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仙之路》 第1章:青鸟嫁人破天灾 大燕国边城一个临海的村庄,是一个远离战事又让人觉得轻松且静谧的世外桃源,这里四季如暖春。成群的海雁从春天飞到冬天,是每个节气里不变的景象。阳光明媚的日子,青鸟可以在芦苇荡旁,杜鹃丛边,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滚个一下午。弄得身上都是草叶子,甚至还有翠青色的草汁拧巴在衣裙上,火红如艳阳的杜鹃花瓣散落在四周,青鸟小小的手捧起一把花瓣,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就等着看那团火红的美丽在空中翩然起舞,可惜,那团花瓣倒像是受到一股巨大冲击力一样,像把离弦的箭破空而去,再没了踪影。青鸟睁着她的乌黑小眼睛瞅啊瞅,看啊看,就只看到青天白云,偶尔还有几只呱呱叫着飞走的海雁,就是没看到那团花瓣,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自己刚才是真的使了很大劲吗?明明没有啊!青鸟慢慢站起来,抬高自己的双手,但却从手指的缝隙之间看到了不速之客,盈满笑容的小脸瞬间失色,一时间慌乱的不知道往哪里躲藏,只好缩成一尾虾子,紧紧贴在地上。幸好高大茂密的芦苇暂时能遮挡一下。 “青鸟,青鸟。”一个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字一句都仿佛带着无限宠溺,可是似乎被喊的人一点都不领情,半天都没有回应,男子脑筋一转,略施小计,突然一字一板的说:小青鸟,是师父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你不要趴在地上,会着凉的。还有,起风了,赶快出来回家了,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我看见你裙子了。” 什么!裙子!青鸟一慌,也不去细想今天穿的是不是裙子,只是一时间就去相信了他太过一本正经的话,缩成一尾虾子一下子伸展开,直接从草地上跳了起来。然后,却看到许维佚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你怎么每次都诓我,你不好好在家读你的书,跑过来干什么?” 青鸟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他,撅着小嘴冲着他发出毫无杀伤力的质问。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的直跳,他该不会又来说那件事吧!可是,明明还不到时间啊! 许维佚走过来,看着青鸟那双比溪水还要清澈透明的眼睛,心里头不自觉一涩,可是也看到了眼睛里还有片刻的惊慌与害怕,随即说道:书早就读完了,对了,我昨个晚上发现了个好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青鸟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禁不住诱惑,心里头也明白这个许维佚是不会伤害自己的,除了惧怕那件师父说的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和他也算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跟着他,总能去到好玩的地方。 迟疑过后,青鸟才小声说:什么好玩的地方?” 计谋再一次成功,许维佚故意卖了个关子,轻轻松松的牵起青鸟的手,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青鸟才不会有丝毫抗拒。 青鸟有些怪怪的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再看看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许维佚,心里踏实了! 微风荡来,夕阳斜下,那团刚刚飞走不见的杜鹃花簇慢慢飘下来,一朵一朵,一片一片,在青鸟看不见的身后,翩然起舞! 回到家中,一到傍晚三刻的时候,青鸟会把选好的芦根细细研磨成粉,配以金银花,连翘,荆芥穗,慢火熬煮,一个时辰之后,再到清泉取水,回来煮饭,泡甜茶,等到师父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正好吃饭喝药,再喝一碗甜茶,助力入睡的佳品。这样的事情,青鸟已经重复了十年了,每当她挑着水担从清泉来来往往的时候,那些善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有的人觉得她辛苦,可她一点都不觉得苦,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如果被遗弃了,那才叫辛苦。可是,师父就像她的亲爹一样,虽然不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可是,在青鸟看来,这待自己跟亲生女儿有什么分别,从捡到她的时候,师父就一直照顾着她,到现在,变成两个人相依为命,这种日子,青鸟觉得挺知足的! 所以,她才不要嫁给许维佚,等到生辰来之前,一定要劝说师父打消这个念头!就这么跟师父相依为命下去,挺好的! 把一切都收拾好后,青鸟乖乖坐在屋子旁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小玉在荡自己家的秋千,自己则安安静静的等着师父回来。 “青鸟,你师父还没有回来啊。” “恩,今天比平常晚了点呢!”青鸟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小玉把秋千荡得更高,笑嘻嘻的说:你饿了,就先吃饭吧。” 青鸟摇了摇头说:我等我师父回来。” 小玉自觉没趣,慢慢把秋千荡低,跳下来,走到青鸟面前,说:青鸟,那个秋千是不是许哥哥送你的?” 青鸟看着她,点了点头。 小玉说道:其实,我第一次看到这秋千,就非常非常喜欢,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青鸟睁大了眼睛,看看那架秋千,再看看小玉,诧异的说:你喜欢那个秋千?” 小玉急不可待的点点头,心急的说:你能送给我吗?” 看着一脸期待的小玉,青鸟只好点点头说:你喜欢可以拿走啊,我只是奇怪,这么大个秋千,你要怎么拿走啊!” 小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想到这青鸟还真是个天真的傻瓜,若要拿走,什么办法没有。 小玉说道:你若送给我,我自然有办法拿走啊!” 青鸟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因为她看见师父了,飞奔着跑过去,帮着师父卸下背上的草篓,看见草篓里面还窝着一条蛇,还有几个白色的蛇蛋,一定是师父好心给拿回来的,青鸟伸出手,怜爱的摸摸那几个可爱的蛇蛋。 “师父,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晚,不会是因为它吧?” 赤清河慈爱的摸摸青鸟的头,点点头,一抬眼,看见玉家大小姐站在那里。 “赤伯伯回来了。”小玉很有礼貌的问候了一句,其实整个心思还是在秋千那里。 赤清河恩了一声,眼看着青鸟手脚麻利的搁好草篓,又开始端出热腾腾的饭菜,玉家大小姐还站在那里,便招呼她过来吃饭,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要礼貌一下的。 “赤伯伯,我不吃了,您累了一天了,快吃饭吧。” 青鸟送上筷子,冲着师父甜甜一笑说:师父,你快吃吧,小玉喜欢那架秋千,站在那里,是等着人来移那架秋千的。” 赤清河哦了一声,放下筷子,状似无意的问:玉小姐,你爹前些日子说身体不适,现如今可好些了。” 小玉点了点头说:近来好多了,爹爹说,多亏了您的药。” 赤清河看了一眼正在不停往自己碗里添菜的青鸟,吩咐青鸟让她把蛇蛋拿出来,青鸟还在不知所以,但是,师父的话她都照做,咚咚跑到草篓旁边,拿着蛇蛋走过来。 赤清河说:这是银尾蛇蛋,你爹爹前些日子一直让我上山找的,今日凑巧就找到了,玉小姐拿回去,给你爹,告诉他,配我的药方,不出三日,药到病除。” 青鸟依言跑到小玉身边,把蛇蛋递给她,可哪知,小玉早就吓得面无土色,连秋千也不要了,一边后退一边吞吐着说道:赤伯伯,不用了,爹爹已经有一个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青鸟,你刚不是饿了,快去吃饭吧,我走了。” 青鸟愣愣的看着跑出去院子的小玉,说:小玉,你,你不要秋千了。” 可回答她的,只是一阵轻微到听不见的风声。 “青鸟,回来吃饭吧。” 青鸟说:幸好她没看见那条蛇,不然,早就吓晕了,你说,是吧,师父。” 赤清河看着青鸟说:丫头,看来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你都没记在心上。你把师训都忘光了是吧。” 青鸟有点委屈的说:没有,师父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命不授,天命自佑。为人师者,终生为父。家中一物,惜之甚之。人之根本,固之善至。我背的一个字都不错。” 赤清河说:是,一个字都不错。那秋千是后来许公子送与你的,既然你收下了,那就是收下了人家的心意,如今,玉小姐一句喜欢,你便要如此轻易拱手让人,那个时候,你把师训放在心中了吗?” 青鸟听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着低头不语。 赤清河眼角一动,似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狠着心说:若有一日,市集的济善药坊硬要爹爹抓蛇这门手艺,你岂不是也可如此轻易拱手送人。” 青鸟猛地抬头,激动地说:师父和秋千不一样。” 赤清河看了看远处那碗还在温着的药,放柔了声音说:玉小姐再来要秋千,你可还送人吗?” 青鸟使劲摇摇头说:那是许哥哥送给我的,就是我家的东西,我不送给别人。” 赤清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这才对,时辰到了,师父该喝药了,去把药端来。” 直到此时,青鸟的脸上,才隐约有了一点笑容!算了,什么办法都不是好办法,何况,真是没想到,师父竟会为了一个秋千,把师训都给搬出来了。还好,有的是时间! 第2章:青鸟嫁人破天灾 天还朦朦亮的时候,夜里升腾的雾气还在绵延起伏着飘飘散散,阳光才刚刚露了一点头角。就是这个时辰,赤清河会自动醒过来,熬好一碗药,放在桌子上,等着青鸟醒过来,等放凉了,青鸟就醒过来了。 十年来,这样的举止从未有过改变。这师徒二人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几乎与亲生父女无异。 阳光开始一丝一丝的从斑驳不齐的树叶缝隙中射下来,一道又一道的光线,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笔直的瀑布。青鸟很喜欢抬头看,然后,伸手去触摸那一道道光线,这样美丽的景色,可以让青鸟看上一整天。 正在慢慢放凉的药还在一缕一缕的冒着热气,青鸟就被咚咚咚咚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困难的把眼睛打开一条缝,还以为在做梦。可是,咚咚咚咚的敲门声还在,闭着眼睛起床,又闭着眼睛穿衣服,然后,终于睁开眼睛去开门。 “小玉,你怎么来了?” 看见小玉的瞬间,青鸟满血复活。睁大眼睛看着小玉还有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不晓得这么早,小玉不在家美美的睡觉,跑来自己家里干什么。 “赤伯伯呢?” 小玉谨慎的开口问道,如果他在的话,还得找借口先开溜,然后,找机会把秋千带走。 青鸟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汤药,说道:师父已经出门上山了,怎么,你找我师父有事?” 小玉不答反问道:那昨天那条银尾蛇呢?” 青鸟说道:治好它的伤,师父把它带走放生了。” 小玉终于舒了一口气,总算舒展开了眉头。 一片枫叶掉下来,正好落在青鸟的肩头上,衬得青鸟愈发娇小玲珑,娇俏可爱。小玉眯着眼睛,伸手把枫叶拿下来,青鸟出落得愈发标致怜人了,怪不得所有人都喜欢她。 于是,就在瞬间,小玉的语气就变了,说道:我不是来找赤伯伯的,也不是来找那条蛇的,我是来拿东西的。” 青鸟疑惑不解的问:什么东西?” 小玉丢下那枚枫叶,进门而入,直接走到秋千面前,扭头仰着脸说道:这是你昨天说要送给我的,今天我来取了。” 青鸟把师父的教诲记得清清楚楚的,当然是不能把秋千送给她的。便只得硬着头皮拒绝,说道:小玉,对不起啊,这个不能送给你。” 小玉看着秋千还在欣喜之中,陡然被拒绝,而且还是如此干净利落的反悔,生气的说道:你昨天明明答应我的,这是要送给我的。” 青鸟一时嘴拙,只得把师训朗朗背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命不授,天命自佑。为人师者,终生为父。家中一物,惜之甚之。人之根本,固之善至。” 小玉被弄得一愣,有些不知所以的开口说:你这是,这是什么话?” 青鸟说道:这是师训啊,家中一物,惜之甚之。所以,我不能把秋千送给你。” 小玉已经是势在必行,反问道:这秋千原本就不是你家中之物,有什么不能送给我的。” 青鸟说道:这是许维怢大哥送给我的,我既然收下了,就是我家里的东西,所以,我不能送给你。” 小玉笑了一下,说:是你师父教你的吧。看来,赤伯伯是铁定要把你给嫁出去了。” 青鸟面色陡然一白,虽然师父是有些心急,可是,怎么说也是为了自己,小玉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青鸟说:小玉,不管你怎么说,我真的不能把秋千送给你。还有,这秋千是我收下的,我师父是不知情的。” 小玉冷笑道:秋千的事情不知情,可是,婚约的事情倒是比谁都明白。青鸟,你今年的生辰一过,可就要与许府结亲了,可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高兴啊!这让旁人看来,可不像是赤伯伯” 小玉的性子又上来了,如果在往常,青鸟一般都是沉默不言的,可是,再退让,就只能让师父白白受委屈了。 青鸟咬了咬嘴唇说:还没有到时辰的事情,我现在高兴是太早了。” 小玉心里被反击的一阵酸楚难受,许哥哥对赤青鸟一直都是呵护有加,从小就是这样,两家在外人看来,的确是门不当户不对。可是,这根本阻挡不了许哥哥的心意,这还没到时辰呢,就着急的送来了秋千。这赤青鸟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门亲事,难道真的是尘埃落定之事! 青鸟看着小玉一脸难受的样子,以为她太过喜欢这架秋千,自己刚才这话是否有些过份,安慰着道:小玉,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这架秋千的话,不如,我让许维怢大哥再送给你一个吧,他一定会同意的。” 小玉没有回答她的话,蹲下身子,从秋千座的下面,取出来一个锁件,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同心玉锁。 “这是什么?你是哪儿拿出来的?” 青鸟惊诧的看着那把同心玉锁,还不知道秋千下面还藏了这么个东西。 看起来赤清河根本没和赤青鸟说这个,刚才还在奇怪,青鸟怎么会突然说起来那个师训。否则,依照青鸟傻乎乎的个性,怎么会突然说不给就不给,原来,她还不知道这个同心玉锁。 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小玉耐着性子,解释道:原来你还不知道,你们自小定下的婚约,这就是聘礼。所以,你刚才说的再让许哥哥送给我一个秋千,你不觉得这像一个笑话吗?” 青鸟看着同心玉锁,再看看满脸气愤的小玉,突然心里明白了几分,当日送秋千的时候,只觉得好玩,的确没有想那么多。 同心锁上面清清楚楚的刻印着维怢和青鸟,青鸟手握着玉锁,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小玉什么时候离开的,原来,小玉有一点是说对的,师父是铁定要把自己嫁到许家了。 等到青鸟终于忍着酸麻的腿从地上起来,想起来要去喝药的时候,却发现,汤药碗里早就没有了汤药,草药全部都干在碗底。 十年来,青鸟这是第一次没有遵照医嘱喝药,连辰时都还没有过去,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青鸟一直在抱着同心玉锁发呆,师父要出门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所以,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好好理一理思绪,师父和许维怢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好,许大哥对自己很好,师父应该是很满意的。 可是,为什么就要嫁人呢,这样陪着师父,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刚过午时,青鸟就要准备去芦苇荡了,却远远的看见许维怢走了过来,吓得她又躲在门后,可是想想又躲不过去的,只好慢慢走出来。 许维怢看见青鸟,快步走过来,伸手敲敲她的小脑袋,笑说:每次看见我就想躲起来,我把芦根都给你带来了,是新鲜的。” 青鸟后退一步说:我自己去采,你拿回去吧。” 许维怢完全不在意她的小脾气,说:不是说好今个要带你去那个好玩的地方吗,你不会是忘了吧。” 青鸟小声的说:没有忘,只是…。” 许维怢打断她的话,说:现在去刚好能赶的上,走,快走吧。” 许维怢径自卸下青鸟背后的草篓,锁好门把,不经意看见那架秋千,眉眼笑意剧增,有些小得意的牵着青鸟的手,不管青鸟到底拒没拒绝,拉着她直奔向目的地去了。 第3章:青鸟嫁人破天灾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青鸟被许维怢抓着走了半晌,见还没有走到地方,心中正是烦闷,突然就不想去了,停下脚步,掰开他的手腕问道。 许维怢抬头看了看隐在天边若隐若现的弯月,说:前面就是了。” 青鸟疑惑不解的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嘟囔着:什么地方啊,我还得赶回去给师父熬药呢?” 许维怢笑着说: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做了。” 青鸟猛的回头,睁大眼睛看着他,说道:谁让你那么做的,我一会儿回去会自己熬给师父的。” 许维怢胸有成竹的说道:当然是师父吩咐的,否则,我不会那样做的。” 青鸟听后,鼻头一酸,眼睛里陡然湿润,师父,真的是从来没有改变过吗? 许维怢看着不说话又突然流泪的青鸟,一时竟然慌了,忙走过来,伸手要为青鸟擦眼泪,哄着说: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青鸟闷声说:师父不要我了。” 许维怢笑着说:傻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师父待你与亲生女儿无异,怎么会不要你呢?” 青鸟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道: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许维怢看着吞吞吐吐的青鸟,问道。 青鸟看着他,实在是说不出嫁给他那些话,可是,自己是真的有一种感觉,等自己真正嫁给许维怢那天,师父就会离开了,而且是永远的离开。 许维怢的眼睛终于离开了青鸟,青鸟正好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听到许维怢大声喊道:萤火虫,萤火虫,小青鸟,快看。” 青鸟循声看去,只见点点散着细微的光芒,正在半空中飞舞流动,这个季节,哪还会有什么萤火虫。可是,现在,又确确实实的看到了。 青鸟素来喜欢那些能在半空中飞翔之物,海燕,飞鸽,蒲公英,甚至能把喜欢的花瓣,草叶子,握成一团,把它们送到空中,看着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 只是前几日,看见一只飞着的萤火虫特别的好看。只是,没想到,许维怢竟如此将这些放在心上。 许维怢当然不知道此刻青鸟的心思,拉着她往前边走去,说:前头的山谷里才有好看的呢!” 可青鸟已经没有心思看了,看来,师父那边已经没有再回旋的余地,那这边,就只能说服许维怢了,其实,只要他不同意这则婚约,师父也是没有办法的。 那么,这一步一步前去的山谷,还有山谷里漫天遍野的萤火虫,又何必再要去看呢! “青鸟怎么了。” “我不想去看了。” 许维怢挡在青鸟面前,说:到底怎么了。” 青鸟抬头看着他道:不想去了,时辰到了,我该去为师父熬药了。” 许维怢安抚着道:我说了,已经派人去了。都到这儿,好歹去看看,今年你的生辰,要不要来点不一样的。” 