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暮光]如何追杀一只吸血鬼》 第1章 chapter.01 多洛莉丝不喜欢英国。 不过他们的下午茶还是颇得一个女巫的欢心。 是的，女巫。 多洛莉丝是一个天生的女巫。 可别误会，女巫不是中世纪传说里混迹在人类中的特例，而是另一个族群。 女巫就是女巫，就像她面前这个吸血鬼就是吸血鬼一样，都不属于人类。 英俊的吸血鬼先生彬彬有礼地在她对面落座，致力于向她展现自己最迷人的微笑。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是否有荣幸在如此宁静的午后，与您共进一杯下午茶？” 吸血鬼先生笃定不会有人类能拒绝他们美丽的皮囊。 多洛莉丝专注盯着她盘子里的蛋糕，连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这个吸血鬼。 “不能，没有这个荣幸，你可以走了。” 女巫最近的心情算不上好，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吸血鬼时，还是一个试图让女巫迷恋上他的吸血鬼。 简直该死! 她握着银叉狠狠戳了一下软趴趴的奶油蛋糕。 就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剑，恨不得一击刺穿敌人的心脏。 女巫是为了杀一个吸血鬼才来到人类的地盘。 一个不知名字不知年龄不知相貌、什么都一概不知的、她从未见过却要在狗屁命运之下对他一见钟情的、该死的、吸血鬼! 哦……起码还是知道种族的。 族里的具有预言能力的先知者预知了他的种族，是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吸血鬼! 当然，在女巫的族群里，这种情况有一个更合适的称呼——命定者。 女巫怎么可能被这种所谓的命运操控呢？多洛莉丝越想越气，一言不发瞒着所有人跑到了人类的世界，准备先下手为强弄死这个所谓的命定者。 都是同一个种族的，这群吸血鬼为什么不能好好找个地方住在一起啊!偏偏要分散在人类世界!还要分散在各个国家! 寻找了一周自己那该死命定者无果的多洛莉丝暴躁地想着。 这个吸血鬼先生就是在这种倒霉时候撞枪口上了。 见多洛莉丝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容貌所迷，可怜的吸血鬼先生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年轻光滑紧致的脸蛋。 没毁容啊。为什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吸血鬼不解，复而又竭力摆出自己最迷人的姿态，用比大提琴还要优雅低沉的嗓音开口:“这位美丽的小姐，在下狄伦·考伯特，不知是否有幸得知阁下芳名？” “啪——” 多洛莉丝放下银质蛋糕叉，忍无可忍抬头，“都说了不能!别顶着这张丑的要死的脸用恶心的腔调跟我讲话!” 即使她发了这么大的火，餐厅里稀稀落落几个客人和侍者也没有一个把注意力分出一点到这里来。 多洛莉丝毫不怀疑这都是眼前这个又蠢又老又丑的吸血鬼干的。 她于是更加烦躁。 丑？恶心？ 妈的，这人类女的审美观有问题吧! 狄伦那张迷倒无数无辜少女、在吸血鬼中也称得上俊美的脸扭曲了一下，眼睛里的毒液逐渐融化，露出深红色的瞳。 “美丽的小姐，你这么说可真是太伤一位绅士的心了。” 他强忍怒火咬牙切齿。 要不是吸血鬼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他早就把这个女人的血吸干，顺便欣赏她濒死的绝望表情了。 他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没意识到数根透明的淡红丝线已经悄无声息缠上了他的四肢和脖颈。 丝线越收越紧，即使是没有呼吸的吸血鬼也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痛苦。丝线缠绕过的地方，泛起一阵灼烧似的痛楚感。 直到这时吸血鬼才勉强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猎人，以为他的猎物是兔子，不知道那其实是一头凶残的狮子。 而现在，猎人被露出锋利爪牙的狮子擒获，成为无处可逃的盘中餐。 意识的最后，他听见那个被他视作猎物的人类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英国人就是磨磨唧唧。” 吸血鬼被泛着奇异又不祥的血色的线捆了个结结实实，四肢动弹不得，只能愤怒瞪着女巫，他甚至张不开口，没法发出咒骂。 周围没一个人注意到这副怪异的景象。 多洛莉丝嫌弃地看了这个吸血鬼一眼，从他身体跨过。 是真的跨过。 她那双小羊皮的复古风短靴从吸血鬼的腹部踩下，落在明亮的地砖上。 就好像，这个吸血鬼只是一道虚幻的投影，和这家餐厅里所有人都不在一个空间里。 果然，吸血鬼就是讨人嫌的物种，所以杀掉她那个狗屁命定者也没什么吧？ 多洛莉丝走出餐厅，街道上人来人往，汽车的鸣笛声刺耳尖利。 这就是人类生活的社会吗？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要和一堆食物生活在一起？还有族里那些喜欢人类世界的家伙……哼。 多洛莉丝厌烦地思考了一下接下来该去哪里。 这漫无目的游荡的一周，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比如她从一个把她看作食物的女性吸血鬼口中得知，在美国一个叫福克斯的小镇上，有一个叫爱丽丝的预知者，她拥有一种能够预知未来的特殊能力。 当然，这个爱丽丝也是一个吸血鬼。但她是一个素食主义者。 多洛莉丝不关心吸血鬼喜欢吃些什么，她只关心这个吸血鬼能不能帮她找到那个命定者。 那就去找她吧。 多洛莉丝没有多加思考就下了决定，这个预知者应该会知道那个该死的命定者究竟是谁。 但愿这个爱丽丝不要像刚刚那个吸血鬼一样，又蠢又没用。 至今在多洛莉丝这里还没有姓名的可怜命定者，已经在心中被她判了数百道死刑。 她朝人群空旷的地方走了两步，年轻女子纤长单薄的身体在空气中一闪，化为虚无。 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一点小小的动静，只除了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眼神冷漠锐利洞察一切的青年若有所思朝这边看了一眼。 *** 万里之外的山脉之中，巍峨宫殿塔尖高悬，湖水如镜。 宫殿大厅穹顶上是一幅浩瀚的星象图。 “交错的星轨正在靠近——这是神明赐下的宿命。”面容藏在兜帽下的预言女巫双手合十，宛如一个祈祷的姿态。 坐在高位上的红发女巫轻轻垂眼，声音恍若叹息。 “不，他是女巫宿命中唯一的例外。” “他们终将相遇。” “那么，派人传信给福尔摩斯吧。” 第2章 chapter.02 “找不到。”德米特里再次确认。 这让他很有挫败感，他的追踪术是整个沃尔图里最高明的，明明确定了人就在这个地方，甚至他能精确到就是他眼前这块区域。可事实上这里除了一张碍眼的桌子什么也没有。 “你确定狄伦·考伯特在这里？”简一张冰冷艳丽的小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语气的怀疑还是不容错认。 “当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看不见他。”德米特里有些恼怒，他荒谬地怀疑是自己的能力出了什么错，可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既然用我们的手段找不到，那就采取人类的方式。” 冷冰冰又不耐烦的声音从一旁站立的青年口中吐出，他披了一件外部漆黑如夜内衬又殷红如血的斗篷，斗篷下是同色的双排扣大衣，与现代迥然不同的中世纪风格。金质的v形项链垂落在胸口，象征着沃尔图里千年来的尊贵卓然。 他莫名的烦躁，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激发他暴怒的某种因子，可又什么都没有。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见鬼的地方，再待下去他恐怕忍不住违背自己亲手制定的——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的法律，大开杀戒。 二十分钟后。 德米特里不太熟练地操纵着鼠标，放大监控画面。 不太清楚的的画面里，他们只看见他们要找的那个吸血鬼在一个女子对面坐下，那女子可能刚过人类成年的年纪，身上的衣服有沃尔图里偏爱的复古元素，长长的裙摆几乎垂地，繁复的蕾丝花边细细点缀在袖口领口等位置。裙子的颜色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显然过于老气，但从画面里呈现的效果看，这衣服对她意外的合适。 镜头没有拍清楚她的脸，但是极年轻明艳的模样。 吸血鬼噙着笑讲了些什么，那女子终于抬起眼看他。 被看上的愚蠢猎物而已。 吸血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幕没有任何同情之心。 但事情发展足以让他们错愕。 吸血鬼卸下伪装，还没来得及露出獠牙就消失在了原地。 随即，女子冷漠地跨过去。 “……是线。”德米特里喃喃，狄伦·考伯特整个人都被一种细细的透明丝线束缚住了。还不仅仅是束缚那么简单，从他痛苦的表情来看，……是像中了简的烧身术一样的痛苦。 最可怕的是，在这个模糊的画面里，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呈现一种淡红光泽的线一点一点消失……然后融进了狄伦·考伯特扭曲的身体。 然后就是狄伦·考伯特消失、女子离开的画面。 从头到尾，女子都没正眼看过那个英俊迷人的吸血鬼。 这个沃尔图里有名的强大吸血鬼、捕猎者突然从心底涌上一种没来头的奇怪畏惧。 “这是……人类吗？” 一向弱小卑微的人类？ 一个可以猎杀吸血鬼的人类。 他这么思考着的时候，监控里突然出现人影。 “夏洛克!” 华生气急地跟在侦探的后面，夏洛克快步走过来推开玻璃门，径直走向多洛莉丝坐过的那张桌子。 一连串冷静而清晰的分析在他检查过环境后迅速冒出:“三个小时内这里只坐过一位客人，是个年轻女性。这家店消费水平偏高，她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为伦敦正常工作时间，她大概没有正式工作或不到工作年龄，这证明她家庭经济条件良好，桌上几乎没有食物残渣，她是个很注重餐桌礼仪的人，所以对方出身应该不错。” “蛋糕碟有拖动痕迹，桌子边沿有沾染奶油，对方的叉子曾失手掉落，这一点说明了她当时心情烦躁……为什么会心情烦躁？” 话语到这里戛然而止。 夏洛克用手指在桌子边缘摩挲一圈，放在鼻尖嗅了嗅。 “牛肉汤汁？约克郡布丁。她不喜欢这道典型的英式甜品配的牛肉汤汁，但她误点了这份食物。所以可以推测她对英国知之甚少——她不是英国人，关于英国的经历几乎为零。一个女孩会因为什么原因独身去往异国他乡？求学？显然不是。工作出差？更不可能!旅游？不，如果是旅游一般会选择景点附近或著名的酒店餐馆，第一次旅游也不会选择去往住宅区。”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她是来这里找人的。” “为什么会心情烦躁的结果也出来了——她没有找到她需要找的那个人。” 华生愣愣地听着夏洛克从什么都没有的桌面上噼里啪啦分析出一大串，最后艰难开口:“你不是说这里有人莫名其妙失踪吗？可这和一个初来伦敦的女孩子会有什么关系？” “对，失踪。”夏洛克环顾四周:“餐厅老板和店员呢？” 华生闻言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夏洛克从这点中想到了什么:“正常营业时间，老板和店员都不见了，而且离开有一段时间。这显然不正常——唯一的解释，在我们之前有人来寻找线索，那么这里有过一个失踪者确定无疑，而且是一位男性，样貌不差，不然不会有勇气向陌生女孩搭讪。但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是如何失踪的。” 他又细心地检查了周边环境，很快有了判断:“来的不止一个人，但是也不会多，在三到五个人之间。” “需要支开可以作为知情人士的老板和店员，说明这群人的身份不能对外暴露。什么样的身份会连人都不能见？” 夏洛克陷入了思考。 夏洛克的声音通过监控设备传出来，德米特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简和凯厄斯，已经因毒液融化镜片而暴露的猩红眼底流过杀机。 “不用管。”简冷冰冰的小脸上露出一点古怪的笑意:“既然这个人类看起来有些用处，我们可以利用她找到监控里的那个人类女孩。” “那真的是人类吗？”德米特里想到那些诡异的线，觉得它实在不像一个人类女孩能拥有的手段。 “人类之中也有特殊能力者，这一个只是稍微强了一点而已。”凯厄斯语气不太耐烦，简和德米特里都能察觉出他在压抑一些暴躁的糟糕情绪。 不知道什么东西又惹到他了。 “主人一定很高兴有机会获得这样一个有趣的收藏品。”简拉开了话题。 “收藏品？只是个孱弱的人类而已。”凯厄斯掩盖住自己听到这个词时眼底一掠而过的暴戾，“阿罗不会有这么一个收藏品。” 空气里人类女孩留下的气息仍然没有散去，呼吸间落入凯厄斯的鼻尖，那是一种近似雪后青松的冷淡气息，仿佛来自最原始的山林。 也挑动血液里最汹涌的渴望。 他苍白的的手指缓缓抚过多洛莉丝坐过的那张桌子边缘，抓紧，用力。 “咔擦——” 木制的桌子瞬间碎裂! “找到她。” 第3章 chapter.03 得意于自己把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女巫不会知道自己被一个监控器暴露了。好在她还记得用上一些障眼法，使她的真实相貌暂且没被暴露。 此刻的多洛莉丝已经处在千里之外的美国福克斯小镇上。 多洛莉丝觉得烦躁。 美国这么多爱丽丝，这个破镇子上估计就能抓出一把来，她去哪里找她要找的那个？除了知道这个爱丽丝也是个吸血鬼之外，她甚至连爱丽丝的姓氏都忘了问! 告诉她有预知者消息的吸血鬼肯定也早就不知道逃命到哪去了——毕竟但凡还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得罪了一个强大的女巫的情况下还留在原处。 多洛莉丝没法回去找她。 她苦恼地看了看四周，都是人类的建筑，而且好像还看不见什么人。 平生第一次踏足人类世界的女巫又开始觉得这都是那个命定者的错。 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不用来这种鬼地方! 女巫冷哼一声，毫无理由地迁怒从来没有交集的吸血鬼先生。 爱丽丝!爱丽丝! 爱丽丝在哪里？! 多洛莉丝思考着该怎么办，突然想起来人类世界之前偶然得知的人类的规则——人类遇到麻烦时会去警局向警察寻求帮助。 那么警察应该在哪里？ 她抓着自己缀着荷叶边的衣袖，苦恼咬住下唇，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一个新的问题。 最终女巫选择用女巫的方式解决问题。 女巫操纵了一个过路的人，红色的线悄无声息穿透她心脏的位置，融进身体瞬间过路的年轻女孩清明的眼神立刻变得一片空白。 多洛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指使道:“带我去警察局。” 说到“警察局”这个词时，她语调有些艰涩，可能是不常用英语的缘故。 女孩的动作十分机械，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像个没有意识的傀儡娃娃。 多洛莉丝五指微微张开，如果视力极好的人可以隐约看见她指尖缠绕的淡红丝线。 *** 走到警察局门口时，多洛莉丝动了动手指，把线收回来。 女巫炼制的傀儡线可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流落在外。多洛莉丝手中这一捆傀儡线还是她母亲生前炼制的，多洛莉丝花了十多年的功夫才把它用的得心应手。 线从□□控对象的身体中收回后，这个人不会留下一点印象，这也是多洛莉丝之所以敢在人类社会里肆无忌惮的原因。 “贝拉？” 线一收，多洛莉丝就听到身后有人惊讶地叫了一声，转头。 是个外表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生，五官俊美，但整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男生也看见了她，不过只漠然地瞥了一眼，将她作普通人类忽视。 ——当一个顶尖的女巫有意遮掩自己的气息时，一个吸血鬼发现不了理所当然。 多洛莉丝见状不由得得意地翘了翘嘴角。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啊! 她听那个女性吸血鬼说过，在吸血 鬼的社会中，吸血鬼大多以家族名义聚集，各个家族之间都会尽量避免冒犯彼此的领域。 换而言之，就是一个区域里只会有一个吸血鬼家族。 这个家伙，一定能帮助他顺利找到预言者! 女巫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绑架胁迫威逼的方法，当然，她也付诸行动了。 或许是出自吸血鬼的天生直觉，女巫的傀儡线还没有靠近爱德华，就被他敏捷地闪身避过。 女巫的傀儡线抓了个空。 多洛莉丝恨恨地咬了咬牙。 这些吸血鬼强悍的身体素质对善于远程术法攻击的女巫来说也是一个很讨厌的麻烦。 贝拉的神识也终于从被控制的状态中缓慢回笼。一清醒就看见急急闪避的爱德华，不由得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爱德华!” 这一声急切的呼唤让女巫怔愣了半秒，下意识偏头扫了一眼贝拉。 吸血鬼的动作极快，只这半秒时间作就来到多洛莉丝身前，五指成勾，直直朝女巫肩膀抓来。 ——他并不想杀她。 女巫哼笑一声。 真是个善良的吸血鬼啊。 只可惜…… 她可不是个善良的女巫! 多洛莉丝双眼轻眯起，缓缓地、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诡异微笑。 爱德华天生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不对，但大脑已经反应不及——他的手已经碰到多洛莉丝，却从她肩头穿了过去，抓了个空。 爱德华瞬间面露愕然。 再度伸手，却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透明的、无形的墙壁，被他自己的力量逼得往后撞去——分毫不差落入女巫铺天盖地织成的傀儡线网中。 傀儡线自觉地缠绕上他的四肢，将他束缚的动弹不得。 爱德华眼中疑惑未消，看向方才的地方，只看见一片空气，并没有阻挡他的那堵透明墙。 多洛莉丝略为得意地勾了勾唇。 “千万不要小看一个你不熟悉的女巫。” “两个都抓到了。” 女巫又看了眼早被她困住略显无措的伊莎贝拉，很快挪开视线。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人类女孩——在战斗的一开始就被她用封闭空间隔绝起来，现在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人类女孩。 但女巫看得出这个人类对面前的吸血鬼挺重要。 多洛莉丝向来信奉人质在手不嫌多的原则，又不需要废什么力气，一起抓就抓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吸血鬼要跑，一定会带上人类女孩，平白加了累赘，自己给自己减少逃跑成功率。 女巫得意打了个响指，困住贝拉的无形壁垒裂开，人类女孩径直倒了下来，昏迷不醒。 多洛莉丝撇撇嘴，也不管，只看向吸血鬼。 “我来这里是找人的，没兴趣杀人和杀吸血鬼。所以，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你和你的小情人都死不了。” 爱德华受制于人，警惕地看着轻易制服一个吸血鬼的人类女孩，不敢掉以轻心:“她不是我的……情人。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就像听不见贝拉的心思一样、听不见眼前这个女孩的想法——这也是他战斗失利的重要原因。 爱德华的态度于是更加慎重。 多洛莉丝意料之中地扬了扬唇。 “带我去找爱丽丝，有预言能力的那个。” “我要她帮我找一个……吸血鬼。” “我不杀人。女巫一般情况下都是很友好的。” 作为诚意，她对这个吸血鬼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爱德华讶然地睁大眼睛，显然没有猜想到她的身份。 女巫不知道，远在伦敦的另一拨人也做了相似的事情。 简冷淡地看着眼前两个人类，得到凯厄斯首肯后才开口:“找到那个在餐厅出现过的人类女人。” 她说着，冷艳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点叫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不然，就杀了你们。” 第4章 chapter.04 凌乱稀碎的画面在爱丽丝眼前一闪而过。 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失态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爱德华出事了!我看见有一个年轻女人抓住了爱德华和贝拉，带着他们朝我们这里赶来。” 她急切地开口。 一时间，卡伦家族在场的人都看向她。 罗莎莉皱起眉:“是沃尔图里的人吗？他们是不是知道了贝拉的存在？” 吸血鬼有一条重中之重的法令——避世。即不得向人类透露自己的身份。 而“沃尔图里”这个家族，就是法令的制定者与维护者，他们在吸血鬼的世界里等同人类的王族，千年来费尽心机维护自己的统治与权威，无人敢掠其锋芒。 贝拉作为爱德华的女朋友，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而知晓吸血鬼存在的人类，在沃尔图里眼中只有死路一条。 贾斯帕握住爱丽丝的手，低声安慰了她两句，重新抬头看向卡伦家族众人。 爱丽丝对罗莎莉的问题给予否定回答。她摇了摇头:“不是沃尔图里的人，那个女人是人类，她对爱德华和贝拉没有恶意。……她……是来找我的。” 她看见了。 *** 多洛莉丝左手拎一只贝拉，右手牵一只爱德华找到了卡伦家族所在的地方。 作为一家之主的卡莱尔也早在接到电话后就赶了回来。 他们面对多洛莉丝的视线都不由得警惕提防，但落在她身边的爱德华和昏迷不醒的贝拉时又转为忌惮。 ——虽然女巫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友好到一开始就释放人质。 卡莱尔·卡伦，卡伦家族的创始人，一个活了数百年的吸血鬼，他俊美、优雅、稳重、还见多识广。 几百年的丰厚阅历让他很快判断出多洛莉丝的身份。 “女巫小姐？女巫一族向来隐世而居，为什么阁下突然来到福克斯，并且特意绑架了我的养子？” 混迹在人类中的女巫并不在少数，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知道女巫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不过能一眼判定她身份的人，倒也少见。 多洛莉丝不在意这些小事情，即便卡莱尔给出理由，女巫也不想花心思去思考话里的真假——她一向不擅长这个。 “我可没对他们做什么。我只是让他给我带个路而已。”多洛莉丝抬了抬下颌，骄矜的态度理所当然，“我想请你们当中那位叫□□丽丝的小姐替我预知一段未来。这不是什么很让人为难的要求吧？如果需要什么报酬我也可以奉上。” “但是——”她随即话锋一转，“如果几位不配合的话，我恐怕就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让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比如我手里这根线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穿破他的心脏。” 怀柔和威逼，双管齐下，的确是好手段。 被女巫连下了禁言咒、束缚咒的爱德华虽然听见了多洛莉丝的话，但他完全无法发表自己的观点。 爱丽丝从卡莱尔身后走出来，皱着眉看向多洛莉丝。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绝不能伤害爱德华和贝拉。” “当然。你要相信女巫一向都是很爱好和平的。”多洛莉丝毫不犹豫应允，也不赘言，直接提出自己的目的，“我希望你用预知能力替我找到一个人，是我的……命定者。” 她说出“命定者”这个词时，语气颇有些微妙，鸦羽般轻颤的羽睫垂下，掩住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机。 “命定者？”爱丽丝不了解这个单词代表的确切意思。 “就是一个、我命中注定要对他——一见钟情的——吸血鬼。” 她有意说的很慢，足够在场的人理解这句话。 不过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把她的话理解为爱丽丝当初寻找贾斯帕一样——找到自己的恋人，然后和他在一起。 “我会尽力尝试。不过我能遇见的都是主观的未来，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爱丽丝的话被不太耐烦的女巫轻轻打断:“没关系，我只要知道他的一部分特征就一定能找到他。” ……然后杀了他。 多洛莉丝的口吻斩钉截铁，不容置否。 爱丽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 ” 女巫挑了挑眉，“需要我做什么配合吗？我想肯定要有一些……不然你应该看不见我的未来。” “……”爱丽丝闭着眼睛感受一下，然后摇摇头:“确实如此。” “虽说是保护，但有时候也让我有点头疼呢。”女巫小声的嘀咕一句，正视爱丽丝的眼睛，“我会握住你手，这样我身上的力量不会抗拒你的能力，然后，你把你看见的未来描述给我。