。
他以为,先前的那个少女已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却不曾想被她挡在后面的妇人,竟是如此美貌动人,堪称人间绝色。
只是,已为人妇。
少年朝着两人拱手行礼之后,便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眼眸,不在东张西望,安分守己的很。
倒是那个虽是惊喜却还算沉稳的秦王,在瞧着后面那个进来的少女时,突然拍案而起,一边喊着,一边急匆匆的起身绕过书案,迎了上去。
“暖暖!”
少年悄悄抬眼,看着站在君涵身后,年岁不算大却已为人妇的女子。
心头不期然的划过几分异样的情绪。
第10章 第10章
“父亲。”
君暖的身子刚刚弯下去,手腕就被君和一把捉住,将她给拉了起来,带着她一块走到书案后,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侧的凳子上。
其实她坐在这处是于理不合的,君暖刚想起身,就被君和一把按住了肩膀:“你身子不好,坐着就行。”
“暖暖,你什么时候回府的?怎么也不给为父说一声,为父好派人去接你呀!”还不等君暖问上一声,君和的问题就噼里啪啦的朝着她砸来。
站在书房中间的君涵用手握成拳抵在嘴角清咳几声。
听见有人打扰,君和脸色顿时就非常难看的扭头朝着发出声音的君涵看去,没好气道:“什么事?”
“爹爹。”君涵挑着眉,将头朝着左边偏了偏,示意他屋中还有一个好看却陌生的少年郎正站在那。
接收到君涵的暗示,君和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他看向行止,并且用手指了指他,给她们介绍道:“这是为父故人之子,百里行止。”
“行止,这是本王的两个女儿,永嘉,永安。”
百里行止。
君暖眨巴着眼睛将人悄悄地又打量了一遍。
这人是生得真好,可她在书中也是真的没有看见过他的名字。
倒是和他同姓的百里乘月还挺有存在感的。
不过她挺好奇的,他们百里家的人都生得这般好吗?
在书中籍籍无名的百里行止已算是人间绝色,那被作者从头称赞到尾的百里乘月,岂不是更加好看。
“行止见过永嘉郡主,永安郡主。”
“永安(永嘉)见过百里公子。”
“王爷。”行止朝君和拱手,“既然两位郡主来了,那行止便先退下。”
君和颔首:“嗯,今日的确是有些不方便,既如此世侄便先回去温书吧,殿试将近,切勿辜负你之前的努力。”
“是,多谢王爷教导。”行止温和有礼的作揖,“行止告辞。”
一旁的君暖也瞧得出君和对这位叫行止的少年很是满意,不光是冲着故人之子的这个名头。
等着行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书房,君和才一脸遗憾的感叹道:“暖暖,你瞧见了吗?”
“父亲说的是百里公子吗?”
“是啊!”君和点点头,说道,“行止,本来是为父专门为你找的女婿,谁知道你却被那个小白脸儿迷得昏头转向。”
君暖听着他的形容,不免沉默了下来。
在她的理解中,小白脸儿这词放在刚才那位少年的身上要更合适些吧,至于宁西涟……好歹也是从战火中淬炼出来的,纵然容貌标致了些,可也称不上小白脸儿。
君暖敛眸想着,可君和却以为自己说了宁西涟,让自个宝贝闺女伤心了,正想着该如何赔礼道歉的时候,君涵却一下子从旁边扑上来,将君暖抱了一个满怀,笑嘻嘻的抬头对着君和说道:“爹爹,暖暖说她此次回来,会在府中小住上几日了!”
一听这话,君和心头那些杂念一下子就被他抛诸脑后,他沉沉稳稳的声音传来:“暖暖,别说小住几日,就是你想回来长住都是可以的!”
君暖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我回府长住,爹爹可不准嫌弃我。”
“你是为父的女儿,为父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了。”
第11章 第11章
搁在案头的花瓶杏花横斜,天光跃过一旁的窗棂,朦朦胧胧的罩在君暖的身上,越发衬得她侧脸柔和沉静,有种宁静致远的美。
君涵眯着眼笑,她觉得现在这样最好了。
君和笑着拍了拍君暖的肩膀:“今儿为父也无事,我们一块去陪陪你娘亲。”
他最后一个字音飘然而落,外头廊下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杂杂乱乱,匆匆忙忙的响起。君涵耳力过人,她正探过去瞧,就见掩着的门一下子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锦衣华服的男子急切的跨过门槛而来。
男子生就一副好样貌,俊眉朗目,朝气蓬勃。
“父亲,我听说今儿暖暖回来了!是不是真……”男子走到书房中,在抬头的刹那,话音戛然而止,随即便是激动无比的一声,“暖暖!”
“三哥哥。”君暖眉眼含笑的正要福身时,就被一边站着的君和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手臂,将她抬了起来。
“暖暖。”紧跟在其后的是另两道男声。
一人沉稳,一人温和。
“大哥哥,二哥哥。”君暖绕过书案朝着三人走去,脑子中却不断地将每个人的名字和脸给对上。
秦|王府世子君琅,沉稳冷静;二公子君宜,温和卓然;三公子君宣,少年心性。
其中君宣和她关系最好,大概因为两人是双胞胎的缘故,不管发生何事,君宣总是第一个不管不顾站在她身边的人。
所以当君宣瞧见君暖时,狼嚎一声刚想扑过去,就被君琅干脆利落的拦住,让君宜捡了个便宜,上前:“终于肯回来了?”
“我就奇了怪了,那个将军府真有这么好?让你流连忘返的,好几个月都不知道回家瞧一瞧。”
君暖仰头,模样乖顺的冲着君宜一笑:“这不就回来了吗?”
君宜见着她乖乖的,当即手心便有些发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又道:“下次回府,你自个回来就好,没必要带不相干的人一同回来。”
君暖是他们最小的妹妹,打小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中长大。
将军府中发生的事,他们不知道,可不代表他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之前之所以不管,一来着实是因为,被这丫头给气狠了;二来当时边关被外族侵扰,宁西涟作为统帅,实在是不易为了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分去了心神。
于是这么一放任,就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君宜。”君和威严的声音自书案后响起,“你作为暖暖的二哥,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子臣是暖暖的夫君,你们想要子臣对暖暖好,就得先对人家好,别成日就想着收拾人家。”
君宜拱手:“父亲教训的是。”
君宜不愿为了这等事与君和争辩,但君宣可不一样。
他与君暖一般大小,也被几位兄姐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一听这话,当即反驳道:“就那厮不给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咱们□□好欺负了!”
“我之前是如何对他的,可他倒好,和暖暖成亲后,将暖暖一人丢在府中,不管不问便是两年,我今儿若是不教训他,他又想将暖暖丢在府中几年不管啊!”
“再说了,我们去揍宁西涟,难道不是父亲默许的吗?现在倒好,在暖暖面前充好人,敢情混账事都是我们干的呀!”
君和被君宣给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搁在案上的手捏成拳头,他想,今儿若不是顾及暖暖在,他今儿非要将君宣给揍一顿。
就他一张嘴,吧啦吧啦的什么都能说。
“爹爹。”君暖拉着君宜的袖子,温温柔柔的笑道,“三哥哥虽然口不择言些,但也是好意,爹爹应当不会罚三哥哥吧!”
这话一出口,别说君和瞧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就连这其中最沉得住气的君宜也是对君暖刮目相看。
若是放在之前,他们敢说宁西涟一点不好,这丫头早就哭闹起来,哪里还想给君宣说好说。
难不成……这是想通了?君宜心中可谓是又惊又喜。
第12章 第12章
自打君暖说出了那句话后,君和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君暖半分。
书房内也早就随着君暖的那句话彻底安静了下来。
君暖自然也感受到了君和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转头朝站在书案后的君和看去:“爹爹是还有什么事吗?”
君和嘴角有渐渐抿起的弧度,显得严厉而冷峻:“是不是宁子臣欺负你了。”
“子臣哥哥才回来不到三日,如何欺负女儿呀。”君暖开口笑,娇娇软软。
听她这么一说,君和仔细一想,觉得也是。
于是又问:“那是你一人回来的,还是你和宁子臣一同回来的?”
“我与子臣哥哥一同回来的。”
君和颔首,正想问宁西涟去哪里的时候,就又听见君暖的清软的声音慢吞吞的响起:“先前我和子臣哥哥去给娘亲请安时,便让子臣哥哥先行过来给爹爹请安的,难道爹爹没有见着子臣哥哥吗?”
宁西涟在来书房的半路上就被君琅他们拦下,带去了演武场切磋。
怎么可能会赶在他们之前到书房。
君和目光从三兄弟的脸上慢慢地掠过,沉吟片刻后,才重新落在了椅子上:“说吧,你们将宁子臣弄去哪里了?”
最沉不住气的是君宣,在君和声音落定后,立马叫道:“父亲,你不觉得你这话太偏心了吗?什么叫我们将宁西涟弄去哪里?明明就是他自个有事先走了!”
“哦。”君和慢吞吞的应着,“那你们几兄弟是承认遇见人了。”
君宜应着:“是,儿子们的确是见着宁将军了,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宁将军就被他小厮给叫走了,也不知发生了何要紧的事。”
对于君宜的话,君和是持有怀疑态度的,所以在听完了君宜的话后,他便将眼神落在了老大君琅的身上:“是这样吗?”
“是,宁将军的确是被他的小厮给叫走了,我们也的确不知道所谓何事。”
君和没在关注宁西涟的去留,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自己几个儿子对宁西涟的称呼:“你们先前唤子臣什么?”
君宣是个不怕死的,听见他父亲问,当场便答道:“宁将军啊!”
“胡闹!”君和拍案厉喝,“子臣是你们的妹夫,怎可如此……”
君宜淡淡的接道:“宁将军子承父爵,在西北一战中又是头等功劳,名声显赫,位列三品,儿子们称一声将军,也不过是为表尊重而已,父亲多心了。”
君和的眉头拧起来,不悦地看向兄弟几人,同几人对峙了一阵后,才有气无力的对着两姐妹挥挥手:“你俩先去你母亲那呆着,一会儿我们再过来。”
从书房出来。
雨娴和映月便立马上了前:“郡主,刚才将军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说将军有些事,要先走一步,将军还说,若是郡主喜欢,便在府中多留些时日,三日后再来接你回府。”
“这是我妹妹的家,自然是要多留几日的,三日怎么够?”君涵轻哼着,伸手扳过君暖的小脸,风流的丹凤眼半眯着,“暖暖,你说三日够吗?”
君暖笑:“我多日不曾回来,自是要多留些时日的。”
君涵听了这话,神情这才爽落了些:“算你识相,不过你院子久未住人,不若今儿就和我将就挤一晚吧。”
“好啊。我也有些话想同姐姐好好说说。”君暖主动地牵过君涵的手,将脸靠在了君涵的肩上。
君涵的脸色也逐渐趋于柔软。
天光静静地洒下。
无声地将两人笼作一团。
第13章 第13章
天色暗沉,悬在空中的星子黯淡无光。
君涵正将耳环从耳上卸下来,搁在一边的妆匣中。抬头就瞧见铜镜中,正隐隐约的浮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如今虽是春日,到底寒意未消,诗中也有云,春寒料峭,你素来身子骨就不好,怎还穿得这般单薄的站在这儿?”君涵懒洋洋的将背靠着妆台转身,看着正穿着素色里衣站在雕花拔步床边上的君暖。
白日里束起的发髻已然散下来,垂至臀下,小脸不施粉黛,唇色稍显苍白。
可这些却全然不损她半分颜色。
眉目如画,冰肌玉骨,应当如是。
“姐姐。”君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她身边来,“我替你拆发髻吧。”
君涵笑:“好呀,自打你出嫁后,我们姐妹俩也许久不曾这般亲近过了。”说着,君涵便转了身子,面向铜镜坐着,艳如海棠的容颜上笑意一直都不曾落下分毫。
君暖立马就上了手,没几下就将她的发髻给拆个一干二净。
如云的墨发披散而下,蜿蜒在衣裳上,将身段也一并掩了去。
君涵将木梳递到了她的面前:“替我梳梳。”
“嗯。”
君涵望着铜镜中低眉敛目的人儿,笑容也渐渐收了去:“暖暖,你知道吗?你打小呀,只要心中有事,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便是这般模样。”
“姐姐。”君暖闻声赫然抬头,眉眼上似带了不可置信之色。
君涵道:“你可是与宁西涟那厮吵架了?他把你给气着了?”
君暖摇头,很快就调整了好了情绪,继续替她梳着散在身后的长发:“只是觉得我好像一直都很任性。”
“不管做什么,从来都不知什么叫深思熟虑,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然后让你们替我收拾残局。”
君涵一愣,随即噗嗤掩唇一笑,她转身拉住了君暖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傻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了,一整日你都闷闷不乐的,原来是我们的小郡主长大了呀!”
“姐姐!”君暖羞恼的喊了声,眸中有水泽闪动,倒像是在撒娇般。
君涵笑道:“暖暖,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又是我们兄妹之中最小的一个,生来便该是被我们放在掌心中宠着疼着。”
“不管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你切不可当真。”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想要什么便去拿,所有的风雨我们都会替你扛着,你只要开心就好。”
君暖半垂着头,不敢直视君涵灼灼发亮的目光:“可我,何德何能?”
“因为你是我妹妹,是我秦王|府的小郡主,更是我大梁的永安郡主,所以你值得。”君涵伸手摸上了她的脸,温热的指腹微动,将她眼角下的泪水拭去,“暖暖,你只需记得,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我们能安守后方,也能冲锋陷阵,只要你想。”
虽说这些话不至于让君暖泣不成声,可心头的触动却是极震撼的。
也就是在这么一刻,她是既羡慕又嫉妒原主。
这么好的家人,她怎么舍得为了一个男人,就将她的家给弄得支离破碎?
君暖闭着眼贪恋着君涵手中的温暖。
君涵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动不动就哭?简直和泪包没什么区别。”
“我是泪包,还不是姐姐惯出来的。”君暖接道。
君涵笑道:“好了,快上床去歇息吧,姐姐我呀,换身衣服就来。”
“姐。”君暖眼疾手快的拉住君涵的手腕,对上君涵诧异的目光后,眨巴了眼睛,又道,“我还有件事,想同你说说。”
君涵趁机又摸了摸她的如玉嫩滑的小手,心满意足的一笑:“说吧。”
“我想和离。”君暖出声,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有力。
“好,和离就……啥玩意?”君涵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低头瞧着正乖巧坐在凳子上的人儿。
“君暖,你在将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
君暖平静的仰着脸,白玉似的小脸上,不带半分感情起伏:“我想和离,同宁西涟和离。”
火光在瞬间照亮了秦王|府。
微冷的夜风在府邸各处晃荡,长廊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连着光影也跟着摇曳。池塘上的水纹漾开,波光粼粼。
君涵得意的大笑声打破夜晚的宁静。
她在反复确认了君暖心思后,二话不说,连仪容都顾之不及,散着长发便夺门而出。
君暖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后,慢慢地起身走向了拔步床。
直到她整个人都缩进了温热的被子中后,君暖面朝着墙,这才展眉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来。
如今她有十二分的把握,与宁西涟和离。
只要一想着,她不用在面对着男主和日后即将上线的女主,君暖就觉得这心头啊,暖洋洋的!
什么毛病都没了!
第14章 第14章
大概是因为解决了一桩心头事,今儿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她正将下颌抵在君涵的肩上,君涵侧着身子,手搭在她的腰上,也睡得香甜。
两人便像双生花一般,互相纠缠着。
君暖动了动脸,想要将自己的下颌从她的肩上拿下去的时候,睡得正香的君涵在刹那便睁了眼,那一双眸子清凌凌的,哪里像刚从梦中醒来。
“姐姐。”君暖见着她醒了,便将身子往后挪了几寸,手肘压着被子,手指正轻轻的揉着眼睛,“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君涵伸手将她正在揉眼的手给拉住,“不要用手揉眼,一会儿用清水洗洗。”
“嗯。”君暖很听话的没有在动手,“昨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君涵瞧着君暖温温软软靠在她枕边的样,手又忍不住痒了起来,顺着她的手腕往上,一把就摸住了她的光光滑滑的小脸蛋:“见你睡得太香,不忍心。”
过足了手瘾后,君涵这才翻身坐了起来,被子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露出莹润的香肩。
“起吧,我们去给娘亲请安。”君涵笑眯眯的说着,侧着身子像她伸出了手。
君暖将手搭上去,顺着她的力道也坐了起来。
听见两人起床的动静,外面伺候的丫鬟手脚麻利将幔帐撩开,用金钩挂在两侧。另一队丫鬟上前,捧来洗漱器物。
君暖刚挪腾到床边,将脚放在脚踏上,便立马有丫鬟蹲下身去,将鞋袜给君暖穿上。她接过递来的汗巾,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姐姐,昨儿我与你说的那事,你觉得如何?”
君涵侧脸,挑眉一笑,娇艳的容颜明媚飞扬。
她说:“求之不得。”
很快,君暖就体会到了君涵所说的求之不得是什么意思。
她与君涵梳洗打扮完,正要去给母亲请安,可还未出院子,君宣就大大咧咧的不顾丫鬟的劝阻与通禀,强行闯了院子。
君涵要比君宣年长两岁,正要呵斥他不懂规矩时,君宣就先像模像样的向君涵告了罪,然后一溜烟就跑到了君暖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俊俏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兴奋,甚至是——君暖觉得君宣已经要兴奋地跳起来。
“我的好妹妹。”君宣一开口,便是非常夸张与肉麻的措辞,“你脑子终于不进水了吗?”
话音落地,站在另一边的君涵就换了个位置,朝着君宣一脚踢来:“说什么浑话!”
君宣毫不在意的避开,可那只手却是依旧拉着君暖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
他道:“暖暖迷途知返,可不就是脑子不进水了吗!”
这回,君涵的脚还没踢过去,倒是他的手背就先被君暖给拍了下:“三哥哥!你说谁脑子进水呀!”
“谁应说谁呗。”
君暖气鼓鼓的:“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子臣哥哥生得好看,武功又高,承袭爵位,在西北一战中,又是大功臣,放眼整个京城,哪家闺秀不仰慕这样的少年英雄!”
“你这丫头说的倒是好听,可当时不就是被色迷了心窍吗?”君宜温和的声音从院门传来。他今儿着月牙的衣袍,广袖流云,白玉束发,温雅俊秀,如芝兰玉树。
第15章 第15章
明媚的日光从树梢间倾洒。
君宜身后的黛瓦白墙也仿佛在顷刻间有了鲜活的灵气。
他几步上前,便走到了君暖的跟前,伸手亲昵的用手背搁在了她的额头上,君暖还没反应过来君宜是有什么打算时,就听见他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瞧来没发热发昏,是清醒的。”
这话顿时就让君暖哭笑不得:“二哥,我什么时候不清醒过,净瞎胡说。”
君宜挑眉:“你先前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宁西涟的可不就是不清醒吗?”
君宣不满君宜一来就抢走了君暖的注意,正想着重新争宠时,正和丫鬟说话的君涵倒是上了前:“好了,爹爹让暖暖去书房一趟,我们先去给娘亲请安。”
闻言,君暖倒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目光掠过面前的君宜,落到了原先与君涵说话的丫鬟身上。
这丫鬟脸生的很,她并不认得。
出了院子后,君宣本想耍赖跟着君暖前去,谁知一早有事出府的君琅,在这个时候折身回来,见着他后二话不说,拎着他的后衣领便同君涵几人去给叶氏请安。
从君涵的院子去君和的书房,要经过花园和一处长廊,长廊临水,夏日廊下十分清凉。
对这个地,君暖倒是有几分印象。
虽然这些印象,全都依托于书中的一段描写。
原书中曾写:君暖生性畏热,是以十分喜爱王|府中那段临水长廊,夏日闲暇,便爱躲在此处乘凉。
宁西涟不曾将君暖搁在心上,有次两人为陶家姑娘一事拌嘴,将君暖惹急离家,因着君暖乃当朝郡主,他不得不忍着火气外出寻人。
此时恰逢冬日,京城寒风凛冽。
他寻了一夜都不曾找到她的半分踪迹,就在宁西涟打算打道回府之际,秦王|府有下人传话,说是在长廊的栏杆边上,发现了昏死过去的人儿。
也是在那时,宁西涟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君暖自小的一个习惯——每当闲暇或有烦心事之时,便爱去长廊边上坐着解闷。
虽然她实实在在不太清楚,坐在长廊边上,望着一池的死水,到底能解什么闷?
不过当君暖真真切切的走上长廊时,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能明白原主对这儿的喜爱到底是源于哪里。
君暖往前走了几步,拐了个角时,就瞧见了一抹硕长的身影正在不远处且往前走着,步子不快,甚至是有还些慢吞吞的。
他今儿穿着青白色的直裰,身姿挺拔。
不用瞧见他的脸,君暖也能想象出这人清华无双的气质,陪着那一张脸,有多么的动人心。
等着有朝一日,眼前的这位小公子功成名就,想来这京城还待字闺中姑娘们的芳心,就要遗落一大半在此人身上了。
为了避嫌,君暖在瞧见百里行止时,便放慢了脚步,转头与她同来的丫鬟说道:“这儿除了父亲的书房外,可还有什么院子不成?”
“郡主忘了不成,此处是王爷的书房,公子们每日清晨习武的地儿,也在这儿。”
君暖应了声,又问:“那位公子你可知是什么人?”