突然提到生辰,更是像巨石重击在青鸟的心口,今年的生辰一过,亲事就彻底被提到了日程上。青鸟心底一慌,怒气一下子冲到心头,只是微微抬头看了看远处还在飞舞着的萤火虫,那些前刻还在翩然飞舞的萤火虫,就如遭外力吞噬一般,毫无生命力的掉落下来。青鸟吃了一惊,一下子蒙住自己的眼睛。 许维怢好笑的看着青鸟的动作,轻柔的说:又怎么了,干嘛捂着眼睛,我身后有什么古怪东西吗?” 青鸟急忙拉住许维怢,阻止他往后看。 心扑通扑通似要跳出来,青鸟以为自己看错了,许维怢终于看出了青鸟的不对劲,转身回头看,并未看出任何异样。倒是,眼睛一瞥,看见天空中的弯月已渐渐隐现,夜色已然要降临了。 青鸟忍住呼吸,轻声开口问道: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许维怢靠近青鸟,握住她的肩膀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既然你不想再去看了,那咱们改日再去吧。” 看着远处的山谷,犹似有火光闪现,不知为何,青鸟单纯如孩童一般的记忆里,突然升起一股记忆,高耸入云的秀致山峰,本该是漫山遍野般的绿意缠绕,却突然升起一股浓浓大火,就像是生灵涂炭的狼烟战场,人间地狱,修罗鬼府。 那些本该有生灵有生命的万物在一瞬间尽毁。 许维怢看着动也不动的青鸟,淡漠的脸庞,空洞的眼睛,面若死灰般的表情。 这是自打小就没有这样表情的青鸟,她还那么小,怎么会有这样与她年纪不相符的表情,许维怢慌了,试图想把青鸟瘦弱的身子拦进自己怀里。 青鸟一瞬间有了反应,她想推开许维怢,更加荒唐的是,青鸟发现自己有那个能力,她轻轻伸手推了一下,发现,平日里比自己高大强壮的许维怢就那么轻轻的倒在了地上。 “青鸟!” 气喘吁吁的一声呵斥从背后传过来,也一下子惊醒了青鸟,她猛的回头,混沌不堪的思绪终于拨开了浓雾,不由自主的出声唤道:师父!” 第4章:青鸟嫁人破天灾 许维怢连夜被送回许宅的那天晚上,赤清河一个晚上都在不停的配药熬药,没有同青鸟说一句话。而青鸟呢?自知有错,所以,默默的跟在师父身边,师父往东,她往东,师父往西,她也往西,师父手边缺什么东西了,青鸟二话不说就递上去。师徒二人忙了一夜,赤清河终于把药给熬好了,稳稳当当的搁置在药壶里,青鸟终于忍不住了。 “师父,你是要给许维怢大哥送药吗?我拿去吧。” 青鸟跟在师父身后,走出门来,已经是天色大亮,原来,不知不觉,竟已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困倦,一方面是担心许维怢的病情,另一方面,是担心师父。 赤清河终于开口说话了,青鸟松了一口气,期待的眼睛看着师父。 “你又忘记喝药了。” “哦。” 青鸟这才醒悟过来,跑到小桌子前,端起师父早就备好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漾着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讨喜笑容看着师父。 赤清河看青鸟把药一滴不落的喝完,这才慢慢往门外边走,一晚上的劳累,积蓄到现在,让他开始不停的咳嗽。 青鸟忍住想哭的冲动,吸吸微有酸意的鼻子,收拾好心情,继续保持讨好的笑容,机灵古怪的挡在师父面前,说:师父,你累了一晚上了,就让我去吧。” 赤清河看着几乎要哭出来,可看着他的时候还是笑着的样子的青鸟,就觉得心疼,让他心软了,他说道:你今天早晨,为什么会忘记喝药?” 青鸟忍着委屈,说:小玉带着人来移秋千,和我理论了半天,误了喝药的时辰。不过,师父,青鸟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就让我去送吧。” 青鸟的只言片语之间,再也不敢提起那个同心玉锁,生怕再惹师父生气。 赤清河故意诱导着青鸟,可是这善意的诱导之下却也隐藏着无法改变的痛苦与无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十五年前的那场烈火,注定会让他背负一生一世的代价,那么,就让他来背负这代价吧,就让青鸟,平安无忧的过完这一世吧! 就让她做个平凡普通的凡人吧! 在青鸟的记忆里,有些事情能让步能妥协,可有些事情必须坚持必须固执。所以,不管小玉是如何的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还是如何的剑拔弩张,咄咄逼人,青鸟都能够做到置之不理。可是,到了师父这儿,那些大道理统统都不管用,青鸟只需要做到一点,好好听话就是了。 “如果旁人问起你,许大公子是如何受伤的。你怎么回答?” “是为了救我受伤的。” “嗯,那如果小玉问起呢,若她说不相信呢?” “那我就把伤口给她看。” “嗯,很好,走吧。” 青鸟还是觉得应该让师父好好在家休息,一路上都在催促着师父回去,可赤清河只是摇头说不能回去。 一夜之间,青鸟觉得,师父好像苍老了许多,夜晚那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像是一把折寿的利器,把师父本就苍白的脸色给刮的一点血色也不剩。 师父说,青鸟到了十五岁岁就要嫁人,不然此生都会命运多舛,剩余的日子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于是,什么都不懂的青鸟小妹妹在她满一岁那年,由师父做主,与城南的许家定下了娃娃亲。谁都知道,这门亲事是师父硬攀上的,许家老爷很是不愿意,看不起贫穷且无大家之风的青鸟,可谁叫儿子喜欢呢,最后也只能作罢。 青鸟又回想起这件事,再联想到昨天在树林中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师父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事情,那些隐瞒的事情到底是好是坏呢,再一抬头,青鸟就看到了许家老爷,还有无处不在的小玉,都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青鸟只转头看了一眼师父,就觉得心绪平静下来,如同一湾浅浅的碧水,荡不起一丝波澜。 赤清河和青鸟跟在絮絮叨叨的许老爷身后,绕了个许多个弯路,又走了让青鸟认为几乎走不到头的游廊,又过了一个月牙亭,这才走到许维怢养病的房间。 这里青竹白墙,汩汩潺泉,篱花亭榭,乌铜石兽,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养病佳地。 “这里的确很适合人静养,但是太过阴凉。维怢的病可不适合如此静养下去,一定要多起来走动,活动全身筋骨。这样才有利于恢复。” 赤清河说完,眼睛在门口那两尊乌铜石兽上面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后,眉头紧紧一皱。 许老爷听这话可不高兴了,带着怒意说:我儿子为了救青鸟,连起来走动,抬胳膊都困难,吃个饭还要人喂,更别提什么活动全身筋骨了。” 赤清河转身,偏头看了看青鸟,复又转头,看着许老爷,正色道:我连夜配了方子,也把药熬好了,现在还是热的。” 许老爷哼了一声,这才开始往屋里边走,青鸟跟着就要走进去,却被躲在游廊柱子后边的小玉给一把拉住。所以,她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和许家老爷进了屋子。 果不其然,青鸟听完小玉气势汹汹的问话后,二话不说的按照师父教给她的话,把“受伤”的左胳膊的袖子挽起来,小玉这才作罢。 青鸟开门要走进屋子里,小玉看她一副淡然不争的模样,急了,在她身后问道:你真的要嫁给许哥哥吗?” 微风荡开了小玉的声音,青鸟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后,坚定的往屋里边走去。 每往前走一步,青鸟就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七岁那年,青鸟去抓一只麻雀,大着胆子去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师父接她不及,是许维怢接住了她。 十岁那年,青鸟不小心踩到芦苇荡的泥沼地里,眼看小命不保,也是许维怢拼命救起了她。 十二岁那年,在青鸟不知情的情况下,许维怢偷偷在青鸟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那一吻,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却也倾尽了许维怢全部的深情。 青鸟不是无知的小笨蛋,可是,更不愿意让师父伤心。 好吧,青鸟决定了,死也死的明白。 第5章:青鸟嫁人破天灾 阳光暖洋洋的洒了一院,许维怢正在躺椅上微眯着眼睛休憩。青鸟早早地就过来了,院子里有颗杨梅树,三两下,青鸟就灵巧的爬到了树上,纤瘦的身影隐在杨梅枝叶之间,远远看去,丝毫看不出来有人的痕迹。只不过,会时不时的传来叫醒许维怢的轻柔之声。这会儿,青鸟正在忙着摘杨梅,也无暇顾及正在休憩的许维怢了。 小玉的声音已到人还未到的走了过来,看见许维怢闭着眼睛,立刻噤声,连走路都开始变得静悄悄的,生怕叨扰了他休息。离他不到几步远,小玉就站在那里,看着许维怢儒雅淡然的侧颜,心里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她轻轻的把食盒放在石桌上。然后,拿起一旁的素衣长衫,要盖在许维怢身上,执衫的手正慢慢下移。 一颗杨梅掉下来,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小玉的额头上,痛得她一下叫出声,衫衣也从手中滑落,也让许维怢彻底清醒。 青鸟听到了尖叫声,忙把小脸从鲜艳诱人的杨梅中移过来,目光下看,看到正在揉着额头,泪眼盈盈,却又怨恨着看着自己的小玉。 许维怢一看就知道了怎么回事,看看一脸无辜茫然的青鸟,再看看小玉,说道:快让我看看,打不打紧?” 那一下打得没防备,在压根不知道会有杨梅掉下来,而且还是打在额头的情况下,小玉是疼的差点没大声哭出来。 “这都肿了。这不行,得快去擦点活瘀去肿的药膏才行。” 许维怢查看了一下,忙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招呼人过来,扶着小玉去擦药膏去了。 小玉临走之前,是又气又急的瞪了青鸟一眼,好不容易看到许哥哥,话都没有说上半句,就这么又莫名其妙的受伤离开了。 “对不起啊,小玉。” 青鸟的道歉被浮沉微风隐没,不过,虽然事情有点离谱,但还是先道歉的好。 许维怢走过来,屈起手指,敲敲青鸟光洁的额头,说:杨梅自己掉下来的,你道什么歉?” 青鸟后退几步,看着霎时间神清气爽的许维怢,眯着眼睛,说:你看起来好多了嘛!” 青鸟一向冰雪伶俐,可自知为了能让她多陪伴自己一会儿,耍点小心计又不是什么大错。许维怢大大方方的说:是啊,师父的药很管用,我的确好很多了。” 青鸟不高兴的撅着嘴说: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是药都有三分毒,师父给你调的药是治病的,不是让你养身子的。” 话才一说完,青鸟就后悔了,他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才得病的,而自己不就是为了要避祸才嫁给他的吗?虽然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只要一想到师父会生气,毫无头绪之下,只有答应。 许维怢仍然好脾气的说:有两件事,一件你愿意听的好事,一件你不愿意听的坏事,你要先听哪一个?” 青鸟毫不犹豫的说:好事。” 许维怢隐去嘴角那抹苦笑,说:你要帮你找的的算命先生云鹤,有下落了!” 青鸟顿时乐得心底开花,皇天不负有心人,可是,还有一件坏事未听呢! 许维怢看着青鸟,正色道:过了十五,你要随着我回乡祭祖。这样,咱们就有机会去找算命先生云鹤了。” 青鸟听罢,笑意全无,原来,万事都不能两全! 虽然,死也要死得明白,可这报应却也来得太快了! 青鸟过了几天急不可耐的日子,终于坐不住了,十四那天,她决定去向许维怢坦白一切。 许维怢听完青鸟的长篇大论,丢下一句话。 “你想陪伴你师父多久?” 青鸟毫不犹豫的说:我不想让师父离开我。” 许维怢有些奇怪的看着青鸟,继而又坚定的说:青鸟,成亲只是把我们变做了更亲的一家人,相互陪伴,扶持终老。然后,我们会反过来去照顾之前一直在照顾我们的亲人,所以,你师父是不会离开你的。” “可是,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青鸟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将那些噩梦说出来,更不愿意,噩梦变成真的,所以,她只能缄口不言。 青鸟把同心玉锁攥在手里紧紧的,一切,只要找到当年为自己算命的云鹤先生就好了。 就可以知道师父为何只听信了算命先生一言便要将自己嫁给许维怢。 或许,还可以知道,那几只萤火虫是怎么死的,许维怢大哥是怎么受伤的。 许维怢看着原本单纯快乐的青鸟,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愁女孩。她长大了,更加清丽可人了,但是,也更加让人头疼了。小脑袋瓜里的奇怪想法更是一日多过一日。只不过,这一切一切的想法和心思都是紧紧围绕在她师父身边而已。 眼看时辰到了,青鸟小跑着回到家中,赶紧点灶烧饭,熬药。倒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直到用完饭,青鸟收拾着东西,一转头,看见师父走向秋千,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刚才回来得急,忙得忘了将同心玉锁重放回秋千座下。青鸟站在檐下,看着师父去翻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赤清河没有找到玉锁,转念想了下,便大约明白怎么回事。 转身,看着立于屋檐下的青鸟,一脸踌躇不安的模样,问道:青鸟,玉锁呢?” 青鸟乖乖的拿出玉锁,说:师父一猜就猜出来了,怎么知道玉锁在我这儿?” 赤清河叹了一口气,不过,只要熬过此劫,青鸟的余生便再也无后顾之忧了! 第6章:青鸟嫁人破天灾 赤清河的眼光变柔了,对青鸟温和的说道:青鸟,把玉锁给师父拿过来。” 青鸟哪里看得懂师父此刻脸上千变万化的神情,像是放下心中重担如释重负般的样子,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很惊慌,思前想后,硬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鸟拿着玉锁,慢慢踱步,可才刚刚走出屋檐,突然之间,天空变了颜色,远处骤然电闪雷鸣了起来,赤清河连忙快步走过来,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青鸟最怕这样的雷雨天,呆若木鸡的立在那儿,玉锁滑落,碎成两半! 似乎天意作弄,赤清河跑得再快,终究没有让玉锁逃开碎成两半的命运,双手落空,玉锁上面的同心二字已然不复存在。 “师父,对不起。” 青鸟忍着雷鸣电闪的惧意,小声道歉。 赤清河捡起碎成两半的玉锁,拉着青鸟从雨中回到屋里,只淡然的说:打碎了人家的家传玉锁也罢了,再着凉误了明天的祭祖,你要让许公子和许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似乎连玉锁碎了,都不能让师父的心意改变分毫。 第二天一早,青鸟身着赤布青衣的娇丽模样,远远看去,似如凭空降下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看得许维怢心头一悸。 青鸟平素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又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整天粗布荆衣的,天生丽质的容颜不加修饰就惹人怜爱。更何况是,此时,添衣妆饰的模样,就连本就反对亲事的许老爷也终于稍稍觉得宽慰,且也认同了一点,这小丫头的模样还是能配得上儿子的。 就连送礼的乡里邻间,也都有那么几分失神。 平日里的小丫头,终于长大成人了,赤清河还是有福气的,又攀上个许家这样的大户。 赤清河转身给青鸟披了件披风,又嘱咐了一些事宜,青鸟就只记住了一句话,祭完祖就立刻回来。 青鸟反过来,嘱咐师父说:那师父傍晚前就要回来,千万不要误了喝药的时辰。” 赤清河欣慰的点头。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真的是和相依为命的亲人没有区别。赤清河对着许维怢点点头,许维怢立刻点头示意,他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他是要把青鸟的余生交托在他的手上了。 许老爷也对儿子嘱咐了一些事情,就这样,载着祭品的马车,还有青鸟和许维怢上路了。 “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哦,没有啊,没有。” 许维怢听到青鸟的问话,这才收回一直停驻在青鸟精致脸庞上的目光,尴尬的回道。 青鸟把手从脸上收回来,说:哦,师父说,一定要先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说着,青鸟从袖口里拿出绣带,把碎成两半的同心玉锁拿出来。 起初,许维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青鸟拿起一半,另一半还规规矩矩的躺在绣带上,这才看清楚,同心玉锁碎成了两半。 “怎么会这样?” 许维怢拿过玉锁,不敢置信的问,长久以来,滴水不露的模糊感觉被撕开了一点口子,原本,他以为青鸟不愿意嫁给自己是因为不愿意离开师父。可如今,她长大了,懂得了心底的想法了,也有豆蔻年华般的少女情怀了,似乎这个理由已经不足以支撑那个她不愿嫁人的原因了。 青鸟这是第一次看到许维怢的脸上有这样无可奈何又痛苦不解的表情,以前“欺负”他,偶尔对他耍无赖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青鸟的手习惯性的瑟缩在身后,但却被许维怢一把拉住。 “是我不小心打碎的,对不起。” 青鸟一边小声道歉,一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反被拉的更紧。 许维怢闭了闭眼睛,慢慢平复一下心情,也许,这还不是她最耍赖的一次,说道:你师父一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向我道歉吧。” 其实,师父根本就没有让她这样做,只是她还心存一点幻想,然后又想要打破许维怢的幻想而已,可是,统统以失败告终。 “是啊,师父又给了我一把玉锁,说是可以蒙混过关。” 许维怢苦笑着说:青鸟,你越来越会…。” 许维怢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大力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青鸟的小脑袋就撞在了窗檐上,咚得一声,痛得她直吸气。 青鸟痛兮兮的说:你这算给你报仇了,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许维怢丝毫没有要下车询问的意思,宽厚的手掌伸过来,给青鸟揉着撞痛的小脑袋。 轿帘被掀开,家厮有些惶恐的说:少爷快下去看看吧。” 青鸟也跟着下了马车,站在许维怢后边,继续皱着小脸揉着发疼的小脑袋,看到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匹马从小道上横冲过来,让小的措手不及,实在没有防备。” “那人伤得重吗?” 许维怢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慢慢走向那地上躺着的黑衣男子。 家厮一时有些欲言又止,好像是有点为难,青鸟看得奇怪,跟上许维怢,直到露出和家厮一样尴尬惊讶的神情。 黑衣人看似相貌堂堂,英宇不凡,但是面容之间倒存有一丝倦赖之意,不像是受伤了,倒像是在耍无赖。 青鸟抬头看看天空,估摸着再耽误一会儿,会耽误时间了。 “明明没事啊,你是哪里受伤了?” 许维怢回身看着青鸟道:青鸟,你撞的头疼,先去轿子上歇着吧。” 青鸟不理会许维怢,反而走近那躺着的黑衣男子,蹲下去,看着他说:你倒是哪里痛啊,你说出来啊,若是我们的错,我们会赔理的?你这样躺着不动,浪费的是我们大家的时间。” 没想到,那黑衣男子只是摆了摆手,却仍然只是不睁开眼睛。 青鸟见状,拉了许维怢就要离开。 许维怢大约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说青鸟有些无理,但就算是碰上个无赖吧。 马车继续在吱拗吱拗声中前进,许维怢知道青鸟是急着要尽快找到那个算命先生。所以,一路上都没有多言。 祭祖之后,亲事已成定局,除非天塌下来,否则,没有人能够阻止自己和青鸟在一起了。 马车才刚没走多远,小道上的黑衣男子突然起身,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过来,烦闷的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刚才那个小丫头还真有意思。