另外，我有一种特殊能力，能够感知到他人所见所闻，不过只能持续十秒钟。如果你看见了他的脸，立刻告诉我。而且那时候不要拒绝我的力量。可以吗？” 爱丽丝:“好。” 多洛莉丝毫不犹豫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神识敞开。爱丽丝感觉女巫周边仿佛有种无形壁障消失了一瞬，不过她没心思细细感受，只能快速浏览凌乱破碎的画面。 “这个地方应该是英国……伦敦，看样子是一场宴会……我好像看见他了……” 多洛莉丝闻言马上调动藏蓄的力量，感知爱丽丝的所见。 女巫眼前巴洛克宫殿风格的宴会大厅场景倏然出现，场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张苍白的脸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不过只这一眼就让女巫满意了。 这个吸血鬼长相就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她喜欢的人，应该要有阳光一样明亮的金发，可这个吸血鬼居然是黑发，还有阴沉沉的服装打扮，一点审美意识都没有。 她怎么可能对这种家伙一见钟情! 所以即使爱丽丝的精神意识马上把她弹了出来她也不在意。 女巫愉快的收回手，唇角轻勾:“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爱丽丝。我答应的报酬也会付出，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我将无偿答应你一个要求。女巫的承诺可是非常珍贵的。人质也还给你们，我先走了。 ” 没等在场的人做出任何反应，多洛莉丝就收回捆绑爱德华和贝拉的线，消失在空气中。 “可她也没有留下联系的方式啊。”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 “……” 爱丽丝满眼复杂地从凌乱的画面中收回神思。 “我觉得……她放开我的手之前并没有看见她要找的那个人。” 不过多洛莉丝收回手之后，爱丽丝就没法看见她的未来了。所以爱丽丝也没有看清楚那个命定者究竟是谁。 “我也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不过我看到了沃尔图里的人。我认为她要找的人可能和沃尔图里关系匪浅。” “你确定吗？”爱德华接住昏迷的贝拉，讶然询问，和他平日的样子相比，他有明显些失态了。“可是……在有一瞬间我听到了她的想法。她想——杀了那个命定者。” “……” “让他们狗咬狗去也没什么不好。”对女巫和沃尔图里都没有好感的罗莎莉最后不屑嗤笑。 卡伦家族的成员彼此对视一眼。 第5章 chapter.05 无论如何，多洛莉丝都讨厌英国，尤其是伦敦。 但一个国家、一个城市本身的存在是没有错误的，只有生活在其中的人才会犯错。 对多洛莉丝来说，伦敦这座城市中犯错的人叫做“福尔摩斯”。 “所以呢？你有什么事吗？我可没在英国杀人放火，更没有盗窃你们那些愚蠢无聊的国家机密。没碍着你什么吧？”女巫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双手抱胸，冷冷扫视这个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的男人。 她到伦敦没有一天，就被这家伙找上门来。也得亏是他亲自上门，要是他手下那群特工，早被多洛莉丝掀翻丢到英吉利海峡去了。 麦考夫不紧不慢地观察着她的状态，毫无疑问的一点，女孩子的心情糟糕的不行。 “当然没有。”麦考夫致力展露自己无害的一面，还特意耸了耸肩，“但dora，我认为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毕竟我们之间的亲缘关系不容……”否认。 女巫向来不是好脾气好教养的淑女，尤其是这人还踩到了她的尾巴。 麦考夫也预估错了她对这件事的反感程度。 多洛莉丝的声音冷的掉冰渣子:“阁下，你姓福尔摩斯，而我的姓氏是博尔吉亚，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叫的好像……”她掀了掀嘴角，明晃晃的嘲讽，“……很熟一样。” “至于你所谓的亲缘关系——那可真是我平生最恶心的东西!” 多洛莉丝出生以来，最讨厌的是关于命定者的一切，其次就是福尔摩斯家的人。 她抬眼，湖水一样莹澈的蓝在眸中凝结冻住。 “我知道你们福尔摩斯家的人都很聪明，不过你要相信——”女巫随着话音果断出手，淡红的傀儡线迅速缠绕上麦考夫的脖颈，稍一用力，就要绞断他的骨骼!“——在你想出办法活命前，我一定能弄死你!” 藏在暗处的特工见此情景已经按捺不住，手指搭上扳机扣，被麦考夫不动声色的手势打断。 “dora……” 麦考夫正要开口，就被女巫不耐烦地丢了个禁言咒。 “福尔摩斯家的人都巧言善辩，我没兴趣听你叽叽歪歪。今天我就放过你，要是再让我见到你的人，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也别指望你带来的那些傻瓜能成什么事!和一个擅长精神攻击的女巫比隐匿？哼!” 多洛莉丝说完手指微动给他解咒，转身就要走。 麦考夫抓住时机:“我可以帮助你找到命定者。” 多洛莉丝脚步顿住，回身，看他。 他终于恢复了一贯从容悠然尽在掌握的语调:“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强大，甚至你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那位命定者的一部分特征。但是在人类的世界里，我们总有更快捷方便的方式，不是么？” “……”女巫沉默一会，眼神淡淡扫过他，轻哼一声:“果然就不该给你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麦考夫马上读懂了这个隐晦的信息，微微一笑:“那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在伦敦做个客？” 女巫不爽地敲了敲桌子，单这几分钟的谈话，她就不知做了多少违反她一贯仪态的事情。 “谁告诉你我来找命定者的？还有，你怎么会来找我？” 她抬了抬下巴，斜乜了麦考夫一眼。 她可不觉得正常情况下谁会在乎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亲戚。 “辛西娅让人告诉我你来了人类世界，让我多照拂你一点。即使你不愿意承认，dora，我一直把你视为家人。”麦考夫用温和的态度道。 旁人恐怕很难听见这位暗地里的大英政府不带任何试探目的的话语。 但女巫对此不为所动，她天生对所有和福尔摩斯有关的人没有好感，甚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 这是偏见。 但女巫一点也不想纠正这个坏习惯。 但提到“辛西娅”，她的态度还是缓和下来:“也是她告诉你我在找命定者？” 多洛莉丝离开前并没有和辛西娅直接交流，说要去做什么，不过也不难猜。除了“命定者”，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离开辛西娅身边的理由。 “不是。是我的弟弟夏洛克在调查一桩案件，恰好在那家餐厅的监控里看见你。所以我让人……”调查了这几天你的行程，推断出来的结果。 麦考夫对“命定者”这个名词不可谓不熟悉——毕竟所有的错误都是从这当中开始的，又见多洛莉丝这架势，很容易猜想到。 但多洛莉丝没兴致听他显摆智商:“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事和辛西娅有没有关系。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潜意识的反感让她不管如何语气都添了点下意识的嘲讽。 麦考夫被她讽刺也不生气，只是庆幸不是夏洛克先见到她，否则自己现在必然在为他的一个亲人哀悼——不是多洛莉丝打死夏洛克，就是夏洛克气死多洛莉丝。 他又问:“之前在格罗餐厅失踪的人，你是如何做到的？” 女巫不想理他。 只是藏在荷叶袖下的手露出一截，她微微抬了抬眼:“女巫的能力。要我演示一下吗？” 麦考夫会意。 多洛莉丝说的“能力”，当然不是一般女巫都会的日常系小法术和魔药熬制之类的，而是女巫天生拥有的特别能力。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多洛莉丝不会给他面子，她忍耐一个福尔摩斯已经到极限了。这点福尔摩斯心知肚明。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给你准备了住所，可以好好休息。辛西娅的信中说你喜欢人类的食物，伦敦有不少餐厅都很不错……” “不用和你一起吃饭的餐厅都可以。”女巫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失礼，发誓自己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打断一个福尔摩斯的话。 但她还是认为人类虚伪客套的话太多了。 尤其是虚伪狡诈的福尔摩斯。 *** 近日，伦敦名流的圈子里传出福尔摩斯家的小妹的隐约风声。 年轻又漂亮，金发明亮柔顺，又很得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宠爱。 将来势必会成为上流社会中一位耀眼的名媛——旁人对着麦考夫如是恭维。 麦考夫往往笑而不语。 不过他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多洛莉丝和夏洛克一样，都是让他不省心的。作为女孩子的多洛莉丝，娇纵又任性，做事和夏洛克一样随心所欲。心情好的时候是伦敦圈子里无人能比肩的模范淑女，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通禁言咒、定身咒甩下来，叫人苦不堪言。 值得麦考夫庆幸的唯一一点，大概就是多洛莉丝没有反社会倾向。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比金鱼还不如的智商不足以支撑她实现“反社会”的目的。 ……但她的武力值还是可以的。 “福尔摩斯吗？”金发女郎在名单上轻轻画了一个勾，询问身边的管家，“最近这位风头正盛的福尔摩斯小姐您听说过吗？我记得麦考夫·福尔摩斯只有一个兄弟吧？” 管家微微弯腰，才回答她:“是否有这么一个人并不重要，但是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承认了。” 女子点点头，沉吟后在名单上又画了一道线:“那么给这位福尔摩斯小姐也发一份请帖吧。福尔摩斯应该会感谢咱们，毕竟宴会一向是和圈子里熟识的最快通道。” “对了，仿佛还有几位意大利来的贵客？” “是的。” 管家应了一声，但表情显然有点讳莫如深。 第6章 chapter.06 多洛莉丝和麦考夫没有住在一个屋檐下，用女巫的话来说，福尔摩斯和她在一个屋子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于是可见多洛莉丝对福尔摩斯的不喜，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对整个伦敦无聊名流千金的不喜。 当印有布兰特家徽的请柬被送到女巫眼前时，她正在应付麦考夫先生的查岗电话。 多洛莉丝一向是不愿意和他多讲一句话的，生怕他污染自己的精神，直接不等对面说话就冷冰冰开口:“没出门，没杀人，命定者找到了吗？没事就挂了。”——福尔摩斯对女巫唯一的价值就仅限于此了。 女巫握着手机，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用不惯现代科技。 明明女巫的传音咒更加方便。 多洛莉丝还真对麦考夫提过，这可惜被某位大英政府措辞委婉地拒绝了——虽然女巫、吸血鬼、狼人都出现了，可社会还是无神论的科学社会。 “不要着急，dora，找到你的命定者了。” 不缓不急的声音混在滋滋的电流声里响起。 女巫按捺住挂电话的心思，口吻流露几分焦急:“在哪里？” 她在这件事上总是热切的很。 “布兰特家族应该给了你这个周末宴会的请柬，到时候你的命定者将会出席——如果你没有弄错任何事情的话。他们一行有三人，我希望你能谨慎行动。” 事实上多洛莉丝一给出“命定者”的画像，麦考夫就知道了他的消息——毕竟他刚刚才因为不省心的兄弟和对方打过交道。 但他没有急着告诉多洛莉丝，在再一次和辛西娅通信之后，麦考夫才把这件事告知多洛莉丝。 “我知道，不会连累到你。”多洛莉丝再次确认:“他会在那个宴会上出现？” “对。” 那和预言中是一样的情况。 完美符合。 多洛莉丝定了定心思，切入最后一个问题:“布兰特家族是什么玩意儿？” 麦考夫不惊讶于她对人类世界的无知，对这条身上有着一部分福尔摩斯血液的“小金鱼”，他给予了足够的包容与理解。 或者说，福尔摩斯家出现一条“金鱼”对麦考夫来说反而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是伦敦一个十分显赫的家族。”他简单解释了一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份请柬应该垫在你的茶杯下。” 闻言，多洛莉丝下意识拿起茶杯，抽出下面的烫金请柬。 “丑死了。” 她看着这份请柬，嫌弃地评价。 “……”麦考夫对她的脑回路有时候也招架不住。 “好了没事你忙。”女巫打开看了看地址，是完全不熟悉的地名，更不知道在哪里。她一把把请柬塞到抽屉里，敷衍回复，挂断电话。 *** 麦考夫给她安排的房子是顶层复式，周边一串邻居都是手下特工伪装而成的。 可能是怕她哪天不高兴出去祸害社会，引起恐慌之类的。 不过女巫并不清楚这一点。 于她，特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次能弄死一把的弱鸡。 宴会的日期很近了，但对多洛莉丝来说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她无聊的在家等了一天后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麦考夫误导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他在哪儿？”非得等宴会。 “他不是人类，是吸血鬼，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宴会是唯一确定的消息。”这当然是一句谎言。 不过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的女巫还是信了他的话。 “好吧。”她不满地嘟囔一句，没有再为难福尔摩斯，结束通话，准备出门觅食。 已经是晚上，但深沉夜色一点也不能掩盖伦敦这座城市的繁华，灯红酒绿，群魔乱舞。 女巫认真地戴上自己缀着花边的白色手套，披一件深棕色的英伦复古风大衣，又戴了一顶宽沿的帽子，收拾好了自己，这才出门。 她的打扮对现代化的伦敦而言其实有些过时，但过时太久的东西反而成了难得一见的新潮，甚至有年轻的女孩子鼓起勇气向她搭讪询问这是哪个品牌的服装。 多洛莉丝心情好时，对不犯她禁忌的一切人事都格外宽容，即使被女孩拉着耽误了好一会时间她也没有恼怒，这倒叫暗中跟了她好几天受了她不少脸色的特工啧啧称奇。 “说起来最近好像很流行这种风格呢。”女孩子得到允许后，爱不释手地轻轻摸了摸她的胸针，是成色极好的宝石，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款式简单大方不失雍容，放拍卖会上估计可以被追捧者喊出新一轮高价。“我刚刚在格林街那边也看到了这种风格打扮的人。……抱歉，我失礼了。” 她讪讪放下手，不好意思羞赧一笑。 女巫直接把胸针摘了下来，放到她手中，“送你了。” 女孩子惊讶的视线在手中胸针和女巫脸上来回转了个遍，才反应过来，“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给一个陌生人呢？” 她懂一些鉴赏知识，自然不敢平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就是个小玩意，配衣服的，用处也不大。你喜欢拿着就好了。”女巫轻描淡写，“我还有事，先走了。” 也没给人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 格林街。 女巫看到矗立的标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走到这儿来了。 不过这儿怕是没什么东西吃了。多洛莉丝轻轻扫了一眼街道两边，果然，都关门了。 ……不过，那儿好像还有一个人？ 女巫不太确定地皱了皱眉。 那人藏在一片黑暗中，只瞧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身形大约是高挑的，也许是个男人。 某种不可言说的直觉提醒她——快跑! 她顿时没有了探究的欲望，模糊念头一闪而过，就一个闪身离开了这条街，纤细人影瞬间悄然无踪。 ……还是赶紧找家开门的餐馆吧。有点饿了。 跟着她的特工眼睁睁看着人消失在原地，只得悻悻收工。 黑暗深处。 凯厄斯眉眼染上一丝阴郁。 他刚刚感觉到了。那种让他躁动不安的气息。和之前餐厅里的一模一样。 短短一瞬，但确实是存在过的。 只有腥热的血液才能抚平心脏深处叫嚣着、脱笼而出的欲.望。 黑暗中，尖利獠牙露出，在月下冷光森森。 第7章 chapter.07 和多洛莉丝搭话的女孩死了。 在女巫短暂又漫长的人生当中，她唯二有所了解的人类都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有一点，他们都不是什么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散的弱小生命体。 这还是女巫第一次意识到人类生命的脆弱——明明一眨眼前还勇敢和陌生人说话的鲜活生命，一眨眼后就只剩冰凉尸体。 甚至她手心里还攥着那枚被送出去的胸针。 胸针尖利的棱角刺进她的手心，割破血肉。看得出，她死的很痛苦。 女巫低头看了一会，眼神冷淡。马上有特工神情凝重的围上来——她死相不寻常。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死于吸血鬼的獠牙之下。 她没有犯过任何错，只是惨遭横祸而已。 “多洛莉丝小姐，您要先离开这里吗？我们需要处理一下这件事情。”把它掩盖成意外，不能引起居民恐慌。 一个卷发的女特工询问。 她的头发是红色的。 因为这点，多洛莉丝只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她的话。 “能叫人给我弄点吃的吗？” 出了这种事情，女巫也没了继续觅食的兴致，只顺口问了一句。 女性特工一愣，随即回道：“当然，请您稍等。” “嗯。”她点点头，双手抄在口袋里迈入夜色深处。 身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果然是福尔摩斯家的人，都这么……” 剩下的话语，隐隐约约不太真切。 多洛莉丝也不在意。 走了一段路，她一直低垂的视线抬起，夜月下有模糊影子一晃而过，身形极快地闪入无边黑夜中。 女巫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继续朝前走去。 可能就是那个杀人的吸血鬼吧。 这是人类和吸血鬼之间的事情，和女巫没有关系。不过……女巫又想了想，麦考夫·福尔摩斯帮过她，即使他的姓氏让人讨厌，可女巫一向恩怨分明，作为回报，还是可以帮忙改善一下伦敦治安。 可是得再等等，她要养足精力面对那位“命定者”，然后——一击必杀。她绝不能让自己臣服所谓的“命运”。 *** 宴会很快如期而至。 女巫特意换上了繁复的长裙，这和她一贯偏爱的服饰风格很相似，细节处不动声色彰显着前两个世纪的华贵沉重，裙摆层层叠叠铺开，行动间纤腰袅娜。 虽然对宴会唯一的期待来源于不知名的某位吸血鬼，可多洛莉丝还是给了宴会主人足够的尊重——这是基本的礼仪。 宴会举行的地方是一座私人古堡，不过几个世纪来经历数次翻新，没有一点腐朽陈旧的感觉。 宴会大厅的布置和她在爱丽丝预知的未来画面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女巫心情不由得愉快几分。 她在人潮中穿梭，想要找到那个命定者。 不过目光巡视一圈，并没有看见相似的目标。 她皱了皱眉。 “听说还有几位贵客没有来……” “是意大利来的呢，好像是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家族。” “是吗？我倒听说这几位贵客的客人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 “他们啊，好像不是我们这样的人类……” …… 低声的话语不断飘入她耳中，叫女巫眉头松开一点。 原来还没来吗？ 多洛莉丝维持着僵硬的客套微笑再次拒绝一位上前邀舞的男士后，“唰——”的一下站起来，往阳台上走了。 避开人潮，才叫女巫神色轻松了些。 宴会厅的阳台很大，其实也不该叫阳台，只能算外部一个半圆拱形露天平台。平台上摆了一张玻璃圆桌，桌子上摆了甜品，一把藤椅放在桌子边。 宴会主人确实想的很周到，大约猜到有人不喜欢热闹，给人留下一席清净之地。 很称多洛莉丝的意。 女巫坐在藤椅上，拿出麦考夫给她配的手机，开始打单机游戏。 ……人类有些东西还是挺有趣的。 回去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和辛西娅商量一下，在女巫的城堡里装上网线。 如果影响房间的布局美观的话，她可以用一点小小的方式把这些东西藏起来。 女巫总有很多办法的。 ……不过女巫对人类的游戏也不是那么有办法。 多洛莉丝看盯着手机屏幕上又死了一次的小人和马上跳出来的失败提示足足半分钟，退出游戏，开始拨电话。 “dora？” 麦考夫隔了好一会才接通。 “那个游戏充值怎么用？”女巫毫不客气地道。 麦考夫是个很聪明的人，当他想的时候，不会叫人升起警惕之心。可能连女巫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对福尔摩斯的厌恶反感在麦考夫身上已经逐渐消弭。 不过福尔摩斯也难以想到，多洛莉丝的态度软化，居然是从一款微不足道的手机自带游戏开始的。 “……我叫人给你办。”麦考夫沉默片刻才道。 女巫满意地重新登录游戏。 这一次开启无敌模式的小人成功通过了游戏。 技术不够，氪金来凑。 又继续玩了一会游戏，女巫懒洋洋伸了个腰，起身。 这回命定者该来了吧。 视线偏转，一抹金色映入眼帘。 女巫顿住了。 是个青年模样的人，他很显然也是今晚参加宴会的人，礼服贴身裁剪，衬得身姿挺拔。 最耀眼的是他的金发，和女巫最偏爱的颜色一模一样，半长的发掩住耳朵，像雨后一道耀眼的阳光，让多洛莉丝想到夏季午后落入山林的第一缕光。他五官如精细雕琢过的艺术品，光影交错，每一个侧面都可入画。 好漂亮的……吸血鬼。 女巫怔了好几秒。 如果她的命定者也长成这样……多洛莉丝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不论命定者如何，她都不可能让命定者活下来。毕竟…… 所以，幸好这个人不是她的命定者。 凯厄斯也在看她，隐形眼镜正在被眼睛里的毒液溶化，将要露出猩红的瞳孔。 这是一个年轻的人类女孩，她的容貌在吸血鬼中也算得上是极好的。 但对他来说，这女孩与其他人类是不同的。 只要见一眼就可以知道。 这女孩就是引起他心情暴动的根源，是他的—— 发音在舌鄂间跳动，仿佛咀嚼过无数遍。 “歌者。” 第8章 chapter.08 多洛莉丝往凯厄斯的方向走了两步:“你好。” 对方表情似乎有些奇怪，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不曾挪开。 只有凯厄斯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平复下心中汹涌澎湃的复杂感情——对这个女孩血液的渴望让他几乎抑制不住地露出獠牙。 一个柔弱的、无辜的、羔羊一般的——他的歌者。 咬住她的脖颈。把她变成吸血鬼。把她从阳光下带入千尺深海之下的寂静黑暗，了。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这样蠢蠢欲动的想法不断从他潜意识中冒出，是深藏于种族本性中无法抗拒的原始的欲.望。 贪婪到极致的占有欲。 凯厄斯很快收敛好了眼底浓烈的贪餍，不让人发现自己和一般人类完全不一样，淡淡撇开视线，免得其中叫人胆战心惊的意味吓坏人类女孩。 “你好。” 女巫心底掠过一丝可惜的情绪，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先生，我有些事情，恐怕得走了，您可以稍微让一让吗？” 凯厄斯站的地方刚好是门口，要想过去必须绕开他。 她赶着去处理那个命定者，不过也许是因为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她整个语气都要轻快不少，眉眼飞扬，无忧无虑的，乍一看倒真像千娇万宠养大的贵族小姐。 等她弄死那个命定者后就回来和他做朋友，如果他愿意的话，自己还可以带他去女巫的领地。 多洛莉丝不无愉快地想着。 “……”凯厄斯侧身让开。 他脸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一心想着命定者的多洛莉丝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女巫提着裙子疾步跑入宴会厅，一眨眼消失在人潮中。 “夏洛克，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混入这个宴会？”优雅的舞曲声中，华生压低声音询问一边的夏洛克。 一抬手，舞伴交换。 夏洛克整个人都透露着极度的兴奋:“你当时看见了，吸血鬼!居然真的有这样荒唐传闻中的生物。我这几天读完了所有和吸血鬼有关的传说，尽管它们大多都是胡说，但我还是从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他还特意向麦考夫旁敲侧击，可惜死胖子口吻严厉地警告他不要沾手任何和吸血鬼有关的事情，他们远比夏洛克认为的危险，甚至杜绝了夏洛克不少行动。 