丫鬟道:“王爷请回来的客人,奴婢们如何知道。”
“可你不是父亲身边的丫鬟吗?”君暖侧目看向她,“不说将那位小公子家底翻个顶朝天的,最起码他为何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儿?又是从何而来?如今可是暂且寄居府中,这些微末小事,你多少也该知道一二吧。”
其实君暖何尝不知是自己太过敏感。
只是碰上百里这么个罕见的姓氏,可由不得她不得不敏感。
第16章 第16章
君暖这一连串的发问,令那丫鬟有一瞬间呆滞。
她也算是王|府中的老人了,对于这位小郡主的性子,她们这些当下人的多多少少能摸清楚些,虽说有时候脾气的确不算怎么好,可向来是个不爱管事的。
别说府中来了哪家公子小住几日,又或是朝秦王讨教,就是秦王今儿纳了一个妾进门,放在以前,都不见得这位主能像今儿一般,问出这么多的事来。
丫鬟悄悄地抬眼看了下君暖,可见她神色平静,与平日并无任何不同。
也许是……心血来潮才有此一问。
丫鬟将心头那点杂乱的想法理通顺后,回话时语气也较之前松快了些:“那位公子复姓百里,据说是王爷故人之子,如今暂居府中,正准备春闱了。”
“故人之子?”君暖好奇的瞅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我怎么不知道父亲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姓百里的友人。”
丫鬟笑:“王爷在外游荡多年,结识的友人遍天下,郡主安守京城,自然不知王爷在外都结交了什么友人,就是奴婢所知道的,也不过是那寥寥几人罢了。”
“那这么说来,你以前也没见过这位百里家的公子了。”
丫鬟道:“奴婢自然是不曾见过的。”
话到此处,君暖便没在开口。
丫鬟见着她没在发问,自然也不会多嘴多舌的将那位百里公子的事在说给君暖听,于是两人便一路安静的走到了书房前的廊下。
门前候着两位清秀的小厮,见着君暖来,也没进去通禀,便直接将虚虚掩着的书房门给君暖推开:“郡主,王爷正在屋子里等您了。”
君暖颔首跨过门槛进去。
书房的光线昏沉,窗扇也被君和命人给关的死死地,并未有明亮开阔的感觉。
案头有一支杏花横斜而来,烛火如豆。
而在书案前,那位少年着青白色的直裰长身玉立,眉眼带笑,温和明净。
与书中所写的那位大反派,简直是天差地别。
君暖停下上前的脚步,与百里行止相隔了一丈远的距离,袅袅福身:“永安见过百里公子。”
百里行止拱手回礼:“永安郡主。”
“你们倒是挺客气的。”君和将手中的笔搁在砚台上,抬头同时看向他们二人,“行止是为父故人之子,如今暂居府中,你们二人实在是无须客气,日后暖暖你与行止以兄妹相称即可。”
“是。”君暖先是对着君和应了声,这才转身面向百里行止,福身又道,“永安见过百里世兄。”
也不知是不是君暖的错觉,她感觉百里行止眉眼间的笑容一滞,尔后便又立马拱手回礼:“永安妹妹。”
君和满意地颔首:“如此才对。”
君暖笑道:“不知父亲一早,便让女儿过来,所谓何事?”
君和喝了口摆在手边的茶,淡淡道:“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一声,你当真要与宁子臣和离?”
“父亲不信女儿?”君暖面对着君和时,有些拿捏不准以往原主对君和的态度,只能试探着,装作无畏的模样,眼神认真明澈的直视着君和。
君和道:“我的确不信你。”
“当初你为了要嫁给宁子臣,闹得要死要活,甚至还拿着自己的命来威胁我与你母亲,如今这才过了两年,说和离就和离,暖暖你到底把我们与宁家的婚事当成什么?又把宁子臣当成什么?”
“他现在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由我们掌控的少年郎了。”君和慢慢地将其中的道理解释给她听,“你若是一意孤行,非要与他和离,那么之后,你又想与他成亲,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此事,你最好三思而后行。”
第17章 第17章
案头传来烛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原先事不关己退居一旁的百里行止闻言,脸上也不由得带着几分诧异的抬眼朝屋中身姿纤细的姑娘看去。
他虽才来京城不久,可京城的动静他却是一直都知道的,尤其是近年来,轰动京城的几件事中,眼前的这个少女便占了其一。
根据他埋在京城的暗探传回的消息看,这位永安郡主当年为了抱得美人归,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可偏偏那位宁少将军铁石心肠,硬是不曾看过这位小郡主一眼。
而小郡主又是个什么?
打小就被父母兄姐捧在手掌心中长大的小霸王。
对她而言,这世间上只有她不要的人,还没有她要不了的人。
或许她当年对那位宁少将军没多少的男女之情,只是对着那副皮囊一见钟情,可因不曾得到,便用尽手段,费尽心思,这才引出后面的桩桩件件。
不过,宁西涟倒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当年这位小郡主以自己的清白之身构陷宁西涟,若换成其他人,指不定当场揭穿,以妾位相迎,可宁西涟念及自己与秦王曾有一场师徒恩情,便将此事如数兜下,以正妻之礼将小郡主给娶回了将军府。
娶回去后,陛下本意是想折一折宁西涟的傲骨,让他去西北吃吃沙子,受受苦,好让他能好生对待小郡主,也顺便可以将他原先放在宁家的军权给收一收。可谁知这一折,正好遂了宁西涟的意,让他得以远赴西北,建功立业,用几场战役,证明自己实至名归。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以为,按照这位小郡主的德性,恐怕就算到死,也要与宁西涟“生同衾,死同穴”。
谁知道这才不过两年,这脑子竟然就灵光了。
沉吟了片刻,君暖低眉敛目的跪下,在君和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便将头抵在了泛着冷气的地面上:“父亲,两年之前是我任性妄为,不知轻重,连累王|府声名受损,可现在,女儿说出这一番话,也并非是与子臣哥哥生气拌嘴,企图逞一时之快,而是永安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女儿当初是喜欢子臣哥哥,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为了能得他一眼眷顾,为了能得一个名分,女儿愿抛弃自己的清白,委身于他,就算是做妾,女儿也无怨无悔。可是爹爹,此事已经两年了,他的心我还是没办法捂热,就连女儿的心,也不复当初的赤诚。”
“这些日子女儿想了许多,若我与子臣哥哥还要继续纠缠下去,日后保不准就是一对怨偶,轻则撕破脸皮,两家关系尽毁,重则抑郁终身、性命难保。倒不如趁现在两家还有些几分情分在,写下和离书,从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爹爹,女儿想与子臣哥哥和离,真心实意,绝不后悔。”
君和神色复杂的看着跪伏在他面前的女儿。
他的这个女儿,他自然是了解的。
向来执拗,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更是个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性子,可如今听着她洋洋洒洒的说下这大段话来,君和心头分外不是滋味。
他不知别的父亲是什么样,可他是一边希望儿女长大,能明事理,好让他与夫人少操些心;另一边又希望能为他们遮风挡雨,避难他们这一路而来的悲苦。
可世间,从来都没有两全其美之事。
不历经一番风雨,又怎么能长大明事理。
可这一刻,他却无比希望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乞求他的姑娘,能像以前一般,骄傲恣意的昂首告诉他,她现在要与宁西涟和离,然后带着侍卫和兄长,气势汹涌的闯去将军府,将她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明艳而恣睢。
君和的手扶在桌沿边上。
手指微微的颤着。
光影暗沉间,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只差没将整个人都藏匿在黑暗中的百里行止:“行止,你若是本王,你会如何?”
跪在地面上,拿出了生平最好演技的君暖,听见君和的话后,眼皮子跳了跳,尔后稍稍偏头,用余光去看百里行止。
他拱手,语气温和,但言辞却绝非君暖所喜:“王爷既然问了行止,那行止就斗胆一言。”
君和颔首,应允了他的要求。
百里行止道:“两年之前,这桩婚事就没有宁将军选择的权利,两年之后,郡主想要和离,王爷也该听听宁将军的想法,要不然这好的坏的都让郡主给说了。”
“毕竟,这桩婚事不单单是郡主一人之事,更是郡主与宁将军,□□与镇国将军府之事。”
“况且王爷先前也说过,如今宁将军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任由您们操控的少年,所以此事,王爷应该亲自问问宁将军的意思。否则传出去,世人大多会以为,郡主仗着王爷,任意妄为,不知廉耻,就连婚姻大事都如同儿戏一般。”
第18章 第18章
撑在地面上的手指被君暖慢慢的蜷起来,收拢入袖中。
君暖慢吞吞的将自己的目光从百里行止身上挪了回来,垂眸瞧着冷而硬,灰蒙蒙的地面。
君和心头虽是偏向君暖,却出于大局,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随着百里行止声音落地,君和低沉的声音继而响起:“本王明白。”
“这事还是行止考虑的清楚,要不然……”后面的话,君和没在说下去,他负着手叹了口气后,目光重新投向了君暖,说道,“暖暖,你先起来。”
“爹爹。”君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间溢出来,带着哽咽。
君和道:“你想做的事,为父哪一件不曾办到,只是你当初为了宁子臣折腾成那样子,事到如今为父怎知你是不是又在耍什么小性子。这样吧,你回去好生想想,三日后,你若还是坚定如此,为父便亲自登门请罪,让你与子臣和离。”
这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也没可转圜余地。
君暖道了谢后,这才低眉敛眸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若父亲没其他的事,那女儿就先告退了。”君暖对着君和行礼之后,便转身出了书房。
身后传来君和的轻笑声,他对着百里行止说道:“本王的这个女儿便是这般脾性,被本王和她的母亲宠得无法无天的,让世侄见笑了。”
百里行止道:“郡主天真烂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君暖正好微微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她回头去看那皎皎少年郎。
屋内暗淡,可他却好像天生与之契合一般,与这处的氛围相得益彰。
书中——百里家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少年郎?
怀揣着心头的疑虑,君暖从书房出来后,便去了叶氏的院子。
此时君琅三人都因学业离开,就只剩君涵正百无聊赖的趴在罗汉床上,啃着枇杷。
见着君暖过来,君涵高兴地将手中的枇杷一扔,朝着君暖扑了过来。
君暖将人接住,手从她的后腰上移到了她的手上:“姐姐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似的。”
“小丫头,你如今嫁人了,就开始编排起姐姐了?”君涵捏了捏她的鼻尖,反手拉住她,将她往床榻边带去。
叶氏正在绣花,见着人来,将手中的针线全都往篮子中一塞,主动的腾了一个位出来,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暖暖来,坐在娘亲身边,好让娘亲好好瞧瞧,咱们的乖囡囡如今都成什么样了。”
君暖失笑,一边走过去挨着人坐下,一边道:“娘亲,我们三个月前才见过。”
“三个月,你觉得这日子还少吗?”叶氏捂着心口,露出伤心欲绝的样,“我的囡囡,你是想将为娘的心头肉给生生割了去吗?”
见着叶氏美眸含泪,一派娇弱的楚楚可怜样,君暖心下立马就咯噔一下,没招了。
她被叶氏攥着手,可好在头还是自由的,所以一见着叶氏的眼泪,君暖立马就侧脸去看坐在对面看她好戏的君涵,朝着她挤眉弄眼了一番后,君涵这才笑着用汗巾将手中沾着的枇杷汁给擦干净,出口帮了君暖,将叶氏的眼泪给劝住。
叶氏摸出绣帕,将眼角的泪给擦了后,君涵便立即转了话:“说来,这大清早的,爹爹让你去书房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我与子臣的事。”君暖说道,“不过,我今儿又在爹爹的书房中,见着那位百里公子了,姐姐,这人是谁呀?爹爹何时有了这么一位故人呀!”
君涵皱着眉头,想了半响,才慢吞吞的说道:“这个,我倒是隐约有些印象,有一次我随着父亲去西北时,曾有幸见过,那位百里先生好像是爹爹幕后的军师,至于这位百里公子,我却是不曾见过。”
“爹爹幕后的军师?”君暖吃惊,在心中腹诽着,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剧情,面上却也微拧着眉尖,说道,“若是这般,那这位百里公子子承父业岂不是更好?何必走什么科举仕途。”
“人各有志,谁知道了。”君涵耸耸肩,剥了一个枇杷递到了君暖的面前,“喏,尝尝,可甜了。”
君暖本想用手去接,谁知君涵竟然避开了她的手,固执的将枇杷喂到了君暖的嘴边,非要让君暖用嘴去接。
君暖瞧着君涵孩子气的动作,笑得转了头,等着好不容易将心情平复了些,这才又将头转回去,低着,用嘴将她手中的枇杷给接住。
叶氏笑盈盈的看着两人,眉眼温柔。
而刚被君暖将话绕开的君涵,又再次开口:“暖暖,父亲叫你去,是为了何事?”
“说了呀,就是与子臣的事。”君暖道,“你也知,如今子臣刚立了功,我了,又不知被京城多少闺秀羡煞着。我俩的亲事,哪是能说和离就和离的,况且当初我不懂事,将事情闹得这般大,爹爹有所顾虑,是应该的。”
君涵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君暖说的也算是有道理,便道:“我刚才听你问起百里行止来,我还以为是他在其中做了什么?”
“姐姐,你与百里公子拢共也就见了一面,怎就觉得他心怀不轨呀。”
君涵道:“暖暖,我们这儿有个词,叫什么如出一辙,你想想呀,这百里行止的父亲可是爹爹的军师,那军师是什么人?可不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当然这是说得好听些,要是说得不好听些,那就是个黑心肝。”
“这样的人,我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怎么了?”
君暖眯着眼瞧着,很快就将原先靠在迎枕上的身子挪腾上前,用手肘杵在几案上:“姐姐,不对劲。”
“嗯哼?”
“你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了,你向来恩怨分明,从不会将这些事混为一谈,除非是……他真的惹着你了。”君暖愉悦的眯着眼笑,“爹爹对这位百里公子这般器重,是不是因为爹爹存了什么心思。”
君涵眉头死死地拧巴起来,似乎极为不满:“爹爹想给他铺路。”
这个答案并非是她原先所想的那个,于是君暖的神色一下就放松了,原书中,君涵可是有个青梅竹马,对她深情不移的未婚夫的,这要半路被人给抢了,我都要替那人给憋屈死。
君暖的神色一下子就松和下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百里先生若真是爹爹的军师,那百里先生如今亡故,百里公子就是百里先生的遗孤,爹爹向来重情,将人接回来,替他铺路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况且,爹爹也就是写写推荐信,傅老先生也会瞧着爹爹曾经是他的学生份上,提携一把。至于日后的造化,是福是祸可不就得瞧他自己了嘛。”
君涵叹气:“我怕日后这人会惹麻烦,然后让爹爹来收拾善后残局。”
“我瞧着那位公子,进退有度,倒也不像是会惹出什么弥天大祸的人。只是谋士,心思深沉狡诈,极少会以真心待人。”君暖想着今儿早在书房,那人三言两语的就将君和的念头给打消,可想而知,君和对着这人有多信任。当然他也算是字字都说到了点子上。君暖无意识的拨弄着指甲,下着定论,“是当远离的。”
“你俩呀!”叶氏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才多大些,就知道什么是好坏,忠奸了吗?”
“不过暖暖,你放心,你若是想与宁子臣和离,你娘亲我呀,是一万个赞成的。”叶氏摸着她的脸,笑着说道,“我叶寻嘉女儿,哪有受这种委屈的道理。”
君暖亦笑得眉眼弯弯:“娘亲真好。”
就在三人说笑间,有丫鬟扣门而进。
叶氏发现丫鬟,便止住了嘴角边的笑,抬眼看去:“何事?”
这时恰逢君暖睡意也上了头,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开始打盹。
丫鬟道:“回王妃的话,叶大公子和叶四姑娘前来给王妃请安。”
“他们来做什么?”君涵一听,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尔后,她便提着裙摆,从罗汉床上跳了下去,“我去会会他们。”
君暖虽是睡意浓,可也将来人是谁听得清清楚楚。
她半睡半醒的睁着眼,瞧着叶氏,不太明白怎么君涵对这两人一副厌恶至深的模样。
但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开口,只能继续趴在那装哑巴。
君涵几下将鞋袜穿好,见着君暖趴在那打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几步过去,拎住了君暖的耳朵:“你个没良心的,敌人都上了门,你还睡得下去!”
君暖肌肤生得嫩,稍稍用了些力气,便能被人捏一个通红。
叶氏虽是知道,可瞧着还是心疼,于是一见着她的耳垂被君涵捏的泛红,立马就伸手将君涵的手给打掉:“急什么,急什么!他们是来给我请安的,哪里知道暖暖要和宁西涟那厮和离的消息,你就是性子急躁,杞人忧天!”
“叶莹那贱蹄子既然有脸登门,我非得将她的脸给撕破不可。”君涵被气得在原地剁脚。
君暖软趴趴的倚在迎枕上,伸手揉着通红的耳朵,大脑极快的转动着,搜寻着书中与叶莹相关的片段。
可她足足想得脑子都泛疼了,也只能模模糊糊的觉得叶莹这人的名字甚是耳熟,许是出过场,却是一个戏份极少的炮灰角色。
第19章 第19章
君暖好不容易从一堆密密麻麻的剧情中,将叶莹这人给扒拉出来。
她一偏头,就瞧见院子中,正有一道婀娜娉婷的身影,扶风而来。
叶莹是叶氏的侄女,是宁远侯侯府的姑娘,也是三房嫡出的大姑娘。
这宁远侯府原先本是清流人家,祖上多出文人,就算为官,也多是些五六品的官员,官职闲散,没什么大作为,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可就是在前|朝时,最后一任帝王性情暴虐,劳民伤财,专做些残害忠良之事,就连叶家也受到了不小波及。
那时,叶家正是鼎盛时,因那帝王残|暴,致使叶家折去男丁数人,最后就只留下了一个被宠坏的幺子,苦苦支撑着叶家。
后来,一直镇守边关的信国公,不满帝王的残暴,遂自立为王。
叶家那位幺子一听得消息,立马追随而去,在无数场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成为大梁的开国功臣。
而这个叶家幺子,便是如今的宁远侯。
在原书中的结局中,叶家的下场,也算不得多好。
君暖收回自己的打量叶莹的目光,垂眸看着自己面前晶莹的茶汤。
叶莹和叶明煦的声音已经从正门那传了来。
君暖刚想从床榻上下,就被一旁的君涵给按住了肩膀。
君涵与君暖不同。
比起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君暖,君涵幼时经常被其父带在身边习武,也跟着上过战场,手劲向来大。她这一按,君暖觉得自己就好像同坐下的垫子给黏在了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叶家后来虽是弃文从武,可这脸蛋,却还是不见半分武夫的粗犷,而是斯斯文文的,像极了文人书生。
“明煦见过王妃。”
“莹儿见过姑姑。”
“君臣有别,四表妹的称呼可别错了。”君涵慢悠悠的笑着,“要不然,宫里的教养嬷嬷,可不是摆着瞧得。”
叶明煦自是知道叶莹同眼前这两位小表妹之间发生的事,于是他上前一步,对着君涵拱手:“永嘉郡主教训的是,日后明煦会看着四妹,不会再让她犯错的。”
叶莹脸色转白,可怜兮兮的往叶氏那瞧了眼,本以为叶氏会像以往帮着她说话,可今儿却奇异的沉默了。
叶明煦余光往后瞥着,见着叶莹的小动作,心头不由得直骂叶莹愚蠢。
叶寻嘉虽是他们二人的姑姑,却也是两位小郡主的母亲。
难不成,还能指望一个当母亲的人不护着自己的孩子,去护着旁人家的孩子吗?
叶氏抿了口茶后,才轻声笑道:“永嘉说的不错,如今我到底是嫁入了天家,莹儿再像以往那般称呼,的确是有些不大妥当。”
叶莹急道:“可以前,莹儿不都是称呼姑姑的吗?为什么突然就改了称呼?姑姑,莹儿不想。”
“天家规矩,礼不可废。”叶氏温温柔柔的说着,可语气中的却透露出不容人反驳的坚定来。
叶明煦急忙拱手:“王妃说的极是,四妹还不快向王妃赔礼道歉。”
虽然根据剧情,君暖能大概推测出,这位叶氏姑娘大概和君暖是情敌,也和原书中的女主是情敌,可她还是记不起,书中这两人之家到底是发生了何种龌蹉,竟然能让一向,重视娘家的叶氏,说出这等不客气的话来。
君暖此时脑中就同一团浆糊差不多。
毕竟她看书的时候,看的是女主穿越过来之后,一路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
而当她作为演员出演君暖的时候,演的是君暖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害人害己的一生。
不过这两个角色中,对叶莹的交代真的是少之又少。
她想了半天,才略微想起原书中,对于叶莹的出场,也只有寥寥一段。
而就是这寥寥的一段,便是叶莹的结局。
君暖低头,悄悄地伸手勾住了君涵的手指,惹得人回眸看了她一眼。
君暖感受到君涵的目光,连忙仰面讨好的一笑,眼波如春水盈盈。
同时,她的手指已经搁在了君涵的掌心中,她很认真的一笔一画在她的掌心中写道——
姐姐,我想休息。
第20章 第20章
君涵低头瞧了眼正低着眉,勾着自己手指的君暖,心头是怜爱顿起。
被勾住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些力,便将君暖给拉了起来,她被迫仰头看着君涵,脖颈纤细,那张小脸更是勾人。
眸子如春水浸染,小嘴嫣红。
叶莹是瞧得嫉恨不已,若非是在叶氏的屋子里,她觉得自己可能都要不顾形象的扑上去,将这人的脸给挠花。
大概是嫉恨的太急,叶莹的呼吸声渐渐地变得粗重。
叶氏虽不曾发觉,可对于习武的叶明煦来说,发现叶莹的情绪变化,是在简单不过的事。
他回头警告的瞧了叶莹一眼,这才出声:“可是小郡主乏了?”
“嗯。”君涵虽不喜叶莹,但对于这位大表哥,君涵多少还是给几分面子的,“昨儿我与暖暖同睡,吵着她了。”
叶莹咬牙,低头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思给遮住。
叶明煦温和的笑道:“既然小郡主乏了,那不如先让小郡主回院子去歇息吧。”
叶氏心疼女儿,见着君暖那张小脸并没什么神色后,想也不想,便立马说道:“暖暖,你若是乏了,就快先回去歇息吧,等一会儿用晚膳的时候,娘亲在遣人去唤你。”
君暖所求的本就是这个,一听叶氏开口,立马就应了下来,借着君涵的力道,从罗汉床上下去,然后欢欢喜喜的跟着丫鬟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中,君涵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叶家两兄妹身上,开口更是毫不客气:“你们这时候登门,是有事吧!”