随即,像没事人似的,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车在此之后行进的很快,很快就来到两人要祭祖的地方,是一处被绿意围绕的古宅,久没有人居住。不过,许家书香古宅则是出了名的,每月,许老爷都会派人来打扫。所以,这里虽然常年冰冷寂静,但是倒也不算太过阴凉,反而会给人一种宁静致远,厚重典雅的感觉。 两人按照祭祖的流程,很快祭祖完毕,青鸟只是照流程祭祖,但是,在上香磕头的时候,却看到许维怢的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光彩,好像得了什么绝世珍宝似的。 她很想开口问,却又怕说错什么话! 从许宅出来,许维怢就遣退了下人,和青鸟一起去找曾经那位算命先生,云鹤。 第7章:满腹心事赴生辰 出了许宅,再往南走几里地,就是云溪村了。这里盛产绿竹,这个季节,整个村子就像是一片绿海。微风荡起来的竹叶有着细微的沙沙声,和着阳光,令人觉得既赏心又悦目。可这会儿,青鸟根本没心思去看这些,倒是,许维怢多看了两眼。 青鸟自小就和师父生活在一起,除了那片芦苇荡,偶尔陪着师父上山采药。师父不许她跑得太远,有时候她其实和那些养在闺阁里的大家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前面就是村子了,走快一点。” 青鸟踮脚看了看不远处露出的村头,知道已经不远了。一回身,却看见许维怢拿着竹叶和竹枝不知道在摆弄什么,遂催促道。 许维怢哦了一声,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但手里功夫没停,没两三下,就把一个遮阳竹帽给编好了,从后面,悄悄戴在了青鸟的头上。 青鸟回头,感受到一丝温凉,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 “大婶,请问,您知道云鹤先生家住在哪里吗?” 许维怢先前已打听过,确定就是这里,不过,是否还健在倒一点也不知道。 挎着一篮子竹叶的大婶没有答话,倒是对着青鸟多看了几眼,在青鸟的头上那顶竹帽多停留了一会儿,说:姑娘长得好生俊俏啊。” 青鸟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大婶身后跟着的小女孩,正睁着乌黑的小眼睛盯着自己看,忙把头顶上的竹帽取下来,毫不犹豫的就戴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大婶忙教导小女孩道:秀秀,说谢谢。”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道:谢谢姐姐。” 大婶这才回话道:你们要找的云鹤先生,是个算命的老者吧。” 两人忙点头。 大婶又道:他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南山的下面就是,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边走,别拐路就是了。” 青鸟顿时觉得心境一片开阔,好像积压多日的阴云终于被阳光照散,但突然却有一种近乡情怯,似乎又很害怕的感觉。 一路上,青鸟都在对许维怢说各种见面的可能,许维怢一直都是淡淡的点头不说话。 青鸟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停下脚步,看着闷闷不乐的许维怢,说: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许维怢仍然是不说话,指指青鸟空荡荡的头顶,青鸟这才恍然大悟,说:不然,我一会儿给你编一个,别那么小气嘛,人家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只能那么做啊。” 许维怢还是觉得气闷,慢慢走近青鸟,说:我怎么会小气一个竹帽,只是,你连想都未想就送出去了,丝毫没有在意我的感受。” 青鸟哪里想到这些,这时候再看许维怢的眼睛,和刚才祭祖的时候能那样直视他的眼睛,似乎已经不敢了。 许维怢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青鸟的手,继续往前边走。 “老伯伯,前面那一处房宅是不是云鹤先生的家?” “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青鸟松开许维怢的手,因为心里的忐忑不安,青鸟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而她不愿意让许维怢发现这一切,也许,是更加怕那个真相吧。 青鸟走了几步,终于走到那处宅第,调整一下心情,伸手要叩门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许维怢走过来,看出了青鸟的不安,伸手叩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后生,青鸟还是不敢开口说话。 许维怢问道:请问,这是云鹤先生的家吗?” 年轻后生奇怪的说:是。” 青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我们想见见云鹤先生,有事情想要问一下,他现在在吗?” 年轻后生诧异的说道:我就是。” 距离上次算命已隔十几年,所以,云鹤先生也绝非是这样年轻的岁数,青鸟和许维怢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是走错了,许维怢料定自己打探的没错,遂问道:我们要找的云鹤先生,白云的云,仙鹤的鹤,是家父的故友。” 二人忙点点头。 年轻后生恍然大悟,面对二人期待的目光,思索了半晌,这才说:二位若有什么事情,我父亲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怎么了?” “家父已经过世了。” 青鸟失声道:你说什么?” 瞬间,青鸟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漫天的雪花飘落了下来,一片一片,一朵一朵。青鸟有着比常人更加过目不忘的记忆,从小她就有感觉,师父待她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因为她怕雷雨,所以,将房屋建得犹如固若金汤的城墙一样,慢慢长大。因为一个算命之言,师父要将她嫁人,嫁人的后果就是,师父永永远远的离开她,直到今天,她才感觉,那不是她的错觉,那就是真的。 已经接近傍晚,夜风已经从远处渐渐漫过来,竹林的绿意从白天的赏心悦目变为黑夜的森然惧意,从听到那个噩耗,青鸟已经发呆了两个时辰,不看任何人,也不同许维怢说一句话,一直都是那个姿势,直到许维怢再也忍不住了。 “青鸟,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这一次,青鸟有了响应,很温顺的点点头,一步一步走下竹桥,走得极快,走在许维怢前面。 九月的天很容易下雨,昨天在家里的时候,倾盆大雨而至。这会儿,也开始飘起细雨了,可青鸟觉得这不是雨,而是,会砸到人流血的冰雹,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在痛到不能再痛的领悟下,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许维怢心疼的看着青鸟,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你若心里难受,就好好的哭出来吧。” 雨水混合着泪水,青鸟从呜呜咽咽终于变成撕心裂肺般的大哭。 天意不可注定的扭转,会让人痛苦百倍,而有的时候,无情才能得道。赤清河站在屋檐下,看着外边的雨幕, 青鸟从未离家这么长时间,这一次下雨,是许维怢陪在她身边,而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 回去的一路,青鸟也许是困了倦了,上了马车,便靠在木板上睡着了,许维怢拿过软毯盖在青鸟身上,一边吩咐马车加快速度。 回到家,青鸟已经彻底陷入到熟睡之中,被人抱着放在床榻上,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不见醒。 赤清河本来就觉得奇怪,一扣脉,果然发现了不对劲,但见许维怢还在,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到许维怢离开,这才有了行动。 青鸟发高烧了,这一整个晚上,热水换了好几盆,赤清河一直在旁照看,青鸟偶尔胡乱呓语的时候,赤清河为了平复她的心绪,也会偶尔回那么一两句。 这场病,来得快去的也快,祭祖之后,青鸟就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甚至都没有什么笑容,也只有在见到师父的时候,神情才能恢复如常,她还是那个吵嚷着不要嫁人的无忧无虑的小青鸟一般。 青鸟的生辰也日渐逼近,也再没有见过小玉。可不安,就像是一粒种子,已经开始在她心底发芽。 一日,许维怢大早上就跑了过来,问青鸟:“今年的生辰想怎么过?有没有想过去哪儿?” 青鸟本来想说,生辰那天,不想让师父再上山了,在家里给师父做一顿好吃的,好好陪陪师父。 可话到嘴边,青鸟却说:去山谷里看萤火虫吧。” 许维怢愣了一下,没想到青鸟还记得那件事,可如今天气渐凉,更何况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才碰到。现在,也只怕早就没有萤火虫了。 这句话刚说完,赤清河便走了进来,两人立刻噤声。 时间并没有随着青鸟的不安而停滞不前,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生辰终于到了。 第8章:小玉试探生嫌隙 青鸟说的话刚出口,其实就后悔了,可追出去,已看不到许维怢的身影,却看到许家人来了。 来人是许家的管家,带来了一堆青鸟看不懂的书籍,然后,又说了一堆青鸟听不懂的许家家风和大道理,青鸟愣怔的收下了书。许家的管家看青鸟听得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到一半便停了,心里想着,只要少爷喜欢,她听不听这些家规都没有任何意义。 青鸟悄悄的把书放在了自己屋里,可还是被师父看见了。 “这都是许家珍藏的善本。” 赤清河翻看着,对青鸟说道。 “这都是许家的家规。师父。” 青鸟小声嘟囔着说。 赤清河神情突然一阵恍惚,家规,许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想过。可是,人难胜天!所以,还是守规矩的好,他道:家规也是祖辈上传下来的大道理,看来,许老爷是彻底认可你了,既已送来了,你就好好的看看。” 青鸟闭了闭眼睛,忍住鼻尖的酸意,说:好。” 赤清河宽慰的点点头,放下书,慢慢往门外边走。 青鸟看着他的背影,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在心底蔓延,怎么忽然之间,她就像是隔壁怀孕的春花一样,多愁善感了起来。不!这不是多愁善感,只是觉得师父的背影瞬间苍老了许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唯有乖乖听话,师父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窝心的笑容。 其实,撇开这种师徒二人都沉默的时候,其他时间的相处,还是和往常无异。 晚上,在灯烛下,青鸟翻看着许家送来的书,一页一页的翻着,她是一句也没有看进去,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从去年开始,师父突然就不让自己陪他上山采药了。 有一次,早上起来还在下雨,泥泞路难行,师父还是坚持不变他的习惯。青鸟偷偷跟在他身后,结果,却害师父扭伤了脚。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偷偷跟着去了。 可如今,事情已经往着她不愿意去接受的方向发展,眼看不能回头了,难道还要坐以待毙吗? 一大清早,青鸟就醒了,看着师父出门上山采药,她马上就起来了,迅速穿衣起身,洗漱整装,又喝完药,没想到,出门就遇上了小玉。 看小玉的样子,她似乎等了挺久的! 青鸟有些惊讶的问:小玉,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小玉拿过来一个礼盒,递给青鸟,神情已然与前些日子不同了,反倒有些释然,说:我提前送你的贺礼,是我很喜欢的月娘观音,我娘送给我的。” 青鸟显然觉得有些受之有愧,更何况她知道自己心里本来就是不同意的,暂时性的不反对,也只是宽师父的心。可是,小玉居然提前送来了贺礼,更是让本就不舒服的心里更加难受,所以,各种原因下,她是不能收的。于是,便推辞道:你娘送给你的,肯定也是她心中的宝贝,更何况,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我师父也教导我,无功不受禄。” 小玉看着变得越发聪明伶俐的青鸟,叹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三句话离不开你师父,谁让你无功不受禄了,我是有求于你。” 青鸟更觉得诧异了,说:求我?” 小玉说:如今,你也许还体会不到许哥哥的心情。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不过,我可以给你打个比喻。所以,能让我进去吗?” 这会儿,去追师父已经徒劳无功了,青鸟开了门。 两人坐定,还不待青鸟发问,小玉已经道:你还记得,我爹中毒那次吗?你师父前去救治,可是没想到也染上了,论起来,本来最担心的人应该是我,可后来,最担心的是我们两个,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没什么大事。就是那种心情。” 青鸟看着小玉芳菲却有一丝愁容的脸蛋,再想到那件让她至今想来都后怕的事,心底隐约有了一些明白。 小玉又说: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一点儿都没有为人新娘的喜悦,这才是我担心的。许哥哥对你那么好,几乎是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你们成亲之后,他断然不会再令娶她人,这是许家的家风,也是他心甘情愿为你这样做的。所以,我要你也心无旁骛,专心对他。” 青鸟看着小玉有些激动的脸庞,说:我明白了,原来,你才是真正对许维怢大哥好的那个人。” 小玉反问道:你说这话,又是何意?” 青鸟坚定的说:没什么,这贺礼你还是拿回去吧。师父今天特意交代我,要我去芦苇荡。” 小玉听罢,并不是一味的强制态度,反而一反常态,撩动心弦之后,再在青鸟心里投下一粒石子,之后离开。 但是,她出门后不久,碰到许维怢,看着他近乎于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有一点后悔了,没有在青鸟心底翻起任何涟漪的石子,却搅动了许维怢心底的惊涛骇浪。 小玉看着许维怢,恨着心说:它不收我的贺礼,这说明什么,她不爱你,她是为了她师父,如此,你还要娶她吗?” 许维怢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不改初心。” 这句话说完,小玉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心里痛骂着,许维怢你就是个大笨蛋。 生辰那天,赤清河把什么都准备好了,烧了艾草,点了灯烛,提前买好了新鲜的菜蔬和大肉,准备晚上好好的给小丫头做顿好吃的。 青鸟出门的时候,对师父说了谎话,说是和许维怢一起到集市上转转,其实,青鸟是和许维怢约好了在山谷相聚看萤火虫。 可坐等右等,就是不见许维怢过来,看了看时间,青鸟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一个人去了山谷。 第9章:独往山谷知身世 那片山谷,青鸟此前从未去过。没有灯火连绵,有的只是群山环绕。也更加没有翠竹绿水,有的只是空旷寂凉。青鸟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个迈步都觉得无比沉重,仿佛是走在一片焦土地。 每年都有人去河边清理芦苇荡,火烧起来的时候,像天边的焰火云,就像是那烧焦的味道。 青鸟猛然之间醒过来,想要离开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山谷的中央。 也许,同心玉锁碎成两半的那刻起,人间的尘世喧嚣,浮华烟云都已经与她无关,一切已经不能回头。 “大姐,我就知道,有一天,总有人能找到我们的。” 一声玲珑娇笑传过来。虽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但却让青鸟听得无比心酸。 青鸟置身在空阔的山谷之中,猛然听到这句话,回头,却看到两名貌美的女子走过来。 这里算是荒郊野外,也不为过,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子来这儿瞎逛呢?青鸟心里一咯噔,不会吧,是不是碰到野外狐妖什么的。 只不过,青鸟的确是想多了,两名貌美女子看到青鸟时,凌厉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暖意! “果然,长得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中一个女子绕在青鸟的右边说道。 “恩,我就说啊,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还真像。” 另一个女子绕在青鸟的左边说道。 青鸟被围在中间,忍耐了半刻,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两位美人姐姐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今日是我生辰,我得赶紧回家,我师父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立在青鸟左边的美人挑高了眉毛,不敢相信的说:你师父,你哪来的师父?那个养你长大的人,是你师父?让我瞧瞧,你是哪一点像他了?” 说着,伸手便要来揪青鸟的头发,但却被右侧的美人给吓住了。 “二妹,把手放下来。” 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青鸟,温和的问道:你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青鸟乖乖的点点头。 “你的生辰便是你娘的受难日,你不该只想着自己庆生的。” 青鸟微微低了低头,闷声道:我不知道我娘是谁?” 女子惊讶的问:你爹没有告诉你吗?” 青鸟只感觉到心底一股五内惧焚的疼痛,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爹爹是谁?” 两名女子对看了一眼。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青鸟抬头,灵动的眸子对上二人的眼睛。没有害怕没有惊慌,也许听信萍水相识之人所言,的确太过惊世骇俗,可是,青鸟心底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也许,真相很残酷,也许,真相很美好,可是,不管能不能接受,也定然是天意注定了。 “小丫头,也许过早就让你背负这样的重担,实在是太过残忍。可是,你必须要知道这一切,所以,我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害怕吗?” 青鸟摇了摇头,突然说:你们认识我娘?” “是啊。” 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苍凉,像是饱负了太多沧桑,像是活了好几百岁一样,说:你娘,是我们的小妹,按照人间的规矩,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姨母呢!” 瞬间,空阔无边的山谷燃起了熊熊烈火,就像是那场烈火,烧干了所有人的性命,烧干了所有人的希望,烧干了一个家对偷来的幸福生活的美好期盼,从此之后,他们只配甘为人下,卑躬屈膝的活着。 从山谷里回来,青鸟犹如活死人,再无任何生息。初遇美人姐姐之时,哦,不对,是美人姨母之时,青鸟迫切的想要回家。然而,当她走到家门口,抬头看到从家中飘出来的袅袅炊烟时,却更加不知所措。她以前把这个家看得这么重,重到和性命无异。原来,那里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其实什么都不是。可是,如今有了亲人,感觉变了,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像一根鱼刺扎在喉咙里,让她喘不过气,鼻子时时刻刻酸到想哭,可是,她却只能忍着。 “师父,我回来了。” 