但夏洛克还是从麦考夫的态度中察觉到某些事情——比如今天晚上的宴会。 “可是那太危险了。”华生摇了摇头，表情一万个不赞同。吸血鬼的速度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抗衡的，上一次碰到那几个吸血鬼能平安回来还多傀儡麦考夫及时赶到。 “危险？”夏洛克眼中的兴奋雀跃几乎要漫出来，“不，这可比伦敦那些无聊的出轨谋杀有趣得多。” …… 女巫还是没有看见那个命定者，她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但她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大发脾气。 她再一次把错误归结到了命定者身上。 女巫在原地站了一会，视线继续在人群中晃动，突然顿住。 找到了! 那个吸血鬼正要往外走的模样，多洛莉丝赶忙跟上去。 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发现，这个穿着高跟鞋和繁复厚重礼裙的女孩，跑的太快了些。 多洛莉丝一路跟到街上。 德米特里从宴会上离开准备觅食。要知道把吸血鬼和一群人类放在一个屋子里就好比把人类和蛋糕放在一起——即便不是用餐时间，一堆美食总会勾起口腹之欲。 宴会上的人都是各界名流，随便吃掉可能会造成社会恐慌，这对避世而居的吸血鬼来说绝不是什么有利的事情。他于是不得不离开觅食。 他自然也发现了身后跟着的人。 吸血鬼的感官一向敏锐，再加上女巫并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意图，吸血鬼很快就觉察。 于是德米特里拐入了一条空旷寂静的街道。 他站定，回身，月色照见他森冷的獠牙，是一个攻击的姿势。 女巫从黑暗中走出来，夜晚的风吹到脸上有些冷，无袖礼服让她只能把大部分肌肤裸露在外。 她看了眼这个苍白英俊的吸血鬼，隔着模糊的夜色，多洛莉丝依旧可以分辨出这和她在预言场景中见到的人是同一个。 但她一丝心动的感觉也没有。 女巫在心底淡淡嗤笑，即便是命运这种东西，也不过如此。 “原来是一只藏在暗处的小老鼠啊。”德米特里舌尖舔了舔嘴唇，眼中毒液融化，露出猩红的眼睛。 他说着就快速上前，五指成爪，试图抓到这个人类作为晚餐的补充。 女巫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眉眼间嘲讽更加浓郁——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的、冷漠又傲慢的姿态。 一瞬间的时间被放慢无数倍。 “上一个家伙也是这么栽在我手上的，大约傻瓜都扎堆。”女巫突然开口。 德米特里尚未想清楚她话中的意思，身体就先一步反应过来，闪身避开自女巫飞出的淡红丝线，堪堪站稳，便要再度出手攻击。 “原来是你啊……” 那个把狄伦·考伯特处理的干干净净的人类。 德米特里心中于是更加不敢低估她。 女巫一击没有得手，眉眼不由染上三分懊恼。 吸血鬼强悍的身体素质与敏捷的反应速度对女巫来说诚然格外棘手。 多洛莉丝不擅长近身攻击，比多数女巫要好的是，她的能力让她不必担心吸血鬼的近战能力。 她咬了咬牙，必须快点把这家伙抓住，否则伤害自己的命定者的反噬后果会让她在这家伙面前失去优势。 多洛莉丝不确定反噬程度，但毫无疑问，那是极为严重的。这点女巫的先辈们已经有了亲身经历，并留之告诫后人。 ——伤害命定者要付出女巫难以承受的代价。否则恐怕稍微有点逆反心理的女巫都把她们的命定者大卸八块了。 德米特里自知不是女巫的对手，并不恋战，转身就想离开，但女巫并不称他的意。 无数淡红的傀儡线缠上来，阻住他的去路，甚至有些无声无息缠上他的四肢。他骇然发现自己的力量居然不能挣断这些线。 一次调动这么多的线，多洛莉丝也有些吃力——这并不是她自己的能力，而是她母亲用特殊方法留给她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她此时脸上有些惨白，额头上也沁出了薄汗。 如果战斗再持续的久一点，她的处境也会不妙。 女巫垂眼看着被捆绑住的命定者，一时间居然有些犹豫——她想杀命定者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杀了命定者自己必然要承受强烈的反噬，尤其是她还无法确定反噬程度，必然不可能再留在人类的世界了。可是她刚刚才认识的那个很漂亮的吸血鬼……一旦回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女巫仔细思考了几分钟，还是觉得暂时不动手杀掉这家伙好了。 她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德米特里身上的线消失，随之，他整个人也一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女巫虽然看不见他的人，但依然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这才是她的能力，对空间能力极致的掌握。 困住德米特里的是她很久以前弄出来的东西，自成一方世界，存在于此世，但没有人看得见摸得着进的去，相当于一个绝密的囚牢，可惜就是范围太小。 先前关着那个搭讪的吸血鬼的也是这个地方，不过为了万无一失的抓捕命定者，把地方腾出来，多洛莉丝把那家伙送给了麦考夫做研究。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女巫哼着一首不知名法语小调转身离开，脚步轻快。 现在可以去找那个好看的吸血鬼了。 第9章 chapter.09 多洛莉丝回去的时候宴会已经到了尾声。 宴会的主办人，布兰特家族的小姐奇怪地在宴会场上转了好几圈，没见到多洛莉丝的身影，只得悻悻作罢，改而对凯厄斯表露热情:“我听说您来自意大利一个美丽的小城，那儿和伦敦可真是大不相同，不知您是否还适应伦敦的一切？” 她热情周到，又叫人不会觉得过分殷勤，一向是社交场上最如鱼得水的名媛。 可惜凯厄斯不吃这一套，他活了三千多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布兰特家的小丫头这一点不入流的手段还入不了他的眼。 “没什么区别。伦敦的人类和意大利的人类，血液味道都差不多。” 他说着，眼神在她身上顿了一秒。 布兰特小姐脸色煞白，顿时离他远了三步，勉强维持着笑容:“我还要去招待其他客人，阁下自便，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她匆匆说完，急忙步入人流中，生怕凯厄斯突然吸干她的血液——布兰特家族绝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和一位重权在握的血族长老作对，他们甚至更可能挑选美貌女子任凯厄斯享用。 多洛莉丝隔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凯厄斯，他的金发在一群自视高贵的贵族中算不上多特别，但对女巫来说，有种奇异又致命的吸引。 她想走过去，但她被走过来的布兰特小姐拉住了。 宴会上都是彼此认识的熟人，只有多洛莉丝是生面孔，布兰特小姐不用如何推断就能确定这是她特意邀请来的福尔摩斯家的那位。 麦考夫因为自身原因与工作性质，一向不参与伦敦各种大大小小的晚宴，有心人欲结交而无门，眼下有这么好一个拉拢机会当然不能轻易错过。 她从凯厄斯给予的惊吓中定下心神，对着多洛莉丝扬起热情过头的笑容:“福尔摩斯小姐……” 不料她这个称呼一出口，就再也没了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多洛莉丝听见这个称呼马上就皱起眉头。布兰特小姐是极会看眼色的人，立刻噤声，没再说话，只是暗自纳闷哪儿惹恼了她。 多洛莉丝刚想说话，就听见走过来的凯厄斯开口:“福尔摩斯？” 他表情的讶异毫不作伪，是真的没想到她和麦考夫·福尔摩斯有关系。 沃尔图里和各国高层都打过交道，这个麦考夫是其中尤为难缠的一个，不过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平。私底下，至少凯厄斯个人和麦考夫的关系并不好，凯厄斯也不是很愿意和他周旋。 眼下他的歌者，居然是福尔摩斯家的人! 多洛莉丝还不太能明白他的态度，不过她不喜欢福尔摩斯是一回事，但她既然答应了麦考夫，也不至于在旁人面前下他的面子。因此女巫矜持地点了点头:“我和福尔摩斯家确实有些关系，不过我并不姓福尔摩斯。” 女巫没有注意到布兰特小姐僵硬的肢体和苍白的脸色，她眼中只看得到这个美丽的吸血鬼。 她歪了歪头，尽可能地不要那么快展露自己暴躁的一面，口吻温和:“我见到您总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真是奇妙的缘分。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趁这个美丽的夜晚聊一聊。”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直接了，女巫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学不会迂回婉转，甚至对多洛莉丝来说，这可能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含蓄时刻。 布兰特小姐眼珠转了转，僵硬地盯着多洛莉丝，想要提醒她却张不开口。 “……” 她眼睁睁地看着多洛莉丝跟着凯厄斯离开。 离开前，那个吸血鬼特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顿觉浑身冰凉。 * 多洛莉丝和凯厄斯走出了宴会场地。早守在外边、暗中窥伺的特工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能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扯到一起。 “你后面跟着的，需要处理吗？”凯厄斯意有所指，目光从她缠着丝带的雪白脖颈上挪开。 “？” 多洛莉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麦考夫派来的那些人，摇了摇头:“没必要。那些是麦考夫的人。”多洛莉丝虽然不喜欢麦考夫派人跟着自己的行为，不过这也无可指摘，何况他在命定者这个事情上还帮了她不少。不过这些复杂的个中缘由她没有对凯厄斯说。 多洛莉丝踢开街道上一颗挡路的小石子，开始新话题:“我听说你来自意大利的一个城市，是叫沃特拉对吗？”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邀请你去那儿做客。”凯厄斯低眼望着她，眼底翻卷着汹涌的情绪。 多洛莉丝没注意到这个，欣然应允:“好啊。等过几天我和你一起回去。说起来我家隔意大利很近。” “你不住在伦敦？”凯厄斯挑眉，问。 “没有，我家……如果按国家分的话应该是在奥地利境内。”多洛莉丝算了算，说道。女巫避世，历来都居住在深山之中，人类的国家概念对她们而言实在太不值得一提了。 “我以为福尔摩斯家的人都生活在伦敦。” “我并不是福尔摩斯家的人。”多洛莉丝顿了顿，尽力克制住自己不要生气，“我叫多洛莉丝·博尔吉亚，和福尔摩斯没什么关系。让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比如你可以说一些和你有关的事情，像你喜欢的东西之类。我希望能多了解你一点。” “dora。”凯厄斯试着叫了她的昵称，居然意外地顺口。 接下来的时间内，女巫不仅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还惊喜地发现凯厄斯精通拉丁语，甚至对一些用拉丁文写成的古老诗歌文述能娓娓道来。 拉丁语在宗教神职人员身上不算多么难得，但常人能这么流利使用拉丁文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不多见。多洛莉丝能掌握拉丁语是因为女巫的藏书有不少都是拉丁文，自幼熏染，而她本人也颇为钟爱拉丁语系。至于凯厄斯，他纯粹是因为活的年头够久，什么语言都会一点。 “真是美好的夜晚。”多洛莉丝给今天晚上下了总结，“那么期待下一次会面。” 女巫歪头微笑。 此时凯厄斯眼中毒液已经完全融化隐形眼镜，一双猩红瞳眸在夜色中折返出奇诡的光。 他在看多洛莉丝。 第10章 chapter.10 “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吸血鬼最后如此说。 “晚安。” * 多洛莉丝回到住所时，麦考夫已经在起居室等着了。这是多洛莉丝和麦考夫的第二次见面，麦考夫善于把控人心，不会频繁出现在多洛莉丝眼前徒增她对福尔摩斯的反感。 女巫把披在肩上的大衣往落地衣架上一挂，懒洋洋不成体统地往沙发上一坐:“有什么事？” 她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对麦考夫极度厌恶与反感了，甚至在短时间内还能保持心平气和。说到底，麦考夫只是平白被她迁怒，本质上没有做过任何错事。真要计较起来，多洛莉丝没有理由去怨恨责怪他。 麦考夫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目光在打量这间住所的布局。 摆设的风格是多洛莉丝一贯的偏好，带着明显的洛可可风格，奢靡华丽。是辛西娅特意在往来信件中提到了这一点，麦考夫才选了这么个房子。 一切布置都没有改动分毫。这也证明多洛莉丝对这儿没有分毫留恋，伦敦的一切对她只是过客。 麦考夫听见多洛莉丝的话，转过视线来:“我听说你今天晚上和一个吸血鬼在一起。” “嗯。”女巫皱了皱眉，明显觉得他这就是句废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他是沃尔图里的人。”麦考夫仔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沃尔图里在吸血鬼中的地位就和你们在女巫一族的地位一样。” 麦考夫说的“你们”，指的是多洛莉丝和辛西娅。 女巫一族的权利设置类似人类的君主制。“女巫”虽然是族名，但也是对地位尊崇的统治者的尊称。 整个女巫一族中，真正有资格被称为“女巫”的只有辛西娅和多洛莉丝。只是女巫一族对外流露的资料极少，久而久之，大家就把这一族的人都视为“女巫”了，可在规矩等级森严的女巫内部，还是只有辛西娅和多洛莉丝会有资格被称一声“女巫冕下”。 历代以来，族内都只会有两位“女巫冕下”，除非一代身死，否则下一代绝不会出现。同理新一代“女巫”降临在世间后，就意味着上一代的死期将至。 任何法则都是平衡的，法则既然给了女巫得天独厚的宠爱，为了不影响种族的平衡，就势必会削弱她们的其他方面。 多洛莉丝了然，麦考夫说用这个比喻只是想说明凯厄斯在血族中处于统治者地位，“但是他的身份对我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 既然女巫和吸血鬼之间没有宿仇旧怨，那么其他都不会成问题。 麦考夫意有所指:“dora，吸血鬼的感情和人类不一样，他们确定‘歌者’只要一眼。吸血鬼的歌者和你的命定者极为相似，几乎都是一见钟情的宿命。他作为一个吸血鬼愿意和在他眼中是人类的你相处，答案已经很明显——你是他的歌者。凯厄斯不是普通的吸血鬼，你招惹他日后必然难以脱身。” “吸血鬼得到一个歌者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她也变成吸血鬼。” “比起待在人类世界，你或许更希望回到辛西娅身边。但是一个吸血鬼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以我对凯厄斯·沃尔图里的了解，他是个独占欲很强的家伙，他会追着你，不死不休。没有一个吸血鬼能抵抗住歌者的诱惑。 ” 多洛莉丝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和命定者一样的歌者吗？” 她有点理解麦考夫为什么会特意过来和她说这些了。 女巫抬眼:“你以为我讨厌这样一见钟情、身不由己般的感情？”她说着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别忘了，我可不是你们人类。女巫对待感情方式和人类不一样 ” 说完这话，多洛莉丝顿了好一会才接着继续开口:“虽然女巫爱一个人的过程比人类要短很多，甚至在那个人没有出现之前就决定好了，但不可否认，那就是女巫的爱情。我抗拒厌恶的从来就不是爱情，只是妄图主宰我的命运而已。至于我这么讨厌命定者的本质原因你也知道——是因为福尔摩斯。何况我想杀命定者，也从来不仅仅是因为我讨厌他。” “至于你说我是凯厄斯的歌者，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如果像我一样，恨不得对其杀之而后快，我也绝不会手软。但目前来看，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女巫说着脸上的笑意都真切几分，“但是他对我态度平平或者亲近，我都不在意。我想要去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他能回应最好，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 多洛莉丝是个感情极度自我的人，她喜欢的话可以不顾一切，但若哪一天不喜欢了就再也不会多看一眼。 “所谓的独占欲……”多洛莉丝脸上柔软的微笑敛尽，抬头，眼中沁出冰凉的神色，带着高高在上的骄矜自信，“这个世界上，能赢过我的吸血鬼或者人类，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她的空间能力完全弥补了她面对吸血鬼时速度与力量上的不足，再加上母亲留给她的能力，确实没有哪个吸血鬼有把握胜过她。 一个生来就被法则所偏宠的女巫。 麦考夫确实有点意外。以多洛莉丝表现出的态度，麦考夫以为她不会喜欢这种“宿命”般的感情，但她对“歌者”这一设定接受的很坦然。 事实上她也没有讨厌‘宿命’，她讨厌的是被命运掌控自我情感意识的无力感。这种厌恶，无疑都来自于她的母亲，上一代的女巫。 麦考夫:“所以你对他一见钟情了？” “当然没有。只是见一面就觉得很喜欢而已，可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多洛莉丝毫不犹豫否认。 如果真的是一见钟情，那么她可能得考虑，自己是不是在世上还有另一个命定者。 多洛莉丝说了这么多话，忍不住喝了一口水，又看向麦考夫:“把我的话复述给辛西娅吧，让她不要担心，我有分寸。” 这才是多洛莉丝愿意给麦考夫解释一大段的根本原因。若不是麦考夫和辛西娅保持着通信，多洛莉丝一个字都不想解释给福尔摩斯听。 至于麦考夫嘛，“如果你没事了，就回去上班吧。” 也不管这个点根本不是上班时间。 她送客之前最后不太情愿补了一句:“作为你帮我寻找命定者的报酬，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情。你回去想好，明天十二点之前给我答案。” 本来多洛莉丝是想直接帮麦考夫把伦敦治安清理一遍，但她后来又有了新的考虑——出于礼貌，总得问过当事人的意见才好。 麦考夫并不意外女巫会提出回报，他甚至不用多想就能回复多洛莉丝:“明天来一趟又要让你觉得麻烦，我可以现在就提出来？” 他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多洛莉丝的帮助。 第11章 chapter.11 麦考夫没有拒绝女巫主动给予的善意，拒绝了反倒让女巫不高兴。 “是关于我的兄弟夏洛克……” 知道多洛莉丝对复杂的恩怨情仇没有听下去的耐心，因此麦考夫用尽量精简的语言概括了一番。简而言之，他的弟弟夏洛克是个热爱作死的家伙，麦考夫担心他哪天一不小心就被犯罪分子炸死了，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最近还开始对吸血鬼感兴趣，所以希望多洛莉丝能在夏洛克身上施加一点保护措施。 万一夏洛克再干点什么，吸血鬼可不会看福尔摩斯的面子。 麦考夫一想到在宴会上抓到的夏洛克就不免有点头疼。 多洛莉丝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其实这件事辛西娅的能力更好用……不过你还是别去烦她。让我想想，我会尽快解决。” 麦考夫欣然应允。 * “德米特里不知道去哪里了。”简冷着一张小脸，语气有点不虞，“他今晚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来。” “他中途离开宴会出去捕猎。”凯厄斯立刻想到了好几种可能，“居然有人敢在我眼底下对沃尔图里的人出手!”他话语中深藏着被冒犯的恼怒。 “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否则对沃尔图里的统治会产生动摇。 “我马上告知主人。”简很快做出对她来说最合适的判断。 凯厄斯没有反对，但深沉夜幕中，他眉眼笼罩着看不清的阴霾。 * 第二天是个小雨天，淅淅沥沥的雨滴从房檐滴下来。 多洛莉丝下楼吃早餐，她撑了把自动伞，没有披外套，一条长裙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女巫暗暗地给自己加了一个保暖咒，才走向公寓对面的咖啡厅。 凯厄斯坐在靠窗的座位，多洛莉丝还没有走进去就看到了他，青年换了一件日常系的衬衫，不至于和现代社会显得格格不入。 多洛莉丝眼底意外一闪而过，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再次见到凯厄斯。 点了一份招牌面包和咖啡后，多洛莉丝走向凯厄斯。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她尾音轻轻扬起，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不会，是我的荣幸。” 多洛莉丝坐下后发现他今天换了一个颜色的隐形眼镜，有点近似那种透明的琉璃绀，湛蓝如山林中的湖水。 “真漂亮。”她忍不住夸赞，又立刻收起自己失礼的举动:“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凯厄斯一大早出现在这个地方，总不会是意外。 “是。”凯厄斯冷淡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微笑，但不管怎么看，都有一种刻意引诱的恶意，“麦考夫·福尔摩斯昨晚一定和你提过我的身份了？” 他很期待眼前女孩的反应。 如果她害怕畏惧逃避，他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她变成吸血鬼，带回沃尔图里。如果她不害怕…… 多洛莉丝切下一小块沾了蓝莓果酱的面包，表情没有如凯厄斯料想出现任何变化:“嗯。他说我很可能是你的歌者。”这一个词足以证明她已经得知了全部真相。 她说着抬起眼，十指交叠安静地放在桌面上，等待凯厄斯给出答案。 人类女孩的反应出乎意料。 毒液在喉咙里涌动:“没错，你的确是我的——歌者。”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放过你。 多洛莉丝眼里露出好奇:“吸血鬼对他们的歌者，都会一见钟情吗？” “绝大部分如此。”凯厄斯的心情似乎不错，“吸血鬼对他们的歌者都会有独一无二的占有欲。他们不能容忍歌者从身边离开。” 可以说，“歌者”会引爆吸血鬼心中最阴暗的一面。 女巫撑起下颌，直视着他:“那你也一样吗？凯厄斯？” 凯厄斯顿了一下:“……没错，我也一样。” 在爱情面前，即便他身份尊贵，也没能成为那个例外。 女巫弯起眼:“真巧，我也一样。” 凯厄斯僵住。 但他眼中不断分泌出毒液，即将露出那抹狰狞的猩红。 “我很喜欢你。” 人类女孩用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口吻说。 他心脏深处的躁动与暴戾有一瞬间被抚平。 “……你说什么？”他声音微哑，眼底风暴涌起，像是想再度确认才肯相信。 女巫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凯厄斯要求了她就很愉快地再说了一遍。 “我很喜欢你。从第一眼开始。” 她并不是讨厌这种宿命般的一见钟情——女巫千年来爱人的方式本身没有任何罪过。 在这一点上，福尔摩斯委实多虑了。用一个不那么准确的的描述，自私的女巫小姐只是讨厌她自己的命定者。 她尊重这种感情方式，只是她自己不大喜欢而已。 如果用凯厄斯做例子，就是如果凯厄斯讨厌她这个“歌者”，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但凯厄斯对“歌者”的存在不反感，多洛莉丝当然很高兴。 而且就算没有所谓的“歌者”身份，女巫也不认为，有人居然会不喜欢一个女巫! 那一定是他没有眼光。哼! 女巫暗戳戳地想。 * 女巫和吸血鬼第二面就确定了恋人关系。 “你要回去一趟？”女巫披着凯厄斯的外套。 对她来说，这件外套一点也不合身，破坏了她全身搭配的美感。何况女巫有保暖咒，可以在凛冽寒风中穿裙子的那种，一点也不冷。但吸血鬼总觉得一个人类女孩在这种天气会冷。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还没有见过吸血鬼居住的地方。” 她眼中盈满好奇。 其实女巫见过卡伦一家的住所，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谎言也没有关系。 多洛莉丝想邀请凯厄斯去女巫的领地做客，不过她还没有和辛西娅商量。 回去见辛西娅之前，她得先把命定者的事情解决好，不能让命定者惹出什么麻烦来。 所以这件事还是再往后推一推吧。 “可以。”凯厄斯看着她，语调是一贯的冷淡，“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 让人类进入吸血鬼的领土，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但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女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第12章 chapter.12 “吸血鬼的世界并不比人类世界安全。”