已经离开了的君暖,并不知道她走后屋子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而又沉闷,却意外地在长廊的拐角处,又遇见了百里行止。
他朝着她迎面走来。
不比之前所见少年都是独身一人,这一次他的身边倒是多了个侍卫。
着黑衣,模样冷峻。
电光火石间,君暖倏然就想起了原书中,对着百里燕时登场的描述——他身边也有个侍卫,喜着玄衣,皮囊虽是平凡,却甚是冷峻,是百里燕时的贴身侍卫。
那人叫,南鹤。
百里行止已经走近了,就算君暖想要避开也来不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问好:“百里公子。”
“永安郡主。”
两人客客气气的问候完,全然将今早在书房君和对着两人说的那一套抛在脑后。
君暖便沉默下来,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与这人说些什么。
她看了眼笑容温煦的皎皎少年,心头不可遏制的再次浮上几分惊艳来。
不过这份惊艳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她现在对自己身份还是拎的清的,于是她很快就朝着百里行止福身:“永安还有事,就不耽搁百里公子,告辞。”
百里行止从善如流的拱手:“永安郡主慢走。”
待人走了后,跟在百里行止身侧一言不发的侍卫才开了口:“主子,那位郡主不是嫁给了宁将军吗?怎还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髻?”
百里行止笑容隐了下去:“很快就不是了。”
“难道宁将军……”
话未说完,就被百里行止打断:“这次是我眼拙,没想到,率先提出和离的竟然是这位娇滴滴的小郡主。”
“不过,也与我们无关,走吧。”
“是。”
第21章 第21章
昏沉的天光将整个积雪阁如数笼罩,屋脊上光影涌动,从檐角垂下的灯笼不知何时亮起,微弱的烛火正随风晃动。
君暖出屋时,映月赶上来将披风搭在她的身上,火红的颜色垂下,掩住了那窈窕纤细的身段。
她从映月的手中接过引路的灯笼,灯柄提在手中有些沉。
“便到这儿吧。”君暖开口,阻了映月的脚步,“我不过是去娘亲房中用膳,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府中,实在是用不着这般寸步不离的。”
映月福身:“是,奴婢遵命。”
没让映月和雨娴在跟着自己,君暖自个提了一盏灯笼便出了院子。
她的院子虽说不是和叶氏的院子毗邻,但也没远上多少,最有意趣的事,她与叶氏的院子之中,还隔了一处小花园。
如今正逢春日,院中并不乏百花盛开美景。
一团团,一簇簇的花在枝头盛放,颜色俏丽,形态优美。随手一折,那花便落于指尖,白嫩的指尖衬着娇嫩的花,倒是现在那一双手,越发莹然如玉。
可偏偏这般好的美景,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君暖细细的打量着正站在一株桃花树下的叶莹,她的手中也拈了一枝花,枝条横贯过她的白净的手掌,几朵娇嫩的花苞在枝叶旁盛开。
她今儿也应景的穿了芙蓉色的衣裳,娇嫩至极的颜色,有道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大抵指的便是她这般模样。
她转着手中的花枝:“小郡主,你瞧,这满院的花可都开了。”
“你觉得府中的这般景致,比之镇国将军府如何?”
君暖拿捏不准她的来意,可面上却还是要装出几分样子的:“镇国将军府又如何能与我秦王|府相提并论。”
“当真不能相提并论吗?”叶莹笑得眼睛都要弯起来,“叶莹还以为,小郡主这一入将军府,就不记得秦王|府的风物如何。”
“小郡主,觉得我手中的这一枝花好看吗?”
君暖目光淡淡的从花枝上掠过:“自是好看。”
“我也觉得如此,甚至是我觉得还有一阙词,也当配此情此景。”不等君暖开问,叶莹便闭着眼将那句词给念了出来,“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色。”
“不知小郡主,觉得这阙词可应景?”
君暖平静道:“叶四姑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
叶莹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好以整暇的等着她的下一句。
君暖几步上前,垫着脚将手中的花簪在了叶莹的耳边,娇艳的花映着精致明艳的小脸,身后是昏沉的光影,此情此景倒是多了几分惑人。
“叶四姑娘,当真是人比花娇。”
而叶莹却不太习惯君暖与她挨得这般近,在花插上她的耳边后,整个人便机警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戒备的看着她,再无之前的柔和。
君暖倒是不在意,提着灯笼,静静的站在原地。
那一双翦水潋滟的眸子,天生便带着几分笑意,一时之间叶莹也分辨不出君暖的情绪来。
只觉得,自打这人出嫁后,性子是一天比一天的难猜。
叶莹摸上她耳边的花,一下子就扯下来,恶狠狠的砸在地上。
花瓣分离,散落在各处。
“在乎什么?小郡主还没说完了!也不知小郡主什么时候说话竟然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叶莹毫不客气的逼问,恍若先前那般明媚安静的人,全然是凭空的幻想般。
“在乎什么?”君暖笑得眉眼弯弯,宛若月牙,“自然是在乎我的夫君了。”
“叶四姑娘,虽说花动一山色,但是吧,像你这样的花,我可不觉得我的夫君,敢去摘呀。”
“毕竟像叶四姑娘这般的花儿,比较适合临水自照,孤芳自赏。”
寥寥几句,叶莹就被君暖给气得脸色发白:“君暖你……”
“叶四姑娘,还请注意措辞的好。”君暖笑道,“毕竟我怎么说,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是他的嫡孙女。”
“又或者四表姐觉着,母亲嫁给了我父亲,你宁远侯府就可以藐视君威了。”
“你简直是颠倒黑白!”叶莹大声斥责。
君暖叹气:“谁让叶四姑娘不知廉耻,总是肖想别人夫婿。”
“说来,叶四姑娘也算是宁远侯府嫡出一脉,为了一个男人,就愿意这般自甘堕落,委身妾位吗?”
“你这小心思,要是外祖父和舅舅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你的腿。”
叶莹气得脸色涨红:“你说我,你觉得自己又好到哪里!若非你当初不知廉耻自荐枕席,你觉得子臣哥哥会娶你吗?你有今天,还不是仗着你有一个好父亲,才能这般横行霸道,目中无人!”
对于叶莹的说辞,君暖不可置否:“是呀,谁让我有一个好父亲了,又投了一个好胎了。”
“叶四姑娘,不如我今儿就教你一个小小的道理。”君暖往前又走了几步,将她逼到一处树上靠着,“我就算算计了宁西涟那又如何,我嫁给他是下嫁,不是高攀!他阖府上下欢喜还来不及了。”
“因为这京城,还没有谁家儿郎,敢对着我说一句,我嫁给他是高攀了他。”
“至于你不平,那是你的事。有本事,你也让我皇祖父,封你一个郡主,给你赐个婚呗!”
“如果你办不到,这日后呀,还是少来我眼前晃悠,因为——”君暖伸手钳制住叶莹的下颌,将她的脸掰正,直视着她,甜腻腻的声音从眼前的那张樱桃小嘴发出,可叶莹却觉得那张翕动的唇瓣,像极了血盆大口,会将她给吞没。
最后,叶莹也只听得一句——
她呀,娇娇软软的对着她笑,“我嫌烦。”
昏黄时的风掠过,带着初春的寒意。
激得叶莹打了个激灵。
见着她眼中露出惧意,君暖意兴阑珊的松了手,风曳起她的裙裾,翩然若仙。
她暗自思忖,是不是今儿自己太过分,将人给吓着了?
可面上,她依旧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张扬肆意的一挑眉:“叶四姑娘,是要自个走,还是本郡主请人将你给丢出去。”
如今的叶莹可不敢和君暖对着干。
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以前的那个君暖性子虽让平时张扬跋扈了些,可却是个傻的,而眼前的这人,虽然瞧着好欺负的很,可实际上却一点都不好欺负。
她警惕的退了几步后,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一溜烟的就跑出了小花园。
昏暗的光影和交错的花枝掩去了她重重身影,花园中顿时便一片寂静。
君暖低头,用脚尖点了点地后,并没朝着出口去,而是提着灯笼转了个圈,朝着来路看去。
花影层叠,光影明灭。
一截与之不相称的天青色的衣角从树干后露了出来,万籁俱静。
有人将她和叶莹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君暖抿了抿嘴角,将灯笼提高,厉声喝道:“谁人在哪?出来!”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踪影竟然能被人察觉,他愣了片刻后,便从树后面转了出来。
天青色的衣裳,广袖流云,眉眼精致,清雅如月。
不是百里行止,是谁?
君暖抿着嘴角上前几步:“原是百里公子。”
“永安郡主。”对于被正主抓着自己在偷听,并非是什么光明的事,可他拱手问好之时,风姿卓然,礼仪周全,实在是难以想象这般清风霁月的翩翩君子,怎么会行窃听之事。
黄昏渐渐沉去,月色从云翳中跃出。
君暖的目光慢吞吞的落在他的肩头,也不知他到底是在树后面带了多久,上面竟然还沾了几枚花瓣,格外醒目。
君暖勾着嘴角笑道:“古有寿阳公主,于含章殿仰卧,梅花落其额间,拭之不去,成其梅花妆典故,今儿百里公子是想效仿寿阳公主吗?”
百里行止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于是低头一瞧,就见着自己肩上的花瓣,他温煦的笑着,伸手拂去:“多谢小郡主提醒。”
“还以为百里公子是个惜花之人。”君暖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也慢慢的下移,最后落于尘土之上。
那几枚花瓣在一片尘土之间,尤为瞩目。
百里行止道:“在下也以为,小郡主是个惜花之人。”
“可惜了,让百里公子失望,不过,我觉着百里公子该是个聪明人。”
百里行止道:“在下是不是个聪明人不要紧,不过小郡主既然无意苦争春,又何必管他,花动一山色。”
这时,君暖脸上的笑意才彻底的收敛起来:“百里公子到是听着不少。”
“无意路过,也无意打扰。”
君暖眉眼沉沉的盯着他:“是吗?”
“自然。”百里行止从善如流的拱手,“在下不过是个想要求取功名的学子,小郡主与宁将军的事,在下就算是想要插手,也奈何没有这份心力。”
“既然没这份心力,那你今儿早,在我爹爹面前,叽里呱啦的说那么一堆做什么。”
百里行止道:“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既然百里公子这般想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倒不如——彻彻底底的为我爹爹分忧如何?”
百里行止低眉敛目:“若王爷有事,哪怕刀山火海,行止也在所不辞。”
“没刀山火海这般严重。”君暖提着灯笼往前走了进步,烛火幽幽,如数覆在他的脸上,“不过是想让公子,与我在一条船上罢了,毕竟我这个人胆小。”
百里行止往后退了几步:“小郡主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你瞧着我像是开玩笑吗?”君暖将灯笼提起来,照在百里行止的脸边上。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百里行止的这一双眼,眼瞳黑漆漆的,实在是过于阴冷森然了些,与白日里温润端方的他,判若两人。
君暖稳定住心神,又说道,“今儿我在这儿威胁我四表姐的事,若被传扬出去,我定饶不了你。”
百里行止继续低眉敛目的拱手:“小郡主说笑了。”
“我可不是说笑,若让我在外面听到一定风声,我就去找我爹爹!”
百里行止被她这话给逗笑了,还不等他发问,就听见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娇软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响起,几乎贯彻整个花园。
她说,“告诉他,我心悦百里公子已久!也与百里公子有了肌肤之亲!”
“你!”百里行止是真的低估了君暖不要脸的程度,就在君暖话音落定,他抬头之际,不远处立马就传来了一道愤然的吼声——
“什么?”
第22章 第22章
这道吼声倒是叫两人都有了片刻的愣神。
毕竟两人也都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花园中除了他们之外,竟还有其他人。
而且这个其他人,还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百里行止眼神晦暗的瞥了君暖一下,见着她神色出现了慌乱,心头那铺天盖地涌起来的疑虑,这才慢慢打消。
两人沉默间,君和已经大步阔斧的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他一脸震怒的在两人身上转悠了一圈,才哑着嗓子吼道:“随我去书房!”
不比白日所见的昏暗,傍晚时的书房,倒是被他布置的亮堂的很,恍若白昼。
君和怒气冲冲的坐在书案后,眼角泛起了冷戾之色,压迫感十足。
刚随着君和进来,君暖就很乖巧的直接跪在了君和的面前,双膝触着冰冷的地面,君和虽是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所以,当他见着君暖跪下时,并未出声让她起来。
“爹爹。”沉闷中,君暖率先开了口,“请听女儿一言。”
君和不悦的目光从百里行止身上掠过,见着他跪在那一动不动的,心头不满顿起,可也不愿拂了自个闺女的脸面,便哑声道:“说。”
君暖低着头,陈述道:“爹爹,刚才小花园之中,不过是女儿与百里公子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拿自个的清白开玩笑?”君和一句话便又堵了回来。
君暖道:“请爹爹明察,那句话的的确确是女儿不懂事的一句玩笑话,此事也与百里公子无关,是女儿一意孤行、口不择言,这才将百里公子给拖下了水。”
这番话答得,倒是让百里行止侧目望去。
先前在花园中,他听着君暖想找君和告状时,还想着笑她没长大,却不曾想,这会儿倒是将所有的事都给揽了过去。
百里行止立马接道:“此事行止也多有不是,还望王爷息怒。”
君和目光幽深的端坐在椅子上,案头烛火微微,映的他神情尤为清晰:“本王可从未见你袒护过谁,又替谁辩护过。”
“此事是女儿之错,女儿认错。”
君和道:“何错?”
君暖搜肠刮肚的想着辩词,屋内的气氛也是越来越安静。
也不知外头何时下起了雨,雨滴在屋檐上,也扰了书房几分清静。
“怎么?不愿说?”
君暖面色凝重的摇头:“是女儿不敢说。”
听着她的话,君和也觉得甚是怪异,他挪了下眼神,移到了百里行止的身上:“要不,你说?”
“女儿盛怒之下说出的那等言辞,还是不要辱了爹爹的耳朵。”君暖即刻接上,不愿给百里行止半分插嘴的余地。
百里行止自然是明白君暖的意思,是以当真没有开口。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说辞,只是有些好奇,想要知道在自己没有出手帮衬她的情况下,她到底想如何摆脱这个困局。
君和深吸一口气,如今已然平和过来。
他想,若是今儿犯事的是君涵那丫头,他估计早就提起棍子,将人给揍一顿了。
但这个娇养在深闺的女儿却不一样,是打不得,也骂不得。
“说说吧。”
君暖小心翼翼的抬头瞧着君和,当他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又立马低下,不敢再与他直视。
“那爹爹保证不打我。”
君和耐着性子:“不打你,你说。”
“据女儿所知,爹爹友人甚多,曾为爹爹托付性命的,想来也不止百里先生一人。”君暖道。
君和挑眉,不太明白这事与如今发生的这事有何联系,可他并未打断她,而是在她清凌凌的目光中,缓缓点头:“是。”
“这些人中,也不乏有像百里公子一样的人中龙凤,父母皆去,想上京求取功名。”
君和继续点头:“嗯。”
“既是如此,那么多人中,爹爹为何偏偏只让百里公子来府中借住。”君暖又道。
君和:“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自然是有的。”说到这儿时,君暖才不情不愿的抬了头,不过眼睑还是往下耷拉着,“爹爹不觉得自己对百里公子的太过重视了吗?”
“所以?”
“如今府中,就只有姐姐还未曾出嫁,您又对百里公子这般重视,只差没有将他当成女婿来招待了。”君暖轻声抱怨着,“我姐姐多好呀,他一介布衣,哪里配得上!”
“况且,民间也有言,百无一用是书生,您瞧他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哪里护得住姐姐周全。”
“所以,女儿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就警示百里公子,让他安分些,别打姐姐的主意,若是叫我知道,我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君和这一听,心头怒气升腾,也不顾跪在他面前的是他娇娇弱弱的二女儿,抡起手边的砚台便朝着她砸了过去:“混账东西!”
“平日为父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君和是习武之人,就算是控制了力道,砸在身上却还是会叫人疼得厉害。
君暖不敢躲,瞧着君和的动作时,便吓得闭住了眼睛,可预料之中的疼意并没有传来,而是一道轻轻浅浅的青竹香袭卷而上,接着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柔软的布料遮住,眼前一片昏暗。
闷哼声从头顶传来。
温热的气息将她整个都包围住。
她慢吞吞的睁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一只手臂横穿过她的眼前,将她的脸老老实实的护住。
君暖伸手轻轻地握住她眼前的那只手臂,柔软的衣料在脸上来回扫荡,她抻这头,从他的臂弯间,小心翼翼的钻出来。
发髻抵到他的下颌,她被他圈在怀中,青竹香气的味道更甚。
“还请王爷息怒。”百里行止将人放开,同她并肩跪在了地上,右手绵软无力的垂向地面,“此事行止也有错,并非是小郡主一人之过。”
“况且小郡主说的也没错,这些日子虽承蒙王爷照顾,但行止此次上京,除了参加春闱,还想着将你我两家的信物交还。”
“这事行止本想着等郡主先提,毕竟我为男子,若先提了这事,恐对郡主名誉有损。”
“只是不承想,今儿竟阴差阳错,将此事提前说了。”
“王爷,这桩婚事是父亲为行止订下的,并非行止所愿,郡主虽好,却不是行止所想之人。小郡主,也是听见了行止这些话,为郡主不平,这才口不择言,恶语相向。”
“若要罚,行止愿一力承担。”
君暖低着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眶倏然就红了起来,眼瞳中也极快的就浮上了一层水雾。她可怜兮兮的抬眼看着君和,顺着百里行止给的杆子往上爬:“爹爹,暖暖知错了。”
君和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互相袒护的。
他心知这事不太对,可到底哪里不太对,他却又有些说不上来。
毕竟这两人口径统一,拼命往自个身上揽着错,他能说什么?
难不成还将两人给揍一顿吗?
“爹爹!”君暖见着君和沉思,立马就叫道,“百里公子伤了手,不如先让府医来给百里公子瞧瞧吧,这万一要是误了春闱就不好了。”
君和这时才想起,刚才他将砚台扔下去的时候,这人是用右手护着君暖的。
他虽是心急,却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们,他对百里行止的手,在意得不得了。
君和急急忙忙的从书案后绕出来,走过来蹲在两人的面前,关切的拉住百里行止的右手,将他的袖子往上卷着:“现在觉得如何?手臂可还能动?”
君暖见此,立马就提着裙摆从地面上爬起来:“爹爹,我去找府医了!”
说完,君暖就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百里行止一边回着君和的话,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
长夜绵长,她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
第23章 第23章
这事并未惊动王|府中的其他人。
等府医来替百里行止瞧了,说他并无什么大碍后,君暖这才悄悄地溜了。
而就在君暖有所动作的时候,百里行止早就先一步瞧见了她正慢慢的将身子从他的跟前挪腾到了门边去。
其实也不单单是他,如今在屋内的几人,哪个不是内力深厚,武功卓绝之人,院子中发生了何事,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又何况是屋内一个大活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只是两位主子都不曾说话,就像是默许了她的动作一般。
君暖不知两人对她放水,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来到院子后,便立马提着裙摆狂奔离开。
一口气就跑回了自个的积雪院。
百里行止微微笑着看向站在他床边上的君和:“行止无事,王爷公务繁忙,不必在行止这耽误时辰。”
“此事说来也是本王之过。”君和道,“还有本王那小女,实在是过于莽撞了些,还希望行止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百里行止笑容温和,声音清润:“小郡主天真烂漫,行止哪里会与她一般见识。”
不过百里行止虽是这般说,但君和并未将他这话当真。
百里行止是他故人的遗孤,他也曾与这个少年共处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与他本人的心思相比,远没有这般无害。
“不管如何,今日之事本王还是要替小女给世侄道歉。”
“小女口无遮拦,行事冒进,冲撞了世侄,回头本王一定好生管教她,叫她日后不敢再如此。”
“不过那桩婚事,是本王与你父亲定下的,永嘉颜色虽是不如永安,可性子沉稳,思虑周全,还能与你同上战场,世侄不妨再多考虑下?”
秦王君和重情重义,只要许下承诺,便一定会兑现。
只除了两年前,君暖设计嫁给宁西涟一事。
那时,她名节已失,清誉已毁,教他如何能面不改色的将君暖再嫁给百里行止?
于是,他便改了人,想要将君涵嫁给眼前的这少年郎。
百里行止自是清楚君和的脾性,于是便道:“王爷,当真不介意,行止是一介布衣吗?”
“王爷可得想好,若是在下娶了永嘉郡主,那郡主的用度,可不会再像今时今日这般,过这种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
“行止并非池中之物,清贫也不过是一时的罢了。”君和见着百里行止松口,心头也觉得松了口气,当即冷厉的脸色,便有了些缓和。
百里行止没有反驳,也没有自谦,而是笑意微微的拱手:“那就多承王爷的吉言了。”
积雪阁。
君暖马不停蹄的跑回来时,就见君涵正坐在桌边喝茶。
茶烟绕着她白皙的手指攀附而上,落在她手腕间碧绿剔透的玉镯上,如皓腕凝霜雪。
反观君暖,整个人扶在门框上,热汗淋漓,发髻微散,有些多碎发黏在脸上,衣衫也没先前得体,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雨娴和映月大吃一惊,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于是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左一右的将君暖扶着,将她带进了屋。
君涵也十分惊诧,于是赶忙起身走过去,亲自将人扶着:“暖暖,你这是怎么弄得?”