青鸟尽量用欢快的语调说着,然后,踏进家门,在看到师父正在灶台忙碌的身影,眼圈顿时都红了。 可是,她却只能忍着。 “青鸟,回来了,怎么,和许家公子游玩的如何?” 青鸟随便敷衍了几句,好在,许维怢没有来过。 不过,青鸟已经没有精力去深想许维怢为什么不来的原因了。 每一年的生辰,他都没有错过! 这一次的生辰宴,青鸟几乎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自她明白懂事,每一年的生辰,赤清河都会让青鸟许一个愿望,而青鸟的愿望也近乎透明,无非是希望师父一直平平安安,自己快快长大,好照顾师父。 这一次,青鸟反而把话题推给了师父。 “每年生辰,师父让我许愿。这一次,我把愿望给师父,师父,你有什么愿望吗?” 赤清河的眼神清明,似有些宽慰青鸟越发的懂事乖巧,说: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没有什么大愿望,惟愿许家公子不负青鸟,青鸟有个依靠,安稳度日。” 青鸟听着,一滴眼泪滑落在桌子上,她咬紧嘴唇,忙低头遮掩,师父舍命换来自己的安稳度日,他还说这是他的愿望。 原来,青鸟生辰那天,许维怢本来是要赴约的,可玉家来了人,说是玉老爷找许维怢有事情商谈,这一去,竟去到了晚上,还硬是留他吃了晚膳,硬是错过了青鸟的生辰。 青鸟不在意这些,她本就不是真心的。所以,她才鼓起勇气拒绝小玉的贺礼,因为她知道,她无法答应小玉的请求,她知道那请求意味着什么,她是没有勇气也是没有资格做到的,所以,她拒绝。 可,现在看来,却反倒是一件好事。 青鸟生辰第二日,她站在许家通往赤家那条小道的陡坡上,将自己隐蔽得很好,没有人能发现。 远远就看见,许维怢从那边走了过来,小玉在后边小跑跟着。 青鸟的双手甚至是胸膛里正跳动的那颗心都在剧烈颤抖着,死咬紧嘴唇,她身不由己的去伤害他人,无论对错,都是一种罪孽,可是,就让她来承受这罪孽吧。 娘亲和爹爹是没有错的! 小玉终于跟上了许维怢,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青鸟的左手突然笼罩了一股烟火般的火光,直飞向小玉而去,青鸟别过头不愿意去看。 小玉已经结结实实的摔倒了,尖叫的哎呀了一声,砾石划破她的脚踝,瞬血瞬间漫流。 许维怢惊慌的转头,见小玉已经痛得晕死过去,横抱起小玉,飞快的跑回去。 青鸟僵立半晌,直到左手不再颤抖,心绪也平静下来,对着小玉受伤的地方,轻喃了一声对不起,这才慢慢走下陡坡,无意识的往家里走去,走了一会儿,却又不敢回家了,怕被师父看出异样。想去山谷,却更怕再听到那些撕心裂肺的事情。 第一次,脚步踌躇,青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第10章:生灵涂炭之火烧三危山 白鸽飞到家里的时候,青鸟立刻就赶到了山上,看着乾坤袋正在收集师父身上的鲜血,青鸟一下子崩溃了,身子软趴趴的栽倒在地上,身旁的赤鸝没能扶住,青鸟的额头重重的撞在地上凸起来的砾石上,霎时间,鲜血直流。 赤鸝着急喊道:二妹,快过来帮忙。” 赤鹭已经开始凝神施法,却被青鸟凄厉的打断了。 赤鹭哪里懂得此刻青鸟悲痛的心思,看见青鸟受伤,自然是以救人为先。赤鸝制止住了妹妹,轻声说:让她一个人待会吧,更何况,还有乾坤袋在此,咱们须得小心行事。” 赤鹭看着远处正在吸噬鲜血的乾坤袋,多年前让人胆颤心寒的一幕至今仍是记忆犹新,赤鹭默默起身,随大姐暂且离开。 两人离开后,青鸟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出声,可是,就连痛哭也只能是咬紧牙关默默流泪。她多想冲上去,唤他一声爹爹,然后,父女相认。不管以后的路还有多久,她都决定随爹爹去给娘亲赔罪,然后,陪在娘亲身边。不管天高地难,不管是刀山火海,她都愿意。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上前,不能相认,就连毫无顾忌的悲恸大哭都做不到,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个叫做乾坤袋的东西,把世间所有的沧桑和磨难镌刻在师父爹爹的脸上,心上。 原来,师父爹爹莫名的衰老和日渐消瘦的身子不是没有原因的,而这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 青鸟有些僵硬的起身,走到赤鸝和赤竹的面前,脸庞还是豆蔻少女的模样,可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坚定和决绝。师父想要把平安的日子舍命换给她,这已足够是他作为人父能为青鸟做的最后一件事,眼看青鸟的未来已近在咫尺,已到了该是报答他的时候,他却要撒手人寰,和娘亲一样,永永远远的离开自己,青鸟不敢相信,日后自己的生活,必将是一片行尸走肉。 赤鹭很快就医好了青鸟额头上的伤,和赤鸝一起对青鸟说起了那件事情,十几年前的事情,对于青鸟来说是很陌生的一件事情,但对于她们姐妹三人来说,却是噬骨之痛。 千百年来,她们姐妹三人只是西王母身边三只无忧无虑的仙鸟,后因沐浴西王母圣恩,脱胎换骨,迅历仙劫,到金乌青仙门下修炼,得道成仙之后,成为西王母身边的护卫,西王母外出,常伴其左右,西王母遂赐名,一名唤赤鸝,一名唤赤鹭,一名唤赤青鸟。 她们三姐妹,赤鸝稳重大气,赤鹭活泼调皮,青鸟冰雪伶俐,又因年龄小,最得西王母喜爱。 天帝庆辰的那一年,西王母奉命巡游四海,巡游到最南边的一处海岛,第一次,青鸟幻化成了人形,丹唇明眸,臻首娥眉,倾城之姿宛若除尘脱俗的方外仙女一般,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赤清河。 仙凡相恋本就是禁律,青鸟偷尝了情爱和识得其中温暖之后,便沉入其中不可自拔。 天帝知后,西王母为其求过情,奈何青鸟为情不愿回头,天帝怒而火烧三危山。 漫漫青山,只在灵火燃起的瞬间,万千生灵,皆化为灰烬!从此之后,三危山便是一座死山。没有阳光照射,没有雨露滋润,更加没有一丝灵气,甚至连一丝微风都吹不进去,就是一潭流不出去也不会波动的死水。 天帝说,那是一次警告! 赤鸝说完,神情突然变得哀伤又悲痛,连带着赤鹭也陷入那火海般无法挣扎的绝望回忆中。 青鸟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场熊熊烈火,所有属于三危山的生命和鲜活的灵物全都命丧黄泉。娘亲,娘亲,娘亲为了爹爹,从仙,幻化成人,最后沦为害死山中万千生灵的千古罪人。 青鸟压抑住心中的悲痛,问道:那我娘呢?” 赤鸝说:西王母娘娘求情的时候,三妹肚子里已经有你了,所以她不愿意回头是为了你。” “她还,还在我身边吗?” 赤鸝一把拉起青鸟,掰正她虚弱无力的身体,抬高她的头,让青鸟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一字一句的说:你娘切断了和你之间所有的连系,可你居然还有她的记忆,这就说明她是想你的。我们姐妹心有灵犀,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 活着,这个字眼像芒刺一样,一下子扎在了青鸟的心上,她猛然抬头,说:姨母说,我娘还活着,真的吗?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和爹爹呢?” 赤鸝皱眉说道:我之前在昆仑丘求见过西王母,她言下之意,是青鸟还活着。你爹既然有乾坤袋,必然和青鸟有关系。不过,他们一心只想要护你一生平安,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爹看你嫁人之后,必然同青鸟一起共赴黄泉。” 娘亲的心愿,必然也是爹爹的心愿,怪不得爹爹拼尽全力要让自己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哪怕是舍命也在所不惜。 青鸟明白了,也懂得了,娘亲飞八千里而来,倚乘祥云之势,尊西王母之意,遍洒安乐祥和。为报西王母恩情,她忠心耿耿,可谁知道遇上了爹爹,是她心中所不愿,也是她心中所愿。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后悔,哪怕灰飞烟灭,哪怕孤魂流荡,也不后悔。这是娘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小玉的受伤是青鸟迈出的第一步,既然做了就绝不能后悔!可青鸟一想到许维佚大哥,心中的愧疚感几乎像海浪一样快要把她给淹没了,她以前不懂许维怢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好到让师父同意定下亲事,就像是娘亲对爹爹那样,可以违背仙凡戒律,甘愿为此付出一切,爹爹看得透彻分明,她以前不懂,现在已经能隐约懂得。那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所有的事情,终于偏离了赤清河所设定的轨道,开始与之背道而驰。 万物皆有因果,也有两面,地狱的一半,便是天堂,青鸟的路,还刚刚开始。 第11章:青鸟追问其身世 青鸟随着师父一起去玉家探病,师父是正儿八经的去给小玉治病。而青鸟呢,只要一想到小玉,心里的罪恶感便开始直线飙升,看着自己的左手,就会想到那天的情况,她把左手背在身后,使劲儿在衣裙上磨蹭,也许只有这样,她心里的负罪感才会减轻一点。 赤清河一扭头,看见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青鸟落后那么一大截,遂问道:青鸟,怎么了?” 青鸟随便敷衍了一句,便快步跟上,玉家的庭院和许维佚家中的庭院一样难走,拐了好几道弯,又经过一个半亭,这才走到小玉住的闺房。 暖房里飘着淡淡的清香,清香之中还有一丝药香。小玉还在睡着,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娇贵小姐,这次一下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玉家老爷很是心疼,在外请了很好的名医来给女儿治病。师父是不请自来的,说好歹青鸟和小玉也算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朋友,就送来了上山采药采来的新鲜透骨草和艾叶。 师父一到,便开始去煮药。青鸟走到屏风后面,看着小玉即使在熟睡中,额头还紧紧皱着,苍白的脸色再无往时的红润。左手已经凝结出一个火团,按照赤鸝交给她的救人方法,默念心诀,将火团渐渐靠近小玉的伤处,直到火团渐渐变小,为怕师父起疑心,青鸟这才收回手,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对不起。等到小玉感受到那股温暖之后,猛地睁开眼睛。青鸟看见那双步满血丝的无神的眼睛,心中蓦地一惊,一声对不起已经脱口而出。 “青鸟,你怎么来了?” “我师父送来治脚伤的药材,正在厨房煮药呢,我就进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小玉摇摇头说:这比受伤那会儿好多了,那天可真要疼死我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青鸟低了低头,说:没什么。” 正说话间,赤清河端着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许维佚,他已有两天都没见到青鸟了,这时看见青鸟,心中是一片欢喜,可青鸟只是淡淡的转开了目光。走上前,接过师父手里的药碗,转而递给许维佚,轻声说道:你去照顾吧。” 赤清河见状,低声斥道:青鸟,还是你去吧。” 青鸟说道:师父,小玉是因为他受的伤,所以,他理应去照顾。” 许维佚心中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乍然听青鸟说出这样的话,吃惊之余,再刚硬的心还是觉得不舒服。许维佚伸手接过药碗,仍是一派温和的说道:是的,赤伯伯,这件事情我会解释的。” 赤清河抬眼看见小玉仍在眼巴巴的等着,多说什么也无益了。又同许维佚说了一些用药事宜,带着青鸟便离开了。 一直到师徒两个人到家,赤清河都没有同青鸟说一句话,青鸟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说道:师父,上次许哥哥生病,我给他送药,他家里面的院子和小玉家的一样呢!” 赤清河问道:你知道小玉是怎么受伤的?” 青鸟本就对师父无可隐瞒,把那天小玉到家里来,和之后她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青鸟在知道了父亲和娘亲之间的爱情之后,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许维佚对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尽管和娘亲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是,日积月累下来,她是没有办法像爹爹那样回报的!所以,现在,是不能够容许她逃避的时刻了。 没想到,赤清河却很欣慰许维佚的坚定,很是开心他没有挑错了人。师徒二人的谈话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都是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却又很巧妙的避开会让自己受伤的地方,结果,双双撞在了墙上,两败俱伤。青鸟听得心酸也应得心酸,突然开口说道:师父,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孤儿,都知道是师父在河边救起了我,我那么小,肯定是有人给抱到河边的,抱我的人会是我爹娘吗?师父见过吗?” 赤清河从未料到有一天青鸟会说起这样的事情,他的脸微微侧向窗外,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过了许久,才用沉闷的声音说道:当时,你被冻得哇哇大哭,我去看时,只看见远处一位老者的背影。当时为了救你,抱着你就回来了。” 青鸟鼻息一滞,喃喃说道:一位老者。忽而,眼泪已盈满了眼眶,自苦的说道:我知道了,我肯定是生下来的时候,就得了不治之症。所以,我爹爹娘亲便不要我了,他们以为我拖累了他们,就连送我也是假手他人,师父,您说是吧。” 赤清河听得心头如撕扯般的疼痛,忆起当日漫天大火之际,当即声音严肃起来,说道:当然不是这样,你若无父无母,哪里会有你?他们一定是难言的苦衷,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天下父母哪里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嫌自己的孩子是个拖累呢!” 从小到大,赤清河从未如此严厉训斥过,就算是青鸟犯错,也只会对她温言讲述事情利弊,耐心无比。实在闯祸了,就索性不理她,青鸟就会知道自己做错了。 师父在拿自己的生命换自己余生的平安,青鸟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心如刀绞,他和娘亲一样义无反顾,青鸟也决定了,绝对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青鸟咬紧嘴唇,即使是被师父训斥,也不再害怕的躲进屋子里,而是一字一句步步紧逼的说道:如果真如师父所说,他们知道我被人救了,现在也不是个拖累了,为何就不曾打听我的一丝消息,师父难道就没有听过一点消息吗?” 赤清河在愤怒之余,终于察觉出来青鸟此夜的反常,他不能够再继续面对青鸟了,也更加不能够再说错话了,他已经断送了妻子的性命,绝对不能够再让青鸟继续背负这滔天的罪过。他迅速起身,不再多回青鸟一句话,只留了一句。 天下父母皆舐犊情深,生养已是不易,何必深究! 青鸟泪留流满面的看着师傅起身,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事情已经如此明了,又何必追问! 第12章:舐犊情深,稚子反哺! 两个人并排坐在屋门前的凸起的石头上,眼睛看过去的地方是一片开阔,青鸟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里已翻起滔天巨浪,一想到师父又在舍命换取乾坤袋,真的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师父身边,可偏偏许维怢大早上的就过来了。 “关于小玉的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青鸟淡如水的回道,却让许维怢舒了一口气,看来,情况还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那天,小玉给你送贺礼。”许维怢说到这里,突然发现青鸟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停顿了一下问道:青鸟,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没什么?”青鸟一边说着,一边忙把眼睛移开。 许维怢可不愿意她就这么敷衍过去,跑到屋里边拿出凉水湿过的巾帕,递给青鸟道:快擦擦。” 青鸟倔脾气上来了,本来低着的头扬起来,但却正好碰到许维怢顺势凑过来的帕子,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眼睛里满是宠溺。青鸟冒着火气的心瞬间如融化的糖人一样软。可是,她的笑意很快凝结在脸上,因为,她是回报不了的。 许维怢擦完,满意的点点头,说:你不肯收小玉的贺礼,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 看着许维怢无限坚定的脸庞,那双眼睛又闪现出那日在许家老宅祭祖时的奇异光彩,他在为未来一日的成亲感到骄傲和高兴,青鸟不忍心,真的不忍心告诉他,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除了师父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青鸟喃喃说着,目光迷蒙了一下,复又转清明,说道:就像是我的亲人,所以,我更加不能去伤害你。” 许维怢听得温暖,却也听得糊涂,说:伤害我,我们成亲,怎么会是一种伤害?” 青鸟看着许维怢疑惑不解的眼睛,悠悠说道:玉姐姐比我聪慧,比我更得许伯伯喜欢,比我,比我更懂你的心思。她不会让你无缘无故烦心,更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往家里跑,更不会对你耍无赖。所以,你挑的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许维怢听罢,反倒爽朗笑了出来,点点青鸟的鼻尖,说:小青鸟,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们都已经祭过祖了。说这些傻话有什么用,再说了,你说的那种事情在我这里根本微不足道。”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对你有心,能照顾你好久好久,不是个拖累。” 青鸟看到他笑,原来,原来他根本没有把话听进去,还是坚持一意孤行。没忍住冲动的朝着他吼了出来。 吼完,也不去看他脸上啥表情,起身,大步进屋,哐铛一声把房门锁严,任凭许维怢在门外拍个不停,就是不给他开。 自己则趴在桌子上,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半晌,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拍门声响个不停,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这声音瞬时消失不见。 青鸟擦擦眼泪,听不见声响,以为他走了,刚走到门边,门突然被拍得咚咚震天直响,许维怢惊慌急迫的声音传过来。 “青鸟,快开门,师父晕倒了。” “什么!” 青鸟吓得惊叫一声,心口突突直跳。手忙脚乱去开门,看到许维怢正大力扶着师父,而师父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床上师父如死灰一样的脸色,青鸟心里愧疚不已,昨天晚上,她不应该跟师父起争执的,那无异于在师父的伤口上撒盐。 “我看我还是留下来吧,等师父醒了我再走。” 许维怢看着青鸟失神的样子,先一步开口说道。 青鸟已察觉出了不对劲,自然是不能让许维怢留下来的,遂说道:你忘了我也是大夫了,虽然不能跟师父比。但我知道,师父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快回去吧,这几天你照顾小玉,已经耽误功课了,我可不想让许伯来说我的不是。” 这点说到许维怢的死穴了,他想了一下,只好点头,走之前,又嘱咐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许维怢走后,青鸟急忙跑回屋里,伸手探探师父的额头,还好,不太烫。焦灼不安的心这才慢慢缓下来。 