凯厄斯略垂着眼，但口吻坚决得不容任何人拒绝，“人类在大部分吸血鬼眼中都是食物而已。” 他想向多洛莉丝说明吸血鬼聚集的地方，她这样弱小又无辜的人类女孩子没有他保护很容易被撕成碎片。 可惜多洛莉丝没能领会他隐藏的意思，反倒被他的说辞激起了好奇心:“那人类歌者对吸血鬼来说，是爱上了自己的食物吗？” “歌者不一样。对吸血鬼而言，歌者最后都会变成他们的同类。”凯厄斯说着看了眼她，“就像你一样，你天生就是属于沃尔图里的。属于我的。” 低沉的语气中泄露出浓烈的独占欲。 女巫觉得有点被冒犯到，她不是一件东西，不属于任何人。不过她决定对自己喜欢的吸血鬼脾气好一点:“你是想把我也变成吸血鬼？” “你终究会成为我的同类。”凯厄斯说道，口吻极其笃定。 多洛莉丝摇摇头:“可是我喜欢自由自在行走在阳光下的感觉。我听说吸血鬼害怕阳光、不能出现在太阳下。我不想变成那样。” 凯厄斯皱起眉:“吸血鬼并不惧怕太阳，只是在阳光下我们会像钻石一样发光。”为了避免被人类发现和由此带来的沃尔图里的追杀，吸血鬼不会在阳光下出现。 “发光？”多洛莉丝用了几秒理解这个词组，“吸血鬼真是有意思的生物。” 不过她还是觉得做女巫更好。 可她知道再继续和凯厄斯讨论这个话题是不合适的。至少现在不合适——凯厄斯希望她变成他们中的一员，而她更愿意做女巫。何况那也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 女巫明智地转移话题，“从人类变成吸血鬼应该会有一个很长的适应过程？”生物与生物之间的转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本来就是违背法则的事情。 “刚成为吸血鬼的新生儿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适应自己的力量和学习捕猎技巧。但他们的力量往往也是吸血鬼中最强大的。同时他们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对鲜血的渴望。”沃尔图里有一支新生儿军团，他们在远征的时候所能发挥的作用巨大。 “鲜血？所有的吸血鬼都以人类的血液为食？”女巫对神秘的吸血鬼愈加好奇，甚至有点忘了她转移话题的初衷。 “不。”凯厄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讨厌的人还是东西，眉头皱着未松，“他们中有以动物血液为食的素食主义者。沃尔图里当初有一个，不过他后来离开了。” 女巫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情景:“我现在对你来说应该也属于食物的一员？以食物的身份和一个吸血鬼对话……很有趣。”但她并不是很能理解素食主义者:“人类对吸血鬼来说，不就是食物吗？如果他们尊重生命，那么他们也不该食用动物血液。他们不肯食用人类的血液，是因为他们心底还是把自己当成人类而不是吸血鬼吧。毕竟吸血鬼一开始就是人类。” 女巫虽然把自己自比为“食物”，但在她的观念里，她是女巫，是和吸血鬼还有人类都不同的生物。因此她看待素食主义者完完全全是站在事不关己的局外人的视角。 不同种的生物之间总是难以相互理解。 “从来没有一个人类会像你这么想。”凯厄斯说道，“不过你说的对，什么素食主义者，只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一向不喜欢那个卡莱尔·卡伦，甚至早就提议过除掉他。可是偏偏阿罗欣赏他，还让他离开了沃尔图里。 女巫迟疑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凯厄斯可能误会了什么。她张口想要对自己的恋人解释一番自己的身份——不是人类，而是女巫。 女巫虽然外表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本质可是一点都不同…… 不同……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什么——麦考夫拜托她的那件事她想到解决办法了。 魔药辅以咒语，总是能得到最优解!困扰了她一整晚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女巫眼神兴奋起来，甚至顾不上凯厄斯方才说了什么。 她得找张纸把这个方法记下来! 她看向凯厄斯:“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今天不能陪你啦。我可能需要忙几天完成这个实验，你不要担心找不到我。” 多洛莉丝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跃跃欲试，凯厄斯看着她，愈加地觉得这是一只单纯的有点愚蠢的小羔羊。 歌者，都是这么脆弱的生物吗？ 凯厄斯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吓到她，于是他很轻松地答应了多洛莉丝。 “好的，等你实验结束，我们可以一起回沃尔图里。” 他没有问多洛莉丝要做什么实验，不过以他对人类文明的了解，大概是化学之类的。凯厄斯对文化艺术法律之类的东西了解的更多，就像如果谈论历史，凯厄斯可以从罗马帝国的兴亡史讲到第一次世界大战都是维多利亚女王的亲戚在打架。 至于化学，他三千年的时间里也没能弄个明白，他甚至不太能记得某些元素的名称。所以他没有提出和多洛莉丝一起去——虽然女巫做的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化学实验。 “祝你一切顺利。dora。” 多洛莉丝心思全扑在了用哪种魔药好上面，凯厄斯的话只听了个囫囵，胡乱点点头，拎着裙摆转身在朦朦胧胧的小雨中跑入了住宅楼。 ……也许她需要一种增加情感感应的草药。 是白月草还是乌尾子用起来会好一点呢？ 无数个主意在多洛莉丝脑海里打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要跳出来。 凯厄斯看着多洛莉丝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但他余光还没有彻底收回时，多洛莉丝又匆匆跑了出来。 风吹开她微卷的金发，脸蛋没有任何遮挡，每一个细节都暴露在凯厄斯的眼中。 那是很美的一张脸，吸血鬼中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了。 是他的小女孩。 多洛莉丝在凯厄斯面前停下，眉梢眼角笑意浓郁。她没给凯厄斯反应的余地，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 触感微凉，仿佛间能感受到雨后山林的清新气息。 一触即分。 “恋人间该有的告别吻。期待下次见面啦，吸血鬼先生。” 她说着重新跑开了。风把她的金发吹在脑后，露出一点微红的耳根。 凯厄斯还站在原地。 第13章 chapter.13 制魔药对每一个女巫来说都是基本技能，就像识字对人类一样。 可惜多洛莉丝在魔药上的天赋只能说低不成高不就。比起最优秀的魔药女巫可以将每一份药材的成分发挥出最大作用，多洛莉丝恐怕就得花好几天浪费几十份材料才能做出一个差强人意的成品。 所幸，这一次幸运眷顾了她。 多洛莉丝尝试了三次就将她想要的东西成功做了出来。幽蓝色的液体被装在透明玻璃瓶里，奇异的呈现一种半透明的凝固质感，仔细看还能察觉液体本身在发出一种非常淡的光泽。 实验台上一片狼藉，用拉丁文写成的古老书页被摊开着，纸张泛出一种历史的黄色，工整的手写体在经历几千年时间侵蚀后仍然清晰，不同的字迹在纸张边缘写下批注——毫无疑问，这是一本属于女巫的、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宝贵的笔记。 雏鸟的五彩羽毛、长着白色叶子的树枝、淡红与淡紫交杂的不知名植物的根茎、被削开外壳露出嫩绿色果肉的六芒星果子…… 各种各样人类世界里难得一见的奇怪原料铺开在桌面，甚至一边的架子上还摆着几支“咕噜咕噜”冒气泡的液体。 像极了传奇小说或魔法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场面。 监视多洛莉丝行动的特工用望远镜观察到了在女巫手中冒出光泽的液体，手抖地连望远镜都要拿不稳。 “哦，我的上帝啊……” 特工喃喃放下望远镜。 * “大概就是这样。”女巫向麦考夫解释了一下这瓶药的用途和注意事项，“你把它分成两份，你和你的兄弟每人喝下一份。” 女巫做出来的这份药物可以帮助麦考夫感知到夏洛克的位置，并且麦考夫可以感受到他所处的具体环境，以此判断夏洛克是否处于危险之中。 “然后你再把这个也分给他一颗。”女巫递出一对蓝宝石做成袖扣，嵌金的边缘用魔法刻下了女巫一族特有的标记和多洛莉丝的名字，隐隐约约的，换个角度看就没有了。 “我在上面施加了空间隔断魔法，并且做成了这个款式。因为魔药你们如果都喝下的话作用会变成双向，这样的话情况就会很麻烦。”多洛莉丝皱了皱眉，“颜色浅一点的那颗蓝宝石是可以活动的。如果你认为你的那位兄弟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你就按下它，那么你的兄弟就会受到保护。一共有三次机会。” 麦考夫把玩着那对精致的袖扣，内心觉得恐怕很难劝服夏洛克带上这么个东西。 当然，喝药他应该还是愿意的，毕竟是很能吸引人的……非人类世界可见的东西。 也许是麦考夫的表情过于明显，多洛莉丝不太自在的别开头:“宝石是魔法最好的媒介，做成袖扣已经是很低调的选择了，做成戒指或者项链之类的会更奇怪。” “……好吧，我承认在我能使用的媒介物品中，宝石是最方便的。如果换成书本之类不方便携带。” 多洛莉丝更擅长攻击类的魔法，像这种“制造”的手工业，多洛莉丝学的就比她的魔药学强一点。 有限的生命中不可能样样精通，多洛莉丝当然要选择自己最喜欢的加强学习，而不是执着于自己的短板。 女巫一族难道还缺一个精通“手工”的人吗？多洛莉丝想要什么，只要吩咐自然有人办好，就不必对这种事情过分勉强，只要够用就可以。 “不。我很满意。dora，谢谢你。”麦考夫将那对袖扣收起，内心盘算了一番怎么让夏洛克心甘情愿把这玩意戴在身边又不把它拆解到显微镜下观察。 “不用谢我，我是给你同等报酬而已。”女巫微微扬起下巴，“而且我喜欢爱护亲人的人。” 麦考夫对他的兄弟，总让女巫联想到辛西娅。 辛西娅和她是双胞胎，是她的姐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从她一出生开始，辛西娅就一直在努力保护她。 所以，她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辛西娅。 麦考夫点了点头，对她的态度表示认可:“那你接下来要离开伦敦了吧？”毕竟女巫来到伦敦的目的已经达到，本来就不喜欢伦敦的她自然不会久留。 “嗯。”多洛莉丝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我准备和凯厄斯去一趟沃特拉，我可能会在意大利待一段时间。如果凯厄斯愿意并且辛西娅也同意的话，我会带他去女巫的领地，如果不能，我就自己回去。” “那凯厄斯·沃尔图里呢？”麦考夫从她的说辞和态度中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多洛莉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啦。” “你的意思是，如果辛西娅不同意，你就会和凯厄斯……分手？”他沉吟了一下，最终选定了“分手”这个听起来比较中性的词。 女巫怔了怔。 “如果辛西娅不同意的话，我应该会努力劝说她同意——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凯厄斯。但辛西娅不会不同意的，我有喜欢的人，她会很高兴。”多洛莉丝慢条斯理地说，“但我肯定还是要回去陪着辛西娅的，她的我的姐姐。而且你知道，女巫的生命对于人类来说也不算长，何况是永生的吸血鬼呢？” “所以对我的问题其实只是凯厄斯的意愿，我希望他能够陪我一起回去，陪我度过女巫的短暂一生。我希望辛西娅和凯厄斯都会在我身边。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可以和他经常联系见面。” “好吧，我承认我一向是个贪心的女巫。”多洛莉丝耸了耸肩。 “你没有想过，变成吸血鬼吗？”麦考夫表情有点凝重。 女巫的生命的确短暂，当她们步入成年之后，大部分都只会有二三十年的生命，甚至远少于普通人类。 多洛莉丝托着下颌，对麦考夫的问题沉思了半晌。 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 第14章 chapter.14 “凯厄斯上一次也和我提了这个问题。”多洛莉丝皱起眉，叹了口气，“我当时意识到我们之间存在分歧，就没有继续聊下去。” “我不想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变成一个不是我的我。”女巫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因此说出来的语句有些绕口，“我不想变成吸血鬼。” “当我作为女巫的一生结束后，我不想变成没有体温、没有心跳、以血液为食、不能自由自在行走在阳光下的——吸血鬼。” “我不想那样活着。” “我也厌恶永生。” 她用了“hate”这个词。 程度可想而知的严重。 感情还没有开始就出现重大分歧，可以说是很严重的危机了——尤其是眼下还有一方完全不知情。 麦考夫在心里暗自考虑一番，发现多洛莉丝并没有比夏洛克省心多少。 “凯厄斯·沃尔图里不会接受你不愿意变成吸血鬼这件事。”他是一个典型的独.裁者、暴君，他不会理解多洛莉丝不想变成吸血鬼的想法。 而且，一旦踏入沃尔图里的地盘，很多事情恐怕都不是多洛莉丝能决定的——她再强大，也无法对抗一整个吸血鬼族群。 “也许我需要和他谈一谈？”女巫略做沉吟，在她贫瘠的人生经历中无法找出一个可以参考的例子。 麦考夫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这只会徒劳地激怒他。” “算了。”多洛莉丝突然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麦考夫:“……” “暂时不要考虑的那么远，事情又不会按设想的一成不变走下去。”女巫整理了一下垂下的衣袖，将其向上翻折一截，露出半截小臂。 “我只是想谈个恋爱。” “如果歌者死去会对吸血鬼造成强烈的影响，我可以拜托女巫给他配制一瓶遗忘过去的药水。” 她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到后面口吻也轻快不少。 “凯厄斯准备今天回沃尔图里，我们约定好了时间，我不能失约。” “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了。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 麦考夫却不如她那样乐观，不过大英政府没有继续执意劝说。 一个流着福尔摩斯家族血液的女巫，和，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吸血鬼统治者，能走到哪种地步，能做出决定的只有他们自己。 他希望多洛莉丝能摆脱曾经的仇怨与宿命。 * 去沃特拉多洛莉丝乘坐的是私人飞机。航线的麦考夫办妥的，飞机据说属于沃尔图里家族——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积累了无数旁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和凯厄斯交流后，多洛莉丝得知凯厄斯还负责打理沃尔图里的大部分财政收支。 女巫一族也有负责打理这些事物的人，大部分事物都不必由多洛莉丝和辛西娅亲自经手。何况辛西娅的身体并不好，常年处于虚弱状态，这些琐事会消耗她许多精力，所以现在这些事都是由多洛莉丝母亲当年身边一位旧人和一个人类处理。 说“人类”也不准确，毕竟女巫的领土上出现一个纯粹的人类并不是好事。这个“人类”其实是“混血”——人类男子与女巫的混血。 那位女巫背叛了女巫一族隐世的准则，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在人类男子的引诱下动用了女巫的特殊能力以谋取金钱利益。这对女巫来说是大忌。 当年多洛莉丝亲自带人将这一家三口带回来——女巫和她的人类丈夫，还有生出来的“混血”男孩子。 按照规定，犯事的女巫需要被处二十年的禁闭。而引诱欺骗女巫的人类男子，在审判之时丑陋的真面目暴露，承认自己刻意接近女巫，并且欺骗她利用她来获取财富地位，于是女巫愤怒之下杀了男人，然后自杀而去。 最后剩下个麻烦鬼。 在此不得不提一句，“女巫”一族被称作“女巫”的原因——女巫一族中女子数量远多于男子，她们拥有远高于男子的魔法天赋，在族群中处于统治者地位。 简而言之，男人在女巫族群中是既没有天赋又有没有用处，还数量少到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类。 这个麻烦鬼就属于如此，没有继承一点魔法天赋。 多洛莉丝本来不想把这人留下来，但辛西娅想要把人留下来。好在还有点用处。 多洛莉丝对人类世界的大部分认知，都来自这个人类麻烦鬼。 飞机上只有多洛莉丝和凯厄斯，还有一个开飞机的人类。 多洛莉丝面对空荡荡的机舱，颇为疑惑:“只有我们两个吗？”她记得在那场宴会上听到意大利来的有三个。 “简需要尽快回去向阿罗汇报一些事。所以飞机上只有我们两个。”凯厄斯回答。 吸血鬼的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顾及到多洛莉丝这个人类，凯厄斯绝不会选择人类的交通工具。 多洛莉丝点点头，眼底流露一丝好奇:“我第一次坐飞机。” 凯厄斯眉眼深深皱结起。 “我很少出门，所以对这些都不了解。原来云从身边飞过是这种感觉。”她望着窗外，“万米之上的高空……真是漂亮。” 女巫轻声感叹道。 * 沃特拉城中是晴天，阳光灿烂。凯厄斯撑着伞和多洛莉丝走在小城的街道上。 “吸血鬼和人类混居吗？”多洛莉丝看着来来往往的普通人类居民，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生活方式。 不是吸血鬼，而是人类。 对吸血鬼来说，这些人类不过是圈养起来的食物，但人类政.府却默许了这座布满吸血鬼的城中普通人类的存在，甚至这里的旅游业仿佛还很发达。 “我们和人类政府达成了协议。”看出她眼底的疑惑，凯厄斯好心解释了一句。 多洛莉丝看见地面上太阳的影子，将凯厄斯手中的伞柄稍稍扶正了些，避免他被太阳直射到而产生异于常人的发光特征。 “唔，是前面那里吗？” 她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庄园。 眼前的建筑一看就有了许多年头的历史，甚至还保存着几百年前的风貌，微微破损的外墙在精巧的建筑设计之下不值一提。 多洛莉丝喜欢这种风格。 而庄园的大门处，有一列看起来是游客的人正井然有序地排着队进入内部。 多洛莉丝惊奇地看向凯厄斯:“你们会放任食物进入自己地盘？” 这些人知道自己参观的是什么地方吗？ 第15章 chapter.15 “正是因为是食物才让他们进去。”凯厄斯眉眼间飞速掠过一丝极淡的残忍意味。 沃尔图里的新生儿很多，他们大部分都不能控制对食物的渴望，而沃尔图里不可能放这些新生儿出去觅食——他们的自制力太差。所以将人类以参观名义带入沃尔图里是一个非常省事的主意。 “当然，你不是食物。你是我们的同类。”凯厄斯又迅速补充。 多洛莉丝若有所思，但对凯厄斯的话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态度。 “他们失踪之后，亲人朋友不会追究吗？” “人类政府会处理好这些事情。”你当然不能指望一个吸血鬼去善后，毕竟吸血鬼善后会想到的最好办法是把这家人一起杀掉。 种族与种族间的事情总是格外复杂，多洛莉丝没有继续问下去。 何况她是一个女巫，从未把自己视为人类一员的女巫。 “这座庄园看起来很漂亮，你可以带我参观吗？” 凯厄斯:“当然。你必须得对这儿熟悉起来，这会是你以后生活的地方。” 女巫飞快地偏过头，蓬松的金发打在脸上，如一道流过的阳光，灿烂到极致。 她皱起眉，很不赞同凯厄斯的话。 “我不一定会在这儿生活。” 比起沃尔图里，她更愿意待在山林之中偏僻安静的女巫城堡。那才是她生活的地方。 “你不想待在沃尔图里？那么你想去哪里？”凯厄斯被拒绝表情有点不善，但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在人类女孩眼前露出残暴的一面，甚至有意放缓了语调，使这话听起来不像一句“质问”，而更类似“询问”。 女巫被这样温和的表面所欺骗，没有听出这话背后暗藏着的尖利獠牙。 多洛莉丝理所当然地回答凯厄斯的问题:“回我自己的家啊。我只是来沃尔图里做客，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凯厄斯，你属于沃尔图里，但我不属于。”多洛莉丝看着凯厄斯认真地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早点解释清楚，以免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凯厄斯略垂着眼，将她神情尽收眼底。 他知道她在想写什么，不过没关系，他会想多洛莉丝证明——她生来就属于沃尔图里，属于他。 多洛莉丝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解释，不知怎么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福尔摩斯的判断也不一定总是准确的呀。 她想。 * 一般来说去别人家中做客，拜访主人是首要流程。凯厄斯带着多洛莉丝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他们先见了阿罗和马库斯。 也许是为了表示欢迎和亲近，比起城堡里庄严宏伟又空旷的大厅，吸血鬼们选择了一个不那么正式的会客厅。 马库斯是个忧郁的黑发吸血鬼，他和多洛莉丝淡淡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会客厅。女巫觉得他有种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消沉。 但她只奇怪了一瞬，就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个比马库斯还奇怪的沃尔图里最重要的领导者——aro。 对方脸上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微笑，在点着蜡烛但没有开灯的会客厅里更加显得阴森诡谲。 “我的兄弟，欢迎回来!”他给了凯厄斯一个拥抱，然后看向他带回来的人类女孩。 “哦!这就是多洛莉丝吧，凯厄斯的歌者。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欢迎你来到沃尔图里——” 多洛莉丝小心地往凯厄斯身边移动了一小步，抿着唇微微皱眉。 这个吸血鬼讲话的腔调有一种红丝绒一样的优雅，但总让多洛莉丝想起歌剧里的说话方式，一句一个咏叹调。 她不太习惯这种讲话的方式，但她是一个很想得开的人，也许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总是精神没有那么正常，有些生活方式思维习惯跟不上时代也无可厚非。不是每个吸血鬼都会像凯厄斯一样的。 多洛莉丝马上就释然了。 就这一瞬间，阿罗“亲切友好”地握上女巫的手，多洛莉丝下意识一避，只是吸血鬼的速度并不是她可以避开的，因此——猝不及防地被阿罗握住了手。 吸血鬼冰凉的体温让女巫瑟缩了一下。 “够了，阿罗。”凯厄斯冷声打断对方的探究行动。 阿罗满面遗憾地放下手。 多洛莉丝意识到这短短的一瞬间间里有什么东西不对，但是她没能反应过来，只得把视线投向凯厄斯。 金发的青年吸血鬼将人类女孩半护在怀中，冰冷的眼神与阿罗相对。 一番暗地交锋后，阿罗放开交握的手，古怪的笑意一点一点从嘴边扩大。 “凯厄斯，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歌者。现在你应该带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去休息——这才是招待一位女士的最佳做法。” “没错，我马上带她去挑选房间。”凯厄斯冷冷地回了一句。 * 沃尔图里的庄园很大，考虑到多洛莉丝因行程而产生了一定的疲惫，凯厄斯决定让她好好休息一天，再带她去参观沃尔图里和沃特拉。 沃尔图里的秩序等级格外分明，这一点从各种细节处都可以察觉出来，甚至连住所都在特意彰显这一点。 比如长老和卫士的住所是完全分割开的。 虽然凯厄斯提了带多洛莉丝去选择房间，但房间似乎早就被安排好了，就在凯厄斯的隔壁。 多洛莉丝推开金属雕花的门走进去，才发现这房间是特意重新布置过的，每一处都格外符合她的喜好。 从看得见阳光的落地窗和微微飘动的绿色纱幔，到墙壁上写实派的巨幅画作，再到沙发旁的精巧瓷制茶具，布满了一面墙的落地书柜，里面锁着世界各地的绝版书籍，甚至还有特意安排出的一个巨大台子——适合女巫做一些小小的实验。 行李箱里的那些裙子已经被打理好整整齐齐收在衣柜理了，此外还添了不少新的服饰。 多洛莉丝本来是不打算带这些衣服的——都是在伦敦住的那几日麦考夫送过来的款式，除了好看，没什么留恋价值。但凯厄斯让人帮她整理行李，舍不得这些繁复精致的裙子的多洛莉丝想了想，还是把把它们带上了。 在此不得不提一句，女巫离家前什么都没有带，唯一随身的可能就是她收集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毕竟一个“洁净魔法”或者“洁净药水”就可以解决出行的大部分问题。 好吧，在某种程度上，这些裙子也是女巫乐意帮助福尔摩斯的很重要一个原因呢。 女巫看着整个房间的布置，眼神晶亮，高兴地冲上去拥抱了凯厄斯一下。 “这个房间都快赶上我家里啦!我喜欢它的布置!” 她很快就放开凯厄斯，仔细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窗前。 “从这里可以看见沃特拉的全貌。”凯厄斯站在她身后。 多洛莉丝看了一会儿，拉上窗帘，转头对上凯厄斯深红的眼眸:“刚才你是想阻止那个叫阿罗的吸血鬼对我做什么吗？” 凯厄斯点头，也没有隐瞒她，毕竟这是她迟早会知道的事情。 “阿罗能通过接触来读取你的思想。” 多洛莉丝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继而狡黠地眨了眨眼，笑容古怪:“那我猜他肯定没有成功。” 凯厄斯:“……？” 多洛莉丝张了张口，觉得这事要是讲清楚太费口舌，顿时就不想讲了，只解释了一句:“你可以看作……嗯……和吸血鬼差不多的特殊能力？” 其实差的有些远，但这样更好理解。 凯厄斯明悟——也许正是这份特殊能力，使多洛莉丝对吸血鬼并没有常人那般畏惧。人类中也有不少特殊能力者，阿罗甚至会起心思把其中一些特别优秀的变成沃尔图里的卫士。 简就是其中之一。 “你先休息，等会儿会有人给你送食物。是人类。”他说着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如果你想见我，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在沃尔图里的每一个地方我都能听见。” 女巫想他可能需要和那个叫阿罗的吸血鬼谈论一些事，因此很愉快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在这个城堡里走一走吗？” “当然可以。”凯厄斯看着她，“不过你不能一个人。这里都是吸血鬼。” “嗯。”多洛莉丝没觉得凯厄斯的话有什么问题，毕竟她对参观城堡其实没很大兴趣，她自己就在一座城堡里待了许多年。她只是想和凯厄斯一起走走。 吸血鬼很满意恋人的听话乖巧，转身离开。 德米特里的失踪在他心底扎着一根刺，他必须得和阿罗商议。 还有多洛莉丝。 多洛莉丝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仍然是她偏爱的长裙，柔软的裙摆擦过厚实的地毯，带不起一点声响。 她在桌前坐下，想了一会儿，开始画一幅画。 一幅经由女巫之手绘成，带有魔力的画作。 颜料也不是普通的颜料，而是多洛莉丝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研磨而成的涂料。与大部分颜料不同，这些由特殊材料制成的颜料不能混合覆盖，一旦画错一笔，一幅画几乎就毁了。 画了一小半的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女巫停下手中的笔，没有起身回看过去。 是一个人类女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她将食物全部放到桌上，姿态恭敬而卑顺。 “凯厄斯大人说如果您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吩咐我。我将会为您领路。其他任何要求也都可以提。” 被吸血鬼驯养的人类？多洛莉丝打量了她两眼，没看出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给我泡一杯红茶，要搭配一份松塔饼干。” “好的。” 吉安娜轻轻带上门，推着空了的餐车离开。 多洛莉丝看了眼食物，嫌弃地别开眼。 为什么英国菜会出现在意大利的餐桌上？ 多洛莉丝欲执起画笔继续完成画作，视线往窗外随意一瞥。 那是…… * 四十分钟后，吉安娜再次敲响房门，但久久无人应答。 “多洛莉丝小姐？多洛莉丝小姐？” 连续叫了数声都没有人应答，吉安娜眉眼染上焦灼。 “多洛莉丝不在吗？”凯厄斯听到声音立刻从议事厅赶过来——感谢吸血鬼的听力和速度。 他皱眉推开房门。 窗户大开着，风从外边吹进来，卷起未完成画作的一角。 房间里空无一人。 第16章 chapter.16 沃尔图里长老的歌者，一个普通人类，在众多卫士严密把守之下失踪了。 对沃尔图里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凯厄斯迅速调遣卫士去往沃特拉城中的各个角落寻找多洛莉丝的线索，同时心底深恨沃尔图里最善于追踪的德米特里不在。 “哦，多洛莉丝失踪了，这可真是太让人遗憾了。”阿罗听了简的叙述，保持着古怪的笑意，用微妙遗憾的口吻说着。 “会不会是针对沃尔图里的阴谋？”卫士中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 这种可能性让阿罗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尽，他重新坐回主位，血红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点冷意。 多洛莉丝的失踪让凯厄斯烦躁不已，他在议事厅里站了一会，逐渐流失的耐心让他没办法再在这里等下去。 “我去找他。” 他冷冰冰地说完，身影快速消失在议事大厅。 “歌者啊，真是奇妙的生物——”阿罗眉头动了动，用咏叹调式的口吻感慨。 底下的一排披着黑色斗篷的卫士都沉默不语。 * 多洛莉丝并不知道她离开这一小会造成了沃尔图里难得一遇的恐慌。 她此刻正站在古城的街道上，手心里有一道细细的模糊血痕，是之前从沃尔图里庄园三楼跳下来时手心硌到了碎石，娇贵的皮肤在冲力作用下变得血肉模糊。 她有点懊恼自己完全可以用空间转移，而不是愚蠢到直接从三楼窗户上跳下来。 太着急了。 只可惜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她也没有追上在窗口出隐约一瞥见到的那个家伙。 多洛莉丝在城中转了转，沃特拉的旅游业较为发达，小城里挤满了非本地住民，叫多洛莉丝难以从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会不会是她看错了？毕竟不管怎么说那家伙现在应该待在辛西娅身边，而不是出现在这种意大利偏远小城。如果那家伙出现在这个地方…… 多洛莉丝嘴角冷冷一挑，那简直是其心可诛! 一旦涉及到辛西娅的事情，多洛莉丝总是觉得要再谨慎一点才好。 因此她没有就此打道回府，而是在城中大街小巷再一次查探起来。那家伙可不是她们这种拥有强大魔法能力的女巫或者速度极快的吸血鬼，这么短的时间绝对还留在城中没有离开。 可是人太多这时候就成为一种障碍了。 多洛莉丝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但一时间还是想不出来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为什么这么多人啊？”她还是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人海中前面的卷发女子回过头，脸带笑意:“因为明天就是沃特拉最重要的节日。慕名而来的人也有不少呢。你不是沃特拉的居民吧？” “嗯。”多洛莉丝点点头，询问“明天……是什么重要节日？” “是圣马可节。”女子好心地为她解释，“人们会在这一天传穿上红色的衣服游街，为了纪念将吸血鬼驱逐出城。” 听完后一句话，女巫脸色古怪了一下，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原来是这样啊。” 明天街上的人肯定只会更多，多洛莉丝暗自下定决心明天一定不出门。 她想了想又问:“你有看到一个金发的、看起来二十多岁、身材偏瘦的年轻男人吗？” 女子笑意更浓:“这样的人，沃特拉有很多呢。” 多洛莉丝的描述并没有格外明显的特征，想在茫茫人海找到他一点也不容易。 女巫也没抱什么希望，“谢谢。” 她避开人潮，站在屋檐下仔细想了想，沃特拉里……也有女巫吧？ * 沃特拉的确有女巫的存在，不过这位女巫一向低调，与吸血鬼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多洛莉丝知道藏匿在人世间的女巫情报网络许多都是错枝蔓节，尤其是这种小城，精明一点的女巫几乎可以掌控城中的大小情报动向。 这么盘踞一方的精明女巫此刻正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个少女面前。 天生潜藏在血脉中的压制让丽贝卡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这也是女巫的统治不容动摇的根本原因。 多洛莉丝，生来就是族群顶端的统治者。 “……殿下，”丽贝卡感到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听说这位殿下一向负责“律法”方面的事物，对抓违反规矩的女巫很是在行，并且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可是自己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只是偶尔卖个情报和魔药混口饭吃，没坏什么规矩吧…… 多洛莉丝反客为主地在沙发上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丽贝卡坐下。 “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丽贝卡诚惶诚恐的姿态让多洛莉丝皱了一下眉，轻哼了一句。 丽贝卡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离她坐远了一点，垂首恭敬询问:“那您来到此处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多洛莉丝垂了一下眼:“你有办法在沃特拉城中找到一个人类吗？不……人类和女巫的混血。” 血脉的感知可以让她通过血液中的魔法波动找出潜藏的女巫，但没法找到一个没有一点魔法天赋的人类混血。 丽贝卡停了一小会，忽然微笑起来:“殿下，说实话，这里是吸血鬼的地盘，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少，如果您只是要找一个人类我可能没有什么办法，但找一个混血——这恰好是我所擅长的。” 她姿态自信，甚至带了一点隐秘的骄傲。 “那正好。”多洛莉丝敲了敲沙发扶手，“一定要抓到那家伙。” 一旦没能抓到现行，让那家伙去了，就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那家伙私自行动过——女巫也不是一直能随心所欲的，很多事情也得讲究证据与规则。多洛莉丝一直不信任混迹在女巫中的人类，在她的观念里，不是她们一员的混血中极其容易为了可笑的利益背叛，他们大多怀有狡诈的人类基因，不值得信任。只不过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留下那家伙的命罢了。 丽贝卡将左手放在胸口处，弯腰行了一个女巫特有的礼节:“是，最迟明天中午就能给您答案。” “不，”多洛莉丝摇摇头，“还要再快一点，他随时都会离开这里。”离开和进入沃特拉的人是没办法排查的，而且无故弄出动静来只会造成人类恐慌。 等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把那家伙的行径原原本本告诉辛西娅! 至于现在，女巫小姐并没有足够的勇气传音给辛西娅，然后接受来自长姐的怒火。 ——辛西娅不会赞同她想杀了命定者的提议，而辛西娅反对的话，自己难以拒绝她的要求。所以还是找个时机早点将命定者处理掉比较好。到时候辛西娅也不会说什么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错误的根源还是讨厌的命定者啊。 女巫又开始迁怒了。 丽贝卡为难地开口:“……殿下，我需要一些准备时间……哦!天呐!谁动了我保护院子的防护阵法……一定是那群该死的、见不得光的臭蝙蝠!” 丽贝卡说着大叫起来，匆匆想要找到一件趁手的攻击武器。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拉开一个抽屉，就被破门而入的吸血鬼瞬间掐住了喉咙，身体被一点点脱离地面，双脚悬空。 窒息的恐惧淹没了她，她想要挣扎却被吸血鬼的力道牢牢禁锢住。英俊苍白的金发吸血鬼血色瞳眸底弥漫着浓烈的杀意。 只要微微用力，这脆弱的脖颈就会被扭断…… “住手!凯厄斯!”多洛莉丝“唰——”的一下站起来，手一松，茶杯落在茶碟里微微偏移位置，瓷器碰撞之间溅出淡红的茶渍。 简和另一个同样披着黑色斗篷的卫士紧跟在凯厄斯身后赶来，在门口处停住，没有再进一步。 杀意在空气里弥漫。多洛莉丝也明白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她没有料想到的误会。 “不要动她!”多洛莉丝提高语调。 凯厄斯眼底的杀意渐渐消散，手一松，像甩开一件碍眼的物件一样甩开了丽贝卡。 丽贝卡摔倒在地面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垂落的眼睑遮住瞳眸下的愤恨! 该死的吸血鬼! 若是平时，她也不至于这么没有还手之力，今天多洛莉丝来的突然，丽贝卡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应对她上面，没有察觉到吸血鬼靠近的动作，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以速度和力量见长的吸血鬼对女巫来说简直是天生的克星。 “你是自己来这里的？”凯厄斯表情不太愉快，多洛莉丝的骤然失踪让他心底的暴虐无处发泄。 多洛莉丝点了点头，她还没有太搞清楚状况，但她知道这种情形下由她这个当事人来解释是必须的。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家伙，我想找到那家伙。不过他太会躲了，所以我只能找人帮忙。”多洛莉丝终于想明白了关键，“是我突然离开让你担心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很抱歉。” 没打招呼就跑出去确实不太好。是她忘记了这里不是女巫领地，对她没有还那么了解的凯厄斯会担心也理所当然。 多洛莉丝想着，表情不免有点歉然。 凯厄斯仍然有点不满，“你可以吩咐沃尔图里的人帮忙。”他说着视线扫过倒在地上的丽贝卡，“一个学艺不精的半吊子女巫能有什么用？” 丽贝卡目露不满，不过她明智地没有表现出来。 谁知道这个该死、丑陋的蝙蝠居然勾搭上了她们的女巫冕下! 多洛莉丝也不喜欢凯厄斯贬低的话:“你不能对一个你不够了解的人妄下定论。她是个不错的女巫……勉强是。” 丽贝卡:“……” “你要找什么人？”凯厄斯放开丽贝卡，走到多洛莉丝身边。从丽贝卡的角度看去，多洛莉丝就像被凯厄斯权在怀中一样。是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多洛莉丝唇角往下压了压，不是很乐意提起的语气:“是我姐姐……养的的宠物。” 高高在上，将女巫的轻蔑与傲慢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直在一边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丽贝卡听到这个描述，猝不及防抬起头，不太确定地犹疑着:“……是爱德华大人吗？” 第17章 chapter.17 丽贝卡知晓一些女巫族群统治者阶层的秘闻逸事，爱德华就是这些秘闻中最重要的主人公之一。 他本身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人类混血，因为父母的过错被带入女巫的城堡。在审判场上，他试图攻击辛西娅冕下，被制服后应当被处以一项严重的刑罚，但他那张脸使他免受灾难——辛西娅冕下看上了他。 然后这个混血就在女巫聚集的地方占据了一席之地，一路青云直上，手握大权，成为两位女巫冕下的得力助手。 但女巫内部一直都不是很看得起他，只是看在辛西娅冕下的面子上给他两分表面上的敬意。丽贝卡就是这样的人之一。 丽贝卡对这人的感官很复杂，不过和她这种普通的女巫没什么关系，直到这家伙找上门来。 “爱德华大人今天上午来过这里。”丽贝卡小心翼翼地看向多洛莉丝，见她脸色不虞，不由得压低了一点声音语速加快将整个经过讲完了。“他说他奉命来办一些事情，需要借走我手中的一样东西。” “奉命”这个词用的很微妙，有资格指使爱德华的人自然只有辛西娅，但顾及到有非女巫的生物在场，丽贝卡没有直接说出辛西娅的名字。 “是院子里那棵树的果实，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是当初另一个女巫和我交换的。但是果实要明天才能成熟，所以他说明天中午会再过来一趟。” 丽贝卡隔着窗户指了指院子里种的矮树。多洛莉丝走过去从窗口看了眼，发现她也不认识。也不知道这玩意能干什么用，但左不过就是拿来制药之类的。 她应该回去翻一翻女巫的笔记。 “那我明天中午也过来一趟。我会提前到。” 多洛莉丝没有丽贝卡拒绝的余地。 女巫做完这一切，重新站回凯厄斯的身边。 “我的红茶和点心准备好了吗？”她有意放软了语气，听起来就像小女孩在撒娇。多洛莉丝在辛西娅面前惯用这一招，可以说是百试不爽。 “已经准备好了。”凯厄斯不太自然的移开目光。果然，无辜又可怜的小羔羊。 多洛莉丝并不知道凯厄斯给她打下的标签，闻言高兴地眯起眼睛:“那我们回去吧。” 女巫走出门从简身边经过时，娇小的吸血鬼用探究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换来凯厄斯警告的一瞥。 * 阿罗对沃尔图里为了多洛莉丝的乱跑出动卫士没有什么不快，但她听完简的报告之后，心底升起对多洛莉丝的好奇:“凯厄斯，你的小歌者并不是一个那么简单的小女孩呢。” 从他握上多洛莉丝的手居然没有读到她的想法的那一刻，阿罗就认定多洛莉丝不是个普通的、乏味的人类。毕竟很少有人类面对一屋子的随时可能失控吃掉他们的吸血鬼没有半点不适。 凯厄斯极淡地冷哼了一句:“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阿罗转了转眼珠，保持着微笑没有回应凯厄斯。 多洛莉丝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她用了点重新烘制出来的食物，又坐回桌子前继续勾勒那幅没有画完的画作。等她完成之后，会在这上面施加一个小型的空间法术，然后把画作挂在墙壁上。 转眼就到第二天，多洛莉丝特意一早就赶到丽贝卡的家中。凯厄斯提出让卫士和她一起去，被多洛莉丝用害怕打草惊蛇的理由拒绝了——她可以完美的藏起自己身为女巫的气息，但这些吸血鬼不能。爱德华身上有一枚戒指可以感知周围的生物，是当年他正式踏足女巫之地时，辛西娅选出来送给他的见面礼，让他不至于被一些心怀恶意的人欺负的太惨。 丽贝卡战战兢兢地招待了她，双手奉上那颗不知名的果实。 淡红色的光泽在果实经络下流转。 多洛莉丝紧紧皱眉看着这颗果实，这东西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毫无疑问是魔法的产物。 她思考了一会，将这颗果实收起，然后用了一个小小的魔法，在空掉的盒中变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果子。 如果眼见不好的女巫，大约是没办法看出这只是一个幻象，何况即将到来的那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 十一点整。 爱德华按照约定来到女巫的住所，他敲开门，看见的不是名为丽贝卡的女巫，而是那个从第一眼起就从未将他看在眼中、仿佛他只是再卑贱不过的蝼蚁的多洛莉丝，这一代女巫的最高统治者之一，辛西娅最宠爱的妹妹。 此刻，她正冷漠又高傲地看着他。虽然她是坐着的那个，但爱德华就是莫名要在气势上矮她一截。 这就是女巫的傲慢，没有辱骂贬低，甚至不会当面表露出轻视的态度，只会彻底的无视和忽略。 “多洛莉丝殿下。”爱德华敛下眼底的复杂神思，将右手放在胸口处，弯腰行了个标准的女巫礼节。 他抬手的一瞬间，食指上的银质戒指在阳光下闪烁。 他是个很英俊的青年，身材高挑，半长的淡棕色发丝遮住耳尖，眼睛是最正统的蓝色，打扮入时，但又有一点复古风的味道。 多洛莉丝不喜欢看到他，甚至一向觉得这人特别虚伪，因此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你为什么会私自离开［安格卡斯特］？” 安格卡斯特是女巫城堡的名字，来源仿佛是为了纪念哪一任女巫的命定者。后来的女巫就一直沿用下来，成为女巫城堡的代称。 爱德华张口想要解释，但多洛莉丝绝不肯让他轻易过关:“不要说是辛西娅让你来的。需要什么东西自然有相应职责的女巫去取，辛西娅不会吩咐你做这种事情。” 爱德华停了一下才回应多洛莉丝:“没错，确实是我私自行动。” 见他坦诚，多洛莉丝也收敛了咄咄相逼的态度，但仍旧有些掩饰不住的怒气:“那么打着辛西娅的名号，招摇撞骗到女巫头上来了，是想做什么？” 爱德华看了看她，垂下眼睫。 “你最好还是如实说。”多洛莉丝向来不喜欢这种看起来有苦难言的样子，在她的认知里，大部分事情都应该当面讲明白——也许很多时候，对方根本不用你为祂费尽苦心，自我感动。 “是为了辛西娅的病。”爱德华轻声道。 多洛莉丝平静的神情崩开，目露错愕:“你说什么？” “我翻阅了书房中藏着的一些典籍和笔记，找到一种能够缓解辛西娅病状的药物配方。”爱德华慢慢道来，“我想为她制作出这种药，但是我也不想让她失望，所以在成功之前我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多洛莉丝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快步从丽贝卡的桌上抽出纸笔，“把配方写给我。” 辛西娅的病症一直是扎在多洛莉丝心头的一根刺，因为“生病”的缘故，她不能跨出女巫的城堡，因为只有城堡里遍布的阵法可以稍微缓解她的病情，一旦离开城堡她的身体将要付出严重的代价，那将会使她的病情更加严重。 而辛西娅的病症，多洛莉丝一直认为这是她的过错。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辛西娅根本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只差两种材料了。”爱德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我已经把材料交给了安妮阁下，只差最后两种材料就可以开始炼制药水。一样就是丽贝卡手中的果实，还有一样是……” “是什么？” “……是恶魔的灵魂。”爱德华道。 多洛莉丝知晓一些关于恶魔的传闻，因此她听到这个材料要求表情并不好，“恶魔没有灵魂，它们大多只是恶意本身。” “准确的来说，是被恶魔侵染过的灵魂，只要一部分的碎片就可以。我已经打听到了有一个地方有这样的存在，拿到丽贝卡手中的果实后我马上就会出发。” 配方中需要极度的恶意来调和一些材料的性质。 “出发去送死吗？”多洛莉丝毫不客气，“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你根本没办法对抗这些非人类生物。” 爱德华微笑:“如果那样能让辛西娅永远记得我，我也甘愿。” 多洛莉丝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安妮确定了这份配方能起到作用吗？” 安妮是安格卡斯特最出名最有魔药天赋的制药女巫，在药物方面，多洛莉丝更信任她。 “安妮阁下已经确定了。” 多洛莉丝放好丽贝卡的纸笔，重新看向爱德华:“那个有恶魔出现的地方是什么？” 爱德华摇了摇头:“多洛莉丝殿下，我不能告诉你，辛西娅不会想让你以身涉险的。” 多洛莉丝冷冷瞥了这个虚伪的家伙一眼:“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去那里吗？你自己也知道，你去了恶魔所在之地绝对回不来。你也知道，就算要去的地方再危险我也不会死。只要我不死，辛西娅就不会有事，你根本就不会关心我怎么样。我没那么蠢，你不必再在这里假惺惺。” “直说吧，恶魔在哪里？” 爱德华沉默了一下:“在寂静岭。” 多洛莉丝点了下头，把这个地名记在心中，“我让丽贝卡送你回安格卡斯特。剩下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无论是果实，还是被黑暗浸染过的灵魂碎片，我都会带回去。”然后她还要亲自向安妮证实一下配方的真假。 听到自己的名字，丽贝卡从里间走了出来。 “殿下。”她朝多洛莉丝致意。 “一定要把这家伙带回安格卡斯特，另外不要告诉辛西娅你见过我。”她说着又警告性地看了眼爱德华，“你也不许提。” “把他送回去之后你记得来向我报告。” “是，殿下。”丽贝卡没有拒绝的余地。 多洛莉丝顿了顿，“至于你的果实……我记得你昨天说了只是你随手种下的对吗？” “是的，殿下。”丽贝卡再次应声，“如果殿下需要可以拿走。” “我很抱歉需要拿走它，但我会付出交换的报酬。等我回去之后，你可以在安格卡斯特选一件你想要的珍宝。”多洛莉丝表示了她的歉意。 丽贝卡眼神亮了亮:“不甚荣幸，殿下。多谢您的慷慨。”她说完马上看向爱德华:“爱德华大人，我现在就送您回安格卡斯特吧。时间不早了，如果我们不尽快，恐怕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态度比之前殷勤了一倍。 爱德华:“……” 丽贝卡带着爱德华离开了女巫小院，多洛莉丝也抓起衣帽架上的贝雷帽，离开了这里。 今天是圣马可节，街上到处都是穿着红色衣服的人，拥挤异常。多洛莉丝记起来她昨天发誓今天绝不上街，结果因为爱德华搞了这一出，多洛莉丝不得不在人群里穿梭。 她有些烦恼。 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黄色汽车从她身边经过，显然，在这种人群中，汽车根本开不过去。 车门被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从车上下来，费劲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多洛莉丝朝汽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与驾驶座上的爱丽丝四目相对。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欠这个吸血鬼一个条件。 