君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让她们将自己给丢在榻上。
雨娴和映月自是不可能将君暖给丢在榻上,她俩小心翼翼的扶着君暖坐下,就见这人自发的往后一躺,整个人毫无仪态的仰躺在那,闭了眼。
君涵蹙眉,走到君暖的身边坐下,准确无误的摸上了君暖的脉搏。
君暖感受着君涵的动作,也没多说什么,只等她将手从自己的手腕间移开后,才懒洋洋的轻哼着:“我只是累了。”
“刚才跑回来的。”
“难不成后面有什么猛兽追吗?跑这么急作甚?”虽是埋怨,君涵却很是仔细的将手绢掏出来,替她擦拭着额间的细汗。
可心头,却是另起了几分疑惑。
君涵坐在那与君暖说了几句后,见着实在是夜深,那丫头又实在是累的厉害,这才从积雪阁中出来,回了自个的院子。
烛火微弱。
君涵手指搁在桌案上,慢慢的敲打起来,半响,她才偏头,半张脸落于阴影处,恍若一条线将她的脸分割开。
她嘴角轻轻抿着,开口:“去查查今儿小郡主遇着谁了。”
第24章 第24章
“南鹤。”
等人一走,百里行止便立马从床上翻身起来,走至书案前。
案头摆着一只小巧的瓷瓶,里面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杏花,花苞上还盛有雨露,就像是才采摘下来的一般。
若是往日,百里行止倒是还有些附庸风雅的念头,可是而今,他心头正被一桩桩的是给包围着,自打先前君暖走了,就是这般。
穿着黑衣的南鹤走近,拱手以示尊敬:“公子。”
百里行止亲自掌了灯,等着书案上的烛台亮起,这才扶着受伤的手臂在椅子上坐下。
见状,南鹤不由得嘀咕道:“王爷下手还真是狠,就小郡主那娇滴滴的样儿,要真被砸着了,指不定当场就能昏过去。”
百里行止沉冷的目光掠过自己包扎起来的手臂,也不知是想了什么,清润的眼眸间,有暗光涌动:“可不是吗。”
他轻声道,“小郡主不管不顾的就那般跑回去,指不定要被永嘉郡主给逮个正着。”
南鹤似察觉出了百里行止掩藏声音下的情绪,作了一揖,连忙道:“公子,我们这次上京,为的可是永嘉郡主。”
“我知晓。”百里行止懒洋洋的将身子往后一靠,眼睑下垂,长而翘的睫毛扑簌着,唇角边染上的笑,凉薄而冷情,“永嘉郡主肖似其父,重情重义,能力卓绝,小郡主就是个娇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她们二人自然是没可比性。“
“只是,永嘉郡主太过聪颖,只怕不好掌控。倒不如——”百里行止眯了眯眼,接下来的话并未出口,但南鹤跟随他多年,又哪里会不懂他的意思。
南鹤的沉默也不过是短短的瞬息间,便又接道:“小郡主虽好掌控,可却心系旁人,于公子而言,并不公平。”
“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公平之事。”百里行止笑,“南鹤,你可曾听过这么一句——”
“请公子赐教。”
百里行止:“有舍,才有得。”
这话着实是说的似是而非,南鹤心头也存了一大堆的疑问。
正想细细问来时,百里行止便将案上的烛火给挑了,昏沉的光线重新袭卷而来,他从容起身,身子在刹那融入半明半昧的光影中。
南鹤凝望着他的身影,一直等到他入了床帐后,这才悄无声息的行礼退下。
他家公子决定好的事,哪里容得下他在这儿插手。
不过一夜,君涵便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给摸得一清二楚。
翌日,天色尚且泛青,天光还未从厚重的云翳中完全倾泻而出,君涵已穿戴整齐,登了积雪阁的门。
此时尚早,积雪阁院子中也没什么值守的下人,只在廊下,映月那丫鬟坐在门边,双手环膝,闭眼打着瞌睡。
君涵来时的动作不算小,也不知是不是值守的丫鬟太过疲倦的缘故,等着君涵走进了,她也不曾发现。
她低头看了眼缩在门边映月,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铜环,只要她稍一用力,她手掌下的门,便会顺着她的力道打开。
此时的门已经被她推开了一小条缝隙,屋内的香气寻着那条小缝钻出来。
君涵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入鼻,也让她在顷刻间清醒了些。
她为了君暖的事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等着人将消息打探回来,这颗悬在嗓子眼的心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是悬的更高,简直是恨不得将人揪出来揍一顿。
这不,天才蒙蒙亮,她就迫不及待的梳洗换衣,直奔积雪阁而来。
可是真当她站在这儿时,君涵又怀疑起自己这般做,到底是有何意义?
难不成还真让她将人从被子里给揪起来,说教一通?
就说,明知道这百里行止是谋士出身,怎么还敢去招惹他?
还是说,这百里行止可比不得宁西涟,是个正直的君子,由得她仗着郡主的威风放肆!
君涵收回手,垂在身子两侧。
也不知是不是垂下手时,那衣袖拂过映月的脸庞,就在君涵觉得自个还不够冷静,准备先回自个院子时,映月倒是很会掐时辰的醒了过来。
“永嘉郡主。”映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蓦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愣了片刻后,身子灵活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虽然站得急,致使她的头有些昏胀之感,但好在身后便是坚硬而冰冷的墙面,足以让她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倚仗于此,她心头松了口气后,才说道,“天色这般早,郡主如今怕是还未起身。”
“可要奴婢去将郡主唤醒?”
在映月还未醒之前,君涵本就有些踌躇不决,如今又听见她这般一说,君涵心下的那几分犹豫,在刹那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事,又不是君暖一人惹下的,她没道理来找暖暖,从而放过了另一个罪魁祸首?
君涵很快拿定主意,摇头道:“不了,让暖暖好生歇着吧,你们别吵醒她。”
“是。那王妃那里——”映月小心翼翼的问着,一边抬头去看君涵紧锁着眉头的模样。
君涵不假思索的大手一挥:“我会给母亲说,你让暖暖好生歇着就是。”
这事君涵为君暖考虑得周到,但不见得君暖是个坐得住的性子。
今一早,君暖起来,还没在屋内呆上多久,便带着丫鬟,往百里行止的院子去了。
去到院子的时候,百里行止正颇有闲情逸致的在院子中浇花。
他单手提着壶,另一只手则无力的垂在身侧,瞧上去就像独行侠般。
见状,君暖心头愧疚陡然而起,她几步上前,从善如流的接过了百里行止手中的水壶,抿着嘴角说道:“我替你浇吧。”
“这等小事,何须劳烦小郡主。”百里行止笑容清润,一边推脱着,一边极快的就放了手,让君暖将水壶给接了去。
君暖低头看着已经递到自己手中的水壶,几下替他将面前的几盆花给浇了水后,才对着映月招招手,将她手中拎着的食盒接过来,摆到了院子内唯一的一张石桌上。
“这是什么?”百里行止跟着过去,问道。
君暖手法娴熟的将食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用白玉瓷的碗盛着的菜肴。
汤汁浓稠,鱼肉片片如白玉,因形似蝉翼,故而美名曰“玉蝉羹。”
“这是玉蝉羹,江南那边的菜肴,我听姐姐说,你原先是江南人,所以今儿便让丫鬟们做了几道江南菜。”
“对了,除了这些熟菜,我还让人备了蜜煎樱桃,你看书或者闲暇时也可以吃一吃,权当开胃的果子。”
百里行止看着君暖将菜肴一碗碗的端出来,香味已然飘至他的鼻边。
纵然他先前已经用了一次膳,可瞧着君暖兴致勃勃的模样,倒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于是在君暖热情的邀请中,从容的落在了石凳上。
“准备这些吃食,辛苦小郡主了。”
“应当的。”君暖也跟着坐下,托腮看着他,笑得眉眼形如月牙,“若非你昨日,替我挡了爹爹那一下,只怕今儿,我连床都下不了。”
百里行止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准备同自己划清界限来了。
不过这两姐妹也算是有趣。
大的那个,一清早就气势汹汹的提着剑闯进去,扬言不准他在接近君暖一步;这才没多久,小的这个就提着食盒来献殷勤,想要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百里行止眉眼带笑的将手中的筷箸搁下:“小郡主。”
“嗯?”似乎察觉到百里行止识破了她的小心思,君暖声音轻轻地哼了声,算是应答。
百里行止也不多言,语气温和的直接就点破了君暖的来意:“你不会想就这么一顿吃食,就将在下给打发了吧?”
“礼轻情意重嘛。”君暖自知理亏小声说道。
百里行止早就存了逗弄她的心思,于是便道:“那你这份礼,是不是太轻了些。”
第25章 第25章
这礼太轻了些?
这几个字宛若晴天霹雳,直接炸响在君暖的头顶上。
若非亲耳听见,她哪里敢相信这话是由霁月清风的百里行止口中说出。
她诧异的睁大眼眸看着百里行止,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可置信,瞧上去就像一只炸毛的小奶猫似的,软乎乎的,于百里行止而言,并不具有任何的危险性。
就连她亮出来的小爪子,也是一团毛茸茸的,半分尖利都没有。
不过百里行止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在君暖快要奓毛时,他极快的就改了说辞:“你瞧,我昨儿为了你,这手起码要疼上十天半个月的,你就只准备送一次吗?”
“那你想如何?”
君暖眨巴着眼睛问着,想来已是妥协。
百里行止觉得这丫头的性子可真是软,他这才不过提了一句,她就连反驳都没,直接就开口应承。
可今儿若换成其他男子……她是不是也会如此?
百里行止不知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起这些,可心头也确确实实的不太舒爽。
甚至是心中还凭空升起了暴虐的情绪。
在君暖瞧不见的地儿,百里行止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死死地攥成一团,像在拼命隐忍着什么,可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他道:“这就得看小郡主的诚意如何?”
君暖面露苦色,早就没了昨儿傍晚在花园里与他争锋相对的强势恣意。
“可我今儿便要回将军府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百里行止记起了事来。
他道:“你这不是准备和离吗?”
君暖唉声叹气:“可爹爹还没同意呀!”
其实若非百里行止发难,她倒是更想说,若非那日这人在书房中阻挠,只怕她现在早就得了和离书,美滋滋的将自个的嫁妆从将军府给抬回来了。
哪里还需要在这儿担心一会儿要回将军府的事。
君暖也不知百里行止是记性太差,还是脸皮委实太厚了些,听见她这委婉的暗示,只微微一笑,尔后便道:“王爷向来疼你,你的要求他又如何会不答应。”
“再言,前日在书房所言,王爷不是答应给你三天考虑吗?若你见此要和离,王爷又岂会对你置之不理。”
“所以今儿,你大概回不了将军府。”
君暖眉心跳了跳,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耐着性子又问:“那百里公子的意思是——”
“间笋蒸鹅、酒蒸白鱼、鸽子羹还有鳜鱼粥。”百里行止起身,拱手,“多谢小郡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君暖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将他这话给驳了去。
她用手撑在冰凉的石桌上起身,坦然受了这一礼,还未开口,她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就急急忙忙的从院子外小跑进来。
“郡主,姑爷来了。”
叶氏爱花,是以府中上下凡是能栽花的地儿,都被叶氏亲手栽满了花木。
宁西涟被小厮引领进了后院,这一路过来,所见之景,莫不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就连风中也浮动着不知名的花香。
第26章 第26章
可当他一脚踏进书房,那些浮动着花香都在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整个院子中是寸草不生,荒凉的很。
宁西涟不敢多看,低头随着小厮一路往前,直到进了书房后,这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书房的布局。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踏足君和的书房,只是每一次来,这书房总是能带给他别样的胆颤,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种危险,就连当今的陛下都不曾带给他。
召见他的人正襟危坐在书案后,案上一盏烛台火焰明灭,整个屋内都陷入昏沉沉的光线中。
他半垂着头,手中拿着最新的军报,眉目冷厉,脸上也覆上一层昏黄的光影,不见柔和,反而带出几分肃杀来。
这很容易就让他想起在西北打仗时,漫无边际的黄沙上,落日余晖,他的敌人一跃而起,手中的弯刀凛冽,雪亮的刀身映照出他满是黄沙裹着苍凉余晖的脸。
骇人。
杀气腾腾。
宁西涟想的出神。
不曾瞧见君和已经搁了笔,将军报用镇纸压住,抬头正凝视着他。
“子臣。”君和冷冷淡淡的声音自空旷的书房中响起。
“子臣在。”宁西涟蓦然回神,连忙拱手弯腰行礼,“不知岳父召见子臣所为何事?”
君和道:“三日前,暖暖回门时,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听见君和这般问,宁西涟心头一咯噔,立马就知悉,被他丢在府中不管不问,长达两年的小妻子,将他们要和离的事给君和说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当头召见他。
宁西涟拱手:“永安想与子臣和离。”
君和不轻不重的嗯了声,便道:“那你如何想?可也想与暖暖和离?”
宁西涟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君和,见着他也不像生气,这才壮着胆子说道:“子臣不知。”
“不知?”君和轻笑,讥讽的看着他,“暖暖嫁与你两年,你也将她仍在一旁不管不问两年,而今,本王问你是否要和离,你却说不知?”
“宁子臣,你将本王的捧在手心中的小郡主当成什么了?”
见着君和有了动怒的迹象,宁西涟利索的撩着衣袍便往君和面前一跪:“请岳父息怒。”
“此事的的确确是小婿想的不周到。”
君和道:“原来暖暖这两年所受的苦,是你一句不周到便能带过!”
“小婿绝非这个意思。”
君和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两年前若不是暖暖哭着闹着,宁愿绝食也要嫁你,你觉得本王会答应这门婚事吗?”君和的声音,沉冷的厉害,“宁子臣,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本王心目中人选!”
廊下,百里行止半垂着头站在那,君和的声音随着穿堂风,一点一点的入耳。
特别是当他听见君和说,“若不是暖暖哭着闹着,宁愿绝食也要嫁你”时,他垂在阴影中的眼眸,极快的染上了一片暗色。
如漩涡般,将人牢牢地吸引住。
“王爷。”百里行止清润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行止有事求见。”
若换成以往,君和少不得要让他进来,可昨儿才发现了那事,如今君和对百里行止的态度,比之宁西涟也好不上多少。
所以哪怕百里行止在外面请见了三四遍,书房内也依旧没有任何的答复。
但百里行止哪里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开口请见时,眼前紧紧关着的槅扇,被人轻而易举的从里面推开,昏暗的屋子入眼,廊下的大半春光倾泻而进,铺陈满地。
宁西涟便站在门槛后,他的面前。
春光明媚,将他身上的肃杀掩的一干二净。
百里行止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成拳,在衣袖的遮掩下。
不过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半分波澜都不曾有:“原是子臣兄来了。”
“行止!”相较于百里行止的生疏客套,宁西涟对于在这儿见着他,完完全全便是惊喜了。
他从门槛后跨出来,重见故人的惊喜已然冲散了先前被君和教训的惨淡,他眉眼带笑的一掌拍在百里行止的肩膀上:“你何时来了京城?为何会在这儿?怎么不去将军府寻我?”
百里行止往后退了步,神色淡淡:“此地不是说话的地儿,若子臣兄想与行止叙旧,不妨等上一等,行止需先去给王爷请安。”
宁西涟一拍手,颇有些懊恼:“是,你瞧瞧我,都糊涂了,行止快些去吧。”
说着,宁西涟便侧了身子,让了一条路出来。
——
“百里行止和宁西涟认识?”君暖听着小厮的禀告,不可置信的扫了他一眼,就连手中的樱桃都顾之不及,差点就落到地上去。
坐在她对面的君涵,伸出手扶了扶她拿着樱桃的那只手,奇道:“他们认识也没什么好惊奇的,暖暖你大惊小怪的作甚?”
君暖自然是答不出君涵的话,她赶忙低着头,将手中的樱桃往嘴里塞去,试图冷静冷静。
可却发现,自己是越冷静,心头便越慌得厉害。
原书中,并未有百里行止这一号人物,更别提这人还同宁西涟认识。
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而她却阴差阳错的与他扯上了关系。
君暖囫囵将樱桃吞下后,一下就被樱桃给酸的不行,眉头全都拧巴起来。瞧也没瞧,直接捞过一旁隔着的茶盏,仰头就往喉咙里灌。
她灌得又猛又急的,许多茶水顺着她嘴边流下,淌进衣领中,濡湿一片。
“你可慢点喝。”君涵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绣帕来,探过身子来帮她擦拭留在嘴边的茶水,“又没什么人与你抢。”
“不过你也是,一点都不沉不住气。宁西涟那厮来了,你当真就这般迫不及待。”君涵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收回手,倚在迎枕上数落着她,“亏得我以为,你当真是收了心,打算回府了,没想到,你这一颗心还悬在宁西涟的身上。”
“我也知晓你在担心什么,府中下人都是教好的,自然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今儿给百里行止送吃食的事,也不会有人传出来,只是暖暖,男女有别,下次你可别在这般不长心了。”
君涵生怕她吃亏,叽里呱啦的就说了一堆。
君暖已经从有些崩坏的剧情中给平复过来,她瞧着君涵满脸担心的样,心头是暖洋洋的,她先是将自己收拾干净后,才笑道:“姐姐着实是误会了。妹妹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惊讶,百里公子在竟然与子臣认识。”
“子臣是在西北领军打仗,可百里公子却是江南人,这江南呀与西北之地,可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这两人是如何遇着一起的。”
君涵也不疑有他,也信了君暖临时编造出的谎言。
她说道:“百里先生是爹爹的军师,爹爹之前便一直镇守在西北,百里公子自幼随父走南闯北,许就是在西北时认识的吧。”
“弄不好呀,百里行止还当过宁西涟的军师了。”
君暖道:“可百里公子不是文人吗?”
“傻丫头,谁规定的文人就不能舞刀弄枪,就不能去军中当军师呀。要我说——”君涵翘着眉梢,得意洋洋,“玩弄手段,就属他们这些文人最厉害了。”
“这白刀子,红刀子出的,下手利落得很。”
——
百里行止给君和请了安后,便安静地垂首站在那。
就像是个温和无害的皎皎少年郎。
君和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半响,寂静的许久的书房中,君和的声音终是慢吞吞的想起:“行止,你为何会与子臣相识?”
——
“郡主。”映月推门而进,衣摆随着她的步子翩跹而起,从腰间垂下的流苏,也是摇曳多姿。
君暖回头看去,除却映月窈窕的身姿外,廊下一抹月牙色的衣袍亦也落入眼中。
“可是宁将军来了?”
映月福身:“是,将军如今正在门外候着,郡主可要召见?”
“自然是不……”君涵眉眼嚣张的一挑,话也紧跟着出了口,可还未说话,便被君暖打断。
“我一日不与他和离,那他一日便是我夫君,也是秦王|府的姑爷。”君暖道,“这是我的院子,他要进来,需要谁得通禀?”
这话不重,甚至是还说得有几分道理。
君涵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一个好的说辞,特别是见着君暖神色淡淡,就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心知自己更是劝不动她。
可映月从来都是君暖的身边的大丫鬟,她的一言一行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完全可以代表君暖的。
但就这儿,她亲自出口驳了映月的话,也无疑是打了她的脸面。
映月脸色极快的苍白起来,她抿着嘴角,低头说道:“奴婢明白,这就去请姑爷进来。”
“那你自个处理这事吧。”君涵见着宁西涟跟在映月的身后进来,立马就从床榻上跳下来,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叮嘱,“小丫头,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宁西涟进来,君涵出去,这两人势必是要碰上一面的。
比起宁西涟见着人,拱手见礼,而君涵则是冷哼一声后,拂袖而去。
宁西涟神色不变,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在书房时,君和说的一句话。
他说,在这儿秦王|府中,除了君暖外,没人是真心欢迎他的。
而今瞧来,的确如此。
第27章 第27章
烂漫的春光从半敞的窗扇流泻而来,金粼粼的光线在她的身上涌动,纤长的眼睫扑簌,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下,覆上一层阴影。
她偏头对着他笑,容光绝代,其眉目如画,如盈盈春水,温软明净。
宁西涟向前的脚步一顿,瞬息间,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中,有样东西,强劲而有力的一跳。
“你来了!”君暖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笑容之中全然是一派轻松。
是他两年来,不曾见过的模样。
宁西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朝里蜷缩着,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缰绳脱控,而他对他的未来,全然无知。
就在他走过去坐下时,君暖已经命人换了一壶茶上来,她兴致勃勃的直起身子,替他倒了一盏茶。
“我知你素来不爱喝茶,所以我特地让丫鬟们给你换成了梅花香片,梅花是今年冬日才采摘的,可香了。”
宁西涟默不作声的将茶盏接过,杯盏泛起滚烫的温度。
梅花的香味,从晶莹剔透的茶水中溢出,茶烟袅袅,扶摇而上。
他低头凝视着,突然想起这两年来,他在西北时的境遇——
最初,他是被陛下罚去西北的,是个无名小将,吃穿用度哪里比得上他还在京城的时候,可以由得他挑三拣四。在那里的头半年多,他喝的吃的全都是最差的,经常喝的水,还混着黄沙,煮都煮不干净,别说什么香片茶,就连清茶都没一盏给他。
久而久之,他都忘了,自己以前其实是不爱喝茶的。
也忘了,在这个曾经被他弃若敝履的京城中,还有一个姑娘记得,他不爱喝茶,只爱喝香片茶。
宁西涟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有滚热的茶水从杯盏中溢出,划过他的手掌,留下一串水渍。
这些年历经风霜,连带着这一身皮也变得厚实。
滚水下去,竟然连半分痕迹都不曾有。
宁西涟出神的望着对面的那一双纤纤玉手想,若是她的手被这茶水烫了,估摸着立马就要泛红,起燎泡了吧。
在宁西涟看着她出神的时候,君暖也在看他。
见着宁西涟神色不太对,君暖好奇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可他就像眼盲了般,压根瞧不见她的动作。
君暖奇怪的咦了声,就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还不等她说话,那人一下就反客为主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按在了几案上。
宁西涟反应的又快又急,君暖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准备,当即便直接愣在那,漂亮的眼瞳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瞧着他。
好像不太明白宁西涟为何要这样做?
她的手被他抓在手掌中,灼热的温度包裹着她,将她原先泛着冷意的手掌,都捂得暖和起来。
而她的手指纤长却又给人一种软如无骨的感觉,抓在手里把玩十分舒适,宁西涟不合时宜的想,就冲着这一双手,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以金屋藏之。
偏偏是他得到了,却从不懂珍惜。
宁西涟心中的情绪还没有彻底的翻滚起来,君暖就先一步,将手给抽了出来,然后从他的眼前拿下去,搁在了膝盖上。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谈谈之前的事吧。”君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些,可掩在袖子下的手指却不太自在的在衣袖上抠了抠,“这事也没什么好耽误的。”
宁西涟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事,若这一幕是发生在两年前,他肯定欢天喜地,非常爽快的就将和离书给她了。
但偏偏,这件事是发生在两年后——
他那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骄傲恣意,心比天高,什么都不在乎;可现在历经生死,自然懂得何为感恩与惜取眼前人。
宁西涟并没立马回答君暖的话,而是沉思了一番后,才道:“永安,这两年是我做的过分了些,日后我也会改正,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久居在府中,我如今来见你,同你说这一番话,那日后必定是抱着与你共经风霜,携手白头的决心。”
“永安,这世间很大,能遇上已实属不易,何况我如今对你,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感觉,你可愿再与我试一试?”