这时,两道人影轻巧的落在了庭院里,无声无息得让人没有一丝察觉,可就在刚才,青鸟还是嗅到了一点不安,所以,尽快催促许维怢离开。如果让许维怢知道自己是个半人半仙的后人,那他会怎么想,虽然,让他知道真相,或许会让他彻底死心,可她还是害怕得不敢去面对。 “那小孩儿倒是死心眼儿得紧啊!” 赤鹭率先走进屋,环顾了一下屋里,然后,目光落在床上的赤清河那里。 赤鸝踱步走向青鸟,看见她仍然一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师父,对赤鹭的话充耳不闻,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表情,不由得心内一窒,柔声说:青鸟,你爹他没事的,今天他,”赤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乾坤袋本就是仙物,生于四方,长于仙境。虽然被女娲大神和西王母娘娘先后降服,可后因流落人间时日长久,难免会激发它灵力之中的污浊之气,稍有控制不当,就会让章袋者元气大伤,更何况,你爹还是个凡人。” 赤鹭甩了甩胳膊说:不过,幸好发现得及时,不然,他就没命了。” 赤鸝马上瞪了妹妹一眼,赤鹭本就是个急脾气,在她看来,不把残酷的真相摆在他们父女面前,他们只怕会永远活在妻子和娘亲还在的幻想里,什么时候也不会清醒。 青鸟忍住眼泪,轻声说道:谢谢姨母。” 赤鹭摇了摇头,走去一边,不再说什么,转而,走到庭院里,假装开始欣赏这座奇特的宅院。 赤鸝说道:你娘若亲眼看见,只怕奋不顾身就扑上去了,谢我们做什么。今天看他神思恍惚的样子,我想,你是不是告诉他了?” 青鸟想起昨晚上和师父的谈话,摇摇头说:我说再多也没有用,他还是不肯认我。” 赤鹭终于听不下去了,跑进来说:他当然不肯认你了,他和你娘一样,宁可把你嫁给那个傻小子,自己去死。” “二妹!” 赤鸝大声训斥道,可青鸟的声音却比她还要大,仿佛带着闪电般的轰然声响。 “对,她说得没错。” 青鸟说完,走向屋外,冰冷的寒风从远处呼啸而来,树叶子被刮得呼呼作响,青鸟知道,那是暴风雨的前兆。以往,在这种时候,都不用师父寻找和惦记,青鸟就已经乖乖待在房间里了,像个正在安静绣花的恬静女娃。可是,此时,她只能忍住惧怕,迎风而上。 闪电和雷雨肆虐而来,噼里啪啦!然后,闪电的光照在青鸟,赤鸝,赤鹭的脸上。来的那一刻,青鸟只觉得头皮发麻,还是惧怕的闭了闭眼睛,可她也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允许自己逃避! 第13章:不安 赤清河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有些诧异,他明明记得昨天早上在山上遭受到了重击,然后自己晕死过去,后来,晕晕乎乎的下山,看见许公子,再然后,彻底没了知觉。可此时,醒来,竟什么事也没有。正诧异着,鼻间已嗅到了一股幽香,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药香。抬眼望去,见青鸟正端着一盏药走过来。 见师父醒了,青鸟很是高兴,忙快步走过来。 “师父,你醒了。” 赤清河起身下床,除了头还有一丝晕沉之外,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青鸟见状,忙说:师父,你昨天可吓死我了,所以,我只好用了师父珍藏的百合桂花熏,一小瓶,我都给用完了。” 赤清河脑袋这才彻底清醒,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为师也没有什么打紧,你何必用那么贵重的百合桂花熏,那是,那是…。”说到一半,赤清河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又嗅闻出了玉叶灵芝的味道,看来,昨天是把青鸟给吓得不轻。顿时,就放慢了语调说:玉叶灵芝,你既已用了,罢了。你晨起的药喝了没有?” 青鸟脑中一个激灵,但面上还是平静无波,乖乖说道:喝啦,煮药之前我就喝啦,省的我煮灵芝时忘记了时辰。师父,那您开始喝药吧。” 赤清河端过药碗,一滴不落的饮完,喝完有些可惜的说道:这些给你置办的嫁妆你都用在为师身上了,到时候,可要闹笑话的。” 青鸟的眼神还是那般的明亮,可是心已经沉到了最深处,她接过药碗,岔开那些话,说:师父身体不舒服,今天好好的在家歇着吧。” 赤清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一夜之间,珍藏的上等药材没有派到实处去,反倒用在了自己身上,更何况,那些药材都起到了作用,何必在家里歇着。 倒是青鸟明知道阻拦不住,可还是不死心的追在师父身后,说:师父还是在家里歇一天吧,风雨无阻的上山了这么久,就当是给自己放假。” 赤清河笑而不答,背着草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临走之际,让她赶快进屋把绢被上的双姝凤凰给绣好。 青鸟慢慢走回屋里,独自一个人对着绢被上的双姝凤凰默默垂泪。然后,又把自己塞在院子里那架秋千上,晃荡了好一会儿。到坐上去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是她第一次去正眼看这个秋千,也是第一次坐到这个秋千上。 然而,这种情绪只影响了青鸟半刻,她就又马上清醒了过来。青鸟独自一个人把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整整走了一遍,沿着海,小树林,青山,芦苇荡,杜鹃花从,每寸土地,每个角落,都有她不能忘却的记忆, 最后,她走到玉家门前,思前想后还是走了进去。 和小玉说了半天话,小玉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看着手里的同心玉锁和许家善本,听着青鸟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告,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听到最后,她是既觉得甜蜜又觉得愧疚。然后,惊道:青鸟,可你和许哥哥已经祭过祖了。” 青鸟低头,笑了一下说:看来,你是什么都在乎,那你就把实情告诉许伯,他就不会追究的。” 小玉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辩,青鸟这是在退让,毫无底线的退让。小玉知道,从许哥哥看青鸟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毫无希望。所以,她的小别扭,对青鸟有意无意的中伤,都是她不甘愿的结果。可有一天,美梦成真了,她却觉得不真实,离自己那么的遥远。她也知道,就算青鸟的退让,也不能让许哥哥完全的死心,就算他死心了,也会是个失心之人。 “好,我照顾许哥哥自然是最用心的,可是,这前后没几天的工夫,你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小玉咬紧嘴唇,一狠心伸手接过同心玉锁,瞬间,她的心间如蜂蜜那样甜,但还是对青鸟的反常感到奇怪。 青鸟凄然道:大概过不了多久,我和师父就会离开这儿,所以,这是我的心愿。”青鸟看着小玉渐渐惊诧的表情,自己则继续平静的说道:许哥哥是个好人,他以前对我很好,以后也会对你很好。” 小玉看着玉锁,当日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去挪走那架秋千,最终还是错过。如今,只要接纳就可以拥有,却让她觉得虚无缥缈。小玉扶着桌角,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青鸟,急问道:青鸟,你到底要去哪儿?” 青鸟笑而不答,她又听到小玉说。 “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一定不要后悔,也别让我后悔。” 青鸟心中一凛,她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所以,小玉以脚伤为由,请许维怢来,便更加觉得心安理得了。 青鸟的生辰一过,许维怢暗地里躲着青鸟,已经和赤清河商量过几次,嫁娶的事宜,后来因为小玉的脚伤,便耽搁下来了。可就是因为小玉的受伤,才让他越来越不安,以至于小玉再差人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有点烦躁了。 每个人的耐心似乎都到了极点,对于许维怢的到访,青鸟都是刻意的避而不见,当然,除了在师父面前。以至于,到最后,许维佚都不得不在青鸟师父出门的时候,就等在青鸟家门口。然后,看着青鸟带着双红彤彤的眼睛来开门,却又什么都不说。这还是那个趴在他家里杨梅树上的那个小青鸟吗! 第14章:青鸟怒收乾坤袋 “凝练沉气,玉雪焚清!” 刹那间,一把木剑破空而下,直直的冲入地面而来,虽说是木剑,可是那瞬间而来的破空之力还是划断了青鸟随风扬起的几缕青丝。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发丝飘落在地上,而那把木剑却坚强有力的插在了地上。 “连我的木剑都躲不过去,看来还是没有融会贯通!” 一声笑语夹带着训斥的话语在青鸟头顶上方响起。 青鸟抬头看了一眼,一刻沮丧过后,凝神将木剑凭空拔起,握在手中,却又遭到了一声训斥。 “左手向心,是用来凝力的,你左手运剑,可是会耽误最佳执剑时机,所以,你要改掉这个习惯。” 青鸟粗气的应答了一声,终于有些不耐烦,她天生惯用左手可是遗传爹爹的,可二姨母却偏偏看这个很不顺眼。可其实,她也知道,二姨母是不喜欢这个害死娘亲的“凶手”。所以,她尽量两全其美,可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二妹!” 赤鸝偏头轻斥了妹妹一下,转而温和的看着青鸟道:你娘亲刚开始也是不喜欢用右手使剑,可她有一次,就是因为左手执剑差点误了大事,后来,也是慢慢改的,所以,你也要慢慢改掉这个习惯。” 青鸟稍微地低低头,再抬起头来,脸上已是一派清明的笑容,这就是现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让自己慢慢耗费了。 “这碗药,你也不必喝了吧。” 赤鹭走到桌子旁边,端起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转身就要倒掉,嘴角旁尽是讽刺的笑。 “等等。” 青鸟看着那碗汤药,脑袋里突然回想起师父在熬药时单薄又日渐佝偻的背影,鼻尖一阵发酸! 只怕,今日一过,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她慢慢踱步过去,接下汤药,一饮而尽! 赤鹭像是感受到了青鸟此刻内心的酸楚,眼睛里也有一层湿润的水雾,便不再多说什么! 青鸟喝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浅笑道:我们走吧!” 刚刚走到门口,青鸟突然很不理解且带着点一丝不甘的意味,问道:我以前听学堂先生讲过,神仙眷侣,难道那都是骗人的?” 赤鹭身姿悠扬的走过来说道:当然是骗人的。” 赤鸝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懂,日后经历自会明白的。” 青鸟不解的问道:我要经历什么,我要明白什么?” 赤鹭不屑的说道:你不会经历这些的。” 青鸟还是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二姨母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只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让爹爹再为自己冒任何险了,然后,然后,还会发生什么呢! 她不知道! 倒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赤鸝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还有些担忧,拉住青鸟问道: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青鸟,如若不是我们,你以后只会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青鸟,在赤清河的庇佑下,安然度过一生。然后,他会慢慢远离你,远离到你不再痛苦,然后,忘记这一切。可今日一过,你就是万千重担在身,要背负你娘和爹的命运。” 青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无畏的应道:爹爹说舐犊情深,我要说,稚子反哺。不管以后的我会否让他们失望,可我现在绝不能畏惧退缩。” 赤鹭第一次由衷的对这个小丫头起了敬佩之意,到底是三妹的女儿,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仿佛是为了配合青鸟此刻复杂的心情,这次,赤鹭没有再带着青鸟御风而去,三人一起走路上山。 赤鸝当然知道妹妹为何又生出这样的念头,既然青鸟没有察觉,那就让一切快点结束吧! 青鸟注视着那个正悬于半空中的乾坤袋,如若它不是神物,当真是个精致秀美的锦袋。袋身金丝银丝缠绕,又不觉得突兀,素洁雅致的黛青混合如日照高升的火红色,仿佛囊括了世间的颜色,云丝织就的流穗正随风飘扬! 青鸟的眼神瞬间一凛,眉眼都死死的皱在了一块。看着那个正在吸噬她师父鲜血和精气的罪魁祸首,再看看无任何反抗毫不拒绝的师父,只觉得有万千支利剑扎刺在心头,末了,还恶狠狠的嘲笑一番,几乎是如坠深渊不见天日的痛苦。 赤鹭把木剑递给青鸟,青鸟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是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掷木剑而出,木剑蜕化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直直的向玉碎流穗飞去。 赤鹭急道:只要割断其中一束,便可成功。” 青鸟只是淡然一笑,翩然道:二姨母,可我要的是它。” 目光顿时转为狠烈,赤清河困难的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青鸟,世事前尘,一瞬间涌上心头,无法保护女儿的挫败感犹如洪水猛兽一般,重重的砸在了心头,只觉得喉头一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苍败的身子頹然倒地,可他仍然忍着剧痛,大声喊着:青鸟,快住手。” 青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声回应着,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唤师父。 “爹爹,女儿不要。” 这一声,就像是决绝,响彻这四方天地之间。 青鸟本就不懂降敌之术,多日来所学也只是皮毛而已,此刻,她只能催逼体内暗藏的灵力,压制乾坤袋,但对于乾坤袋的所释放的四面八方来的攻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赤鹭和赤鸝离得青鸟最近,本就禁锢的仙力根本无法和强大的乾坤袋相比,姐妹两个一下子被击退在地,赤鸝还能勉力支撑,而赤鹭则被彻底击溃,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赤清河还在奋力向前爬去,他已经害死妻子了,当日那漫天的神火就如掌控生死的至高无上者一般,他亲眼见证那场大火夺走万千生灵,妻子也被大火吞噬。如今,他不要再看着女儿走这条路,就算是他死,也一定要保护女儿。 赤鹭在看到青鸟决定向前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后悔,可只片刻的功夫,已经没有时间去让她后悔。 “青鸟!” 熟悉的声音在青鸟周围回荡,可青鸟已经听不清了,好多人好多人都在喊自己的名字,可青鸟已经失了魂,只知道要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收服那个乾坤袋。 赤鸝和赤鹭互看了一眼,面对如今情形,不约而同的放下心中的执念,心有灵犀的想到,只要今日保住青鸟,做任何事情都要在所不惜。 “许哥哥,不要,不要过去,青鸟是个妖怪!” 远远的看见山头的红光,小玉不由得害怕的尖叫出声。 “你胡说什么?” 许维怢大声的训斥着小玉,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大,青鸟要出事了,加快脚步往山上跑去。 小玉见状,拼命跟上,死死的拉住许维怢的衣角,惧怕的说道:真的,许哥哥,青鸟之前来,来我家,同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说,说要离开这里,我问她为何,她却什么都不说,你看,她把同心玉锁都给我了。” 许维怢听罢,心中骤然一痛,转身抓起小玉手中的玉锁,发疯般的往山上跑去。 可也有股不甘愿,促使小玉忘却疼痛,紧紧的,紧紧的抓住那最后的一点希望,一团红光将二人团团裹住,眼前的景物移动的极快,小玉紧紧抱着许维怢的后背,即使是害怕也不愿意松开。 “傻小子,快睁开眼睛,拿着你身上的玉锁去救青鸟。” 赤鹭收回左手,大声的朝许维怢喊道。 “许哥哥!” 小玉只来得及看到许维怢如风般的冲出去,冲到青鸟的身边,冲到被红光笼罩的青鸟身边,大义赴死般的张开双臂,抱住青鸟。心彻底落入了万丈深渊,面如死灰的看着那股笼罩青鸟的红光渐渐消褪,看着他抱着青鸟一起倒在了地上,看着他即使昏倒了,还紧紧的拉着青鸟的手不放开。 第15章:退婚 “姐姐,他已经活不长了,何必再耗费你仅存不多的灵力。” 为赤清河疗伤,几乎损耗掉赤鸝多年积攒下来的灵力,赤鹭在一旁愤愤不平。 “你不是也为青鸟放弃了?” 赤鸝一边暗力施法,转头对着已经眼圈红红的二妹说道,其实,心里也是痛苦不已,刚才一念之间,差点铸下大错。 火烧三危山已过去十几年,可她们仍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每一天都在翘首期盼着,重见天日的奇迹到来,可在每一天的日落后,总是让本就七零八落的心失望又绝望,这种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几乎看不到尽头。所以,她们找到了青鸟,以为收服乾坤袋,上交灵枝,就能赎去往日罪过。至少,不用再日日良心谴责,不用再日日东躲西藏,可以见到天光,那么,重回仙山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可我没想到,我就是不忍心,我看到,看到,”赤鹭说着,已经开始泣不成声,任凭眼泪肆虐脸庞,半晌才又说道:大姐,青鸟和三妹长得那么像,那么像。她是三妹的女儿,她完全信任我们,还唤我们姨母,我狠不下心。” 施法完毕,赤清河悠悠的倒在地上,呼吸已渐平稳。赤鸝缓缓放下手,有些吃力的喘着气。赤鹭见状,二话不说,立刻坐下来,凝聚灵力,刚要伸展,却被赤鸝阻止了。 “不了,我还好。” “可姐姐你…。” “方才我尚能勉力支撑,你就已经被击溃得毫无自保之力,不要浪费了。我没事,只要缓一下就好。” 赤鹭哪里肯听,两人正争执间,一个苍老得不像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青鸟,青鸟呢?” 循声望去,竟看到惊人的一幕,赤清河原本满头的黑发不知何时已白了一半,两人都吃了一惊,但究其中缘由,更多的还是心酸和无奈。 “青鸟没事,你不用担心。” 赤鸝将头偏向一旁,不忍再看那满头白发。 赤清河则继续追问道:那许维怢和小玉呢?” 赤鹭看了一眼远处,叹了一口气。就已经不再说话。 赤清河一惊,使劲儿将头转过去,放下心的同时,愁绪已然又染上心头。 从未经过此景的小玉木然的走过去,她看着那一双紧紧牵握的双手,心中一阵发蒙,这就是期待过度的结果! 其实,有的时候,人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之后痛彻心肺的绝望! 小玉伸手,试图把牵握在一起的双手给分开,可无论她怎样用力,都掰不开,那双不属于彼此的左手右手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小玉不管心里如何去想,还是觉得刺眼! “小玉,你没事吧!” 赤清河在赤鸝的扶持下慢慢走过来,关心的问道,虽然眼看着是没事,可还是有点不放心。 小玉把脸抬起来,但是手还在不停努力把那双手给分开,眼睛满是惊怒的看着赤清河,这已经不是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蔼亲近人的赤伯伯了。她定定的说道:赤伯伯瞒得密不透风,原来,青鸟是个妖怪,那,赤伯伯呢,你是什么?” 赤鹭走过来,听出她出言不逊,对青鸟满是轻蔑,嘴里也开始不客气了,不管她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张口就道:小姑娘,你别白费力气了,他们此刻有乾坤袋在旁,反而会伤到你。