第18章 chapter.18 贝拉没有注意到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巫，她满心满眼都在记挂爱德华，一下车就匆匆挤入了人群，去钟楼底下寻找爱德华。 ——天知道爱德华以为她死了居然会跑去沃尔图里自杀! 爱丽丝看见了爱德华的未来，他被沃尔图里拒绝，准备在人前暴露吸血鬼的身份，在十二点的阳光下出现，向世人展露吸血鬼与众不同的一面——以此为由被沃尔图里处决。 贝拉需要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赶到阻止他。 爱丽丝从车上下来，也想起了女巫和她提过的那个“报酬”，但她看不见多洛莉丝的未来，因此一时间有些难以做出决定。 但多洛莉丝已经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你看起来似乎需要一点帮助，吸血鬼小姐？” 她弯起眼微笑，带着一点点年轻女孩的狡黠。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爱丽丝看了一眼钟楼上的指针，它们正在逐渐向十二点整的时刻重合。 “你还记得你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爱丽丝想到自己在预知的画面中看见的那道身影，下定决心。 她一时间没有去思考多洛莉丝为什么会出现在沃特拉。 “当然。”多洛莉丝的态度比第一次见面好了不少，甚至好脾气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爱丽丝？” 钟楼上十二点指针重合，一声悠长的钟鸣奏响，爱丽丝眼前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画面一闪而过。 “快来不及了。”爱丽丝匆匆拨开穿着红衣的人群，“我们要快点过去。”她说着看了眼多洛莉丝。 已经没有时间给女巫讲解事情的经过，只能见机行事。 多洛莉丝垂落的眼睫轻轻扫过眼睑下方，显露几分饶有兴趣的好奇，快步跟了上去。 嗯……没有人看得出女巫小姐为了躲避人流用上了她的空间转移能力。 多洛莉丝跟着爱丽丝穿过一道门——进去就是沃尔图里的地盘。多洛莉丝猜想吸血鬼之间大概总会相互认识，拜访也是正常的社交礼节，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她的想法出了一点问题。 看见她从门后闪进来，正与爱德华和贝拉对峙的两个沃尔图里卫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种表情出现在他们苍白僵硬的脸上有种荒唐的可笑。 ——经过昨天凯厄斯的发疯，沃尔图里没有哪个不对他带回来的那个人类心怀警惕，他们知道，多洛莉丝也终会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并且如凯厄斯那样有驱使他们的权利。 爱德华将贝拉紧紧拥在怀中，看清多洛莉丝后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女巫对这个抓来做过人质的吸血鬼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她没有迟钝到察觉不到一点异样。 某种意义上多洛莉丝更愿意亲近沃尔图里的人，所以女巫看向了海蒂，沃尔图里的女性卫士不算太多，恰好海蒂就是她昨天见过的一位。 “海蒂，他们是客人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语气自然又熟稔，引得爱丽丝看了她好几眼。爱丽丝想，她大概找到了她的“命定者”，这位“命定者”应该出自沃尔图里，并且也没有杀了他。 海蒂微笑了一下，回答多洛莉丝的疑问:“不，他们不能算客人，他们是接下来需要被审判的对象。” 海蒂说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响起，有人从楼梯上下来。 是个身姿娇小玲珑的女孩，也是沃尔图里能力最强大的卫士之一，简。 她先对多洛莉丝点头致意，才冷冷淡淡地开口:“主人让我过来看看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到。” “多洛莉丝要和我们一起过去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一点询问的口吻，很少有人看见她这么温和的模样。多洛莉丝也很喜欢她，她喜欢一切精致美丽的事物，毫无疑问，简是符合这个标准的。 “如果可以话……当然。”多洛莉丝没有故作客套的拒绝，她看了一眼爱丽丝，既然沃尔图里的人不介意，她还是很乐意旁观一下吸血鬼的“审判”。 或许在合适的时候爱丽丝会向她寻求帮助？虽然可能会和沃尔图里发生一些摩擦，但这是女巫答应过的事情，她不能违背承诺。 “凯厄斯会很高兴见到你。”简走在前方为他们领路，一边回应了多洛莉丝。 但愿她过会儿要是被拜托做点什么时，凯厄斯仍然高兴吧。多洛莉丝眼里闪过一丝苦恼。 接待造访沃尔图里不速之客的地点是非常正式的大厅，披着黑色滚金边斗篷的卫士守候在大厅门口以及两侧，高高的穹顶几乎直入云霄，那大概是中世纪遗留下的艺术和历史。 多洛莉丝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 凯厄斯坐在上面的主位上。阿罗和马库斯也在，那个喜欢用歌剧腔调说话的吸血鬼坐在中央，带着微笑看他们进来。 凯厄斯在一群吸血鬼和人类中最先看见她，他不由得皱起眉:“多洛莉丝，过来。”这话里并没有询问的成分，而是不容置否的绝对命令。 凯厄斯习惯强权，多洛莉丝曾表示过自己不喜欢这种态度——虽然多洛莉丝因为身份的缘故，很多时候也是强权的奉行者，但对他人与自己，女巫并不能保持一视同仁的态度。 何况他们是恋人。多洛莉丝强调在她看来最重要的一点。 恋人的关系理应当平等，要相互尊重。 多洛莉丝决定在人群面前给凯厄斯最后一次面子，所以她走了过去，走到凯厄斯身边，与他等同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迅速地搬了一把椅子给她，就放在凯厄斯身边。 多洛莉丝想说她站着会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她还是没有拂凯厄斯的面子——至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多洛莉丝愿意做出一些让步，不至于在外人面前闹到难以收拾的局面。 这是来自女巫的教养和体贴。 她不知道凯厄斯这一行为代表的意义——我与你分享我的荣耀、地位、权柄，甚至一切。 阿罗对此行为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是默认的态度，即使这是让一个人类坐在一群吸血鬼上方的、不当的行为。 ——无论如何多洛莉丝都将在未来某一天会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 大厅内，针对爱德华·卡伦的审判开始了。 第19章 chapter.19 多洛莉丝知道在这种场合她不应当轻易开口，因为这是吸血鬼的“家事”。所以就算女巫对这场“审判”的起因一无所知，她也没有不适当地询问。 爱丽丝在凯厄斯叫出多洛莉丝的名字后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她很快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接下来的“审判”上，暂时略过了多洛莉丝。爱德华警惕地盯着从高位上走下来的阿罗，也没有办法分出心思去想多洛莉丝这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而且态度不友好的女巫的事。 多洛莉丝趁机悄悄扯了一下凯厄斯的衣袖，小声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忘记了，吸血鬼的五感比人类和女巫都要敏锐，即使她声音已经压的很低，但在一干吸血鬼耳中听来仍然足够清晰。 在场静了一下。 凯厄斯冷冰冰的视线朝下方一扫，随即若无其事回答多洛莉丝的疑问:“卡伦家族的吸血鬼违背了不能让人类发现身份的规矩，现在，他们带来的那个人类，知道了吸血鬼的存在。按照吸血鬼的律法，她应该被处死。”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血腥气的残忍，但多洛莉丝仿佛并未听出其中的暴虐般，她看了看爱丽丝，身姿娇小的吸血鬼正防备地面对沃尔图里的卫士。 女巫本来想问，如果要处罚，不应该同样地处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使自己身份暴露的吸血鬼吗？为什么只处罚人类？ 人类无意发现了吸血鬼的存在，为了保守种族秘密，除掉这个人类在多洛莉丝来说是可以理解的，但暴露自己身份的吸血鬼也有一部分责任。 她想到自己还欠爱丽丝一个人情，这话说出来也许会让她们一起收到惩罚。而且她不是吸血鬼，不应该对吸血鬼的法律提出质疑。 ——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在女巫的法则中，她们只会对女巫和女巫的血脉加上法律的枷锁，像当年爱德华父亲那样欺骗了女巫感情的人渣，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巫动手时过□□速，没有被阻止下来，那么那个人类男人应该以其他重罪被交由人类的司法机关，在人类的牢狱中度过暗无天日的人生。只有一种情况下，她们会越过人类政府直接对犯错的人类出手——当这个人类妄图伤害一个女巫或者冒犯整个族群的利益时。 这并不是一种仁慈，某些方面而言，这是一种比吸血鬼还要傲慢的行为——女巫认为人类根本配不上女巫的律法审判。 当然，在私底下有不少女巫会出手教训冒犯自己的人类，女巫的统治者们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多洛莉丝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一边看这场审判，更准确一点，她在看爱丽丝。如果爱丽丝提出请求，她一定会遵守承诺帮助她，即使凯厄斯会因此不高兴——因为这是她欠下的条件。 女巫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就不会违背自己做出的承诺。 阿罗在和爱德华交谈，当他们谈到“歌者”时，多洛莉丝若有所思看了凯厄斯一眼:“你对我也是那样的感觉吗？”她指的是爱德华承认面对贝拉时不得不竭力克制自己嗜血的欲望这件事。 ——每时每秒都在忍耐。 凯厄斯看了她一眼，没有给出言语上的回答，但多洛莉丝莫名觉得她看懂了其中的意味。 她心颤了一下。 * 阿罗握上了贝拉的手，多洛莉丝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见了他古怪的笑声与相伴的而来的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歌剧式腔调。 “真有意思。”他转了转眼珠，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多洛莉丝这个先河，得知自己的能力对贝拉同样不起作用后阿罗也没有流露过分的惊奇。 多洛莉丝见爱丽丝一直没有要自己开口帮忙的原因，不由得遗憾地转开视线，落在众人中心的贝拉身上。 她蹙眉，出于直觉，总觉得这个人类女孩身上有种很诡异的熟悉气息。但是又绝对不应该——女巫和这个人类女孩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 她有点拿不准自己要不要相信这样的直觉。多洛莉丝决定先观察她一阵子——多洛莉丝认为她今天绝不会死在这里，如果爱丽丝没有办法就会请她帮忙；但爱丽丝迟迟没有开口求助，这则证明了她已经有了办法。 果然，爱丽丝开口了，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知阿罗贝拉将会加入他们，因为她看见了。 为了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爱丽丝让阿罗握住了她的手。 多洛莉丝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她已经知道了阿罗有通过细微的皮肤接触就能探知到人心的想法，不过出于种种原因，这项能力对多洛莉丝无效，第一次看见这项能力的运用，她不免有点好奇。 “真是实用的能力。”她小小地夸赞了一句。女巫没有这种能力，她们判断一个人是否制造了谎言总是需要用上不少额外的手段。不知道阿罗会不会愿意帮忙探知一下爱德华的想法，嗯……女巫的那个爱德华。 多洛莉丝把上午的事情拿出来再想了一遍，总觉得爱德华有问题。可能是对那家伙的不喜欢已经形成习惯，导致无论他做什么多洛莉丝都觉得他别有居心。 “审判”的最终结果出来了，卡伦家族的人和贝拉能够安全地离开沃尔图里。 多洛莉丝有点遗憾自己还得继续欠着爱丽丝这个条件，但又庆幸自己不必因此和凯厄斯发生争执。 阿罗放走了卡伦家族的吸血鬼，多洛莉丝无法从他那张惨白的脸上看出他对这个结果是否感到愉快，不过从常理判断这件事绝不会让他很高兴。她身边的凯厄斯对这个处理结果就不满意。 马库斯仍然保持着颓丧的沉默，他仿佛是来走个过场的，这场审判一结束就离开了议事厅。 多洛莉丝好奇地问过一句，得知马库斯是因为伴侣死去而日渐消沉。 女巫不很能理解这种感情。 阿罗猩红的眼珠转动，视线最后落在多洛莉丝身上。 “简说你是和爱丽丝·卡伦一起进来的。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多洛莉丝，你们之前就认识吗？你和卡伦家族的人？” 第20章 chapter.20 他的询问中带着探究，但是没有恶意，也许是因为他将多洛莉丝视为沃尔图里未来的一员。 多洛莉丝看了看凯厄斯，俊美的金发吸血鬼目光微沉，看着阿罗，显然对这一场额外的“审问”不满。 女巫觉得没什么:“之前因为一点小事找爱丽丝帮过一次忙。作为交换，我需要在以后也帮助她一次。我们不熟。我不喜欢和吸血鬼打交道。” 她说着意识到什么，马上又补了一句:“凯厄斯除外。” 阿罗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点了点头，拉着语调说了一个“oh——”。但他并没有轻易放过多洛莉丝，“dora好像和女巫有不错的交情，女巫已经避世很多年了，连沃尔图里都没有发觉，在我们的眼底下，还有一个藏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巫——” 凯厄斯已经陷入了暴躁的情绪中，多洛莉丝安抚地握上他的手。她能够接受一定程度上阿罗对她的试探，因为换到女巫的立场，她当初也这么做过。 无论是为了凯厄斯本身，还是整个族群的利益，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阿罗的话还是让多洛莉丝皱起了眉，她是不是忘记告诉凯厄斯一些重要的消息——比如她是个女巫，而不是个人类。 她站起身，层叠的裙摆从椅子上拖曳下来，像一只蝴蝶的翅膀。女巫目光直视阿罗，郑重地开口:“我可能在某些事情上犯了一点小错误。现在我得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多洛莉丝·博尔吉亚，是个女巫。” 阿罗对她说出来的最后一个词有所反应，甚至血色瞳孔因此微微扩大了一点，以表示他的惊讶。他看向凯厄斯，笑意一点一点从惨白的脸上浮起来:“哦，我的兄弟凯厄斯，你的小歌者是一个罕见的小女巫。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女巫略带歉意地对凯厄斯道:“我很抱歉，凯厄斯，我以为我已经和你提过了这件事。” 她从未对自己不同于人类的地方进行遮掩，凯厄斯也从未对此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太过自然的姿态让她忘记了她还没有承认过自己的身份。 但凯厄斯的表现明明白白告诉女巫——他压根就不清楚这件事。 凯厄斯眼底翻涌着风暴，多洛莉丝心底有一点儿懊恼，她抿了一下唇，突然踮脚在吸血鬼的脸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来自山林带着阳光与微风的气息拂过呼吸间，恍惚之间能听到盛夏的风吹过山谷，漫过长久之后才抵达的冬季，吹开春天的第一朵玫瑰。 这个吻落在众目睽睽之下。 阿罗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更深。 “是道歉。”女巫认真地看着他，“不可以因为这件事和我继续生气了。作为最亲密的恋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多洛莉丝对于凯厄斯，确实展露她脾气最好的一面。 * 丽贝卡把爱德华送回［安格卡斯特］。女巫的城堡在隐秘的山林间，冷淡的雪松直挺入云，深绿色的叶子密密匝匝地簇拥着阳光，有淡淡的雾气漂浮在山间。丽贝卡点了一盏特制的玻璃风灯，才在浓雾间看清楚路。 爱德华安静地走在他身侧，虽然作为一个人类，但他比丽贝卡更熟悉这条路。不过他没有主动提起这一点。 丽贝卡一边走一边寻找话题:“多洛莉丝殿下让我如果见到辛西娅殿下不要提起见过她的事情，可是辛西娅殿下一旦问起来难道还能不知道多洛莉丝殿下出现过。她这又何必呢？总不可能她们两个闹了什么矛盾吧？女巫的历史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她说到后面已经变成了小声的嘟囔。 爱德华路途上一直很沉默，良久，他才慢慢地开口接了一句:“快到了。” “诶……”丽贝卡抬头一看，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女巫城堡就在眼前，雾气一点点散尽，山间浮现一块平地，绿草如茵，玫瑰和蝴蝶兰自由自在盛开，四季不凋，蔷薇藤蔓爬满城堡外墙，一簇一簇的深红色蔷薇在窗间绽放。 而最引人注目的一点，这座城堡是悬浮在半空中的。 丽贝卡熄灭了玻璃风灯，偏过头，“爱德华大人，您自己过去吧，我就送您到这里了。” 但她刚说完，一个有着深棕色长卷发、淡绿色眼睛的女巫就飘然而至。她穿一件缀着花朵的及足踝长裙，花朵在她裙摆上依次盛开，变换颜色，她走过的地方，翠色藤蔓朝周边铺开去，枝蔓上开出雪白的花蕾，又马上消散。 她微笑着和爱德华打了个招呼，“爱德华，欢迎回来。” 又对丽贝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丽贝卡小姐，辛西娅殿下想要见你。” 丽贝卡僵硬地点了点头，跟着她离开。她知道这个喜欢穿的花里胡哨的女巫叫做贝金赛尔，在［安格卡斯特］的秩序十三女巫里名列第二，看起来温柔美丽，实则心狠手辣，是两位殿下的得力助手，主要负责对违反族群规定的女巫进行抓捕、审判与裁决。 丽贝卡不敢反抗她。 她跟着贝金赛尔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布满镜子的大厅。 大厅四壁都是镜面，映出所有人的模样，穹顶是浩瀚的星象图，脚下是水色的地砖，看上去波光粼粼，如水面一般柔软平静，但踩着却会发现它格外坚硬。 丽贝卡听说过这个地方，它有一个很符合情况的名字——镜宫。 红发女巫站在镜宫中央，洛可可风格的蔷薇色曳地长裙拖在地上，背对着她。 丽贝卡被带到离她大概一英尺远的地方，停住，贝金赛尔弯腰行了个礼:“殿下，丽贝卡小姐来了。” 她说完没有多留，掩上沉重的雕花铁门轻轻离开。 红发的女巫慢慢转过身来，丽贝卡有些不敢看她，但好奇心驱使她偷偷地抬起眼想看一看这位殿下的风采。 那是一张和多洛莉丝几乎一样的美丽的脸，甚至可以称作是双生子之一的标志，但她和多洛莉丝的气质天差地别，这种区别让即便是不熟悉的人也不会错认她们。 辛西娅的唇色有些苍白，丽贝卡听说这位殿下自幼身体不好，如今看来是真的。 辛西娅看着面色紧张的丽贝卡轻轻笑了笑:“不要紧张，丽贝卡，这不是审判庭。我请你来是想问一些事情，关于多洛莉丝。” “请你务必要如实回答我，因为这将关系到女巫一族的命运。” ［第一部风声完］ 第21章 chapter.01 第二部第一章 丽贝卡被送出镜宫时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 贝金赛尔走在她身边，阳光从彩绘玻璃窗洒进来，映得唇边笑意温柔:“辛西娅殿下很欣赏丽贝卡小姐。” 丽贝卡:“诶？” “殿下前段时间与我提起《女巫、恶魔与永恒的灵魂》这本书，殿下觉得这本书写的很有趣。我记得作者就是丽贝卡小姐？”贝金赛尔回忆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很有趣的场景，眼尾微扬，勾出一道不甚明显的笑弧。 “真的吗？”丽贝卡激动地把头转过去，得到最高统治者的赏识这一点可以让她一个普通的女巫兴奋许久，“我只是……随便写了一点东西，没想到辛西娅殿下会喜欢!” “不仅是殿下，我也很喜欢你的书。”贝金赛尔微笑，“我想很快就会有机会和丽贝卡你一起，坐在安格卡斯特的花园里喝下午茶讨论你的作品。我已经很期待丽贝卡能早点过来呢。” 丽贝卡怔了一下，安格卡斯特的人不多，除了两位殿下和一些世代为安格卡斯特服务、打理事物的女巫，就只剩下女巫中的秩序十三席，也就是十三位秩序女巫。 那是两位殿下之下族群中权利最高的的一群人，由两位殿下在整个族群的范围内亲自选出，原则上一直都是有能者居之。 现在贝金赛尔说出这种近乎明示的话语，就差不多在说她将会成为这其中之一。 暗示已经起到了效果，贝金赛尔也不再提，微笑着移开了话题:“殿下让我带你去蔷薇宫，选择你想要的珍宝。那里大部分是多洛莉丝殿下最珍贵的收藏。”她眨了眨眼，“也算是辛西娅殿下替多洛莉丝殿下提前完成对你承诺。” 多洛莉丝允诺过要给丽贝卡那颗果实相应的替代宝物，这一点辛西娅没花什么功夫就问出来了。 贝金赛尔对上丽贝卡感动的视线:“不过要对今天问话的内容保密哦。你回到沃特拉之后，如果多洛莉丝殿下问起来……” “说我没有被辛西娅殿下召见？”丽贝卡试探着问。 贝金赛尔伸出食指按在唇上，“丽贝卡，我们一般不这么说。” “你从安格卡斯特守卫最严密的蔷薇宫带走了珍宝，谁还会相信你没有见过辛西娅殿下呢？哦，我们到了。”贝金赛尔从袖里取出一把形状特殊的银质钥匙，打开紧闭的大门，“蔷薇宫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是多洛莉丝殿下的起居室，外宫是她存放珍宝的地方。丽贝卡，我们只能进入外宫，规则不可逾越，希望你能够理解。” “当然。”丽贝卡点了点头，“可我究竟应该如何说？” 贝金赛尔露出一个神秘又狡黠的微笑:“在这种时候，我们一般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了——辛西娅殿下询问了您的近况，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情了。” “……可以吗？”丽贝卡犹豫。 “以女巫的名义起誓，当然可以。”贝金赛尔眨了眨眼。 * 自从多洛莉丝女巫的身份在沃尔图里曝光之后，一切又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最明显的一点，阿罗对多洛莉丝的兴趣更深厚了。 “你能抵抗我的读心术，也是来自女巫的能力？” 在某次闲谈中，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多洛莉丝正在专心和凯厄斯下一盘棋。她苦着脸纠结接下来移动“国王”棋还是“战车”，老实说，她不擅长这种游戏——作为一个再正统不过的女巫，福尔摩斯家族的聪明才智没有遗传到她身上分毫。 所以她一时间没有听清阿罗的问话。 阿罗的笑意有点僵硬了。 多洛莉丝最后决定移动“王后”棋，“不好意思，我没有太听清楚你的问题？是说我对特殊能力规避这件事吗？” 凯厄斯猩红的眼抬起，望向阿罗的目光带上警告。 “是的。亲爱的，这真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哦，贝拉也有这种能力。”阿罗用他惯常的咏叹调口吻感慨了一番。 女巫放下棋子，秀气的眉皱起，她敲了敲棋盘，微做沉吟:“贝拉身上……很奇怪。说不出的奇怪……”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显然在顾忌些什么。 “对了，不是每个女巫都能无视吸血鬼的能力。我……凯厄斯，我觉得这件事我应该告诉你——我有一个姐姐，她叫辛西娅，她是个红发女巫，和我长得非常像。”她有点犹豫，“我不确定她是否会喜欢你。” “……但我想她也不会反对。”她思考了一下，又加上这句话，强调:“辛西娅是个很好的人。” “没关系。”凯厄斯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我会让她改变想法。她会祝福我们。” 说这话时，他没有让多洛莉丝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沉。 女巫点了一下头，“但愿如此。凯厄斯，过几天我需要离开沃尔图里一趟。我得去一趟寂静岭。” “寂静岭？”凯厄斯对这个地名不熟。 “我搜了一下，是在美国。”多洛莉丝解释，“我需要去那里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让沃尔图里的卫士去就可以了。”凯厄斯不赞同她的决定。 “是为了辛西娅。”多洛莉丝说，“那不一样的，凯厄斯。这是女巫的事情，我不能让吸血鬼帮我去做这件事。我想阿罗也不会赞同的。” “哦!别这样说，dora，我很愿意为你提供帮助的人手。”阿罗转着眼睛，微笑了一下。“另外，我可以询问一句，可怜的辛西娅发生了什么吗？” “辛西娅生病了，我需要炼制一种药水来治愈她。寂静岭有我配制药水需要的那种材料。”女巫是对着凯厄斯解释的，但凯厄斯冷冰冰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女巫看得出他并不希望自己离开沃尔图里，因此她有些无奈:“如果非要如此的话，凯厄斯和我一起去吧。” “好吗？凯厄斯？” 