君暖眨眼看着他,也不知何故,竟然觉得脑海一疼,随即脑中隐约的就浮上了一处场景,白茫茫的,有个人也说了同样的话。
可明明这些——都不是原书里的。
察觉出君暖的失神,宁西涟心头立马就泛起了涟漪,心里是将各种说辞都过了千万遍。
他紧张的捏了捏手,发觉手掌中,因紧张布满了热汗,现如今已经变得黏黏糊糊的。
他将手往下藏,悄悄地在衣裳上蹭了蹭,想要将手中的汗全都给蹭掉。
他恍然发觉,哄一个姑娘,可要比带兵打仗难多了。
“抱歉。”君暖的声音轻轻响起,在宁西涟期待的目光中。
眼眸中的神采一点点的黯然。
可又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神情挑着眉梢,想要等着面前的姑娘,重新给一个答案。
她这一声抱歉轻若鸿毛,可与他而言,却重若泰山。
宁西涟极力忽略心头那一抹的刺痛,俊朗的脸上,缓慢的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尊重你。”
君暖半垂着眼眸:“多谢。”
“我的东西,明日我便会派人去府上取,伯母那边,就麻烦你了。”
宁西涟沉默了片刻,才极缓极慢的应了声:“不必说麻烦,本是我负你在先。”
“永安,就算你我和离,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与清漪产生什么矛盾纠葛,她极少喜欢一个人。”
听见她这般说,君暖原先悬在嗓子眼的心,也哐当一声落回原处,她扬着笑脸:“这是自然,我也很喜欢清漪,有她为友,是永安一生之幸。”
宁西涟听着她的话,心中不期然的闪过几分艳羡来:“说来,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当年瞧上我,是不是因为清漪是我妹子。”
“我感觉,你待她可比待我好多了。”
君暖摇头:“不是,我当初喜欢你时,还不知道清漪是你的妹妹了。”
“宁将军,我已非昨日的永安,你也不再是我当年喜欢的那个骄傲恣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宁西涟极轻的应着,不知何故,这话说来,总觉得她似带有两层意思,让他觉得这话像是在作别。
他将话慢慢的在心中咀嚼一遍,竟觉得眼眶有了微湿的迹象。
或许,他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人如永安这般。
会以他喜为喜,以他恶为恶。
“你我纵然和离,到底也算关系匪浅。”宁西涟目光平和的看她,“至此之后,叫我子臣哥哥吧。”
“我将会是你的兄长,独一无二。”
——
天色将晚,宁西涟才从积雪院出来。
黄昏的光影冲破云翳,将所有的黑暗压在天边。
百里行止站在一棵参天大树后,沉默的目送着宁西涟的身影远去之后,这才从树后走出来,朝着积雪院的大门去了。
君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屋子中的人,诧异的挑眉:“今儿是什么风将百里公子给吹来了?”
百里行止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丝毫不将自己的当外人的走到了先前宁西涟落座的位置坐下,在顺手将面前的茶盏一推:“我不爱香片,换成清茶来。”
君暖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百里行止给气笑,可在他说完之后,还是招招手,让映月下去换了一壶清茶端上来。
百里行止舒舒服服的倚在迎枕上,他的皮囊风骨俱是上佳,就算是耍无赖,也给人一种清贵的气度。
好像这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君暖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如今她是真不愿再与百里行止扯上什么关系。
原先她在书房第一次见着这人时,也只是感叹这世间造物主竟会如此偏心,将所有好的全都给了他;第二次又在书房见面时,她就隐约感觉到,百里行止的性子绝对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直到如今,他是真真切切的给了她一种危机感。
但到底是哪里对她产生了威胁,君暖觉着自己好像也说不上来。
这些感官意识,全凭着她这些年当明星时所积攒下来的直觉。
不等君暖深入去想,映月已经换了一壶茶上来。
与先前茶壶中所散发的香味不同,如今的味道中,掺杂着几分清苦的药味。
君暖鼻尖动了动:“我院子中何时有了这种茶?”
“我带来的。”百里行止直白的出乎君暖意料,“我自幼身子不算好,所以我平日所喝的茶,都是特制的。天下独此一家,小郡主尝尝?”
“你来找我,不会就是让我尝尝你这茶水吧?”
百里行止抿了口:“这话对,也不对。”
“嗯?何意?”
“我是来恭喜小郡主的。”百里行止笑容清润,“恭喜小郡主得偿所愿,与宁将军和离。”
君暖神色淡淡:“我亲手断了自己的姻缘,断了自己两年的痴守,断了自己一厢情愿的相思和费尽心力才得来的名分,如此这般,竟也值得百里公子专门跑一趟,为我贺喜吗?”
第28章 第28章
“难道小郡主觉得不值得?”
百里行止温声反问道。
君暖没敢看百里行止的眼,兀自低着头,将自个的喜悦欢愉一并掩了去。
能与宁西涟和离,她当然是开心的,甚至是开心到想要出去放个烟火庆祝自己的单身生涯即将临近。
可她,不敢。
君暖道:“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从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与不愿。”
“我这一生,也从未后悔,当年上元夜,渭水河畔,情根深种,不能自已。”
百里行止听着这情深不渝的话,眼中的笑意渐渐地冷却下来,就连他常年挂在眉梢眼底的那一抹温煦,也消失殆尽。
几案上烛火摇曳,昏黄的余晖滚滚而来。
他原先在心头琢磨了几遍的说辞已然说不出口,半响,就在君暖觉得自己颈子要断的时候,才听见百里行止温声说道:“你纵痴心不悔,他心头也无你半分。”
“这本就是一桩孽缘,早日斩断,早日得个清净。”
君暖心头是无比赞成这个说法的,按照原书故事发展的脉络来看,这个宁西涟对原女主可谓是一片痴心。
原主就算是将心窝子都掏出来,也不见得宁西涟会有半分动容。
虽说原主蠢是蠢了些,可对宁西涟却是真的没话说,为了他,就连自己的命都能搭上。
再换成自个想一想,君暖觉得自己就算在爱一个人,也绝不会为了对方连命都舍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能骂人蠢,只能说观念不同。
君暖神游外,一抬头就对上了百里行止温煦而关切的目光。
她眨了下眼,记起神游之前百里行止同自己说的话,便立马接道:“也许,你说得对。这一桩婚事,本就是我不折手段夺来的,为了避开我,他两年不曾归家,如今终是顺了他的愿,的确挺好的。”
“我纵是痴心不改又有什么用,他到底不是我的良配。”
百里行止见着她脸上虽有伤感之意,但也没太多的执拗与不舍,心下稍稍得了些宽慰。
“你能这般想,是最好不过的。”
“说来,百里公子大费周章的来此,不会只是为了宽慰永安吧?”
百里行止轻笑:“这只是其一。”
“哦,那其二了?”
“其二,自当是——”百里行止故意拉长了调子,同她笑言,“若是小郡主无事,在下自然是要朝小郡主讨要吃食的。”
“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灯笼随风在檐角下打转。
青石板上光影斑驳。
百里行止刚过回廊,南鹤便从一旁角落中追了上来,安静的跟随在百里行止的身后。
夜深,万籁俱静。
百里行止和南鹤一前一后的踏入院中,门前的光影被阻隔在木门后,月光泠泠倾洒。
南鹤关好木门,确定四周无人后,才道:“主子这是认真的?”
“我何时不认真了。”百里行止反问,脚步轻快地朝屋子走去。
南鹤是真觉着他这位主子是哪里都不算认真。
明明他该有更好的选择。
可主子决定的事,哪有他这个当属下插嘴的份。
南鹤在心底叹了口气,想着顺其自然时,院子的一处角落中立马就传来细微的响动。
主仆两人步调一致的停下,侧身朝着发出响动的角落中看去。
他一向不是个喜欢花草附庸风雅的文人,是以院中的景致也单调的过分,弄出声响的那一处墙角,也只有一棵还未长成的小树,大概只有一个成年男子这般高,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遮拦。
“主子。”南鹤侧脸看向百里行止。
百里行止眉间微拧,掩在袖子下的手已经抓住他藏在袖中的短剑,正准备投掷而出时,那处有几根薇草一动,随即一团毛茸茸的从树后跑了出来。
是浑身雪白,小小的一只奶猫。
它跑出来后,转头看了站在庭阶上的两人一眼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后,一头又扎进了树后。
“猫?”百里行止显然也没想到,“这儿怎会有猫?”
说话间,他已将短剑给安置回了原处,广袖流云垂下,月下,缥缈的恍若仙人。
南鹤走过去,在树后绕了一圈,就揪着那只小白猫的后颈过来。
小白猫被他揪着悬在半空中,尚短的四肢在半空中扑腾着,发出喵喵喵的叫声,听着有些可怜。
南鹤揪着它,在百里行止的眼前晃悠一圈,说道:“许是隔壁哪户人家养的吧,然后跑过来了。”
“主子,想要养着吗?”
“只是觉得,这小东西挺可爱的,小郡主应当会喜欢吧。”百里行止伸手碰了碰它的耳尖,很快收回了手。
南鹤很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属下听说这些姑娘们都挺爱毛茸茸的东西,这只小猫生得还不错,主子是想将这小猫崽给小郡主送去吗?”
“外面养的,脏不说,野性也难驯。”百里行止俯视着小猫崽水汪汪的眸子,嘴角边缓缓地扬起一抹笑,“你传信给虞闲,让他送一只白的小猫崽过来。”
“要教好的那种,免得伤了小郡主。”
南鹤改揪为抱,可惜小猫崽并不领情,在他的怀中嗷了几嗓子后,就爪子和牙一快上了,咬住了南鹤的手背。
这一番动作瞧着挺凶,可配上它这奶萌奶萌的样,倒像是在撒娇。
“主子,您真的准备……”南鹤担忧看他,正打算继续开口规劝时,就看见——
百里行止盯着他怀中的小猫崽,眼睛半眯着:“还真是像呀。”
像什么?
南鹤一头雾水的想着,蹲下身将小猫崽放在了地上,本以为小猫崽会很快的跑开,谁知道它四肢落地后,呆呆傻傻的站在石阶上,好一会儿后,这才蹒跚的朝着百里行止的脚边跑去。
就在南鹤觉得这只小猫崽会绕过百里行止时,谁知它竟然耍赖,直接将身子倒在了百里行止的鞋履上。
南鹤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百里行止冷冷淡淡的将脚给缩了回来,那小猫崽没防备,一下子就摔在地面上。
它躺在那,声音细软的喵了声后,又坚持不懈的爬起来,朝着百里行止爬去。
“主子。”南鹤道,“这只小猫崽好像缠上你了。”
“嗯。”百里行止低头看着又故技重施倒在了他鞋面上的小猫崽,心头虽没什么恻隐之心,但却觉得这只小猫崽足够有灵性,“去打听打听,哪家丢了猫,找到后,给些银子打发就是。”
南鹤再一次吃惊。
他家这冷心冷情的主子,向来是不喜欢什么活物的,性子孤僻的很,今儿怎么就一反常态的想养猫了?
“将它拎下去,给它洗一洗,也教……”百里行止话到一半,蓦然住嘴,“这般有灵性的小猫崽,若是教得呆呆傻傻的,反而得不偿失,没准小郡主就喜欢这么个活泼的性子。”
南鹤:“……”
“那虞闲那边……”
百里行止道:“先不传信了,看看这只表现吧。”
第29章 第29章
很快,事实证明。
这只猫瞧着傻是傻了些,却十分能讨小郡主的欢心。
当然,这全得益于百里行止的调|教。
至于是如何调|教的,南鹤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说。
午后春光正当好。
百里行止费心从下人口中套出了君暖的去处后,抱着那只他捡来的小白猫,马不停蹄的就往小花园赶去。
他到的时候,君暖正卧于一方石榻上,高大繁茂的树冠为她遮住烈阳,只余下少数的光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带来几分光亮。
她侧身而卧,眉眼温软。
百里行止走近后,便将怀中的小猫放在了她的身边。
小猫回身仰头看了看百里行止,喵喵的叫唤一声后,很通灵性的就转个方向,迈着小短腿,朝着前面爬去。
它一路畅通的爬到了君暖的肩膀后,就将头对准了君暖的颈窝,然后乖乖的趴在那,毛茸茸的一团,甚至是还时不时地伸头去蹭一蹭她的颈子,表现出了别样的亲昵来。
百里行止站在一边冷冷淡淡的看着,见着小猫又要去蹭她的颈子时,男人极快的伸手,揪着它的后颈,将她给拎了起来。
才刚拎到一半,原先在酣梦中的那人悠悠醒转,一手纤细白嫩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从半路将他手中的小猫给抱走。
“好乖呀!”少女坐在石榻上惊呼,眼中满满的全是惊喜,下身衣裙凌乱的散落在石榻上,一层又一层,露出了一小截足踝,白生生的,十分刺眼。
百里行止手指微动,想要弯下腰将她的衣裙给整理好。
“这是你的猫吗?”君暖将小猫抱在怀中,仰头看着他。
百里行止颔首,笑若春风:“是啊,给你寻的生辰礼。”
君暖一听,面露失望,苦恼的伸手扯着头发:“可我的生辰还有好久,我是冬日出生的,姐姐的生辰才是最近。”
“这只猫,你是给姐姐寻的吧。”君暖顺着它的毛,不太愿意放手,很想将怀中的这一只小奶猫给揉进怀里。
可一想着,这只猫是要送给君涵的,君暖觉得自己不能夺人所爱。
所以她摸了几把后,就想着将怀中的这一只小奶猫还给百里行止。
在她将小奶猫举起时,就被百里行止按住了手,他解释道:“我没说错,这只猫是给你解闷的,不过却不曾想,你的身生辰竟还这般早。”
“如此,这只猫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虽说君暖得了猫,欢喜的言溢于表,可对着他的话却是万分疑惑的:“百里公子可真是客气,说到赔罪,也该是我才对,百里公子哪里需要赔罪。”
“需要的。”百里行止弯下腰,节骨分明的手指落在了小奶猫的后颈上,只是轻轻点着,并没其他的动作,“前些日子,我说话有些过分,还希望小郡主,不要介意。”
君暖讪讪一笑,想要抱着猫往后躲一步。
无关其他,她总觉着今儿百里行止侵略感特别强。
“百里公子说的话,句句在理,何错之有。”君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等着百里行止将手指从小奶猫的后颈移开,君暖立马就翻身从石榻站起来,下裙服帖的落下,也一并掩住了她的足踝。
春风烂漫穿透枝叶,在石榻上形成了点点碎碎的光影。
少女着单薄的春衫,长发如云逶迤而下。
她靠在粗粝的树干上,温软如春水的眸子中,全是警惕,就像她怀中抱着的小猫儿,虽然很努力的想要做出凶悍的模样,却软萌的一塌糊涂。
百里行止背着手,指腹间好像还留有君暖手背上的温度,他轻轻地摩挲,笑道:“这只猫,小郡主若是喜欢便是再好不过的,若小郡主不喜欢,扔了便是,百里自然会重新去给小郡主备一份礼的。”
君暖不由得缩紧了手臂,将小猫儿牢牢地搂在怀中,就像动物在护食般。
百里行止见此,微微的勾着嘴角:“王爷那还有事,百里先告退了。”
第30章 第30章
“他就这般让你走了?”君涵不可思议的看着君暖,嘀咕着,“我怎么觉着,他像是有所图谋似的,不太像他平日的性子呀。”
君暖本来好好地撸着猫,可耳朵实在是过于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君涵话中的歧义。
她揉着猫耳,漫不经心的抬头:“姐姐与百里公子好像交情颇深?”
“交情颇深算不得,也不过只是曾经在西北时……”君涵话到一般戛然而止,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君暖,见着她神色如常,心头顿时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君暖见着君涵吞吐,一下子就笑开了:“西北什么呀?姐姐还不曾说了。”
君涵只道:“他跟着他父亲来时,曾同他有过一小段的交情。但也说不上交情颇深,只是疑惑,他那冷淡的性子,怎么就想着给你送猫了。”
“况且古人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君涵又道,“他也不是个爱猫之人。”
君暖听后,便笑着与君涵说:“许是投人所好。”
“听雨娴她们说,你最近是成日往百里那送吃食?”君涵瞧着她的注意力全在她怀中的那只猫上,心里顿时便不太愉悦的开口问道。
君暖眼波流转,浅笑嫣然:“百里公子是为了我才伤了手臂,我自然得投桃报李。”
君涵是真不愿让君暖与百里行止有太多的接触。
可事到如今,君涵又觉着这事,大抵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若是一开始,这两人不曾见面就好了……
君暖给怀中的小奶猫顺了好一会儿毛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它取名,她一边伸手挠着小猫儿的下巴,一边去拉君涵,想要将她的注意力转回来。
“姐姐。”
“嗯?”正在神游想问题的君涵,被她的手一扯,整个神智一激荡,立马就抬眼,笑意浅浅的看着她,虽说心里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君暖拉她作甚。
君暖笑着将怀中的小奶猫抱起,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几上,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姐姐,你说我给它取什么名比较好呀。”
瞧着君暖无忧无虑又天真澄澈的笑颜,就算是在再多的心事,在那一瞬也化为齑粉,风一吹,便是一点痕迹都不曾有。
“你瞧它一身白,不若就叫白团子吧。”君涵也伸手逗弄着小奶猫,“白团子,好听又好记。”
小奶猫冲着君涵的手龇牙咧嘴的,趁着两人说话时不注意,便朝着君涵的手亮出了锋利的爪牙来。
君涵吃痛的收回手。
她低头,自己白净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抓痕,血迹从绽开的皮肉中渗透出来。
“姐姐。”君暖着急的探过身子,微凉的指腹按在了君涵的手背上,“我去叫府医来给你处理下伤。”
君涵抓住她的手,摇头:“小伤而已没必要,之前在战场上,我受过的伤,可比如今严重多了。不过,你的小东西,爪子还挺锋利的。”
听见她这么一提醒,君暖就转头去看那个罪魁祸首。
小奶猫已经跑到了小几的边缘上,伸着爪子抱着她从腰间垂下来的流苏,见着她瞧过来,便是奶声奶气的一通叫唤,一双晶莹的眸子中也是蓄满了水汽,模样无辜至极,就算是有天大的脾气,也在瞬间软化下来,不忍苛责半分。
“许是才来这儿,还不适应生人,多养养,熟了便好。”君涵出声,将君暖的注意力给引了回来,“也不知百里是从哪弄回来的猫,这野性都还没消了。”
君暖应着,屈指在小奶猫的额上轻轻一弹。
她用的力道很轻,等着她装模作样的训斥后,小奶猫一下子就扑了上来,放过了她腰间垂下的流苏,转而抱住了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在她的指尖舔舐。
君涵一见,笑了:“原还是个认主的。”
“看来百里调|教的手段不错。”君涵沉默了片刻,又语气轻快的补了句,丝毫没让人瞧见她的神色的转变。
她就知道,百里行止那厮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君涵忍着气,才没有将君暖怀中的小猫崽直接从敞开的窗扇中给扔出去。
君暖也不曾察觉出君涵心态的变化,她一边揉着猫,一边问道:“姐姐可记得,百里公子如今……多大了?”
“及冠了吧。”君涵想了想,说道,“你问这些作甚?”
君暖笑:“突然想起,爹爹都喊百里公子行止,也不知这个行止,是他的名还是他的字。”
“我也不知。”君涵道,“我认识百里的时候,爹爹和他父亲,便一直唤他行止,许行止就是他的名吧。”
君暖若有所思的点头,没在追问下去。
春光融融。
百花齐绽。
君暖还睡在屋里时,廊下便传来了一阵响动。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一转头,脸颊边上就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正用自己的脸蹭着她。
君暖笑着将小猫抱在怀中,替它顺着毛。
自打那日百里行止将这一只猫儿给她后,她便不曾在见过他。
王|府说来也就那么大,左右一圈,有时会在不经意间碰着,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别说碰着,就是连他的一点消息都不曾听闻半句。
她挠着小猫儿的下颌,轻声道:“团子,你说你原先的主子跑哪儿去?”
回答她的,也只有白团子,奶声奶气的一通叫唤。
“郡主。”雨娴站在床帐外,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听着里头应了声后,这才敢上前将幔帐从中撩开,分别用金钩挂在两旁,“如今已到辰时,该起了。”
君暖抱着猫儿,懒洋洋的打个呵欠:“不是不用去母亲那请安吗?”
“郡主怕是忘了。”映月叹气,上前扶住了她的肩,“今儿是大公主回京,宴请京城中各家姑娘的日子。”
听映月这么一提醒,君暖这才恍然:“今儿便是那什么花宴?”
“是。”
君暖顺势起了身,将怀中的猫儿放在被褥上,心不在焉的低着头。
若她不曾记错,今儿这花宴,原女主也会参加,而且也会如书中所写那般,在宴会上一鸣惊人,被无数文人推崇备至,成为京城中各家子弟,竞相追逐的京城双姝之一。
与君涵,算是以一文一武名动天下。
宁西涟,也是因这个宴会,对原女主的好感直线上升。
最后,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
一想着自己要同原女主碰面,君暖心头就燥的不行,若非长年累月的习惯,她恐怕今儿都能将她的闺房给砸得粉碎。
君暖坐在凳子上,看着铜镜中眉眼带着稍许冷意的自己,缓慢的闭了眼。
映月拿着黛石,沉吟了一阵后,才轻声道:“郡主今儿可是有心事?”