还有,如果你不去求证,就满口胡言,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赤清河自知有错,对于小玉的出言无状,并未多言,但也明白自己一场心血,终究白费了。但是,青鸟还要继续生活下去,他又不得不对小玉解释道:小玉,当年,我为救你爹,也不幸染毒,也算是患难兄弟。你就当是赤伯伯求你,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爹。” 如此放低姿态,小玉的盛势凌人顿时减弱了几分,也让她错愕不已。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仿佛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那许哥哥呢?为了青鸟,你就这样伤害许哥哥吗?置他的性命于不顾吗?我不允许。” 小玉看着昏迷过去的许维怢说道,漫长的喜欢,再到等不到结果的放弃。是希望他能够开心幸福,可若幸福的代价是让他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会去争取。 赤清河疲惫的说道:“小玉,青鸟是我的女儿,为人父母心,我会带青鸟离开,她不会再影响任何人。” “女儿?” 小玉不可置信的抬头,喃喃道:可她一直叫你师父?” 赤清河痛苦的道:我不让她知道,她不知情。” “你们?” 小玉刚说了两个字,便讲不下去。她是爹爹的掌上明珠,是玉家大小姐,娘亲早逝,爹爹未再娶,所以,她没有继出的兄弟姐妹,也可以算是,与爹爹相依为命,可是,哪有爹爹不认女儿这样荒谬的道理? 赤鹭看到了碎成碎片的同心玉锁,心知,它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慢慢走到青鸟身边,暗暗施力几分,轻易就把两人紧握的手给分开,黯然道:我也放弃了,等青鸟醒来,把实情告诉她,至于你,小姑娘。”赤鹭转头看着小玉道:青鸟受伤,暂时还不能离开,所以,你把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我们会救好他。” 小玉站起来,看着赤清河,语气已经柔和了下来,她不是软弱怯懦的寻常姑娘,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再寻求一份安心的保证。 “赤伯伯,那小玉代许家谢过你了。” 赤清河淡然一笑,无言的点点头。 青鸟还在家里昏睡的时候,赤清河已拖着病躯,亲自到许家负荆请罪,解除婚约。许老听后,见到受伤的儿子,差点没和儿子一样昏死过去。退婚,而且是由女方提出,对于许家来说,对于许老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差点没把赤清河给轰出来! 但是,对于乡里邻间不知情者,都知道,是许家退了婚!赤清河错攀了一门亲事! 再大的风波总有平息的一天,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过,许维怢醒来的那一刻,嘴里还是脱口而出的叫了一声青鸟,守在一旁的小玉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心底却又是欢喜又是苦涩! 那个坏脾气的古怪女人没有骗她,所以,从此以后,她不想再去放手了。 可许老听到儿子这么一句,脸色登时白青难看。但是,又心疼儿子,又碍于涵养,所以才没对着儿子一顿扬声恶骂! 就在赤鸝,赤鹭两姐妹准备要彻底放弃的时候,没想到,那只百折不挠怎样都不肯屈服的乾坤袋竟然从外面闪着光飘了进来,没人能抓住它,但它自己却乖乖的安静躺在青鸟身边。片刻过后,袋身光芒尽褪,就像一个精致普通的女儿家的绣袋! 两姐妹顿觉心中一片激荡,捂着嘴都说不出来话,泪盈于睫的看着从屋外走进来的赤清河。 他面色安详,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不到半刻时间,突然神情激动起来,胸口因为激荡而大力起伏着!以至于后来说出来的那句话,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 “青鸟,青鸟还活着!” 第16章:父女相认 谁都没有看到,正昏睡于床榻之上的青鸟眼睛突然睁开,可半晌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缓缓滑过脸颊,掉落在枕畔,消于无声! “她还在睡着?” “她应该醒了。” “我去看一下。” 赤鹭言毕立行,已经先起身刚刚迈出去一小步,赤清河陡然惊醒,一手摸着头发,叫住赤鹭说道:等等,我这满头白发怕是要吓着她,她既还在睡着,我得想些办法来补救。” 说罢,他已经拒绝了赤鸝用灵力来替他恢复。 赤鹭倒觉得未有什么不妥,说道:你这白发是遮不住的,可青鸟总有一天是要醒过来的,除非你不见她。” 赤鸝淡然一笑,想到日后他们父女相认的情状,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赤清河当真是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放在青鸟身上,也可见他对三妹用情之深。以前在三危山时,姐妹之间生活的目标就是修仙得道,自是不会体会这种人间温情,有的时候,更觉得这是种拖累!如今,感同身受,却也慢慢理解当初三妹为何那样义无反顾了! 赤清河想罢,便开始找古方染发。青鸟已经脱险安然无恙,赤鸝深知刚才赤清河那句话一定别有深意,他如今有意避开,执意寻求一定问不出什么,也奈何体力不支,只得同妹妹先行离开,日后,再去解开那个谜团。 刚出门,赤鸝见二妹毫不做声,忍不住先开口说道:二妹,你在想什么?” 赤鹭深知大姐此问何意,说道:赤清河有意如此,青鸟至今还在昏睡,有些事情,我们日后再问吧!” 赤鸝叹道:你这个样子越来越像当初初出山的三妹了。” 赤鹭不由得又问道:那我们修仙得道究竟是对是错?” 赤鸝笑了一下,道:是对是错,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取舍,三妹逃不过情劫,甘愿为此放弃一切,她,虽死犹生。”说罢,回头看了看赤家,炊烟已袅袅升起,“这种人间温情,三妹比我们体会得深。” 赤鹭听罢,不再多言,姐妹二人相携离去。 待到青鸟醒来,赤清河容貌已恢复与往常无异,黑发之中不见一丝白发,但看着青鸟的时候,已不复往日严厉,淡淡的慈爱尽显。 两个人坐在桌旁吃饭,气氛无比压抑,谁都不和谁说话,只不过,青鸟的饭碗里时不时都会多一点菜和肉。赤清河知道青鸟定都了解事情原委了,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曾很期待青鸟亲口唤他一声爹爹,可自她生下来,学会说话之后,一直师父师父的唤,怕早已成习惯了。他心底正在千愁百绪的想着,耳旁突然听得青鸟说道。 “师父。” 而后,是气若游丝般的一声。 “师父,爹爹。” 赤清河猛的抬头,看见已泪流满面的青鸟,正对着自己挤出一丝笑容。 “青鸟。” 他也已泪流满面。 “师父,爹爹。”青鸟放下筷子,一边哭一边笑着说道:原来,我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我爹是天底下最好心肠的医者,我娘是天上最美丽的神仙。” 赤清河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青鸟身边,伸长手臂抱住青鸟,就如同抱住小时候的她一样,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许家退婚一事终于在风头浪尖下慢慢沉寂下来,小玉成了许家的常客。许维怢醒来后,听到退婚二字,呆呆坐了半晌,心中痛不由己。他想见青鸟,可是,却也明白青鸟此时不会有什么心思见他,所以,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小玉的当头棒喝如醍醐灌顶般让他清醒。 小玉追在他身后大声问道:你就那么,那么割舍不下她吗?你可知,她就是…。”小玉的口不择言在许维怢严肃的表情下,消失于无声。 许维怢叹了一口气,说:或许真是我书读的太多,不懂得变通吧,所以,我的心也不懂得变通,小玉,就像你跟你爹,相依为命,如今,陡然生一变故,你会就此放弃吗?” 小玉的眼睛瞬间染红,心如刀绞般难受,再顾不得自小的礼仪家教,冲着许维怢毫不留恋的背影,喊道:你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大傻瓜。” 赤清河和青鸟站在偏房的阶梯处,青鸟不知道这是何意,抬头看了看父亲。 “我们要去哪儿?” 赤清河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轻松,眉头不再紧皱,十几年来严肃的表情有了一丝缓和。 “偏房下面有个暗室,那里面有你娘的画像,爹画的,现在带你去看看。” 青鸟的神情瞬间欣喜,一股浓浓的的喜悦涌上心头,可也有种难言的苦涩和悲凄。 她抬起头,整理好情绪,见到爹爹的眼角都俱是笑意,仿若已经见到妻子那样的开心愉悦。青鸟心头一滞,即便是画像,对于爹爹和自己,那也是很好的了。 第17章:天涯不负君心,坦言! 偏房内室下面有一个暗室,是赤清河亲手建造的。如今,想起那些痛不欲生,昼夜颠倒的日子,赤清河至今都不能忘记,所以,凭着一股韧劲,这暗室很快就建造好了。赤清河牵着青鸟的手,走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带着他的女儿,慢慢走入他的回忆里! 打开石门,一股清澈气息扑鼻而来,入目望去,满室都是女子的画像,墙壁上的每一处缝隙,甚至每一处墙角都是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倾城绝色,或颦或笑,或喜或怒,眉眼依语,温婉如玉。 青鸟看得痴了,慢慢走近,喃喃道:爹爹,这是我娘?” 赤清河点头道:是。” 青鸟心中一片欢喜,这样美丽的女子是自己的娘亲,又曾是深处高高云端的娘亲,又可以为爹爹洗手作羹汤,甘愿冒犯天威!纵死,也心甘情愿。想到最后,欣喜却都变成了苦涩! 青鸟转头看着爹爹,他已经慢慢走近其中一幅画像,伸手轻轻抚摸。青鸟也学样照做,伸手抚摸着靠近身边的一幅画像,鼻子,眼睛,眉毛。心里一遍遍的念着,这是我的娘亲,这就是我的娘亲!忽的,闭了闭眼睛,深深的将娘亲的模样刻在心里。 那日,火烧三危山,娘亲是在万难之下,保全了自己。如今,爹爹又要重复娘亲的命运,来保全自己,青鸟在心底说道! 青鸟,你再不要是那个靠父母续命活着的小丫头了,小丫头该长大了!该学着去保护生你养你之人了! “爹爹,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把这些画收起来,再过几日,我们就离开,咱们父女两个开始新的生活。” 青鸟迟疑的眼神瞬间闪过,抬起头来,乖巧的说道:好。” 从暗室出来,青鸟觉得自己长大了,那日在爹爹面前的鲁莽之举就当它是个意外,日后,长路漫漫,就当是个在爹爹面前的意外! 左转出门,青鸟就看到了许维佚,多日都没有见过,倒教她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的看着自己左手。那日,她在恍惚之中,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拉住,一瞬间,她就有了希望,只觉得,自己不能死,暖流划过心间,她看到了鬼门关,还看到了不归桥,甚至还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位美丽女子的身影,她下意识的开口唤娘亲,然而,未及看到女子转身,那双手把自己给拉了回来!死亡的阴影瞬间消失不见! 她醒来后,知道,是许维佚,不顾一切的用家传同心玉锁救回了自己! 她忙转身,急速伸手将紧跟着自己的乾坤袋收入到袖口中。 许维佚以为她想要逃开,跑着过来,一下子挡在青鸟身前,说道:怎么,见到救命恩人还想跑?” 青鸟红了红眼圈,心里对许维佚充满了无限感激,他因为喜欢自己,竟然愿意为了自己付出一切,就仿若娘亲对爹爹一样。爹爹和娘亲之间的感情记忆牢不可破,是一生一世的记忆,有些时候,她不能够感同身受,可是,在许维佚身上,她却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那份情意。 青鸟反问道:你真的读书读傻了,难道你不怕我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不怕我是个小玉嘴里的妖怪吗啊?” “妖怪?”许维佚定定的看着青鸟,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道:师父说,我们成亲之后,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青鸟喉头一滞,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同他讨论。 许维佚也刻意撇开话题,说:我们到芦苇荡走走吧!” 是啊!从今以后,可能永永永远远就是生离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乡,和许维佚的感情,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如影随形,这种感觉,更像是亲人!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彼此之间都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青鸟拿起一片芦叶。然后抬头看着这片芦苇荡,已至深秋,芦苇已经开始秋眠了,到处都是金黄色。 “小玉很喜欢你。” 许维佚道:我知道。” 青鸟想到小玉的义无反顾,继续说道:那,你就不要辜负她了。” 许维佚一反常态的说: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也说明白了。” 青鸟摇了摇头说:如果每个人都明白自己所做之事的后果,也许会后悔的,许哥哥,你今年若不娶亲,许伯伯会恨我的。” 许维佚却依旧说道:这个,我也知道。” 青鸟看他如此,心里却更加难受。然而,却故作轻松的把芦叶丢到许维佚的眼睛面前,就像往常玩闹一样,但这次,却被许维佚紧紧抓住了手,青鸟一怔,看着他的眼睛,竟完全忘记了要挣脱。 “我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包括我爹和小玉。”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慢慢以大掌包裹住青鸟的小手,说:当然,还有我自己。” 青鸟一下子放松下来,挣脱开,将心底隐藏的话流泻出来,缓缓说道:许哥哥,我和我,我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许维佚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以后不会忘记我吧,会时常想起我吗?” 青鸟笑道:不会忘记,有个大哥哥对我舍命相救,更加不会忘记,被退婚了,还不舍得对我生气的许维佚!” 许维佚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就在两人都在望着落日余晖出神的时候,一道闪电般的黑影从青鸟身边掠过,青鸟被吓得一下子尖叫起来,许维佚好笑的看着瑟缩成一团的青鸟,不由得心生怜惜,伸手抱了抱青鸟,安抚道:那是只野山猫,看把你吓得!” 青鸟问道:山猫,在哪儿?” 许维佚站起来,眼光搜寻了一圈,看到那只山猫,正在沼泽地里挣扎。 青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只山猫,肥胖的身躯已经有一半都落入到沼泽地里,突然,心念一动,低语说道:沼泽地随处可见,日后出山,难道要像这只山猫一样朝不保夕吗?” 许维佚听不清她几乎是含在嘴里的话语,说道:青鸟,你在说什么?” 青鸟道:我说,那只山猫好可怜,我要救它。” 许维佚说:傻瓜,还是我去吧。” “不。”青鸟断然拒绝,道:我去,从前我怕,可我现在不怕了。许哥哥,如果我此时突生异象,你就躲得远远的,别看我就行了。” 许维佚不再说拒绝的话,点点头。 山猫已经越陷越深,青鸟不再鲁莽行事。看许维佚没有走远,能够不使灵术自然最好,青鸟向后退了好几步,慢跑着平滑进沼泽地里,然后,加大力度,还是无可避免的使用了自身优势,身形快得像风,一把抓起山猫,滑到对面的平地上。 呼!成功了!成功了!青鸟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的山猫,它真的被自己给救下来了。 青鸟欣喜的转身,看着对面的许维佚,激动地冲着他挥挥手。那只山猫不再如刚才般笨拙,反而灵巧的一跃下地,只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了一眼青鸟,转身飞跃而去! 对面的许维佚也对着青鸟无言的挥挥手,是无奈,也是妥协! 落日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似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第18章:舍弃 青鸟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虽说是回家,可却另外选了一条小路。早早支开了许维怢,只怕再晚一点,他就会看到不一样的自己,那对他来说,是离他很远,很陌生的自己。袖口里一直不停鼓动着,衣袖像要被风吹裂一般,青鸟停下脚步,右手松开紧紧握住的袖口,鼓胀的袖口顿时如流水般滑开,乾坤袋如一尾穿梭如风的鱼儿般滑游而去,在半空中畅快的转了几个圈,带着神秘而炫目的光晕,复又恢复如常,轻轻地落在了青鸟的手上。 右手收紧,青鸟仿佛握住了一个宝贝一般,嘴角慢慢扬起一丝笑容,可心里却觉得无限悲凉。远处缓缓走来两个人,青鸟收起笑容,调整好心情,慢慢朝那两个人走过去。 赤鸝和赤鹭也正站在远处看着青鸟,心中都甚感欣慰,如此看来,乾坤袋已经认主了。 赤鹭只觉得心口一片激荡,说道:“青鸟是个好丫头,没有辜负三妹的期望。” 赤鸝却道:三妹希望她的女儿能够像个平凡人生活,而不是现在就去收服那个乾坤袋,然后,踏上和我们一样的路。” 两姐妹再争执下去也无用,青鸟如今已经定下心思,再难更改了,可是,赤鸝却希望自己和二妹从来不曾扰乱这父女两人简单平静的生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赤鹭叹道:可是,大姐,我们已经来不及了。赤清河他欲言又止,就是不肯告知真相,三妹若葬身于大火也就罢了。逝者已逝,再追究没有意义。可是,明明不是这样,我们为何要躲躲藏藏。” 赤鸝终道:是,天命无常,成事在人。” 青鸟远看着她们两个人在聊天,走近,两人却又什么都不说了。遂说道:我见过我娘亲的画像了,是爹爹画的,和姨母们一样好看。” 赤鹭快人快语,一下子就忘记刚才自己的愁绪,说道:看看你,就知道你娘亲是如何倾城之姿了。要不,许家的那个小少爷怎么对你就那么死心塌地的。” 青鸟白皙的脸瞬间一片嫣红,灿若云霞。可也觉得她这是话中有话,这要在平日里,赤鸝只怕又要呵责赤鹭了,可是,两人都是郑重其事的样子。 果然,赤鸝说道:青鸟,你把乾坤袋拿给我看看。” 青鸟听闻,乖乖递出,可结果却是令两姐妹意料之外的好,青鸟正惊诧着怎么也递不出去的乾坤袋,却听到一阵笑声。 “姨母笑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乾坤袋还悬浮在空中,竟是丝毫离不开青鸟半尺之外。 赤鸝笑道:这是好事啊,傻丫头。” 赤鹭从旁解释道:意思就是乾坤袋已经属于你了,你是它的主人了,乾坤袋不仅有自保之力,还能保护你啦,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使用,若是,若是。”赤鹭停顿了一下,看来姐姐一眼,又道:你知道,你爹为何要你和那个许家小少爷成亲吗?” 青鸟想起许维佚对自己的悉心照料和无限宽容,说道:许哥哥对我很好。” 赤鸝缓缓说道:因为,许家那把同心玉锁既是乾坤袋的克星,又是能护佑你一生的宝物。” 青鸟睁大眼睛,心里惊讶不已,竟没想到爹爹已经把所有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密,原因也只是,怕他故去之后,自己又没了许维佚的依靠,亦能够保全自己。想到此,青鸟突然能够体会爹爹当初那种失望的心情,十几年的心血,一夕之间毁于一旦,那是何等的绝望! 可当时的自己,只顾那份真相伤痛自己的心,亦不想爹爹同样也是那般伤痛。 青鸟低头道:所以,我该怎么做,那是许家的家传宝锁,我已经伤了许哥哥的心,怎么再能作此要求呢。”青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能这么做。” 青鸟此番话亦是表明自己心意已决,再无任何更改余地。赤鸝已深了于心,对着妹妹点点头。不想,青鸟反而看出了端倪,说道:青鸟有一事,希望姨母能答应我。” 赤鹭率先说道:你说。” 青鸟婉然道:姨母们要答应青鸟,不可强夺那同心玉锁。” 赤鹭心性急,脱口道:青鸟,你说错了,那把玉锁,于你,日后,便是性命攸关的宝物,于许家,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珍玩锁件,若许家那小子真是对你有心,他便该拿出来。” 