吸血鬼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最终点了点头。 多洛莉丝松了口气，“那我现在回房间把那幅画画完，然后我们就去寂静岭。这件事情不能等太久。” 她眉眼间浮现一点急切，说完就提着裙摆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咔——” 棋盘一角被掰断，棋子摇摇晃晃，黑色的国王棋倒下，凯厄斯站起身，眉眼阴鸷。 “oh.”阿罗拍了拍他的肩，“凯厄斯，你需要一个机会把你的小歌者彻底抓在手里。一个有趣的小女巫？” 第22章 chapter.02 多洛莉丝的画作终于进行到了尾声，她的画技画法大多还沿袭前两个世纪，有一种奇妙的历史感。不过对女巫来说，画什么内容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各种材料磨制出的颜料次序和配比，以及最后加在画作上的空间法则。 她不准备对命定者彻底赶尽杀绝，而是打算把那家伙关在承载于画作上的空间中，再定下时限——以她的死亡时间为限制。 等她生命将尽，这个吸血鬼就会恢复自由，重见天日。 女巫会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善良，而是辛西娅不会希望她杀死这个命定者。所以多洛莉丝可以保留一点仁慈。 最后一笔落成，多洛莉丝将画布摆在窗台上，等待颜料干透。 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画布上高低错落的树林间有阴影一闪而过。阳光斜斜打在画布上，从某些角度上看过去，模糊可见点点细微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最后这幅画被挂在多洛莉丝房间的墙壁上，简找了把小锤子给她，女巫踩着凳子上把画钉了上去。 这是一幅风景画，颜色运用与大部分画作不同，淡紫色的湖泊与深红树林交映，呈现一种奇诡扭曲的艺术感。 简站在一边打量一番这幅画作，这确实是一幅不错的作品，笔触娴熟，放到人类拍卖行里可以卖出高价。 “我在这幅画上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息。”简冷冰冰的小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用客观的口吻说道。 多洛莉丝从凳子上跳下来，“但凡经由女巫之手的东西，即使是一幅普通的画作，也会变得特别。简，你对女巫的了解太少了。” 多洛莉丝想她大概是感受到了被她关在画中的命定者的气息，吸血鬼之间或许有些特别的感应？不过命定者这件事她不会和简提起——如果凯厄斯知道她的命定者并不是他，他会很不高兴的。 女巫可以保证。 恋人的独占欲太强有时候也很让人苦恼。 “吸血鬼和女巫互相避让这么多世纪。就像我不了解你们一样，你们也没能了解我们。”多洛莉丝站远了一点，确定自己的画框没有钉歪。 “女巫一族藏得太深了。你们从十四世纪之后就迅速退出了人类的视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光明正大出现过。”简说。 “其实在女巫的历史上，我们从来没有主动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过。避世一直是女巫的准则。就连曾经沸沸扬扬的猎巫活动，被送上绞刑架的也只是他们自己的同伴。”多洛莉丝朝外面走去，简跟上她的脚步，“我们不愿和人类相处是因为族群都是排外的，他们永远不会信任女巫。何况族群与族群之间的竞争太多。”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时代一直落后我们太多，直到这个世纪才渐渐开始追赶上我们。然而他们比从前更加贪婪，他们甚至妄图掌控自然。所以对人数上少于人类的女巫而言，避世将成为永远的法则。” 话语之中，隐约的傲慢表露的淋漓尽致。 “女巫不喜欢人类？” “我和很少一部分人类打过交道，他们太过奸诈。”多洛莉丝深深地看了简一眼，“但是否对一个族群有好感，不是对一两个人的印象可以决定的。如果我在人类世界待久了，也许我就会喜欢上人类。” “我们和人类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未报之恩。人类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族群，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何况你得知道一点，一部分的女巫会和人类通婚，所以我无法代表所有女巫的看法。不过我想吸血鬼还是很喜欢人类的吧？我是说像甜点的那种喜欢。甚至你们成为吸血鬼前都是人类，这和女巫完全不一样——女巫都是天生的。” 多洛莉丝拢了一下耳边碎发:“感谢你陪我这么久，简。不过我想你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找凯厄斯。” “你的观点很有趣。”简极淡地笑了一下，“下次我们可以交谈一下你对吸血鬼的看法。” 女巫顿足回头:“我对吸血鬼和人类的看法并无不同。只有凯厄斯是唯一那个例外。” “而这和他是不是吸血鬼并没有关系。无论他是吸血鬼或者人类，我都会喜欢他。” * 抵达美国是在当天夜晚，因为吸血鬼和女巫的惯常用的出行方式无法达到统一，所以凯厄斯和多洛莉丝选择了人类的交通工具。 人类百年来科技迅速发展，有些东西对女巫而言也十分新奇。 “silent hill。”多洛莉丝低声念出巨大标牌上的文字，“凯厄斯，你感觉到了吗？死亡、怨恨、腐朽，还有恶魔的气息，都藏在这之后。” 凯厄斯拥住多洛莉丝，神情冷静。在这方面的直觉他远不如女巫，在他眼中这只是一片荒凉的废墟。 多洛莉丝挣开他的怀抱:“我和你提过，我需要恶魔的灵魂，凯厄斯。”她脸色有点发白，对这种气息太过不适应，混乱又邪恶，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凯厄斯语气微冷:“我感受不到。” 多洛莉丝摇摇头:“是空间阻隔，这个地方还藏着一个镜像世界。我对空间的事情比较敏感，你感受不到才是正常的。现在我们得进到镜像世界里去，恶魔藏在那个世界里。” 凯厄斯并不怀疑多洛莉丝的判断，但他不希望多洛莉丝进到镜像世界里去，“我替你将东西带回来，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去那里。”隔着一个世界多洛莉丝都无法忍受，真到了镜像世界，多洛莉丝只会更加难受。 无论是人类还是女巫，多洛莉丝都一样脆弱，像个玻璃娃娃。 “不行，凯厄斯，我必须得去。镜像世界是恶魔的领域，如果你一个人过去的话极可能再也回不来现实世界。”多洛莉丝定定地看着他，强忍下不适感，她也没想到黑暗面的东西对她影响居然这么大。“我没有关系，适应了就不会有事。而且——”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绝不能让这种可笑的东西日后成为我的软肋。” 凯厄斯眼底墨色越聚越深，按捺下的暴虐无从发泄。 但多洛莉丝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凯厄斯希望她足够强大与他并肩，又希望她脆弱到只能依靠他。 多洛莉丝不是向他征求意见，只是告知她一定要去这件事。 即使是凯厄斯，也无法让女巫退让。 吸血鬼无声表示默许。 多洛莉丝眉目冷肃，凯厄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表情，在凯厄斯面前，女巫总是表现的更像个柔弱爱笑的女孩，但多洛莉丝本性从来不是这样。 她毫无犹豫地化开自己的手心，殷红血液滴在地上。凯厄斯猝不及防感受到浓烈的鲜血的香气，尤其是这血液还来自他的歌者，吸血鬼眼底猩红一晃而过，强行掩盖住其中嗜血残忍的意味。 女巫用自己的鲜血为辅助，做了一个简单的空间传送阵，金色六芒星流光闪烁，在脚下铺开。她手心的伤口已经迅速愈合，只留下几许未擦拭干净的血液。 多洛莉丝伸手想去拉凯厄斯的衣袖，却被吸血鬼一把抓住手腕。 他力气很大，但在抓住多洛莉丝时一瞬间被极力放到最轻。 女巫愣了愣，不解地看过去。 凯厄斯眼帘半垂，没有什么表情地抬起多洛莉丝的手。 然后，吸血鬼伸出舌尖，一点点地舔舐干净多洛莉丝手心残余的鲜血。 第23章 chapter.03 酥麻的触感让女巫下意识地瑟缩，但被吸血鬼强行拉住，收不回去。 在单纯的力气比拼上，女巫向来占不到什么优势。 “凯厄斯……”多洛莉丝皱起眉。 吸血鬼抬眼，慢慢松开她的手。 女巫张了一下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气氛太过微妙，她只能别扭的转开话题:“先进去吧，六芒星阵只能维持一小会儿。” “dora。”凯厄斯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 女巫仰起脸，疑惑投过视线。 面容苍白的俊美青年低下头，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发顶。 “tu sei mia persona.” 吸血鬼的声音低沉，但放得很轻，又近的如耳畔呢喃。 是意大利语。多洛莉丝听得懂这种语言，甚至一度偏爱过它的发音。 恋人的占有欲有时候让女巫真觉得头疼，但她理解凯厄斯这种心情，她伸手给了凯厄斯一个拥抱，“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从过去到未来都会是这样。” “凯厄斯，我们属于彼此。” 女巫轻声安慰他，等吸血鬼眼底猩红退尽，恢复平静后才说:“我们现在进去吧。你要抓紧我的手。” 她朝凯厄斯伸出手，纤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搭在凯厄斯掌心。 吸血鬼缓缓合拢手掌，握住她的手。 * 场景逐渐转换，现实世界与镜像世界交错，镜像世界缓缓铺开在眼前，一瞬之间，无数灰烬从高远的天空降落，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一种冷寂的灰白无限铺陈开，安静得只能听见远方传来的带来隐约哀泣的风声。 多洛莉丝紧紧抓着凯厄斯的手，她打量着这个世界:“凯厄斯，我可能弄错了一点事情。不是镜像世界，而是三层世界。” “这个世界之下，还藏着一个更深的黑暗世界，它会带出人心底最恶的那一面。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冷静。” “这里很危险。” 女巫凭空翻出一盏玻璃风灯，微弱的灯芯闪烁，灰蒙蒙的雾气在脚下散开歇息，分出一条路来。这是女巫一族用了驱散安格卡斯特外面的浓雾时用的灯，由大西洋深海之下海洋生物的脂油制成，辅以女巫一族的眼泪，灯上隽刻小型六芒星魔法阵，在这个世界里效果也很显著。 不过可惜多洛莉丝出门只带了这一盏。 凯厄斯对这个世界没有感觉，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沃尔图里以绝对的强权统治整个吸血鬼世界一千五百年，这种观念就在凯厄斯意识中存在了一千五百年。 多洛莉丝说来身份和凯厄斯极为相似，她生来就是上位者，顶尖的天赋与自身强悍的实力让她无需畏惧任何事情，但和凯厄斯不同的是，出于女巫一族曾受到的深刻教训，多洛莉丝对许多事情都格外谨慎。 事实上，看着多洛莉丝苍白的脸色，凯厄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想立刻找到那个藏在暗处的恶魔，处理掉，然后带多洛莉丝离开。 多洛莉丝闭上眼睛:“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某一刻，再也不会向前流动。传说中的恶魔……果然不可小觑。” 尤其是以人类恶意为食来壮大自身的恶魔。 女巫历史上曾出现一位极为强悍的猎魔女巫，她留下的传记中提到不少魔鬼与黑暗生物，它们有许多甚至以宗教来操控人心，但在她留下的笔记中，这一类能吸取他人恶念又没有实质的恶魔危险系数绝对是顶尖的。 凯厄斯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中一带:“不用担心这个，交给我。” 多洛莉丝试探着朝前走:“我能感受到那个恶魔的存在，我们往这个方向走。” 凯厄斯握着她的手，吸血鬼的体温比女巫低太多，甚至女巫的体温也无法温暖他。冰凉的触感却莫名让女巫神色放松不少。 灰烬不断从高空飘落，在地面上积满，偶有落在玻璃灯的灰烬一瞬间化为乌有。 世界一片寂静。 再往前走，这个世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妇人。 多洛莉丝和凯厄斯顿住脚步。 凯厄斯对一些特别情况格外熟悉，迅速做出判断:“她不是活着的人类。” 多洛莉丝没有靠近，辩别了一会:“没错，她现在的状态介于生与死之间。恶魔创造的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真正的生命，只有远古的神明才有创造生命的能力。而在没有生命的世界里，外来的生命也无法以生存者的形式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凯厄斯:“灵魂？” 多洛莉丝思忖了一小会:“可以这么说吧。但吸血鬼没有灵魂，女巫也没有——我们得到力量与青春就必然要失去一些别的，造物主一直很公平。人类死后用一些特别的手段可以让他们的意识暂存于世。” 这个世界里的人差不多就属于这种情况。 “能在这个世界里存活的都是和恶魔有直接联系的人，无辜者无法抵达。我问她一些事情。”多洛莉丝接着道，说着她就走了上去。 神情疯癫的妇人佝偻着身躯，多洛莉丝总觉得她在寻找什么。 “你好？”女巫尽可能用温和的口吻试探着和她交谈。 但疯女人没有理她。 凯厄斯不善地皱起眉。 多洛莉丝并不生气，她虽然天性高傲冷漠，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在面对无冤无仇的陌生人时总能表现一点无伤大雅的仁慈怜悯。 女巫等了一会儿，听见疯女人口中喃喃自语。 她花了不少功夫才判断出疯女人喊出来的是什么——她重复着喊着同一个词汇，那也许是个女孩的名字。 ——“alessa.” 女巫神情微微冷凝，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入凯厄斯怀中，凯厄斯扶住她。 “阿蕾莎是恶魔的寄主，爱德华上一次和我提过……不是爱德华·卡伦，是我姐姐身边的那个，你见过。” “那个人类？” “不，他是人类与女巫的混血。”多洛莉丝解释了一句，“纯粹的人类不会安然无恙在女巫的世界生活那么久。” 女巫和人类通婚的情况并不少见，甚至之前女巫的命定者也有许多是人类。女巫可能为了美色或者其他原因和人类混在一起，但尤为矛盾的是，女巫从来不允许人类踏入她们的领地。 多洛莉丝沉吟了一会，重新看向面前的疯女人:“她能帮助我们找到恶魔。” 话音未落，天毫无预兆地黑了下来。 第24章 chapter.04 多洛莉丝下意识和凯厄对视一眼。“是空间在重合，黑暗世界的生物要爬出来了。” 多洛莉丝想了一会她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她的能力对付这种纯粹恶念催生出的生物其实不是很有用，至少不能做到大面积的单方面屠杀。 她默默念了一会几个火系法术，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咒语后定了定心神。 “阿蕾莎……”女巫轻声叫了一遍这个名字，抬起眼，“恶意在靠近，没必要带上她了，我能感受到恶意的根源。” 恶魔也许想借这个由它完全掌控的黑暗面世界把多洛莉丝和凯厄斯困死在其中，却没有料到这让女巫更精确的锁定它的位置。 黑暗中，多洛莉丝手中提着的玻璃风灯微弱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光明之下，黑暗退避三尺。 最后确定的地方是一间医院。阿奇米拉医院的标识已经腐朽陈旧，厚厚的铁锈裹覆着招牌，化开的铁锈如猩红的血水自顶端淌下，尾端逐渐衍生出一种朽烂的黄色，遇到障碍时凝结，就此死死地缠在墙壁上。 肮脏、不堪、污浊、世间所有的罪孽与恶意仿佛都汇集在这里了。 多洛莉丝不喜欢这里，但她还是得进去。下方是一个窄窄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又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什么，往旁边瞥了一眼。 灰暗墙体上有什么东西在成片成片的剥落，化作一种小小的虫子一样的生物，密密麻麻沿着地板爬过来。但这些东西似乎害怕多洛莉丝手中的灯火，不敢围过来，这导致以两人为中心的脚下隔出一小片唯一的空白区域。 她垂落眼睫:“惹人厌烦的小虫子。别管这些，我们先下去。” 狭小的楼梯只允许一个人通过，多洛莉丝提着灯走在前面，一边低声和凯厄斯交流:“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吸血鬼的听觉比女巫敏锐许多，凯厄斯早先她一步听见了前方的声音。 果然，走了不久就看见一群怪物——也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了，“她们”长着类似人类女人的模样，但脸上没有五官，像雕刻到一半未完成的拙劣雕塑，身上的白色衣服堪堪遮住身体，沾满稀稀疏疏的血色痕迹，只有这点可以辨认她们生前也许是个护士。“她们”身体扭曲成一个个诡异的弧度，做出扑向不速之客的姿态，但因为种种看不见的限制，“她们”又无法大幅度动作。 多洛莉丝想要点燃火焰烧毁这些怪物，凯厄斯已经迅速上前。 他动作极快，吸血鬼的力量加成让他撕裂这些怪物容易的像撕碎一张薄纸。 怪物身体被撕开的地方没有冒出血液，而是出现一阵阵浓黑的雾气。 多洛莉丝垂了一下眼，从怪物中穿过去，她走过的地方，淡蓝色的苍白火焰卷起，火舌舔过黑黝黝的地面，所到之处，怪物化为灰烬。 黑暗中，她的脸色又苍白了一点。在异空间中，她要动用力量就需要负担更多的代价，更别说这个世界本身就给她带来了许多精神方面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她来之前为了困住掉命定者已经花了太多精力——那可比简简单单杀死一个吸血鬼容易多了。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会。 老旧的废弃医院里分布着许多房间，每一个都显出空荡荡的阴森感，恶魔就藏在其中一间病房中。 多洛莉丝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间病房。 她想推门进去，但凯厄斯已经先她一步将手搭在了门把上。 这是一间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病房，墙面泛黄又积满黑色的污垢，狭小的房间里只摆着一张病床，病床上凸起一块，走进了一点看才能发现躺着的是个年纪尚小的小女孩，她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隐约可见一点被火烧伤过的痕迹。 她眼神木木的，并不看向来者。 但她确实还活着。 而且这女孩身上的气息……但过于斑杂，以至让多洛莉丝无法确定。 女巫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别处，很快，在她的注视下一道人影缓慢成形。 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女孩，阴沉沉的眼神让人无法忽视。多洛莉丝知道她就是阿蕾莎，也是附身了阿蕾莎的那个恶魔。 她们的意念合二为一。 但非常奇怪，面前这个阿蕾莎给她的感觉就是纯粹的恶意汇集，要知道所有的生物都有善恶，评判他们的品格时也是看他们倾向于哪一面，而不是说纯粹的善良或邪恶。但“阿蕾莎”打破了多洛莉丝认知中的这个规则，就像善与恶被彻底割裂开。 女巫疑惑地皱起眉。 阿蕾莎慢慢地朝多洛莉丝走过来，她似乎在笑，但那种笑容渗出一种诡谲与恐怖。 多洛莉丝再一次看了看躺着病床的那个“阿蕾莎”，她并不是真正的阿蕾莎，而是存在于过去的阿蕾莎，她还活着，在这个与现实分割开的世界里。 女巫很容易想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究竟静止在哪个坐标上。 “阿蕾莎”对贸然闯入她领地并毁掉了她精心造出来的小可爱们的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当她亲眼看见多洛莉丝的时候，她发现事情和她想的有一点不一样。 多洛莉丝身上有种让她既亲近又畏惧的奇异吸引力，“阿蕾莎”知道那来自于真正的阿蕾莎本身。 女巫垂眸，轻声问这个眼底带着怨毒的小女孩:“你是恶魔，还是阿蕾莎？” “阿蕾莎”笑了一下，冰凉森冷如远方呜咽、不似稚童的飘忽声音从她的喉舌之间溢出:“我过去有很多名字，也许曾经被谁叫做过恶魔，但现在我只有一个名字，叫做，阿蕾莎的黑暗面。” 她抬起那双黑黝黝的眼眸看向多洛莉丝，像是在解释事实，但背后又像有着更多的意思。 多洛莉丝听懂了她的解释，起码有一点，阿蕾莎将自己善良与邪恶切割开来，面前这个“阿蕾莎”只是她本身的一部分。恶魔与这混乱邪恶的一部分合为一体，连意识也融合了。 连多洛莉丝都无法判断谁同化了谁。 多洛莉丝凝视着她，再一次抛出问题:“那么，阿蕾莎，你是个女巫对不对？” 她口吻下藏着淬冰的冷意。 多洛莉丝的愤怒并不是针对阿蕾莎，而是针对那些胆敢如此欺诲一个流落在外的小女巫的卑劣人类。这就是多洛莉丝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的最重要原因，女巫认为他们中大多愚昧又无知，没有自己的判断，对一切不合他们心意与认知常识的人或物都归于异类，无论有没有威胁到自己，都要聚集一堆人铲除一切让他们不安的根源。 对于数量稀少且珍贵的同族，女巫都有同理心，何况多洛莉丝生来接受要承担整个族群责任的教导，这种情绪只会更加强烈。 虽然趁虚而入的恶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光明正大的卑劣总比冠冕堂皇的虚伪来的好。 阿蕾莎听见这话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是啊，他们说我是个女巫，应该被死在绞刑架上。”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发泄怨恨与愤怒，幽幽的嗓音还未完全消去童稚，有种平静到极致的扭曲。 多洛莉丝往前走了一步，凯厄斯来不及阻止她，“我也是一个女巫。一个与生俱来的女巫。” “我很抱歉没有早点找到你。” 阿蕾莎出事的那段时间，女巫内部也不平静，那时候还是多洛莉丝和辛西娅的母亲管理巫族，但她那时候也已经有心无力了。 上一任双生女巫中，有一位一夕之间失踪，占星女巫做出预测，她迷失在时空漩涡之中，也许一辈子也回不来，另一位，也就是他们的母亲，遭遇了福尔摩斯的阴谋算计，致使整个安格卡斯特陷入了长达数年的动荡，直到多洛莉丝和辛西娅出生后一切才慢慢走回正轨。 如果不是整个族群都陷入了麻烦，绝大多数女巫都遵从命令彻底避世，也许她们就有更多精力来关注这些遗落在人世中的女巫幼崽。阿蕾莎也许在她爆发属于女巫的力量的那个时候，就会被在附近活动的女巫找到。 她也许会离开这个小镇，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安静快乐的长大，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巫。 多洛莉丝心底对那位福尔摩斯的怨怪又升起来了一点。 阿蕾莎睁大眼睛看着她。她从小被排斥被孤立，没有人喜爱她，因为她是异端。但现在有人说她和她们是一样的。 “但是你已经来晚了啊——”阿蕾莎眼底翻涌着多年积攒下来的愤怒不甘。 第25章 chapter.05 已经与恶魔化为一体的小女孩倔强地抬着眼，那些怨恨愤怒背后还藏着一点小小的委屈。 “……” 多洛莉丝沉默了一瞬，再次轻声开口:“我很抱歉。阿蕾莎。” 即使这并不是她的过错。 可这是统治者的失职。 凯厄斯认为她完全无需为此道歉，因而在看向阿蕾莎时眼神格外冷峻。恶魔的恶意几乎都要溢出来，凯厄斯绝不会给它任何伤害多洛莉丝的机会。 多洛莉丝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缓缓张开双臂，想要给这个由黑暗面聚集起来的阿蕾莎一个拥抱。 阿蕾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多洛莉丝胸前的吊坠垂落下来，稀碎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黑暗里敲响，银白色的蔷薇花环在空气里浮动着。 对峙良久，阿蕾莎伸出手给多洛莉丝一个回抱，小小的女孩埋在她胸前，挡住了表情。多洛莉丝安抚地揉了揉小女孩的碎发，征询她的意见:“我带你离开这里？” 阿蕾莎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微微挣开多洛莉丝的怀抱:“我无法离开这里。” 她创造出的这个世界困住了她所怨恨着的东西的同时，也束缚了她。多年以来，在灰白的表世界里他们总是在拉锯对战，小镇的居民在怨恨她，只有黑暗的里世界才完完全全属于她。 她不是属于光明的人。 多洛莉丝牵住她的手:“我带你离开，带你找回你失去的善良的那一面，带你变回真正的阿蕾莎。” “阿蕾莎，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他们过于愚昧与无知，我会带你回真正属于女巫的地方。你属于那里，有蔷薇花和蝴蝶兰，你不应该被困在寂静岭。” 多洛莉丝看得出来寂静岭变成如今的荒凉样子和阿蕾莎脱不了关系。但她并不怪罪阿蕾莎的报复。 血债需血以偿。 女巫的法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为了帮助无力反抗与报复的受害者，予过错者以最低限度的惩罚。而女巫能自我了结的仇恨，不会上升到安格卡斯特——这和人类的法律截然不同。 在这种观念与制度下长大的多洛莉丝，不认为阿蕾莎的复仇有过错。 