“心事说不上。”君暖慢慢的抿着嘴角笑起来,“不过是没睡好,有些贪睡罢了。”
“无事的,上妆吧,姐姐和娘亲还等着我了。”
第31章 第31章
公主府。
明媚的春光在匾额上跳动,鎏金的字体熠熠生辉。
纤细白嫩的手指压在车帘上,君暖好奇的将车帘掀开,露出一小条缝隙来。
公主府前人来来往,车马盈门。
据原书中所写,这位安宁大公主,是早逝的慧贵妃之女,皇帝怜惜她年幼丧母,所以格外娇宠些,以至于长大后,就养成了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性子。
不过,在飞扬跋扈也只是个公主,所以她的兄弟们对她也还算能容忍几分。
可偏偏这位大公主不安生,搅和进了立太子一事,妄图想将如今的太子从东宫之位上拉下来,让另一位兄弟登位。
皇帝及时觉察此事,也想着并未酿成大错,是以小惩大诫,只将驸马贬至京城外,让大公主带着其女入寺庙为国祈福,却将他们的嫡子,留在了京城为质,好叫两人不敢轻举妄动。
前些日子,这位驸马在外立了大功,再加上大公主也算安分守己,皇帝怜惜,于是下旨就将两人一块召回了京城。
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在皇帝心头的地位,又或是为了提醒京城的众人,在他们回府不过三五日的日子,便急急忙忙的召开了今日的赏花宴。
大公主亲自下请柬宴请京城众人,哪有人敢不赴宴呢?
见着君暖瞧得仔细,君涵从后面欺身而上,将她的身子困在那一方天地中,呼吸声从后传至脖颈:“瞧什么?这么认真。”
君暖缩了缩脖子,避开了热气的来源后,才慢吞吞的回头:“姐姐。”
君涵翻个身,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君暖的身边:“怎么?不想进去?”
君暖摇头,将目光从公主府的门口收了回来,暗自分析着君涵的语气。
原书中,君暖虽然算是个恶毒女配,而且还是女二的戏份,可认真追究起来,全书总中君暖所占的笔墨并不多,更多写的是,原女主如何凭着自己的魅力,夺得一众男子的芳心,让他们全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然后她携手宁西涟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因为对君暖的着墨不算多,自然也没有点出来,原主和这位大公主的关系如何。
不过听君涵的口气,两人应该不算很好。
君涵伸手按在了君暖的肩上:“放心,若她们敢找你麻烦,或者背后说风凉话,你就使劲给我打,打残了打死了,全算姐姐的!”
君暖听着君涵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算是明白,原主的那一身匪气是怎么来得了。
“姐。”君暖无奈,“女孩子不能这么粗鲁,打死打残多不好,爹爹肯定又要被那些言官弹劾了。”
君涵笑着屈指在她的额头上掸了掸:“小丫头,你这是在说教姐姐吗?”
君暖捂着被她用手指弹的那里:“姐姐,我明明是懂事了。”
君涵展开眉眼一笑,夺目绚烂:“可我宁愿你永远都是个需要依赖姐姐的小姑娘。”
——
君暖随着君涵一踏入举办花宴的院子时,满院的目光全都汇聚了过来,一一落在了君暖的身上。
君涵上前几步,遮住了君暖,美眸冷戾的往四周转了一圈后,立马就有不少的贵女撇开眼或是起身行礼。
她们纵然是想看君暖的笑话,可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毕竟天家之女,岂容她们簪越。
就在院子中鸦雀无声时,一个鲜妍活泼的少女,着嫩绿衣裳欢快的从前厅的门槛中跨出来,见着院子中的君涵和君暖,少女身子一顿,身姿轻盈的就扑了上去。
“永嘉姐姐,永安姐姐。”
全无记忆的君暖只能看着那少女像一只小百灵似的,朝着她们跑来。
因为跑动,少女白净的脸上,添了几分微红,就像染了胭脂,明艳的不可方物。
君涵笑容浅浅的扶住了少女的手臂:“浔阳。”
君暖立马就笑着跟着君涵喊了声:“浔阳妹妹。”
浔阳眨眼,笑着一转身就抱住了君暖的手臂:“永安姐姐,你怎么才来呀!我们可都等你和永嘉姐姐好久了!”
“我近来身子不好,姐姐怜惜我,所以晚到了些。”君暖是个演戏高手,就算不清楚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份,她也可以将人当成自己的亲姐妹。
君涵道:“说来,此次你随着姑姑去寺庙祈福,受苦了。”
“寺中的日子虽是清苦了些,但一想着浔阳和母亲是为了咱们大梁的国运祈福,也就觉得不辛苦了。”浔阳娇娇的笑着,“不过浔阳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倒是听说京城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最近国泰民安,哪有什么大事发生。”君暖声调软软的补了句,“浔阳妹妹,还是莫要危言耸听。”
浔阳脸色一凝,抬眼看着君暖笑容和缓的那张小脸,纤长的眼睫扑簌了两下,又笑:“永安姐姐,可真是不够关心自个。”
“此言何意?”
“永安姐姐事,在浔阳心中,便算是大事。”浔阳笑着,挽着君暖的手臂收紧,“听说,永安姐姐要与子臣哥哥和离?”
君暖垂眼看着浔阳的笑脸,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中,此刻却是一点笑意都没,甚至是还带着嫉恨。
她拍了拍浔阳的手:“不过是和离罢了,算什么大事。”
“左右呀,也不过是男子。至于浔阳妹妹这么兴师动众的关心姐姐吗?”
听着君暖话中的讽刺,浔阳整顿了下情绪后,又笑道:“永安姐姐这可是多心了,妹妹当真是在关心姐姐,当年姐姐追着子臣哥哥满城跑,用情至深,怎么才两年的功夫,姐姐就和离了?”
君暖道:“自然是——不喜欢了。”
“嗯?”
“感情这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当初我与子臣成婚,是因为我心慕他,而今和离,自然是我不欢喜了。”君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浔阳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从君暖的口中听见这么一番论调,她诧异的扬眉,轻声道:“不喜欢就要丢弃吗?”
“既然都不喜欢了,为何不能丢掉?”君暖轻蹙着眉间,很是困惑的模样,“难不成要两看生厌,成一对怨偶吗?”
美人蹙眉是件很令人怜惜的事。
她这一番作态,倒是将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她的那张脸上去,全然忘了君暖的论调,在如今的这个世道,有多惊世骇俗。
第32章 第32章
不过别人没仔细听见她说的是何混账话,走在一旁的君涵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虽也赞同君暖的这个想法,可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这样的勇气。
况且这一番话要是传出来,指不定明儿朝堂之上,就有不少迂腐的老头子要跳脚上奏折弹劾秦王家风不正。
所以当君暖说出这话时,君涵不轻不重的就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把。
君暖吃痛的转身,委屈的看着君涵,眼瞳中水汪汪的一片,着实惹人怜惜。君涵最是吃她这一套的,见着她真的痛了,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下手过重,于是认命的伸出手,去揉了揉刚才被她掐的地儿。
“小丫头,你日后可不许在像今儿这般信口开河。”君涵警告道,再多的话,却是分毫未说。
“我知道。”君暖凑在君涵身边,小声的说着,“我就是想逗逗浔阳。”
君涵一听,立马就口不对心的斥了一句,“逗她也不许说这种话,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进了屋,君暖才发觉这儿屋里基本都坐满了人。
有雍容华贵的妇人,也有水灵灵娇滴滴的姑娘,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端坐在首位上,盛气凌人的安宁大公主。
一见着她,浔阳立马就松开了君暖的手,笑盈盈的就朝着安宁大公主跑了去:“娘亲,女儿将永嘉姐姐和永安姐姐给接了来。”
安宁大公主牵过浔阳的手,笑容和蔼:“浔阳真是越发懂事了。”
君暖听着安宁大公主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原来走出去两步,见着她,恨不得将她与宁西涟和离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的,恨不得将刀尖抹盐,折磨死她,这就叫懂?
君暖觉着还好是自己,若换成原主,恐怕早就恼羞成怒,直接解下腰间的鞭子,直接抽过去了吧。
君涵握住了君暖的手,带着她上前几步,两人一同福身问安:“永嘉(永安)见过大姑姑。”
听见这声音,安宁倒是很想给两人难堪,只是当着这么多妇人的面,她那些小手段,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于是她扯了扯嘴角,便让两人起身。
“本宫一回京就听说,永安与子臣那孩子和离了?”
君暖笑道“是啊,和离了。”
安宁没想到君暖竟然能承认的这么快,一时之间那满腹规劝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讪讪一笑,说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任性。”
“当年是你要死要活非要与子臣成婚,这才过了两年,怎么就要和离了?”安宁轻声斥着,似在为宁西涟抱不平般。
君暖无趣的眨眼,觉得安宁和浔阳不愧是两母女,就连说辞都相差无几。
君涵笑道:“大姑姑,前人曾说过,这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两年前是两年前,如今是如今,这世间上,没谁的喜欢,是会一尘不变的。”
“暖暖与宁将军和离,也是我父亲和母亲意思,就连皇爷爷也是赞同的。”君涵从容的将身后最大的靠山搬出来,“你该知道,当年成婚,皇祖父和皇祖母就百般不愿,暖暖是他们娇养着长大的,宁将军又是个不会疼人的性子,暖暖嫁给他,势必要受不少的委屈了。”
安宁觉着自个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下去,强撑着听着君涵胡扯完,她才艰难的一笑:“既然父皇和母后,都应允了两年和离,我这个当姑姑,自然是赞同的。”
“不过,永安到底还是任性,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说着,安宁就朝着坐下的某一位妇人看了眼。
妇人会意,立马接道:“就是呀,郡主如今和离,若是再嫁,便是二嫁,只怕不太好找夫婿了!就算是找着了,依照郡主性子,若是日后不如意又要和离该如何?一来二去的,岂不是平白耽搁了郡主。”
这话说的是中听,可这话里话外却无一不是在讽刺君暖和离,再嫁便是二嫁,这京城的儿郎们,可够不着她来挑。
君涵淡淡的挑眉:“永安是我秦王|府的小郡主,想要求娶永安的人,不知有多少了。说来倒是曲夫人,还是担心担心自个的闺女吧,这都十七八了,连上门求娶的儿郎都不曾有一个。”
“要是在蹉跎下去,岂不就成了人老珠黄的老姑娘了。”
这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了几声轻笑。
君暖是秦王|府备受宠爱的小郡主,就算是与宁西涟和离,这京城中还有无数的勋贵世族上赶着想要将人娶回去供着了。
就算是再嫁又如何?
只要秦王|府一日不倒,想要求娶这位小郡主的人,便能将秦王|府的门槛踏破。
再说了,就冲着这位小郡主花容月貌,傲视京城无数姑娘的一张脸,也有的是公子哥愿意将人娶回来。
毕竟,古人言,秀色可餐,也不是全无道理。
说话的那位曲夫人难堪的站了起来,环顾了在场的众人一圈后,就算心中有再多的委屈,也不得不忍下,当个没事人坐下。
若非她之前努力地跟在这位大公主的身后跑,这满屋的位置,焉有她一席之地。
“就是呀,可别什么人都拿来同我们的永安妹妹比。”坐在另一边娇美的少女,用手撑着下颌悠悠然的说了句,“我天家的姑娘,就算再嫁又如何?”
“永清何时回来的?”君涵看过去,随口也就问了句。
永清起身:“有段时日了,不过这些日子,你都在府中陪着永安妹妹,我就没去找你。”
“这儿也无趣,出去走走?”
君涵点头,她这一应,屋中半数的少女也都起身同安宁告辞,与君涵她们一块离了屋。
在跨过门槛之前,君暖倒是耳尖的隐约听着安宁大公主又了句:“永嘉和永安是我父皇和母后心头宝,自幼就娇惯得不行,性子难免跋扈了些,曲夫人可别介意。”
君暖迎着日头出来,一边走,一边想,这要是换成原主在,可能她们更能体会下,什么叫骄纵跋扈了。
永清回头,看着慢吞吞牵着自己姐姐颜色惊人少女,眯了眯眼:“今儿永安很是安静,我都有些不太习惯了。”
“可是林家欺负你了?”说到这句时,永清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怒气。
君暖闻言轻笑:“没,只是不想与一群妇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罢了。”
“我与子臣和离,已成定局,这事就算她们不当着我的面说,背地里是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的。”
这话虽是有道理,可围在几人身边的少女还是不约而同的都皱了眉。
背地议论天家,还真是嫌命长了。
许是不想看着几姐妹之间的气氛如此沉重,另一个少女捂着嘴娇娇一笑:“说来,永安还是这般模样最是好看,之前呀,我在在那将军府遥遥见过永安一面,梳着妇人的发髻,端庄贤淑的与那林氏说话,一时之间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就是呀,那位宁将军如今虽战功赫赫,可到底是个武夫,不懂得心疼人,这般粗鲁的人,又哪里能是我们小永安的良配了。”
君暖听着他们的话,面无表情的在心头想着。
那位宁将军可不是个莽夫,对着原女主的时候,那情话是信手拈来,一套一套的,哪里都不像是不会心疼人的。
“是呀,永安你若是被那林氏欺负了就说一声,虽说我们几个弱女子打不过宁西涟,可我们的兄长,还是挺厉害的,收拾一个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君暖笑着微微垂着头,半遮半掩了自个的羞怯:“多谢几位姐姐,永安若是有事,必定不会与几位姐姐客气的。”
还未抬头,一只温热的手就挑起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脸给抬起,趁着君暖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张脸就朝着她凑近:“你们说说,咱们的小永安,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刚才那一垂首的风情,我一个女子都不大能忍住,你们说说,宁西涟莫非是个不行的,要不然怎就在西北那苦寒之地受了两年都不愿回府呀!”
君涵见状,毫不留情的伸手一拍,将永清的手给打掉,把君暖护在了身后:“永清,适可而止。”
永清撇撇嘴:“永嘉,永安就是被你给保护的太好了,像个小白兔似的,除了狐假虎威,啥也不会,要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瞧上宁西涟。”
“不如这样,你将永安交给,不出半月,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君涵冷笑:“永安交给你也行,你先将你府上养着的那些玩意全都给我送走。”
永清一听,顿时就眨巴着眼,不敢再出什么主意了。
不过君暖倒是想起了原书中,对永清的描写,虽然她出场也不过只有一两次而已,但也足够君暖留下几分印象。
永清是太子之女,自幼备受宠爱,这也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虽说不曾像那些纨绔子弟,强抢民女,可那也是不走寻常路的姑娘。
她及笄当年,便独自在外辟了个府,养了一府的……美人。
男女皆有。
第33章 第33章
花香怡人,从院子中一直蔓延到了一处临着池塘,四面环风的凉亭中。
凉亭里坐着七八个模样娇美的少女,她们正全都围着一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各种好玩的事。
而被围着的少女,虽说装作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还附和着笑几声,可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儿去了。
几人将大公主从头到脚给夸了一遍后,便互相对望了一眼,觉得自己今个也算铺垫的差不多了。
于是其中一个与宁清漪关系较为亲近的姑娘,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衣袖问道:“清漪,刚才前院可是发生了一些事了。”
毫无兴致的宁清漪懒洋洋的抬眼,顺着她的话问着:“何事?”
一听这话,另几名有些恹恹的姑娘也全都打了精神来,瞧着宁清漪的目光就像是瞧见了金子般,熠熠生辉。
宁清漪心头起了几分警惕,面上却还是和善的问道:“前院可是发生了什么趣事?”
最先开口的那少女等着的就是宁清漪这句话。
于是等着她一说完,少女也不在掩饰自个焦灼的心情,立马道:“永安郡主与你兄长和离,确有此事?”
宁清漪也没想到她们打探的竟然是这件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就愣在那里。过了半响,宁清漪这才算找回了些神志,问道:“这事你们是从何处知道的?”
少女立马道:“自然是前院,浔阳县主在当着满院子的人问的,永安郡主也答了。”
“暖暖来了?”显然宁清漪最关心的事已经变了个方向。
少女道:“来了,如今正和永嘉郡主,永清郡主几人在一块了。”
宁清漪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直接起了身,对着还围在她身边说话的几位姑娘道:“是与不是有这么重要吗?反正我哥哥就算与暖暖和离,你们也别想着打我哥哥的主意了。”
“我哥哥如今志在四方,可没这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宁清漪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急匆匆的下了凉亭,“我去找暖暖。”
人一走,原先还有些尴尬的凉亭,立马就活跃起来。
“清漪和永安郡主的关系倒是处的挺好的。”
“和清漪的关系好有何用?我是听我母亲说,林夫人呀,十分不喜这位永安郡主。”其中一个姑娘弯着嘴角轻蔑的笑起来,“若是喜欢,永安郡主又何止于闹到与宁将军和离。”
“就是呀,如今宁将军战功显赫,说来还是永安郡主高攀了宁将军了,也不知如今是在拿什么乔。”
君暖被君涵拉着与永清几位姐妹在一块说话。
可她到底不是原主,书中也没有什么详细的介绍,所以面对几人时,君暖只能尽量减少自己开口的次数,以免认错人,惹来君涵的怀疑。
就在君暖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欢快的小声由远及近传来,她一转头,就见着宁清漪正朝着她小跑了过来。
许是跑的急切了些,她鬓角全都被汗水濡湿,白玉般的脸颊飞红,眼眸如水,极是招人疼。
对君暖而言,宁清漪是不一样的。
她穿书后见着的第一个人就是宁清漪,许也是这份特殊,总是让她对宁清漪有些别样的依赖在。
她伸手很自然的就拉过了宁清漪的手,让她在自个的身旁坐下。
宁清漪热得用手当着扇子扇风,可惜风力不够大,没一会儿就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
永清瞅准时机,拿过了丫鬟手中的团扇,递到了宁清漪的面前:“清漪妹妹试试这个?”
宁清漪本想接过,可一见着是永清,伸出去的手果断的就缩了回来,抓住了君暖的衣袖:“我可不要你的东西,谁知道你又安的什么心!”
永清笑:“今儿这么多的姐妹在,我能拿你如何?”
“反正你就是不安好心。”宁清漪朝着永清扮了个鬼脸,立马就跳了起来,拉着君暖的手,撒娇道,“暖暖,那边风景可好了,你陪我过去看看嘛!”
对于宁清漪的要求君暖向来不太会拒绝,况且宁清漪也并非是个任性的姑娘,如今要她过去,许是有话单独要与她说。
君暖好脾气的应着,临走前,倒是将那一柄扇子从永清手中要了过来,塞到了宁清漪的手中去。
见着是君暖给的她,宁清漪眯着眼睛笑得甜滋滋的,挽着君暖的手,步履轻快就往另一边的地儿去了。
永清用手撑着下颌,瞧着两人的身影,笑道:“永嘉,你就不怕你的好妹妹被人给拐走吗?”
永嘉低头喝了口茶,慢吞吞的说道:“永安不像你,饥不择食。”
几姐妹听着,骤然笑成一团。
她们之中,敢当众给永清落面子的,也只有永嘉了。
宁清漪一直拉着君暖走了好远,这才在一处没人的地儿停了脚步。
这地三面都栽种着大片大片的青竹,是个极清幽的地,她们寻着一条小径进来,到了一处池塘边上。
宁清漪左右环顾了一圈后,才道:“我怎么不知道公主府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暖暖。”自顾自的说完后,宁清漪就转头担忧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事了?”
君暖温声道:“只依稀有些印象,很多事都记不起了。”
其实这事说来也算巧。
她穿越过来的那一日,正好是宁西涟表妹登府拜见林氏的日子。
那表妹瞧着生得温温柔柔,可这话里话外三句不离宁西涟,最后还引着她去了水边上,她多留了个心眼,就在那小表妹想要栽赃陷害的时候,君暖率先在她之前,一头就跳进了水中,头磕着了水里的石头。
最后她也记不得自己是被谁捞上来的,但是醒来之后,守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宁清漪。
所以她也就顺势谎称自己失忆,博了几分同情。
宁清漪拉着她在池沿边坐下,双手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你既不记得前尘往事,怎么还敢同永清她们几人在一块说说笑笑,也不怕暴露了自己?”
“我想着左右也不过失忆罢了,被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我很想找回自己原先的记忆。”君暖解释道,“她们几人总归是我的姐妹,幼时我与她们应当亲近吧?”
听着君暖小心翼翼的话,宁清漪苦恼的抓抓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与君暖交好,也不过是近年来的事,幼时的事,她哪里能知道?
况且……
宁清漪道:“你与其他人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有两人,你一定要注意。”
“谁呀?”
“永清和浔阳。”
这个回答不算意外。
先不说安宁大公主与太子秦王几人之间不太对付,就连浔阳和原主之间,那也是一个看不惯一个的。
除了她们自幼相争之外,最主要的是,宁西涟那厮实在是生得过于招人。
这京城的大半闺秀,哪个不曾将宁西涟当成自己的春闺梦里人。
当年浔阳暗中与原主争抢宁西涟时,那可是各种阴招都用过了。
至于永清——
这事说来便有些复杂。但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归结在一点之上,那便是贪图美色。
永清与宁清漪初见时,是在一个下雪天。
她去一处寺庙还愿,谁知道半路遇着了一纨绔子弟,那男子对宁清漪一见钟情,当即便缠了上来,死活泼着要宁清漪的芳名。
宁清漪哪里肯,当即便让家丁将人给赶走,谁知那男子竟然还是个练家子,也带了不少人,这两相一打,自然是宁清漪占了下风。
就在她羞愧不已,恨不得当场自戕时,永清带着一队护卫从天而降,将宁清漪救于水火之中。
这般境况下,永清想要获得宁清漪的信任明明是非常简单的事。
谁知道,她瞧着宁清漪两眼汪汪的可怜样,一时没忍住,便问了句——
小美人,你可愿随我回府?
这一声,便让宁清漪认定了永清是个轻浮的人。
后来在一打听。
简直完美的契合了宁清漪对永清的全部猜想。
天家郡主,风流成性。
君暖笑:“我知道。”
见着君暖回答的这么快,宁清漪倒是露出了几分讶异来:“暖暖,你都不问问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吗?”