青鸟执拗的摇头,说道:不,那我就更加不能要。” 赤鸝用眼神制止了二妹,郑重的说道:青鸟,玄月月阴之时,我们就启程去社巫山。” 青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这样,下一世,他们会幸福的在一起吗?” “茫茫人海,只要相遇,便是良缘!” 青鸟胸口一直压抑的情绪总算得到了一丝纾解,能够争取到此,便是最好的结果! 谁都没有看到,谁都没有想到,一直有一个旁观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把所有的话都听在耳里,纵使敏捷灵敏的赤鸝赤鹭姐妹二人都没有察觉。 一切,许维佚听到了一切!他快速转身,在青鸟未回家之前,先一步来到了赤家,推门而入。看见赤清河正在收拾好多画卷,他抬头看见登门直入的许维佚,手中动作不觉一滞。 事已至此,再遮掩下去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无任何意义。赤清河只觉得对许家有愧,倒是许维佚率先开口了,说道:我辜负赤伯伯对我的期望了,从此以后,不能再照顾青鸟了。” 赤清河心中一阵触动,人事已非,可许维佚毕竟是个对女儿死心塌地的好孩子,说道:是青鸟这丫头不懂事,不过,起因也在我。”他卷开一展画幅,指着画中灵动出尘的女子,眼神清澈温和,说道:这是我的妻子,青鸟的娘亲。” 许维佚看着画中女子,和青鸟一样的眉眼,和青鸟一样的美丽,说道:倾城之姿,可惜,青鸟无意于我。赤伯伯,或许,你和青鸟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离开,也是为了新生活,青鸟不想与我成亲,没人逼迫她,我亦不会再提。” 赤清河说道:青鸟好不容易打开心结,离开,也是为了开始新生活。” 许维佚想到刚才她们说的玄月月阴,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听赤清河所说,看来他是不知道。青鸟连她爹爹都瞒着,看来心意已决,顿时,心中一片黯然。 他问道:那你们打算何时离开?” 赤清河一派轻松的说道:月末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即使背井离乡,也能安然畅行。” “是,我知道了。” 许维佚喃喃的轻声说着。 赤清河看他有些失神的样子,也未听清楚他刚才说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回神,正色道:那日,我来送一送你和青鸟。” 天高云阔,那是赤清河给青鸟的美好未来,也是一位父亲能为女儿所能做的极限了,可青鸟呢? 第19章:成长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似乎那阵能冰冻全世界的风雨只侵袭了赤家,许家,还有小玉。风雨过后,美丽的彩虹如期而至。青鸟和赤清河之间的相处如常,只不过,有一种叫做血缘的奇妙东西流动在两人周围,赤清河可以用更合理的理由把他的女儿宠上天,青鸟再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只是,平静中,有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赤清河不再晨起上山采药,只是,十几年的习惯,一下子无法改变,所以,偶尔还是会上山采药,大多数时间,他都在整理家居,看看什么东西能带走,什么东西能留下,什么东西能送人。 青鸟呢,可以大大方方的陪着爹爹采药,也可以一整天都待在芦苇荡里。只是,许维怢再也不会来抓她回家了。她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在这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练功,和乾坤袋沟通,练习起飞,练习怎样更加快速通过沼泽,每次有一点进步的时候,青鸟都想兴奋的大叫,急切想找个人分享她此刻的心情,可是,等她四顾回望的时候,周围却空无一人。她更加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姨母,因为对于她们来说,这种进步根本不值一提。 夜幕开始在天际冒泡的时候,青鸟蹦跳着回了家,看到一股股炊烟从家中飘出来,并且,青鸟还嗅出了一丝药味,爹爹,是在熬药吗?然后,青鸟开始慢慢细想,家中已经何时不曾有过药味了。 赤清河是在熬药,青鸟进门的时候,他正小心的照看着炉火,还一边添着一味药材。 青鸟走近,从赤清河手里接过小扇,乖巧一笑,道:爹爹只要一熬起药,就连一杯水都不喝的,去吧,我来看着。”看着赤清河起身,不再面对他的目光,青鸟才又问:爹爹,是在给谁熬药啊?” 赤清河道:许公子受伤了,前几日回乡不甚落马,又逢寒雨,染风寒了!” 青鸟吃了一惊,执扇的手突然一滞,思绪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空白,受伤了,许维怢受伤了,可,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青鸟迟疑了一下,问道:爹爹,我都不知道。”她低了低头,闷声道:那他伤得严重吗?不如,我一会儿去给他送药吧!” 赤清河走到桌旁,把另一个药盅放进食盒里,转头对青鸟道:咱们要跑两家,这碗是给小玉的,那一碗是给许公子的。” 青鸟诧异的看着赤清河,疑惑不解的问:小玉怎么了?” 赤清河轻描淡写的道:也受伤了。” 说罢,走过来,接过青鸟手中的小扇放在一边,拿布衬着手,端起瓷钵倒出熬好的药。 青鸟听罢,直发呆了好一会儿,怎么几日未见,两人却都受伤了,见爹爹不肯多言,青鸟也未再问下去,只是奇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要是在以前,许维怢受伤,那一定跟青鸟脱离不了关系,这是许老的一贯想法。可如今,两人已经解除婚约,着实已经跟青鸟没啥关系,赤清河却还是照常送药,许老终于和颜悦色了起来。说是和颜悦色,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 青鸟听他们的谈话,已隐约能猜出来什么! 于是,便问许维怢:你不好端端的在家读书,回乡干什么?” 许维怢半似气馁的说道:青鸟,你每次就会问这一句话,我自小读书,已经读了十几年书,但绝不是迂腐的学究啊!要不,我怎么有能力去当史官呢!” 青鸟摇摇头,表示还是不懂,道:好,好,既然如此。那你和小玉怎么都受伤了,爹爹还要我…”看见他的表情,只得住口。轻声问:怎么了?” 许维怢对着她摇头道:我临近任职,不想再出任何差错,这次回乡,是去取一件很重要的孤本,所以,没有让人去拿,谁知,小玉也要跟着,天降灾祸,我们哪里能抵挡得住?” 是啊,说到任职,青鸟总觉得有愧于许维怢,还有许家。所谓先成家,后立业,他能够为自己支撑到现在,全靠对自己那份情意,可自己,却连一点都不能回报,即便如此,他却仍无怨言。 就在青鸟失神在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 许维怢也正在看着她,不忍她太过自责,虽然从一早就知道,青鸟不属于他,可是等到真正失去了,心底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疼痛,可他毕竟是个理智成熟的男人,总还是忍不住的心疼她。 可这件事,还要告诉她吗?他几欲开口,最终还是作罢。右手在袖口处捏成个拳,又悄然松开。 晚些时候,父女二人又去了玉家。 小玉还在病中,但心情却好似不在病中一般,看到青鸟,再无往日里的不快,反而和青鸟说了好一会儿话。 说罢,青鸟转头看到桌子上放置的几本书,眼熟得很,走过去细看,竟是许家早前派人送给自己的书,小玉还在看着,显然已经看了不少。 小玉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青鸟,你和许哥哥解除婚约,后悔吗?” 青鸟一怔,道: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小玉仍道:你说,后悔还是不后悔?” 青鸟低着头想了一下,说不上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同时打破了两个人对她的期望,然而,对许维怢,更多的是愧疚,但不后悔,隧道:我从未后悔过。” 小玉舒了一口气,笑道:这话,你该亲自对许哥哥说一遍!” 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反正,这种时候,这种话,自然不必一遍又一遍说给许维怢听,这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青鸟不是无知的笨蛋,也能猜得到小玉此番用意何为,可她是绝对不能这么做的。可看着小玉万般期待的眼神,只得道:既已解除婚约,为何还要如此?” 小玉突然娇羞的笑了一下,然后大大方方的道:因为只有这样,他的承诺才更能让我安心。” 青鸟走过来道:为什么?” 小玉欢喜道:许哥哥,他要娶我啦!” 青鸟把这句话说给赤清河听的时候,他只是淡然一笑,反问道:除此之外,小玉可还有说过什么?” 青鸟摇摇头,只记得当时,自己心里一阵别扭。可是心底却也隐隐欢喜,小玉夙愿已成,许老肯定也非常满意,但是,许维怢自己呢?仍然什么都不说,就好像是顺其自然。青鸟左向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好也该回家了,所以,小玉在嘟囔着什么,还真没听清楚,那便算没说吧。 赤清河端过来一碗药,对青鸟说道:这是我给你熬的最后一碗药,日后大病小灾,你都要学会照顾自己。” 青鸟眼圈泛红,点头说道:是,爹爹。” “我们离开这里,要往哪里去?” “青鸟怕冷,我们往南方去吧!” 第20章:争吵 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险阻,都别忘记你现在的决定。 这是青鸟临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小玉当时心志坚定,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可如今细细想来,就在这个时候,跟许维怢说什么他都会跑神的时候,真是有点让人生气到想要放弃,当然了,小玉想着想着便开始傻笑起来,他是一诺千金之人,自己又何必在意他此刻的跑神呢! 许维怢听到一阵清灵的笑声,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于忽略小玉了,忙道:怎么了?” 小玉不由得就心软了,说:如果,你想去见青鸟,那就去吧,他们父女马上就要离开了,我不会介意的。” 许维怢着实有点吃惊,这才想到自己刚才是不是误答应了什么,说道: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小玉兴致来了,面色一红,把媒官算出来的日子推到他眼前,这是她偷偷看到的,小心抄下拿给他看,其实,也是为了偷偷想着再看看他,再过一段日子,怕是没得见了。大着胆子,羞红着脸又说了一次。 许维怢这才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看到日子时,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媒官算出来的日子竟然是玄月那天,可那天正是他要去找青鸟的日子,抬头对上小玉欢喜的笑靥,竟不知该做何应对。 小玉见他面色有异,忙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许维怢只觉有口难言,转了话题,道:对了,你的伤都好全了吗?” 小玉眉头紧紧一皱,心中隐隐已有些不安,这让她立刻就联想到了青鸟,可是,转念一想,就算真的是为了青鸟,自己又有何办法阻止呢?她有些僵硬的点点头,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伤,早就好了,我是问,这日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许维怢要是会撒谎就好了,可他偏偏就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重诺守信。可有的时候,刻意的隐瞒未必是坏事,可面对小玉坦诚热烈的目光,想到自己期许她的未来,日后两人相伴的漫长时光,他只觉也应该坦诚已对,说道:是有不妥之处。” 小玉重重舒了一口气,道:为何?”稍稍停顿了一下,把嘴唇咬的死紧,试探般的小心问道:是和青鸟有关吗?” 许维怢拿出玉锁,坦诚道:小玉,这是我为青鸟做的最后一件事。” 小玉只觉失望至极,但还是忍住泪意装作平静的问道:什么事?” 许维怢说道:这本该是给你的同心玉锁…。” 小玉已想到了些什么,截了他的话,道:要给青鸟是吗?” 许维怢点头道:是。” 小玉鼻头一阵发酸,他既已说最后一件事,那日后怕是再没有与青鸟有关的事了,这会儿子委屈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那把玉锁,说道:那就给青鸟吧,若你掩藏着,我就帮你掩藏着,不让许伯伯知晓。” 许维怢心里稍宽,可片刻之后,才发觉最后一句话更难以出口,但却不得不说道:这玉锁怕是要送得困难,可是,只有在那一天。”说着,偏头看了小玉一眼,见她毫无任何表情,只木然的坐着,以为她已经慢慢的接受了。可是,这种接受,亦是在小玉的伤口上撒盐,他还未说得下一句话。 小玉尖锐刺耳的声音彻底打破了这片宁静与欢喜。所有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 小玉的每一句话都锋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剑,横冲直撞无所顾忌,把自己的,还有她所深爱许维怢的尊严,给狠狠抛进了万丈深渊。 “所以,只有在那一天,我们订亲的那一天,她才会接受,你也一定在那一天非送不可是吗?她为何不要,她若不要,你为何非要送给她,许哥哥,小玉不明白,你对青鸟的执念为何就这么深,” 小玉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许维怢诡异的笑着,说道:你从来就没有问过青鸟吧,因为她不敢问她,因为你怕,你怕她对你说让你撕心裂肺的话,你怕她对你说,她不爱你。” 许维怢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可自小的教养让他对歇斯底里的小玉根本无所开口,也让他失望到了极点,说:你的伤,是骗我的吧?” 小玉愤怒的面孔顿时一滞,随后痛苦的摇头又点头,满不在乎的说:是,我是骗你的,我骗你又如何,我们都在自欺欺人而已,你说我骗你,可你到底是真心想娶我,还是你觉得有愧于我,才对我许下承诺!纵然你不是真心,那我也愿意接受,纵使你把属于我的东西要奉献给青鸟,我也愿意,难道,你也要让我把大喜的日子都献给她吗?” 小玉说完,便再也不管满脸的泪水,只管有多痛哭多痛,到最后,是哭着跑出了许家。 两个人这么一闹腾,许老爷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就遣人把许维怢给叫走了。 院子里登时一片清冷,仿佛刚才的人事争吵与它无关!可屋顶上却有两个人影,已将这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还有一个人,更加不知道这场如烈火般的争吵,那就是青鸟,所以,当小玉红着眼睛跑过来的时候,吓了青鸟一跳! 第21章:青鸟长大了 对着青鸟既关切又疑惑的神色,小玉的哭声渐止,理智也慢慢回笼。而她却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经此一事,她才真真切切明白,原来,许维怢对自己根本就是在履行一个承诺,他根本不会,也不可能再爱上自己了。可对青鸟,纵使已经于婚姻无缘,可只要能助得青鸟一臂之力,达她所愿,他甚至可以为此放弃一切。这种认知,才是最让人心痛,最让人悲哀的!不!小玉不愿意再深想下去,即使悲哀,她居然还是甘之如饴,她不应该去恨许维怢,应该恨自己的痴妄,还有面前这个什么都不自知的青鸟! 青鸟哪里懂得此刻近在眼前小玉的心思,还以为她受什么委屈了,待到她止住哭泣,神色如常,这才又问道:小玉,到底怎么了?” 小玉看见赤清河从屋里边走出来,心生一计,说道:你要拿走同心玉锁,为何不大大方方的要呢?” 青鸟心中一惊,原本红润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凝重,忙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小玉站起身来,似对她到如今的躲藏隐瞒显得无比厌恶,道:上次,许哥哥冒雨回乡,冒着失足坠马的危险,就是为了给你取同心玉锁,他还非要在月中那天给你,说是别的日子给你,你是说什么都不肯接受的?” 青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连忙起身,拉着小玉就要往门外边走,哀求般的低声道:我们先出去吧,我爹爹在午睡呢?” 小玉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不知道青鸟,已经事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在躲躲藏藏,她难道连她亲爹,都不肯据实以告吗?淡讽道:青鸟,赤伯伯好好的在屋檐下站着,哪有在午睡?” 青鸟心中一片混乱狼藉,有点僵硬的转身,果然看见爹爹,正站在那里,他显然听到了,一脸严肃沉重的表情。 赤清河没什么表情的问:青鸟,小玉,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小玉拿开青鸟的手,走到赤清河边,就像是抓到一团救生的浮萍,她已无可怕之物了,就算知道青鸟是半人半仙,也并不觉得可怕,唯一心中惧怕的是,许维怢真的狠心就这么离开了,可以为了青鸟抛下一切。小玉想罢,说道:赤伯伯,月中就是我和许哥哥的大喜之日了,他临近任职,所剩时间不多。你也知道,许哥哥是许家唯一长子,青鸟不过想要同心玉锁,与许哥哥相比,这根本微不足道,可若青鸟有心想要,许哥哥又冒危险取来了,小玉就不明白,青鸟心思已明,可如今又在遮掩什么?” 赤清河听了这话,心中已有九分明白,原来青鸟始终就没绝了那份心思,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疲累不已,道:小玉,你回去转告许公子,自从解除婚约,青鸟与许家再无任何瓜葛,更加不能要许家家传玉锁。”说吧,又转头看了看面色已经惨白成一张纸的青鸟,料想她也一定伤心难过至极,但,若不下份狠心,只怕她心不死,还要想着那件事情,遂说道:青鸟,你还是没想明白吗?” 青鸟还有些不甘愤愤,第一次倔强的说道:是,爹爹,女儿还没想明白。” 赤清河一狠心,道:那你就在这院子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 小玉听到这话,目的已达成,心中想着,不枉自跑这一趟了,即使不能让许维怢回心转意,起码他也彻底死心了。 赤清河话音刚落,青鸟想都未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赤清河佝偻的背影,却马上就后悔了。爹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老态尽显,白发丛生,再过不久,就连走路都会变得十分不便利。然后,他会听不见,会看不见,甚至连一天三顿饭都不能应时吃下,再过不久…。突然,青鸟的脑子像炸开锅那样的难受,既然如此,她何不放手一博,自从她知道自个儿的身世后,她甚至觉得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个的离开自己,爹爹不在了,她还要看着娘亲一点一点仙逝,还要看着姨母们…!青鸟一下子止住了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法,明白若意气用事在此时,并不能改变什么,不过,经此一闹,青鸟已再无可惧。 即使已经清楚小玉的故意挑衅,也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觉得那是不值一提的事,只是有点奇怪,许维怢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难道是姨母们偷偷做的?想到这儿,青鸟突然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平静,姨母们把此事说开了也好,彻底让许维怢死心。 从午时跪到傍晚,房门没有打开过。青鸟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可心里头,却依然是开心轻松的。 从傍晚跪到月半,房门还没有打开过,发麻的膝盖已疼痛难忍,可尽管死咬牙关,青鸟只要一默念着,时机未到,便会坚定信念。 然后,从月半到天明,青鸟昏昏沉沉的脑袋已经不听使唤了。可那扇房门依旧紧紧关闭,就连一丝微风,也不曾吹进去过。 