多洛莉丝还坚持的一点是当受害者复仇时，加害者需付出的代价并不仅仅与受害者等同，而是应当更多一些——等同的那一部分用来偿还受害者得到的伤害，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则应当是加害者为最初的恶意付出的代价。 阿蕾莎安静地看着她。 周遭一片寂静，那些漂浮于整个世界中的浓郁的黑暗阴霾逐渐淡去。 多洛莉丝等待她给出一个回应。 终于，阿蕾莎把手搭上了多洛莉丝伸出的手。 “i will.” 女巫牵住她。 多洛莉丝垂着眼微笑了一下，那么……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我们需要找回完整的你。”然后再拔除阿蕾莎身体里寄居着的恶魔。 恶魔已经和阿蕾莎融为一体，想要斩断她们之间的联系 多洛莉丝不能容忍一个恶魔光明正大进入女巫的领地，那是不可控的危险。多洛莉丝不能把这种危险带到辛西娅面前去。 凯厄斯对多洛莉丝牵了阿蕾莎的手有一点不虞，他视线冷冰冰地从阿蕾莎脸上扫过，顾忌到多洛莉丝，没有多说什么。 * 怨恨消解、镜像世界破碎，阿蕾莎就可以离开这里。多洛莉丝仔细观察了一番空间构成，做出最合理的推测。 那么她们需要做的就是——审判当初的有罪者。 阿蕾莎走在多洛莉丝身边，牵着女巫的手，多洛莉丝身上的气息让她安心了许多，而她的恶意不刻意针对多洛莉丝之后，女巫在这个世界里也好受了些许。 凯厄斯紧紧握着多洛莉丝的另一只手，女巫的手指纤长莹白，宛如上好的东方古瓷，美丽又脆弱。 女巫没有察觉吸血鬼阁下的一点小心思，她跟着阿蕾莎对过往的记忆朝教堂走去。 此时的天际又恢复了那种雾蒙蒙的质感，灰烬不断飘落下来，散开在阿蕾莎黑色的发尾。 像灰色的雪。 教堂之前是一片墓地，十字架的墓碑安静伫立，墓碑下荒草不生，谁也不知道墓地之下埋着多少逝者亡魂。 多洛莉丝提了一下裙摆穿过墓地，她想这可能就是那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有罪者的墓碑。 一路拾阶而上，虚无的灰白世界里连风声都恍惚，教堂大门紧闭，只有诡异的十字架高悬。 多洛莉丝低头看了眼阿蕾莎:“走吧，这一次轮到你来审判他们了。” 阿蕾莎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教堂大门:“我无法以自己的身份进入这里。” “你是审判者，你可以。”多洛莉丝语气微冷，她还没来来得及做什么，凯厄斯已经上前一步推开了教堂大门。 教堂大门被瞬间推开，抵挡在教堂门背后的信徒们惊恐地如潮水退散，他们惊慌地盯着三位不速之客，久久没有人出声。 多洛莉丝推了阿蕾莎一把，“走吧。去审判有罪者。” 阿蕾莎身后冒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只持续了一秒钟。 是多洛莉丝的手笔，引来凯厄斯的目光。 女巫对吸血鬼笑了一下:“我们也进去吧。” 人潮从两侧分开，所有人给他们让出一条路，也给从教堂内走来的女主教让出一条路。 两方对峙。 女主教看着他们，忽然高喊了一声。 “是恶魔，恶魔带着她的帮凶回来了!我们要将他们处以火刑，祈求上帝饶恕我们的罪孽。” 多洛莉丝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那个你们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神明？” 女主教朝她的周身看了一眼:“你们听见了了吧，这几个人就是——”她伸出手指指向多洛莉丝，“——异端。” 下一刻，女主教被凯厄斯掐住了脖颈，再无法说出一个字。 她奋力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粗喘的气音，麻木的信徒骇然地再次退开了几步。 留给多洛莉丝他们的空间足够宽敞。 “就是这么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伤害了你啊。”多洛莉丝冷冰冰地开口，那语气中有潜藏的愤怒。 她对阿蕾莎如是道。 “那么我宣布，女巫的审判现在开始。” “凡有罪者，皆需偿还。” 多洛莉丝甚至歪头微笑了一下，用最轻描淡写的口吻揭开一场复仇审判的序幕。 第26章 chapter.06 多洛莉丝的话音落下，敞开的教堂大门倏然合死，将所有人困顿其中。 教堂一瞬间成为彻底的密闭空间，被多洛莉丝所掌控着，没有她的允许，谁也无法离开这里。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但这群人都忌惮着恶魔与具有未知力量的生物，迟迟不敢动弹。 多洛莉丝带着阿蕾莎走过去，教堂中心有一个高出一截的台子，她们踏上台阶，居高临下俯视这一群妖魔鬼怪。 凯厄斯掐住女主教的脖颈移到了多洛莉丝身边，总感觉下一刻就要掐断女主教脖子似的。 整个表世界几乎都由阿蕾莎的意念所掌控，所以女主教很快就被绳子捆绑起来钉上了木制十字架，女主教还想鼓动她的信徒，多洛莉丝干脆给她施了个禁音咒。 审判架的下方，熊熊火焰猝升，卷起滚烫的热浪，教堂地面被烧毁一块，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圆弧之下，钢筋铁架一点点被火舌焦融，深不见底的地下深红几近发黑的火焰虎视眈眈地凝望正上方的审判架。 只要固定的绳索一被拦腰截断，审判架上的人就只有被深坑之下的火焰吞噬这唯一的结局。 像极了当年阿蕾莎被送上绞刑架的那一幕。 “the trial ising.”1 多洛莉丝抬起头，冷漠地俯视围聚在教堂的这一群人，轻声宣布。 女巫的声音不高，但在场所有人都无疑听见了。 审判的钟声被敲响。 凯厄斯很喜欢多洛莉丝这种举手投足都是傲慢的姿态，甚至可以说得上迷恋，就像一直安静的钻石在某一刻终于肆无忌惮地散发出了自身的光芒，让他恨不得永远捂在手心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最先被审判的是主谋者，也是带领信众将阿蕾莎处以火刑的女主教。 多洛莉丝把审判的主动权交给了阿蕾莎。 面色惨白的小女孩牵着年长女巫的手，满怀恶意地朝着教堂内形容枯槁的信徒们微笑。 …… 火与血相交融，罪孽在火光中皆数化为灰烬。 多洛莉丝站在教堂中央，艳丽的火光映出她的面容。 “the guilty was finally judged guilty.”2 凯厄斯看了她一眼，也许她说的不仅仅是阿蕾莎这件事。 * 这一场时隔多年的复仇终于落幕，阿蕾莎也终于有机会摆脱在交错的镜像世界中浑浑噩噩彻底消散的命运。 当他们踏出镜像世界的那一刻，多洛莉丝听到身后空间碎裂的声音。 灰白的世界散成无数光点，连同消散在火光的怨恨一起成为历史灰烬。 也正是这一刻，阿蕾莎眼底属于恶魔的怨毒彻底爆发，她抬起黑黝黝的眼睛，出其不意朝多洛莉丝攻击去。 然后被凯厄斯一把掰断了手腕骨，吸血鬼眼底杀机毕露，单手压制住阿蕾莎。 多洛莉丝皱起眉头，她对阿蕾莎给予格外的宽容，但不会给恶魔什么好脸色，而且因为阿蕾莎这桩事本就有点触到她的逆鳞，女巫的表情甚至有点烦躁。 “打晕她。” 女巫冷声道。 凯厄斯依言照做，所幸他还记得控制了力气，没把阿蕾莎的脖颈掐断。 “要尽快找到她的善良面，将分割出的半体重新合一，才能将这个恶心的玩意从她身体里驱逐出去。”多洛莉丝皱着眉说道。 而且还得找个女巫来接手阿蕾莎，以阿蕾莎现在的情况，让她在安格卡斯特长大是最好的选择。多洛莉丝也准备这么做。 另外爱德华提到的黑暗面的灵魂碎片估计是不行了，多洛莉丝的原则不允许她对同族的女巫出手——即便拿走一小块灵魂碎片对阿蕾莎可能并没有实质的损伤。 女巫有点烦躁，这样的话她需要重新找到一个和人类接触的恶魔，但大部分有能力的恶魔都死于那位猎魔女巫的刀锋下。现存的恶魔比女巫还要稀少。 她又担心辛西娅的病，虽然她知道，只要她或者一日，辛西娅就绝对不会死亡，但多洛莉丝仍旧担忧。 多洛莉丝一边赶路一边思考阿蕾莎的归宿，最终决定让温丝莱特照料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女巫。 温丝莱特是安格卡斯特是秩序十三席之一，位列第九。她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女巫一族中最强大的炼金师，和看起来温柔亲切却总仍然看不透的贝金赛尔不同，温丝莱特交游极广，尤爱在世界各地远游，和收集各种各样的纪念品，是安格卡斯特人缘最好的一位。刚好，这位出色炼金师也想要抚养一位小女巫，能够作为她衣钵的继承人当然最好。 阿蕾莎能做到将善恶切割开，就证明了她绝对是天赋顶尖的那类女巫。多洛莉丝肯定温丝莱特会喜欢阿蕾莎，而且温丝莱特的性格可以让阿蕾莎最快接触了解女巫一族，学会以新的身份和人相处。 不过对多洛莉丝而言，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温丝莱特是最近秩序十三席里唯一一个没有留守安格卡斯特的人。 这让多洛莉丝还可以暂时避开辛西娅。 多洛莉丝和安格卡斯特的秩序女巫们有特殊的联系方法。当温丝莱特接到多洛莉丝的讯息时，她正在造访一个人类收藏家。 一个迷恋神秘炼金术，信仰宗教的青年人。或者说他只是外表看起来像青年而已，实际上他的年纪已经超过一个世纪。 “是神秘又伟大的炼金术士让我青重返青春。”他用敬仰又畏惧的语气颤抖着对温丝莱特说出这句话。 温丝莱特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吧，只有人类才会把一个拙劣的类幻觉魔法当成至宝。他根本就没有得到真正的青春永驻，内里的器官已经衰老，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但这和女巫有什么关系呢？ “亚希伯恩先生，很遗憾我遇到一点事情不得不离开了。和您交谈使我感到很愉快，期待命运让我们再一次遇见。”温丝莱特客套地说完就执起她摆在一侧的手杖离开了这座摆满了各种各样收藏品的庄园。 找到阿蕾莎的善良面对多洛莉丝而言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唯一麻烦的是阿蕾莎的善良面已经有了新的名字和新的家人。 多洛莉丝撑着伞和凯厄斯走在一起，确保太阳光不会照到凯厄斯身上。阿蕾莎被留在一家酒店，沃尔图里的卫士赶来的时机正好，可以帮多洛莉丝看住阿蕾莎。 以防万一，多洛莉丝又给阿蕾莎周身加了一层禁咒。 多洛莉丝敲响了这座房子的门。 门背后，有一个小女孩。 正在画一幅画的莎伦感受到什么，猝然抬起头来。 第27章 chapter.07 罗斯听到敲门声时颇感意外，她以为是克里斯提前回来了，但当她打开门时，发现外面站着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 她警惕地把住门把，打量来者。 莎伦放下画笔，踩着毛绒绒的拖鞋走到门口。 “mom.” 她仰着头拉了拉罗斯的衣摆，罗斯侧身让开一点，给她留出足够的位置。 莎伦和阿蕾莎的长相一模一样，也许要归功于她们本就是一个人这件事。多洛莉丝垂头看着眼底尚带懵懂的小女孩，对女巫幼崽天生的亲近感让她对着阿蕾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多洛莉丝片刻才抬头看向罗斯:“女士，有兴趣谈一谈吗？关于寂静岭。” 女巫的话很客气，但有种不容拒绝的强势。罗斯听到“寂静岭”这个词时瞳孔猛缩了一下，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 “……所以我要带走莎伦。”多洛莉丝简单地为这位收养了莎伦的母亲讲述了一番事情的经过，最后摸了摸身边小女孩柔软的发顶。“她应该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多洛莉丝对一个人类透露的关于女巫信息的那部分很谨慎，不过罗斯还是弄懂了她的意思。 罗斯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不过我相信你的话。但是莎伦是我的女儿。” 莎伦偶尔会自言自语提到［寂静岭］，罗斯对眼前这对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年轻男女给出的说辞信了大半，但她并不希望莎伦离开她的身边。 因为这是她的女儿。 凯厄斯对人类不识好歹的拒绝皱眉，他太习惯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支配者身份，这种拒绝在吸血鬼眼中并不成立。 多洛莉丝有些时候也与他一脉相承。 “虽然实话让人不快。”多洛莉丝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托轻轻叩击，瓷制品的声音撞在一起格外清脆，“但是你并没有办法阻止我带走她。以及，不完整的灵魂没有办法支撑到她成年。” 女巫没有灵魂，解释起来也比普通的灵魂概念要复杂许多，为了方便，多洛莉丝还是选了这么个容易让人理解的词汇。 罗斯的意见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唯一值得考虑的只有莎伦本人的意见。多洛莉丝看得出她有点犹豫。 多洛莉丝拿出少有的耐心对她:“等一切好起来之后，你还可以回来看你的养父母。只要他们能做到保守秘密。” “莎伦，你生来属于我们。” 莎伦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 * 谈话的过程并不顺利，但好歹莎伦最终同意和她离开。 “如果她不同意，dora，你会怎么做？”凯厄斯垂眸询问她。 多洛莉丝没有深想:“我尊重个体生命的自主权。即使本质上她只是阿蕾莎的一部分，但她降临于人世时就是独立的自我。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尊重她以人类的方式活下去。” 不过那样莎伦的死活也就和女巫没有任何关系了。 女巫的庇护，只会给予她们的同类。 两人没有立刻带走莎伦，按照人类的仪式，她们需要一个漫长的告别。 后续的事情多洛莉丝准备交给即将到来的温丝莱特处理。 不过温丝莱特来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快。 沃尔图里的卫士和披着青色斗篷的女巫打了起来。温丝莱特的近战学的向来不错，虽然很大一部分是武器加成。冷杉木的手杖内里隐隐流出一种淡绿色的光泽，温丝莱特握着这柄短手杖，头发凌乱地一半垂在胸前，她漂亮的脸蛋上有被尖利的指甲划伤的痕迹，鲜红血珠从她脸上沁出来。 不过两个吸血鬼卫士也没有在她手下讨到好，温丝莱特的手杖打在吸血鬼身上，灼烧似的痛感立刻从接触面传播到全身，让吸血鬼的行动速度因此延缓不少。 这让温斯莱特在两个吸血鬼的围攻中得到了不少喘息机会。 多洛莉丝一进来就看见温斯莱特表情凶狠地往海蒂身上敲了一记，海蒂那张美艳的脸蛋也没能让温丝莱特手下留情。 海蒂吃痛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凯厄斯见状想要出手，被多洛莉丝拦下。 “不是敌人，住手，温丝莱特!” 两方动作疾停。 温丝莱特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刚刚朝她动手的菲利克斯，菲利克斯被这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温丝莱特已经收回手杖走到多洛莉丝面前行了个优雅的礼节。 “殿下。” 争执的原因说来有些可笑，温丝莱特按照多洛莉丝的指令来到这里，认为两个吸血鬼是对小女巫图谋不轨的混账，而沃尔图里两个卫士则以为温丝莱特是想要拐走阿蕾莎的不明人士。 两方就这么打了起来。 温丝莱特擦了一下脸上淌血的地方，伤口已经痊愈，光滑如新，看不出被吸血鬼抓破的痕迹。 “是我忘了交代。”多洛莉丝听完后不免有点头疼，“温丝莱特，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我正在佛罗里达州拜访一位收藏家。”温丝莱特笑着眨了眨眼，“殿下，您总是忘记炼金师的道具有很多。” 她说着转过头去，阿蕾莎抱膝蹲坐在墙角，小脸惨白兮兮。 温丝莱特指了指她:“这个就是那个不幸的小女巫吗？她看起来……有点不完整。”温丝莱特稍稍斟酌了一番用词，对小女巫的状况感到一点担忧。 “已经找回了她的另一半。”多洛莉丝随口提了一句，“这段时间由你来照看她。” “乐意效劳，殿下。”温丝莱特应承地毫不犹豫，不过在谈及另外的话题时她又不免犹豫了几秒，“那么这位……吸血鬼……” 她说的是凯厄斯。 这个吸血鬼看上去……和她们殿下……关系也许不错？ 多洛莉丝肯定了她的猜测。 “凯厄斯·沃尔图里。我的……恋人。” 沃尔图里这个姓氏经常行走人间的温丝莱特是听过的，相当于吸血鬼世界中的“皇族”，沃尔图里庄园和安格卡斯特地位等同。 凯厄斯·沃尔图里，沃尔图里家族三大长老之一，也是名副其实的吸血鬼统治者。不过温丝莱特认识的几个吸血鬼对他都暗地里有另一个称呼——暴君。 温丝莱特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随即低声喃喃道:“所以女巫一族要和吸血鬼联姻了吗？” 这太荒唐了。 温丝莱特感觉她离开的时间里错过了太多事情。 第28章 chapter.08 温丝莱特说出这句话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好在多洛莉丝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和她计较。 “不是联姻。”多洛莉丝强调，“温丝莱特，少听点人类无聊的宫廷传闻。” “呃……那辛西娅殿下知道了吗？”温丝莱特小心观察着多洛莉丝的表情，旁敲侧击地询问事件进程。她明明记得离开之前占星女巫克劳蒂娅还隐约和她提了一句，确认了多洛莉丝殿下命定者的存在。 但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吸血鬼恋人——但凯厄斯作为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吸血鬼，怎么样也不会是女巫的命定者吧？温丝莱特有点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局面了。 她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把这个疑惑问出口。 凯厄斯也看着她，等这个问题的回答。 多洛莉丝难得有些不确定:“我很快就会告诉辛西娅。”她略微抬了抬下巴，尽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心虚的表情。 温丝莱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心情复杂地朝凯厄斯看了一眼。“殿下，您也许需要早点和辛西娅殿下商议，这样我们才好尽早准备婚礼。” 她说完自己的提议又匆忙把话题转向自己此行的目的:“殿下的意思是由我来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女巫吗？”温丝莱特有点为难地转了一下手杖，显然有点儿纠结。 作为一个热爱探险和追寻历史遗留影子的炼金师，温丝莱特并不想把时间都花在照顾孩子身上，尤其是这个一看就遭受过不少磨难的小女巫，小女巫需要温柔的陪伴，还不如让贝金赛尔那个总自诩淑女的家伙来照顾小女巫，起码她能保证什么时候都笑盈盈的不发脾气。 多洛莉丝点了下头:“安格卡斯特会养孩子的人不多，我们不可能指望贝金赛尔去照顾小女巫。”她皱了下眉，挤出一声轻哼，对贝金赛尔内里恶劣的性子有些许不满。 “温丝莱特，她会是个不错的继承者。”多洛莉丝瞥过视线看了看阿蕾莎，阿蕾莎仍旧安静地坐在墙角，黑白分明的瞳仁凝视着空气中某一点，柔弱苍白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她很有天赋。” “好吧。我会尝试和她相处。”温丝莱特摸了摸自己的手杖，“我不确定能否教好她，而且并不是所有女巫都想成为一个炼金师。不过在一切之前，殿下，您得告诉我一些更详细的信息以及和灵魂分割有关的事项。” “当然。”多洛莉丝欣然应允，“只要等莎伦过来让阿蕾莎的灵魂归于完整就可以了，你带她回安格卡斯特，我晚一点回去。注意爱德华，不要让她和阿蕾莎有接触。”多洛莉丝说着又加了一句，对这个非正统女巫出身的混血还是心存防范。 温丝莱特惊讶地睁大瞳孔，片刻后慎重地应下。 温丝莱特走过去想要将阿蕾莎抱起，但她显然高估了女巫的力量。十岁的女孩儿体重已经超出了女巫能够负担的范围。 凯厄斯淡淡道:“菲利克斯，去帮她。” 温丝莱特听见这话有些羞恼自己在外族面前丢了面子，但想到自己孱弱的力量，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菲利克斯听从凯厄斯的命令走过去将女孩从温丝莱特手上接过，阿蕾莎原本睁着的眼睛已经闭上，像睡着了一样。温丝莱特知道她是因为一种特别的咒语才会这个样子——为了抑制她体内的恶魔出现，一个简单又有效的办法是让她的意识不那么清醒。 温丝莱特瞪了菲利克斯一眼，才低头拨开阿蕾莎额前凌乱的碎发，动作温柔。 菲利克斯被这一眼瞪得再一次莫名其妙。他无辜地朝温丝莱特笑了笑，惨白脸上顿生两个浅浅的酒窝。 “……”温丝莱特别开眼，“先带她回我在美国这边的住所吧，刚好我收集了一些新的材料，可以帮助阿蕾莎完成灵魂融合。” 将分裂出去的半体再次融合回来，对女巫而言也并不一件轻松的事情，需要借助大量的材料与环环相扣的阵法，尤其是同时还需要分割走一个恶魔。 而且这个仪式不能回安格卡斯特进行，让一个不知深浅的恶魔进入女巫的领土是危险又愚蠢的行为。安格卡斯特养了一部分女巫幼崽，她们大部分都还很脆弱，无法抵挡无孔不入的恶魔。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恐怕有得忙了。 所以说恶魔果然是讨厌的生物，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 凯厄斯和多洛莉丝决定让海蒂先一步离开，这样她也好回去向阿罗报告，而菲利克斯则留下来照应。 多洛莉丝自然要等阿蕾莎的事情彻底结束之后再离开，凯厄斯没有任何疑问地选择陪她一起。 两人也要在美国继续逗留一段时间。 而且多洛莉丝希望借这段时间完成她曾答应爱丽丝·卡伦的那个条件。一旦她回到安格卡斯特，爱丽丝想要再联系她就很难了。 “这段时间……暂时就作为一次短途旅行吧。”多洛莉丝仰着脸对凯厄斯说。英俊的吸血鬼先生凝视着她，然后轻轻捧着她的脸，在额心落下一个雪花般清浅的吻。 女巫怔怔地被他抱在怀中。 ……奇怪的感觉。 她摇摇头抛开那一点点不自在，和凯厄斯说出已经想了很久的决定，“凯厄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可以陪我回家。我们一起去见辛西娅。” 命定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辛西娅也不会再对命定者的事情介意什么，凯厄斯才是她真正的、唯一的恋人。 所有命运强加的枷锁终无法束缚住她们。女巫永远只属于自己。 凯厄斯听见她的话语，没有犹豫地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但有些时候，女巫这个名头还真是让人厌恶。凯厄斯不喜欢多洛莉丝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到女巫和她那位叫辛西娅的姐妹身上。 吸血鬼渴望占据女巫的全部视线。 菲利克斯抱着小女巫和温丝莱特走在一起，温丝莱特一直很警惕地盯着他，只要这家伙稍有不对就会立刻出手。 菲利克斯有点无奈。 这个女巫也太记仇了吧。 他试图和温丝莱特缓和关系，顺道解决心底那一点疑惑:“多洛莉丝的身份在女巫一族中是不是……很特别？”毕竟尊称不是对谁都能使用的，尤其是温丝莱特这种一看就性格分外傲气的女巫。 温丝莱特有些不确定多洛莉丝是否向沃尔图里的吸血鬼们告知身份了。她没有被授予这方面的命令，所以温丝莱特默认多洛莉丝早就向吸血鬼们表明了身份。 亦或许是面前这家伙身份不够所以没有知晓的资格？温丝莱特用一种评估的视线打量他。 “你知道殿下的姓氏吗？”温丝莱特斟酌着抛出问题。 “博尔吉亚。和意大利从前一个家族的姓氏一样，好像这个家族还出过女巫的传言，有什么特别之处？”菲利克斯不解。 温丝莱特心下了然，并不是多洛莉丝殿下有意隐瞒信息，而是女巫避世太久，又素来和吸血鬼没有交集，井水不犯河水，导致吸血鬼对避世更深的女巫完全不了解。 “那你应该多看一些历史书籍。”温丝莱特轻轻哼了一声，“姓氏在女巫一族中是身份的证明。与人类和吸血鬼都不相同，女巫一般都只有名字而没有姓氏。并且博尔吉亚这个姓氏对女巫而言是唯一的。女巫的博尔吉亚和人类的博尔吉亚家族可不一样。你可以理解为凡是冠以博尔吉亚这个姓氏的女巫在我们中的地位和沃尔图里的长老差不多。” “意思就是女巫没有其他姓氏？”菲利克斯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再度确认。 “相同的姓氏是为了以家族名义聚集，女巫没有家族，自然也不需要姓氏。”温丝莱特惊讶于一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吸血鬼对女巫的无知，“你应该学会利用书本，你们那位叫凯厄斯的长老就一点也不惊讶，他应该早就从姓氏中得知了殿下的身份。” 菲利克斯抽了抽眼角。 不，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是女巫把自己藏得太好了。”他小声嘟囔。在此之前，他以为女巫不过是人类里的异类，藏于人类世界各个角落，如普通人一般。 “为了保护族群，彻底避世是不得不执行的方法。”温丝莱特叹了口气，“造物主给了吸血鬼力量，给了女巫法术，却不得不为人类让出世界。” “我讨厌人类的科技。” 她不满地说。 菲利克斯看她，年轻女巫的脸颊鼓起，也许是有点生气的缘故，感知到他的视线，温丝莱特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你别看我。还不如担心一下你们那位长老。女巫们可未必会欢迎他占据殿下恋人的身份——那个位置上本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 温丝莱特还是希望多洛莉丝能够选择命定者，而不是一个吸血鬼。 命定者的存在，对被命运囚禁的女巫而言，是救赎。 尽管被嘲讽为饮鸩止渴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