“我信你。”
宁清漪立马就泪汪汪的看着君暖,对她所说之话十分感动,至于宁西涟一事,两人都默契十足的不曾提过。
两人又在池塘边坐了一会儿,正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道月牙白的衣角却骤然施施然的出现在了眼前。
比起浑身都快要炸毛的宁清漪,君暖却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
她暗忖,不会是百里行止吧?
第34章 第34章
在宁清漪还没回神之际,君暖就已经提着裙摆,悄悄地靠近了那处竹林边。
就在君暖觉得自己可以将人逮一个正着时,她的脚步声好像已经惊扰到了藏在竹林后的人,只见他露在外面的那一片衣角在刹那消失不见。
君暖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人的动作竟然这般快,当即想也不想就跟着钻进了小树林中。
还站在池塘边上宁清漪看着君暖和那片衣角同时消失,一口气瞬间就提了上来,哽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暖暖。”宁清漪一边喊着,一边拔腿朝着竹林跑。
竹影从两边退散。
虚虚实实,恍若幻影。
穿过竹林后,便又是一方天地。
小桥流水,假山池塘。
树影幢幢,掩映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而在池塘边,一抹颀长的身影正临水而站,广袖流云,玉冠墨发。
这人并不是百里行止。
在见着这身影的刹那,君暖便有了这个认知。
此时她还未从竹林中彻底出去,身影被一簇簇的竹子掩着,她用手扶着竹子,悄悄地伸出头去看。
发现这人并非是她所想之人,君暖意兴阑珊的垂下眼帘,正打算转身回去时,宁清漪一下子就从后面冲上去。
君暖着急去拉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拉不住。
“清漪。”不得已,君暖也只得跟着出去。
站在池塘边上的男子缓缓回了身,明媚的阳光从他的身后倾泻,落在他冷峻的眉眼上,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艳,她觉得他眉眼变成了一团烈火,火光烈烈。
君暖一下子就停了脚步,站在几丈远的地,对着他淡淡颔首。
宁清漪是直接笑着扑了过去,眉开眼笑的抱住了他的手:“哥哥,你不是说你不来吗?怎么突然又来了!”
刚才站在那的是,宁西涟。
君暖拧眉,也不知道她和宁清漪说的话,都被这人听见了多好。
心头略微起了些烦躁。
宁西涟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正想着像以前那样摸一摸,却冷不丁被宁清漪一掌拍开:“哥哥,今儿我这发髻可是梳了好久,你若是给我揉乱,我可就不理你了!”
宁清漪知道她哥皮糙肉厚,所以下手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力道重不重。
宁西涟抬头去看站在远处君暖,心想,怎么有的人力气就像小猫似的?轻轻一的爪,像极了撒娇。
“哥哥哥哥!”见着宁西涟还在出神,宁清漪立马就挠着他的手臂跳起来,“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过来了?”
宁西涟被她闹得低头,模棱两可的说道:“不太放心。”
宁清漪揶揄的笑了起来,凑上前道:“那哥哥你是不太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暖暖?”说着,宁清漪的目光正大光明的就朝着君暖的身上瞥去。
宁西涟没答话,只是垂着眼,抿着嘴角看她,神色严肃的紧。
宁清漪可不怕他,她笑着挽住宁西涟的手就将他往君暖那边带去。
“暖暖,哥哥来了!”宁清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目光一直不停在两人身上打转。
君暖颔首,客气有礼:“宁将军。”
宁西涟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卖出去的脚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他就神色如常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永安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子臣便好。”
君暖温温和和的笑了下,并未接话。
宁清漪眼珠子飞快的转着,见着两人问了声好后,又安静下来,宁清漪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就她哥哥这样,像个木头似的,怪不得到手的媳妇儿都能跑了。
许是察觉两人离得太近,君暖往后退了一步:“这儿风景独好,宁将军与清漪慢慢欣赏,永安有事先走一步。”
“暖暖。”宁清漪跳起来就想去拉君暖的手,可惜她忘了她的另一只手还被宁西涟拽着,根本就跳不远。
此地君暖并不敢久留,哪怕听见宁清漪在身后喊她,君暖也只能当做没听见,越走越快。
见着君暖的身影彻底不见,宁清漪狠狠地伸脚在宁西涟的鞋面上踩了下去:“你怎么在这儿!”
“说实话!”
宁西涟叹气,拉着她的手往池塘边带了带:“我听说这场花宴永安要来。”
“你是在担心暖暖!”宁清漪的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简直是恨不得立马将君暖给弄回来,让她好好地听听自己兄长的这一句肺腑之言。
宁西涟淡淡的应了声:“她嫁给我两年,为我操持内务,我关心她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早干嘛去了!”宁清漪哼着,可脸上露出的神色全是欢喜。
宁西涟没理会她,只道:“我与她和离一事,满城皆知,我虽在不通人情世故,也知这般境况下,闲言碎语实在是太多。”
“永安性子傲,就算近年来有所收敛,可她之前得罪的那些姑娘,可不会因此收手。”宁西涟说着,问了句,“今儿可有人拿此事为难她?”
——
从竹林尽头出来后,君暖伸手压在心口处,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发现,今儿宁西涟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怪异了。
君暖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随手一折,就从竹子上折了一片竹叶下来。
竹叶柔软,可边缘却甚是锋利。
她把玩时,一不留神就将手指的皮肉划破,血点点的从白净的皮肉下渗透出来。
君暖吃疼的轻哼声,将手掌摊开,想要将那处血迹抹去时,一只修长的手却从旁伸了出来,握住了她受伤的手。
君暖没个准备,仓惶间抬头,就见百里行止正笑吟吟的低头看她:“你可真有出息。”
“咦。”君暖好奇地眨眼,“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行止垂着眼道:“王爷让我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君暖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又道,“我是说,男女有别,宾客也不在一处院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么远?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百里行止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紧了些,正好挤着刚才被竹叶划伤的口子,她吃痛的拧眉,想要将手抽出来,可她力气敌不过百里行止,折腾了一番,还是被他给牢牢地握在手中。
“疼。”她想要瞪着他,可惜这个眼神绵绵软软的,一点杀伤力都没。
百里行止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来,从里面到了些粉末敷在她的伤口上:“疼才知道长记性。”
男子手掌灼热,君暖几次想要抽手。
就算她是个现代人,也不能接受她的手被人这样握着摊在手里上药。
她垂眼看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口,至于吗?”
百里行止道:“那你回去之后,可别哭鼻子。”
“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君暖讶然,觉得这人简直是张口全靠编。
百里行止望着她的眼中闪过几分笑意,还不等君暖想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另一道冷冽的男声,便从竹林的另一头响起——
他喊:“永安。”
第35章 第35章
宁西涟?!
这是君暖听见声音的第一反应。
不过他不是陪着宁清漪还在那边看风景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君暖心头存着疑惑,却还是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那个方向看去。
幽幽的绿荫中,春风微拂,宁西涟与宁清漪正并肩而站。
男俊女娇。
比起宁西涟的面无表情,宁清漪的表现是最为明显的,她几步跑过来,将君暖一扯,就将人护在了身后,浑身汗毛倒立的盯着百里行止。
全是戒备。
百里行止温温和和的一笑,转身朝着宁西涟拱手:“宁将军。”
宁西涟大步走过来,第一次没有伸手去扶百里行止,他面色冷淡的问道:“几天前,不是还唤我子臣兄,今儿怎么就变成了宁将军了?”
面对宁西涟的质问,百里行止笑道:“自然是身份有别。”
“原来之前就不是身份有别?”
百里行止回答的十分干脆:“是。”
君暖一早就知两人认识,所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宁清漪却是第一次见百里行止,虽说这男子皮囊她平生未见,可一想着他竟然握着她小嫂嫂的手,宁清漪就恨不得将人拖到没人的地儿,将他狠狠地揍一顿。
“哥哥,这位公子是谁?”宁清漪横眉冷对的瞪着他,却还不忘将君暖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不想让百里行止瞧见一眼。
百里行止的目光也没在两人身上停留太久,不过一眼,就极淡的将眼神收了回来:“此地并非说话的地,不如宁将军借一步说话?”
“好啊。”宁西涟的眼皮子慢慢一掀,“我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很默契的转身就往同一个方向走去,将她们二人落在了小径上。
宁清漪气鼓鼓的转身:“暖暖,那人是谁啊!”
“百里公子是我爹爹的故人之子,他才来京城,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君暖低头,找准了宁清漪的手,慢慢的伸手握了上去,“我们在这儿耽搁的时辰也久了些,我怕一会儿我姐姐要寻我,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嗯。”
不过回去时,两人是齐齐犯了难。
因为她们根本就不识路。
两人站在竹林外,尴尬的相视一笑后,就非常愉快的决定,她们边走边找丫鬟将她们引回花厅去。
有趣的是,两人都快靠着自己走回花厅了,一路上连个丫鬟都没见着。
宁清漪拉着君暖的手,小声道:“大公主府的丫鬟怎么就少成这样?我明明在花厅瞧着的时候,觉得丫鬟还挺多呀。”
“反正回来了,这府中的事,也轮不到我俩过问。”君暖漫不经心的说着,一抬头就见着人工凿出来的湖边拉拉扯扯的站着两个姑娘。
两人似在争吵,不过她们这儿隔得太远,也听的不太清楚。
只隐约见着,一位姑娘娇艳若芍药,另一位姑娘清雅如兰。
恰好,其中还有个自己的老熟人,叶莹。
君暖这么一抬头,宁清漪自然也发现了。
她本身就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在原地垫着脚瞧了许久,觉着自己瞧不出个所以然后,直接就拉着君暖,跑到两人就近的地儿。
其实她们此举也算不得有多突兀,毕竟围在这儿看热闹的贵女,少说也有了七八个。
宁清漪兴奋地拉着君暖的衣袖,指着其中一个姑娘道:“那不是叶家叶莹吗?她怎么和人吵起来了!她对面的那位姑娘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好面生哦。”
宁清漪不知道的事,君暖觉得自己更不知道。
于是宁清漪立马就拉住了周边同样是在看热闹的姑娘:“咦,与叶四姑娘发生争执的那位姑娘是谁?瞧着还挺眼生的,京城何时又有了这么标致的一位姑娘?”
被宁清漪拉住的那位姑娘,显然也是个爱看热闹的,听着她这么一问,当即便将自个知道的,如数说了出来。
“那位姑娘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名唤陶知鸢,之前她父亲并不在京城,是最近才调任回来的,所以不曾见过。但我与她说过几句话,人挺温柔的,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姑娘。”
“不过了,有趣的是,她府中内院的事,你刚才是没瞧见,她们家的那位庶女,趾高气昂的,一点都不知收敛。”
“那她怎么和叶莹争执上了?”宁清漪好奇,“说来,也该是那位庶出的姑娘,才有可能与叶四姑娘发生冲突。”
姑娘笑:“叶四姑娘本就是个骄纵成性的主,管她温柔不温柔的,只要惹了她的眼,她就开始寻人麻烦了。”
宁清漪若有所思的点头,继续打探着:“那她们是因何事起了争执?”
“也就一件小事。”姑娘不以为然,“那位陶姑娘走路时不小心,撞了叶四姑娘一下,但陶姑娘立马就道了歉,谁知道这叶四姑娘不依不饶的,非要陶姑娘跪下给她磕头。”
“你说这是哪门子道理?”
“这叶四姑娘可真是嚣张。”
姑娘又笑:“没办法,谁让宁远侯府背靠□□,这个哑巴亏,那位陶姑娘是吃定了。”
自打听见名字后,君暖就开始她日常的神游九天。
陶知鸢,这个名字她可是记了好久。
原书中的女主,也是宁西涟命定的有缘人。
今儿这一场宴会,就是陶知鸢的垫脚石。
按照原书中所写,今儿的的确确是有这么一出闹剧。
陶知鸢因和庶妹起了争执,在走路时不小心撞着了叶莹,当场叶莹便借题发挥,将自己的骄纵跋扈发挥的淋漓尽致,惹来安宁大公主和浔阳县主的不喜,后面更是借此大做文章,联合言官弹劾宁远侯府和秦王|府。
后来,因为陶知鸢拒绝给叶莹下跪认错,叶莹大怒,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根鞭子来,当头给陶知鸢一下。
当然,这一鞭是打着了,而且还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的肩膀上,皮开肉绽。
晚些时候的晚宴,陶知鸢便是顶着这一道伤,完成了献舞,引得四方好评。
至于这场闹剧是怎么收尾的——
按照书中的套路,自然是男主出来英雄救美。
可是吧——今儿男主跟着百里行止走了,如今还不知道在哪?
这要是万一,叶莹将陶知鸢给打死了怎么办?
原定的女主一死,这故事能继续下去吗?
君暖站在那思忖着,压根没有注意到,宁清漪已经挤过了人群跑到了最前方去,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将陶知鸢护在了身后。
叶莹一见着宁清漪,那一张娇美的小脸顿时就扭曲了:“清漪妹妹,这事好像与你无关吧!”
叶莹爱慕宁西涟,这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下宁西涟最唯一的亲妹子出来护着陶知鸢,也不知叶莹会不会嫉妒的疯狂。
君暖是被叶莹的声音给惊醒的。
等她回神,就见着宁清漪已经跑过去护住了,原本该是男主护着的女主。
她想,男主的妹妹护着女主,其实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男主护着女主吧!
毕竟在书里,这场花宴,宁清漪和君暖都不曾参加。
宁清漪可不怕叶莹,她仰着小脸,哼道:“是与我没关系,可我就是看不惯你仗势欺人。”
“陶姑娘不就是撞着你一下吗?她也同你道歉了,你还要如何?”
叶莹被她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
若是其他人,她肯定一早就呵斥了过去,但是对着宁清漪她是真不敢。
如今,她也只能尽力为稳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怒火,同她说道:“是她先撞着了我,我也就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清漪妹妹什么时候变得是非不分了?”
“我说了,先前陶姑娘已经同你道歉了,你还想如何?”宁清漪可不吃她这一套,依旧是丝毫不给面子的冷哼着。
叶莹紧紧地攥着手,哑着嗓子又道:“清漪妹妹可别让人蒙骗了,你身后的那位姑娘,不曾给我道歉,要不然我也不会不让她走。”
“你若不信,尽可以问问这些姑娘们?”
“她撞了我,可听见她朝我道歉!”叶莹这话是说的底气十足,她美眸流转,就朝着围在身边的几位姑娘看去。
眼中的凶狠已将她的目的,暴露的清清楚楚。
宁清漪气结。
叶莹这根本就是想要以权压人。
君暖头疼的捏了捏鼻梁,认命的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既然叶四姑娘这般说了,你们也就都说说看,那位姑娘撞着叶四姑娘后,可有道歉?”
见着君暖也出来,此起彼伏的问好声在耳边响起。
她随意的挥挥手,走到了宁清漪的身边,显然是打算为宁清漪撑腰。
有了她这么一位郡主坐镇,而且还是□□的小郡主,宁远侯府的表小姐,众人也都明白这事该怎么说了。
只是不曾想,这位小郡主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给叶四姑娘。
君暖微微扬着下颌,神情傲然的瞧着她:“叶四姑娘可听清楚了?自个耳背,就不要归咎到其他人的头上。”
“还有,我倒不知道,叶四姑娘何时这般威风?竟然还让人下跪道歉?”
一个宁清漪她已经惹不得,再加上一个君暖——叶莹觉得自个出门,可能没瞧黄历。
她眼神冷冰冰的看了君暖一眼后,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宁清漪不悦的抿了抿唇:“就她这样还敢肖想我哥哥?如果她日后成了我小嫂嫂,我宁愿我哥哥打一辈子光棍。”
君暖往她身后看了眼,很想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用操心这么多。你的小嫂嫂正被你护的好好的。
“好了。”君暖笑着牵过了她的手,“你哥哥眼光还没这么差。”
“走吧,我们上凉亭坐坐?”
宁清漪点点头,正要牵着她的手走时,另一股力道,小心翼翼的就从后面传了来。
她转身,就见被她救下的那位姑娘,正朝着她们行礼,小脸全是羞怯不安:“今日多谢两位姑娘相救,知鸢感激不尽。”
宁清漪摆手:“不必,你刚才遇见的那人有病,我们只是看不惯她乱欺负人。日后,你要是遇着她,就绕着走吧。”
“别为了一口意气,与她起了什么冲突,不值得。”
陶知鸢再次拜下:“多谢姑娘指点迷津,知鸢记下了。”
不,你记不下。君暖面无表情的想着。
毕竟,作为女主和爱慕男主的女配,日后还多的是日子打擂台。
今天这种小打小闹,也不过是个开胃菜。
第36章 第36章
因担心叶莹会来找陶知鸢麻烦,宁清漪干脆也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拉着陶知鸢走了。
君暖没与两人一道,大概是— —
虽然女主没什么错,可她想着原主那凄凄惨惨的一辈子,她心头就觉得不要舒服。
反正她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不喜欢,那就别接近了。
君涵与永清几人坐在小花坛边上,大老远的就看见自家妹子一个人在那揪着花玩。
比起其他结伴的贵女,那小身影别提多寂寥。
“去哪?”见着君涵站起来,一旁的永清忙不迭的问了句。
君涵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儿,说道:“我过去看看。”
永清咦了声,身子歪歪扭扭的旁边一靠,殷红的小嘴抿着,如削葱根的手指搭在唇边,妖妖娆娆的,就像个妖精似的:“她不是和宁家的那个小姑娘在一起吗?”
问完,永清又道:“不会是和宁家的那个小丫头吵架了吧?”
“谁知道这两丫头的。”君涵说着,“我去瞧瞧。”
君暖显然是带着满腹心事,手中的花瓣都被她□□的不成形状,花边恹恹的卷着,也没了开在枝头时的鲜活。
她低头站在那,手指无意识的卷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
直到君涵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君暖才如梦初醒的抬眼,扭头朝着君涵看去。
“姐姐。”君暖见着她,终于舍得将自己手中的花瓣扔下,转而抱住了她的手,“你不是和永清姐姐在那说话吗?怎么来了?”
君涵道:“还不是瞧你一人在这儿呆着,宁家那小姑娘怎么没与你一块?”
“我想来找姐姐,可路过这儿时,见着这花开得不错,就没过去了。”君暖说着,为了打消君涵的疑虑,她还特地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微微皱着眉头,“不过姐姐,你知不知道清漪和永清姐姐之间发生了何事?我总觉着清漪好像在躲着永清姐姐。”
提起这事,君涵一下子就明白了宁清漪不跟着君暖过来的原因,她似笑非笑的转头,目光从永清身上掠过:“还不是你永清姐姐生得太凶了。”
君涵将君暖给领了回去。
她这儿刚一坐下,永清便与她身边的姑娘换个对儿,与她挨着。
春日衣裳轻薄,这么一挨着,肌肤相贴,热源阵阵的传来。
不习惯与人挨得这么近的君暖挪动了下身子,朝着右手边的君涵那偏了偏。
毕竟若非要在永清和君涵两人之中选择一个亲近的话,自然是君涵。
永清知道她的这个小堂妹一向就是个不太与人亲近的性子,所以对她做出来的举动倒也没觉得多奇怪。
她拈了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放入嘴中,嚼了几下后,将果核吐出。
“听说今儿永安还挺威风的。”永清打趣着,抓了几颗樱桃在手中,摊开放在君暖的面前,“为了宁家的那个小姑娘,竟然同自己的表姐对上了。”
显然君涵是不知道这事的。
听见永清的话,她拧了拧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对于陶知鸢的事,君暖不太愿意多提。
可眼下君涵问着,君暖也就只能挑着一些重要的给她说。
不过当她提起陶知鸢这人的名字时,倒是让永清挑了挑眉:“是她?”
“你认识?”君涵道。
“知道些。”不过片刻,永清就将自己的诧异如数掩去,依旧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这位陶尚书才来京城赴任一月不到,可就被那些闲着没事做的言官给弹劾了好几次。”
“说他什么来着……”永清闭着眼,摇晃着脑袋道,“宠妾灭妻,家风不正,放任庶女作威作福,妄为礼部尚书。”
“不过这位陶尚书倒也的的确确是个有能力的,要不然皇祖父也不会将人从江南给调任回来,所以对于言官弹劾的这些,皇祖父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分了就骂上几句,可该重用还是重用的,要不然你觉得陶家的那位庶女,敢在公主府对着陶知鸢出言不逊吗?”
对于别人府上的事,君涵并不是很有兴趣,永清说完后,她也只是冷冷淡淡的应了声,这事也就算过去。
不过,君涵还是拍着君暖的手提醒了句:“日后同陶家离得远些。”
本就不想同陶家有什么牵扯的君暖,自然是应承的非常快。
几人在花坛边又闲坐了会儿。
睡意阵阵涌上头,君暖用手掩着,将头靠在君涵的肩头,打了个呵欠。
她动作弧度不算大,君涵却立马感受到了她的困倦,她低着头,纤长的眼睫扑簌,眼中的关切一览无疑。
“困了?”
君暖点点头,将脸面朝着君涵的脖颈蹭了蹭。
君涵抬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身边圈了圈,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与人说话的永清回头看了眼,见着这两姐妹又黏黏糊糊的挨在一块时,骤然间就想起了自己豢养在府中的美人儿,她抿了抿唇,心下有了几分躁动。
“既然永安困了,那不妨先将永安给送回去。”永清提议,“反正晚宴也没什么可瞧的,又枯燥又无聊。”
君涵其实也是这般打算的,她将靠在自己的身上的君暖给揪起来。
如今正是她睡意正足的时候,双眸中雾气浅浅,带着一股子的温软,她坐在那,耷拉着脑袋,瞧着软软绵绵的十分好欺负。
永清手痒的厉害。
她趁着君涵没注意,悄悄地挪到君暖身边坐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君暖白嫩的小脸上戳了戳。
指尖下的肌肤就像是一团棉花,软绵的厉害,手感也十分好,就是稍稍用些力道,便能按出一个红印子来。
许是因为睡意正浓,君暖的反应迟钝的很。她感受着自己的脸上传来的力道,转头往永清的方向看去,正好就抓了一个正着。
永清心虚的将按在她脸颊上的指头给挪走,背到了身后去。
可那人也只是歪着头瞧了瞧,然后朝着她露出了一抹笑。
颜色惊人。
不等永清从惊艳中回神,君涵就已经发现了两人。她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伸手,按在君暖的下颌上,然后将她的脸和身子一同掰了过去。
紧接着,君涵训斥的声音就从她俩的头顶落了下来——
“同你说过多少次,不同这样对着人笑,还笑,你还笑!”
永清双手环在胸前,扭头对着另一位堂姐妹开口:“谁家府中要是出一个君暖,还真的头疼死。”
“可那也是很幸福的头疼呀。”姑娘笑着,“谁不希望自己有个听话又懂事的妹妹。”
永清笑:“你觉得君暖哪里算懂事?”
第37章 第37章
遣人去给安宁大公主打了招呼后,君涵就将君暖送出了公主府。
她倒是想亲自将人给送回府去,可今儿这花宴是安宁大公主回京后的举办的第一场,她们作为小辈的,哪里能拂了长辈的面子。
所以很多事,终归也只能想想。
君暖趴在车框上,露出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来。
她的眼睛半闭着,纤长的眼睫晃动,透亮的天光倾泻而下,在她的小脸镀上一层浅浅的光辉。
君涵垫着脚,伸手捏了捏脸颊上的肉,轻声叮嘱道:“姐姐留在这儿还有事,就不能与你一同回去了,回去之后,你记得回积雪阁好生歇息,不准在府中乱跑,明白吗?”
君暖点点头,就像小鸡啄米般。
君涵脸上浮出满意的笑容来。
大概是手感太好了,君涵没忍住又摸了一把,说道:“还有百里行止,你若是回府遇着这人,可得绕道走,知道吗?”
君暖再次颔首,睡意朦胧中,她迟钝的想起——
百里行止不是也在安宁大公主举办的宴会上吗?
车轱辘碾地的声音慢慢的在耳边响起。
如今虽是春日,可临近傍晚的风却多少带着凉意,君暖将脸伸出去吹了会,就慢慢吞吞的将身子往车厢中挪动,靠在了车壁上。
里面,有一盏烛火依稀。
君暖睁眼,昏昏沉沉的看着摆在烛台下的一盏茶,茶水还冒着热气,许是才泡不久,茶叶在沸水中还未完全舒展。
她俯身,将那一盏茶端了起来。
君涵正与永清几人在相看一盆花。
花开的极好。
就连永清这个喜辣手摧花之人,也觉得心痒难耐,很想将眼前这一盆花给抱回郡主府中供养起来。
“永嘉,你说我要是找我们的这位大姑姑要这么一盆水,你说她会给吗?”永清将花在两人的面前摆弄着,显然已经爱不释手,“没想到,我们这位姑姑别的本事没什么,不过这养花的极巧,但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
自顾自的说了一通,没听见永安的声音,她一扭头,就发现这人正神游的厉害,整个人就像个傻子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永清推了推她的肩膀,嘀咕着:“你这人怎么回事?永安一走,你就像变个人似的。”
也不知是被永清这么一推叫人回了神,而是她无意中随口溜出嘴的名字,君涵骤然清醒,双眼如炬的死死盯着永清,眼睛在那一霎迸发出来的亮度,将永清给激得浑身一个激灵。
“你怎么了?”
“永清。”君涵猝不及防的出手,拉住她的手腕。
永清见着她这样,也发现势头不太对,她将手中的花搁回了原处后,反客为主的拉住了君涵,就将她往旁边比较僻静的地方带。
灯笼在两人的头顶打转。
柔和的光晕笼罩而来。
君涵并不是个容易焦躁的人,相反的她要比更多的男子,更加沉稳冷静。
能让她变得焦躁,想来除了她的那个成天捧在掌心中还怕磕着碰着的妹妹外,也没其他什么人了。
而这种心态除了喜欢之外,还有愧疚。
“发生了何事?”永清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让她冷静下来。
君涵垂着眼睑,遮住了满眼的寒光:“永清,我刚才将暖暖送走。”
“嗯,我知晓。”
握着她手的力道正逐渐的缩紧,永清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有。”君涵的声音在刹那变得粗哑,“我现在才记起来,我们府上并没有这个车夫。”
“当时他背对着我,我瞧不清他的脸,直到车走后我才晃到一眼。”
“府上的车夫我都见过,可这人却眼生的很,可我又不敢确定,是不是我眼花没瞧清。”
永清眯了眯眼:“永安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君涵飞快接道:“近来暖暖一直都在府中,不曾出去半步。”
一种压迫感在她们四周环绕。
寂静如水。
永清拽着君涵的手,健步如飞的就往公主府外赶去:“我们先回秦王|府去看看,若她不在府中,这事必须的马上告诉皇叔。”
“永安走时昏昏沉沉,脑子根本就不清楚,这要真遇着了劫匪……”后面的话,永清没有说出来,两人都聪明人,自然能揣测出后面会发生何事。
永清紧紧地绷着的嘴角显露了她此刻极差的心情。
听着侍女来禀,浔阳诧异的挑了挑眉:“这三人全都走了?”
“是。”侍女福身道,“是永安郡主先走,后来永嘉郡主好像一直心神不宁的,就在刚才永清郡主与永安郡主说了一番话后,两人面色大变的直接冲出了公主府。”
“县主,此事可要禀告给大公主?”
倚在窗边的少女,指尖挑起了一串晶莹的玉石,玉石光芒温润,与她的白净的指尖相映。
光泽涌动在她的眼底。
半响,她手指一勾,将那一串玉石收着:“自然是要告诉的,若永安真的在我们公主府发生了意外,我那好舅舅可不得发疯,将所有的错都推至我们的头顶上。”
“走吧,去见母亲。”
安宁大公主听了浔阳的话后,顿时就陷入了沉思中。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沉,整座京城即将入夜。
屋内空旷,只听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娘亲。”浔阳仰着小脸坐在她的脚边,“这事该如何处置?”
“出府被劫,与我们有何关系。这事你就当不知道,死了最好,若是没死,倒也可以做做文章。”安宁大公主说着,弯下腰,冰凉的手指搁在浔阳的小脸上,“你想要的,母亲都会为你寻来。”
浔阳心惊:“娘亲!”
“我知你喜欢宁西涟,此事我会想法子的。”安宁笑着,“谁让永安没福气了,好不容易熬出来,宁西涟成了大将军,她却想着要和离,还真是被我那皇兄给娇养的脑子里全是草。”
“好了,你好生收拾下,晚宴就要开始了。”
“嗯。”
君涵骑马赶回府,听见守门的护卫说君暖还不曾归府时,被她压抑在心头的那些绝望,在刹那翻涌而起,直冲心头
第38章 第38章
“爹爹。”
君涵拎着裙摆,大汗淋漓的一把将掩着的门给推开。
柔和的烛光溢满了整个屋子,白日里的冰绡沉冷随着烛火如数消散。
她喘着气,扶着门框。
身后跟着同样跑的快要断气的永清。
百里行止闻声回头,将手中的墨锭搁下,温润的眉眼间闪过了几分:“百里见过永嘉郡主,永清郡主。”
君涵提着气跑上来:“爹爹。”
“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秦王皱着眉将手中的笔也跟着搁下,“平日里本王便是这般教你的吗?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不是,皇叔。”永清叉着腰,毫无半分仪态的上前,小脸苍白的厉害,“永安不见了。”
秦王君和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更厉害:“暖暖不见了?你们不是一起去参加安宁的花宴了吗?”
“是,我与暖暖是一同去参加花宴了。可后来,暖暖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便让暖暖先回府,可是女儿发现,那赶车的车夫,有些面生,这才察觉出了,一路与永清骑马赶回来,可是没有找着暖暖的踪迹,府中的守卫也说,暖暖至今还不曾归府。”
君和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可现在也不是发怒的时候。
他豁然从书案后站起来,从袖子中摸出一块令牌来,丢到百里行止的手中:“行止,你马上去找君琅,让他带着人将全城给我封锁起来。”
“是,行止明白。”百里行止拱手。
至关重大,他说完之后,便立马就拿着令牌走了,半分停顿都不曾有。
君和目光冷戾的扫过君涵,虽知这也不是君涵故意的,可到底如今瞧着她,君和便觉得心里梗得慌。
他大步从君涵的身边走过,半分目光都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永清从后面默默地牵住了君涵的手。
君涵转头对着她摇了摇头,尔后一言不发的就立马跟在君和的身后。
“永清你留下陪陪你皇婶,别让她胡思乱想。”君和跨过门槛后,猝不及防的开口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君涵仰头,望着他的宽厚的肩膀,玄衣墨发,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半侧着脸,侧脸弧线如画,却带着一股长剑出鞘的锋利,“你随我走。”
见着君和与自己说了话,君涵的目光陡然一亮,先前的抑郁尽数散去:“是。”
——
君暖是被颠簸醒的。
马车内很黑,半分光亮都没有,只依稀可见一旁车窗边上有车帘被风吹的飘起来,有点点的月华遍布。
她睁着眼许久,才渐渐地适应了这份黑暗。
她被人用那种麻绳捆着,丢在马车内的一角,背顶着一个冰凌凌的东西。
像是……坛子。
马车很小,几乎没有放什么东西。
夜里的风很大,许是在荒郊野岭中,那些风曳起车帘如数的往马车内灌着。
她不敢妄动。
君暖闭着眼,没多久脑子又是昏昏沉沉的。
她只能尽力的让自己的贴在后面冰凉的坛子上,好让自己保持着几分清醒。
她在想,自己将身后的这个坛子打破,然后把绳子割破,跳车走的可能性有多少。
可还不等她将行动付诸实践,马车陡然就加快了速度,有声音在外面响起,随即她就听见了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一道脚步声慢慢的走了进来。
他就坐在自己身侧的凳子上,汗味随着夜风传来,从他身上垂下来的衣角,正好落在她的手上,料子粗糙,随着马车行进,在她的手上一晃一晃的。
是个男人。
君暖心头的不安渐渐地扩大,她想要将自己的蜷起来,缩在一处的角落中。
“老三。”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丫头醒没有?如果快醒了,在拿药灌一点进去。”
坐在马车内守着她的就是那个老三,他慢吞吞的应了声后,君暖就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一大块阴影覆下,紧接着她的两颊被掐住,几口茶水就朝着她的喉咙中又急又猛的灌了进去。
灌完之后,男子将手中盛着茶水的碗随意丢在地上:“灌好了,我们还有多久到?”
“还有些时辰了。”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如果不是因为不能从城门出去,咱们兄弟至于带这个这个娘们绕这么远的路吗?”
“不过宁西涟那小子倒是个有艳福的,这般好看的姑娘跟着他。”
被称作老三的男子冷冷淡淡的应了声:“长得好不好看可与我们这种人无关。”
“我知道。”男子大笑,“老三,我还是很有底线的,她是雇主指明要的人,我怎么会去动她。再说了,动了这个娘们,我们一分银子都拿不到,如果不动,咱们可有大把的银子去找姑娘享乐。”
老三又应了声,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的脚边的女子。
小小的,软软的。
只是,皮囊容光太盛。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君暖是半句都没听见,药效一上头,她便又睡了过去。
——
无数的火把在城郊的一处破庙中点亮。
百里行止与君琅大步上前,看着丢弃在破庙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已经被人带走,只留下了半截车子倒在那,零零碎碎的。
君琅蹲着身子,从地面上散落着的一堆木材中,拾起了一块刻有图案的木板来,一旁的侍卫见了,立马就将火把凑近,将木板照亮。
他手指在图案上来回的摩挲着,半响后,他的眸光沉了沉,哑声道:“是我秦王|府的标志。”
百里行止面无表情的将舆图来了出来,在君琅的面前摊开:“这儿上山的有三条道,可只要翻过山,下面的山道也可以通向不同的地方。”
“我们兵分三路去追。”君琅冷声道,握在剑柄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百里行止摇头:“这三条路虽然去的地方不同,倒也可以排除,所以我们只需要追着两条路上去。”
说着,百里行止就用手指了指舆图上的分叉口,“我往左边这儿走,你走中间那一条。”
“嗯。”
——
再醒来,君暖是被冷醒的。
她感觉自己浑身就置冷水之中,然后那些水正一点点的升起来,淹过她的口鼻。
她想要挣扎着起来,可身子却是越来越重。
直到再一次,冷冰冰的水漫进了她的喉咙中,将她呛醒,她豁然睁眼,就见自己置身在一片湖水中,她的手脚被人一并绑着。
月光悄悄地洒满了湖面,四周树冠微动。
君暖睁眼环顾了一圈后,终是看见了站在水中的的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个人手中牵着线,在线头的另一端则绑着一块巨石,那巨石正被人踩在脚下。
“哟,醒了。”踩着石头的男人开口笑道,整张脸的横肉立马就聚成了一堆,显得眼睛小小的,里面却有精光透出。
君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这些人丢在水中多久了,只明白自己如今是身体冰凉,隐隐有了僵硬的感觉。
她开口,声音似乎被这冷冰冰的湖水所染,也变得沙哑起来:“你们是何人?为何要绑我?你要想要什么?”
“自古以来,做这种事,不就是为了求财吗?”男人笑,“咱们兄弟三其实也算是怜香惜玉的人,本不想这样对郡主的,可谁让郡主的身份太吓人了,咱们也不得不谨慎以待。”
“你们想要钱财,我也有,只要你们放了我,你们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的。”
“这可不行,若真是这样,咱们兄弟三的信誉不就全都毁了吗?再言,郡主何必焦急,一会儿会有人拿着钱财来赎你的。”
君暖想起几人在马车上说的话,于是又道:“谁让你们来的?”
“雇主的消息,我们是不能透露的,一会儿郡主自个就见着了。”男人还是那一副说辞。
不显山不露水,虽然看着像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君暖已经被冷的浑身发颤,脸色也白的不似真人:“你们也知道我是谁,那该明白我的身子不算好,你就不怕等你们雇主来了,我连命都没了?我要是命没了,你觉得你们能交差吗?”
“小郡主的这个问题,的的确确是说在了我的心坎上,可是吧,小郡主你的身份太贵重了。咱们兄弟三可不敢堵。”男人又道,“不过瞧着小郡主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倒是能给小郡主透露透露。”
“我们与雇主约定的时辰就快到了,若是到时候他来了,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若是没来,这片湖就是小郡主日后长眠之地。”男人叹气,“其实我们是很想带着小郡主上路去换钱的,可我们也知道,只要带着小郡主,我们一个人都跑不掉。所以两相权衡,我们只能委屈委屈小郡主,为我们牺牲一下了。”
“而且,为了配合小郡主这盛世美颜与贵重的身份呀,我们特意选了城郊的荒山,这儿几个月都不见得有人会来,所以小郡主,就安心吧,在这儿没人会打扰您的长眠。”
男人说话时,脸上带着几分笑,可眼中却是寒芒乍现。
冷风拂过湖面。
君暖被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迷糊间,她听见男人问道:“什么时辰了?”
第39章 第39章
什么时辰重要吗?
君暖强撑着自己的昏沉的脑袋想。
或许是这几人与雇主交易的时辰?
又或许是自己的死期。
不过她从不记得原书中,还有这么一段受苦的情节!
就连她拍戏时,这位小郡主前半段,除了在宁西涟身上栽过跟头外,可谓是顺风顺水的,打怪虐渣绝不手软。
何时被人绑架过?
难不成是因为她穿越到她身上,从而引发的蝴蝶效应?
迷糊中,君暖看见那个男人正慢慢的将他踩在石头上的脚给挪开,那石头就像是受了什么推动一样,立马就往水里滚了几下。
随着那石头的滚动,她原先还勉强算是浮在湖面上的身体立马就跟着那石头,往水里沉了沉。
湖水荡漾。
已经淹没上了她的喉咙。
第一次,君暖发现自己与死亡离得这么近。
“亥时一刻。”跟在那男人身边,相对而言相对瘦小的一个男人说道。
男人笑了下,将刀从腰间拔了出来:“我们与雇主约的是多久?”
“亥时三刻。”
男人点点头,朝着湖水中的人说道:“小郡主,您可听见了,现在是亥时一刻,等着三刻,如果哪位爷还没来,可能就要委屈委屈小郡主了。当然小郡主,不想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男人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白嫩剔透的肌肤上,欲望突然就从上了心头,他晃动着脚下的石头,嘴角微微挑着,“如果你能将我们兄弟三人伺候舒服的话。”
“老大。”先前与君暖同呆在马车上的老三开口,“等着亥时三刻再说此事,万一那人要是来了,我们不但拿不到钱,就连命都保不住。”
“如此,这份美人恩还不如不消受。”
男人是个惜命的,一听这话,那些龌蹉的心思就再也没有提过。
乌云边的皎月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云层之后,就连几颗星子也是黯淡无光。
山间也越来越冷。
湖水也越来越凉。
“老大。”老三开口,示意他看向被他们扔在湖中的姑娘,她闭着眼耷拉着头,就算是黑夜,也能瞧清她脸上的极致的惨白,“恐怕这位小郡主是真的要不行了。
男人看去,脸色顿时难看的很:“这位小郡主还真是身娇体弱。”
“该如何?我们将她给捞上来,还是直接沉死了事。”老三道,“那位雇主,若真要来,应当不会拖着这个时候,秦王|府必定也发现了这位小郡主失踪的事,老大我们不能在等了。”
“老大!”还不等男人做决定,另一个瘦小的男人便惊恐的用手指向陡然出现在山间的火光,“你快看!”
“他娘的。”男人低声骂了句,脸上浮出了凶狠的戾气,当即也没再犹豫,直接就将脚下的石头朝着湖水中踢了去,“我们走!”
临走前,老三看向正慢慢往下沉的姑娘,她不知何时睁了眼,正平静的看着他们三人仓皇逃离的身影。
没有半分的怨毒,就像是站在云端俯瞰着这芸芸众生般。
不知何故,男人心头顿然就一阵无端的心慌。
他没多犹豫,对上君暖的目光后,就立马移开,跟着最前面的男人直接钻进了山间。
夜色茫茫,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第40章 第40章
——噗通。
远处的湖水中,传来了重物落水的声音,虽然不曾有水花四溅,可他们耳力过人,又哪里会听错。
百里行止在听见声音的刹那,便立马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转头朝着黑漆漆的湖面看去。
这处离湖不算远,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树木,加之又是半夜,极难看清东西。
“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重物落水?”百里行止抿着嘴角说完一句后,倏然间脸色大变,“去湖边!立马去湖边!”
跟着百里行止的是秦王|府的亲卫,听着百里行止着急的声音,顿时脑子就像炸开一样:“百里公子,您的意思是……”
“先过去瞧瞧。”百里行止没有犹豫,这话还没说完,便立马挥动着马鞭,策马朝着湖边奔去。
身后的护卫也不敢犹豫,紧跟在其后。
一行人极快的就来到了湖水边上。
湖边静悄悄的,宛若无人之境般。
几名护卫将火把往地面上照去,就见湖边泥土里,依稀出现了几个人的脚印,分相两处,一处是蔓延至湖中,一处是延伸到了远处。
百里行止低头瞧着,手不自觉的握紧,骨节处泛起了青白。
“百里公子,现下我们该往何处寻?”
百里行止眼中是又惊又怒,亲卫刚一开口,就见向来清风霁月的百里公子竟然赤红着一双眼转头,他将手中的马鞭和身上的披风往他的身上一扔后,就大步朝着湖水走去。
“百里公子你要做什么?”亲卫愣了片刻后,这才连忙扑上去,本想着是拉住他的手腕,谁知他竟然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衣袖从自己的手中滑走,然后耳侧响起了清晰地噗通声。
他入水了。
亲卫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这才忙不迭的踢了踢身边的护卫:“你们还傻愣着做什么!没瞧见百里公子都入水了吗?”
“百里公子这万一出了事,咱们可都得交代在这儿!”
话音落地,眼前便又有几人跟着入了水。
亲卫在案上是站立难安,就在他也准备跳进去,亲自将人救起来的时候,就见一个护卫从湖水中冒了出来。
亲卫几步走过去,站在浅水中,拎着人的衣领起来,哑声道:“可有发现什么?百里公子了?”
“我们在湖水中看见了绳子,绳子上绑着一块石头。”护卫说道,“百里公子,已经顺着那根绳子摸了过去。”
亲卫极力的忍着自己骂粗的冲动。
若是小郡主真被人给沉了湖,只怕他家王爷和王妃都要疯吧!
“你们将绳子割断了没?”亲卫平稳了心绪,又继续问道。
“兄弟们已经在割了,怕大人担心,特地上来禀告一声。”护卫道。
亲卫挥挥手,那护卫朝着他一拱手后,立马就又重新钻进了水中。
夜风大力的从四面八方吹来。
他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你们带四五个人继续往那边追!”亲卫指了指脚印逐渐消失的另一头,转身对着还留在岸上的几人说道。
“是。”
得了命令,护卫们也不敢耽搁,立马就翻身上马,朝着另一处追了过去。
亲卫心焦的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就在他将周围的草丛践踏地一片狼藉后,湖水中终于有动静传来。
几个人头接连着从湖水中冒起,往岸上划着。
亲卫的目光一一看过去,最后是定格在了最远的一个人身上,他游得最慢,隐隐还能瞧见他的臂弯中,还有一个人。
亲卫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直接就骂出了声。
他急躁的站在湖边,手中干净的披风已经准备好。
护卫已经陆续的爬了上来,很快百里行止也抱着人从湖中游了回来。
“是小郡主吗?”亲卫颤颤巍巍的问着,将手中的披风递到了百里行止的面前。
百里行止哑着嗓子应了声,将披风拿过后,便将怀中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头来。
他瞧不清脸。
百里行止顾不得地面脏污,跪坐在地面上,用披风温柔的擦着她脸上的冰冷的湖水:“没事的,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永安。”
他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的呼吸后,心口那处空落又绝望的地儿,终于被慢慢填满。
他想,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自己在水下,见着人她时,心头那一股股直往上冒的怒火和绝望。
他想,若能再来一次,他绝不会……绝不会……
百里行止低头,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额间。
“永安,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