阳光照耀在青鸟苍白的脸蛋上,青鸟漾起一抹虚弱的笑。 “青鸟!” 身后传来许维怢一贯担心牵挂的声音,如同雷鸣,唤醒了青鸟的一丝知觉。 时机到了,她一直绷紧身体的那根弦断了,任由自己的身体软倒在地上,昏迷之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爹爹,青鸟想通了…。” 房门立刻被打开,她看见焦急万分的爹爹快步朝自己走过来,安心的昏睡过去! 第22章:受之玉锁,解人心结 青鸟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许维怢,知道他还在生小玉的闷气,本想劝解,可话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她如今的心境已变,再不会对小玉的故意挑衅心生任何怨念。所以,这与日后相比,她不在乎这点伤害。可是,这样的心境却根本不能够对许维怢坦言,想罢,转头看着那座秋千,含了笑扭头对许维怢道:我把这架秋千送给你和小玉做贺礼好不好?” 许维怢却移转话题,深幽无波的眼神就像是一道刺眼的光线,似要照出青鸟心底深处隐藏最深的想法,他说道:你当真已经放弃了吗?” 青鸟眼神微微一滞,但转瞬即逝,坦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从今以后,爹爹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我不会再让他伤心。倒是你了,小玉为你受伤,你不能不顾她的感受。” 青鸟如此回答,合理合情,倒教他安心,可提到小玉,他颇具失望的说道: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她为我受伤,我为她许下承诺,两不相欠。” 青鸟截断他的话,怒道:我从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君子一言,岂可说反悔就反悔。” 没想到,许维怢却笑了一下,伸手敲敲青鸟的额头,说道:我若反悔,只怕两家人顷刻鸡飞狗跳,没有安宁的日子过。我只是想让小玉明白一个道理,她不能再对你,再对任何人使性子,即使有一天你要离开,那也不可以。” 青鸟放下心来,脸颊两侧因为安心漾起两个甜甜的酒窝,她站起身来,走到秋千旁,却也不坐下,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那你收下我的贺礼好不好?” 许维怢道:那可是我送给你的。” 青鸟调皮的道:是啊,所以现在由我做主。”其实,更多的是想要讨来一个保证,他若答应了,那对小玉的婚事绝对再无任何变动了。她安静的看着他,直到他轻轻点头,露出一抹认命般的笑容,始终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恢复如常的跳动。 两人又聊了半晌,丝毫不知道小玉其实就站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对话许久,许久。从欢喜,到失望,再从失望,到欢喜,一颗心落到不知名的境地。双手几乎要把手中的锦盒给握断,她转头对着自己的心口,道:既然青鸟不需要,那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当然…。 片刻,恢复了心绪,小玉走了进去,心中已有了决断。 三人围桌而坐,赤清河在屋里静静观察着一切,默然不语。 倒是,青鸟有意问起小玉何时来的,小玉不慌不忙的轻描淡写带过,丝毫不提刚才久站之事,和听到的那些话。 只要惹得许维怢厌烦之事,她再不会随心所欲,肆意而为了。 如果懂得克制,才能赢得他的心,那就克制吧! 如果懂得付出,才能和他在一起,那就尽力付出! 小玉抱盒而来,的确让许维怢吃惊,他认得那个盒子,不知她是何种方法说服爹的。 小玉打开锦盒,取出玉锁,同心玉锁本来已经碎成两半,是后来又令请师傅破费了一番功夫修复好的,同心玉锁本就较小,如今修复了一番,倒更显娇小。 小玉又穿好了一条红绳子,倒更像是一个玉坠子。 小玉拿出放到青鸟手上,诚挚的说:这以后,是你的东西了,我已经说服许伯伯了,他也同意给你啦!” 青鸟想到前翻,此刻接也不是,拒也不是,看着玉锁发呆,倒是许维怢开口说道:我爹当真同意了?” 小玉盈盈笑道:是啊,要不,我怎么可能抱盒而来,我以前做错很多事情,青鸟,你能原谅我吗?” 青鸟忙道:有些事,只是立场不同,不能论什么对错的。”看她脸色不对,青鸟又道:若你真要我原谅,就把这玉锁拿回去,我是断不能接受的,这本就是许家的家传之宝。” 小玉见青鸟不接受,转而看向许维怢,他不是一直都希望送出去的吗,如今竟然不说话了。 三人正都僵持不下,早知此事的赤鹭早已经不耐烦了,一个玉锁,你推我,我推你,竟无人肯受,她再也忍不住,没听得赤鸝劝阻,一把推门而入,伸手夺了那玉锁,直接塞到青鸟手中,心直口快的道:虽说对你已是无用之物,可人家一片好意,青鸟就收下吧。” 小玉神情释然,许维怢则是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倒是青鸟,一脸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玉锁,这莫非是天意? 回去的路上,小玉轻声问许维怢:我知道,我就算是把玉锁奉给青鸟,你还是不开心?” 许维怢突然拉过小玉,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抱的紧紧的,说道:对不起。” 小玉双臂抬高,犹豫了一下,也慢慢的搂住了他的腰身,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几个月,她几乎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可还是换不来一个真心,可就在此刻,她突然有种直觉,许维怢要对她说真话了,所以,不想让自己的心骤然升到期待的高峰,然后失望到重重摔死,不等他开口,更像是认命,她低语道:你还有什么要做?还有什么没做?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推开我!” 许维怢这才慢慢对青鸟说起了那段往事,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性子本没有现在这样好,是男孩子中十分调皮捣蛋的,尤其是知道爹爹在外面养了一个女儿,碍于情面,碍于许家在外面广为流传的名誉地位,爹甚至始终都不承认这一切,直到那个女人生下二弟,娘亲病发,他本就公子哥的性情大变,变得乖戾蛮横。有一日,无意中伤了二弟,却也反陷自己于险地,一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救了二弟,也救了自己,他从未见过那种女孩,为了救人可以奋不顾身,不顾一切。 小玉乍然听得这段往事,不由得大吃一惊,许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承袭史官,由来以久。可这件事情,绝对是丑闻,是一个能让许家名誉扫地的丑闻。她问道:那个丫头,是青鸟吧?” 许维怢倒:是,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知道她身份上的不同常人,婚约也就因此而来。” 小玉心口突突跳了两下,抱着微茫的希望问:可你和青鸟,已经有缘无份,你也为她,做了你能做的一切,难道,还有什么是没有做的?” 许维怢叹口气,道:是啊,她已经放弃了,我这是在庸人自扰。”他转身,目光诚挚的看着小玉道:小玉,我失去过。所以,我知道那种一朝得来,顷刻失去的感受,今日的坦言,是我不会像我爹那样,成为一个失诺之人,害人害己,遗患无穷。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坦诚,日后时光漫漫,任何变数都有可能发生,只要你信我,有些事情就不会因此而改变。” 小玉的喉头哽咽着说不出来话,这片刻时光,真要比以前自己费劲心思夺来的要让人惬心畅快得多,她任凭自己陷溺他此刻的温柔眼神中,完全忘却了一切,轻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第23章:赴宴 “青鸟!” 这一声呼唤,让青鸟登时回了神!她连忙将乾坤袋收回到袖口里,最近这乾坤袋越来越调皮了,就像是一个急于面世的小婴儿,不肯待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只想着跑出来,跑出来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畅所无行,有的时候,更像是一种焦躁,最起码,对青鸟来说,就是一种焦躁,有那么好几次,差点让赤清河瞧见,也亏得她机灵了。 “爹爹,我在,我在。”青鸟收整好心神,赶紧从屋外边跑进去,顺便把晒干的草药放在赤清河面前,笑嘻嘻的说:这是已经晒干的药草,我都已经收回来了。” 赤清河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把手里的两个瓷瓶同药草放在一起,说:小玉和维怢大婚在即,咱们家也没甚么好礼相送,就把这两瓶百合桂花熏,还有这玉叶灵芝,当作贺礼。” 青鸟笑着,却嘟囔着嘴说道:这已经是咱们家最好的礼啦,更何况,我都把秋千物归原主了。” 青鸟话虽这么说,但是打心眼里是为他们高兴。这场婚事,成了小玉一片痴情,全了许老一桩心事,解了许维怢心头思虑。从此以后,他都不必再为一个叫青鸟的女孩日夜操心,担心她闯祸,害怕她消失,可以过着平静轻松的生活,和小玉一起幸福下去。 虽然在青鸟的认知里,还不知道夫妻两个之间幸福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青鸟的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惬意轻松,再抬头看着赤清河,同样也是如此! 时间若在此刻定住,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赤清河又道:明日,和我一起去绣庄给你订做了一身衣裳,婚宴那日,也算是一种告别。” 青鸟心思微动,但转念想了一大圈,还是依言点了点头。是啊,此去也是永别,以后没得见了,是该好好的去参加他们的婚宴,好好的跟他们告个别。 秋千移走的那天,青鸟也把贺礼给许维怢拿去了,许维怢现在已经到要忙的时候了,正在执笔写字,青鸟偷偷走近,本想吓他一跳,可谁知他已经发现自己了。 青鸟只得走近,道:你在写什么,你,你这画得是什么?” 许维怢拿起来,那是一只灵动飘逸的小鸟,全身翠青色,正欲展翅飞翔,旁边写着三个字,三青鳥。他慢条斯理道:是青鸟啊,这若搁在以前,我可从来不信,可遇上你,我信了,世间万物,变化离奇,我记下来,怕有一天我忘记了。” 青鸟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只嗔怪道:那你只管记着,你自个儿记着,不许给别人看。” 许维怢对之一笑,不在意的道:我自然不给别人看。”说着,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说:你和你爹都商量好了吗?离开这儿要往哪里去,是北边,还是西边?” 青鸟道:嗯,你大概都想不到,是南边,爹爹说那里四季如春,美景不败,花开如常,是个好地方。” 许维怢渐松了紧皱的眉毛,说:的确是个好地方,可那边天气阴湿,你身子本来就弱,一定要多注意一下。” 青鸟笑道:你忘记我爹是养生的名医了,更何况,我都长大了,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许维怢道:你及笄之年刚过,还算不上长大,个头,连我肩膀还不到呢!” 青鸟听出了他话中关怀之意,并未多想,心底也不禁觉得温暖。两个人又寒暄了好一阵,青鸟以为会见到小玉来,谁知过了这么一会儿,小玉还是没有来,便问:小玉呢?她怎还未来?” 许维怢得了话,便道:方才还称自个儿长大了,不还有不知道的吗?大婚前几日,我们是不能见面的,这是习俗。” 青鸟脱口而出道:我未经此事,自然不知道了。” 如往常般说出来的话,但却再不能如往常般得到更多宠溺和纵容了。 说完,看到许维怢脸上闪过刺痛的表情,心中大悔。好在,许维怢并没有再多说什么,青鸟交付完贺礼,匆匆忙忙便离开了。 时间如流水般向前推进,很快的,婚期已近。赤清河早早去将订做好的衣服拿回来,那是一件很美的衣裳,是她最喜欢的赤布青衣,莲花和蝴蝶翩然舞于全身,如瀑布般垂落的轻纱长裙,青鸟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也知道,这件衣裳包含了爹爹对自己所有的宠爱。 青鸟小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男孩子形象,爬树,折芦苇,一个人在那片百里杜鹃花丛旁疯跑,赤清河从来都不认真管束她,除了不让她跑得太远,否则一切随她心意。可就在那个像男孩子的时候,青鸟的美丽就已经显而易见,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透漏着天生丽质,就是身子弱,脸色没有调养过来。这些年来,在赤清河的精心照料下,脸色终于恢复正常。肤若冰雪,白璧无瑕,朱唇皓齿,还有甜笑起来脸颊旁两个可爱的酒窝。只是整个人看上去,还能看出些许稚气未脱,然而,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早早的就有了一丝忧愁! 赤清河见还是刚才的衣服,便道:为何不穿着出来?” 青鸟却道:我以前不知道,可现在隐隐有些明白。即使小玉看不见,她也会听见的,我不想她心里有一丝一毫的别扭。” 赤清河终感欣慰,眼眶有些湿润,神情不舍却又诀别,道:对,本该如此。” 玄月月阴,终于迟迟的来了!青鸟趴在窗户边,手托着下巴,突然之间,她猛然抬头看,一片乌云压过来,瞬间就遮住了天上那轮圆月,久久不散,也就像压在了青鸟的心上。 许家的婚宴办的声势浩大,贺喜的人很多很多,青鸟紧紧跟着赤清河身后,尽量将自己隐藏的毫不起眼,迎亲的队伍来了,青鸟看着小玉下轿,一身大红喜袍,莲步轻移的跨过许家那道高高的门槛,礼生在一旁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青鸟的嘴角温柔的弯起了一朵淡淡的微笑,突然就很想看看喜帕盖着的小玉是何等幸福模样,也更想问问她,此刻是一种是什么样的心情,是紧张,是喜悦,还是羞怯? 她看着赤清河道:师父。”半晌,又小声说道:爹爹,我想去看看小玉。” 赤清河道:去罢,看可看,别坏了人家大喜的规矩。” 青鸟乖巧的应下,遂转身走去了后院。 第24章:死亡 小玉此刻也在房中,房内红烛映耀,一派喜庆,多年夙愿终成,她心底甜蜜欢喜无限,娇容上是娇羞紧张的微笑。 喜娘走了进来,见新娘仍规规矩矩的坐着,很是乖巧安静。伸手拿了桂花糕,从喜帕下递过去,道:这可要等好一会儿呢,新娘子先用一块,喜帕可仍掀不得的。” 小玉微微点了点,伸手接下。 小玉身旁的贴身丫鬟,悄悄走进来,对着二人,道:小姐,青鸟姑娘在外面等着,说有话要对小姐说。” 喜娘在旁说道:这可使不得。” 小玉道:没关系,我也有话要对她说,不动喜帕便是了。” 青鸟早就在外面听见了喜娘的话,心想这毕竟是小玉的大喜之日,况且,爹爹也都特意嘱咐了,便站在门外边大声的对小玉道了喜,小玉轻声应下,两人都觉心中畅然,过往不快之事,也都一笔勾销,再也不提。 青鸟这才往前厅走,人来人往,远处爹爹与许维怢正在交谈,两人脸上皆是欢喜怡悦的表情,这已是最佳的时辰。 青鸟已经越过了院子,可只一院之隔,仍能听得清院内传来的欢声笑语,与自己此刻所在之处的寂静无声大相径庭,不觉一怔。 正在踌躇间,赤鹭走过来,看青鸟仍然游移不定,说:再不走时辰就来不及了。” 此去别离,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又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相见。没有同许维怢好好的道别,心中总是止不住的遗憾。 赤鸝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走过来,安抚道:这场婚宴,便是让你能同所有人道别,看来已是天意。” 青鸟哽咽了一下,原来真到取舍之时,才知已无后路可退,前方渺茫,心里也是惧怕的。 赤鸝,赤鹭一直看着青鸟,一直在等她做决定,等着她开口。 此刻,万般寂静,生死关头,也许只在一念之间! 半晌,青鸟说道:好,我们走吧。” “你看,青鸟,那就是蛇巫山。” 青鸟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触目所及皆是高耸的山峰,在天威下摇摇欲坠,不敢入云峰。可唯有一座山傲然挺入云峰,反而在天威的注目下沉静如一朵悠然盛开的莲花,遗世而独立! 不禁让她有些叹然,她们三人站在山底下,与之相比,原来如此微不足道。 所以,在天威面前,娘亲和爹爹的爱情也是微不足道的。 那么,青鸟在拿出乾坤袋的时候,脑袋里在想,心里头也在想,这么多个微不足道,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直到乾坤袋已经脱离她的掌控,飞升在半空中的时候,她抬头看着乾坤袋,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种夺人的异样的光芒,让她周身的一切都变的暗淡无光,她知道了,此时,此刻,她所做的一切便是最重要的! 赤鸝,赤鹭此刻心里也是无限紧张,恐惧,这才是真正的生死一念,如若失败,她们姐妹不仅再不得相见,甚至连下一世都不得相见,万物三世,她们终将逝去,最终化为一缕灰烬,这才是最重的惩罚。反之,则一切大吉! 赤鹭一急,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将同心玉锁夺过来,大声疾呼道:青鸟,你一定要将乾坤袋牢牢把握住,它此刻听你的话,又没有克制之物,你若一个大意,可是会酿成大祸的。早知道,我就不听你的话,把那玉锁夺过来。” 青鸟心领神会,心里头也是紧张,调和体内灵力的时候更为谨慎小心。 赤鸝在一旁说道:乾坤袋本就是聚乾坤之力,凝六合之气,采女娲之精,上善若水,又能颠倒万恶,亦正亦邪的一件宝物。若运用失当,轻则重病,重则丧命,最坏,我们一切努力将付之流水,什么都没有了。” 青鸟微微一笑,见两位姨母为了自己的安危如此紧张,心中无数珍惜感动,说道:姨母不必担心,青鸟总要长大,更何况,玉锁在青鸟这儿呢!” 两姐妹一听,瞬间大喜过望,一个接一个的问,直到青鸟再三保证,这才放下心来。 青鸟本不想把此事说出来,一来是不想靠这个指望,二来,她也根本没打算把它派上用场,这是许维怢和小玉的家宝,就算赠予,她也不想拿来利用,只想好好保存。 可是,青鸟这样的意气想法,很快就被证明,这是错误的! 赤鸝,赤鹭姐妹二人,对青鸟寄予的高度期望,是乌云罩顶般的绝望。 用乾坤袋来看仙骨,本就是大材小用,乾坤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着青鸟,性情有所收敛。可是,当青鸟集聚自身灵力,冲入袋身后,它就像是一个吸盘,一个漏斗,一个急需要哺乳的婴孩,一下子反把青鸟带在半空中,青鸟下身漂浮,本就是练习过少,双手一下子被分开,毫无自保之力。 此时,已余地面千丈,青鸟心中大惊,根本躲闪不及,摔下去必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奈何,她就像是破布娃娃一般,任人摆弄,身子似洪水瀑布般急速下坠。 “青鸟!” 下面,传来,撕心裂肺,哀哀欲绝的尖叫声。 “快用,快用,同心玉锁。” 云雾里又传来这么一句! 青鸟隐约中听到,袖口微动,可奈何玉锁毫无动静,胸口一热,只感觉身体内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她只有一个感觉,她要死了! 朦胧中睁眼,青鸟看到一个极美丽的女子走过来,她的眼睛闪亮得像会说话一般,笑容美得世间罕见,足以让任何人屏息心动。这是她的娘亲! “娘亲,你来接我了,是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女儿,我好美的女儿!” “我的娘亲也好美!我死了才能和你团聚。” “不,青鸟不能死,你不是要救,救爹爹和娘亲吗?” “是啊!” 青鸟猛的惊醒,眼睛突然睁开,周身是刺骨的冰冷酷寒,还未惊醒半刻不到,身子重重的摔在了满是岩石的地上,只觉得心肝肺都要被摔碎了,鲜血已经不受控制的如流水般从口中流出来,到处,都是呼喊她名字的声音! “青鸟,青鸟,” “青鸟,青鸟,” 云里雾里,山谷平野,甚至围绕着这座威严高大的蛇巫山,都在回荡着她的名字! 第25章:跃仙身 热闹的庭院,大喜的婚房却是如潭水般寂静! 小玉道:我们已经拜过堂了。” 许维怢道:是,既已拜堂,我不会负你。 小玉心中一凛,透骨的寒冷直冲上心头,声音出奇的冷静,嘴角上扬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道:那,你还要做什么?” 许维怢此时心头只有青鸟的安危,根本无暇顾及小玉,只粗略讲了一下心中疑惑,唯怕青鸟此时已有不测。 小玉摘下凤冠,动作轻柔的放置在桌子上,正好看见那两杯合巹酒,含笑说道:我们把合巹酒喝了吧,了了我的心愿,然后,我们一块去,去救青鸟。” 许维怢心中一片感动,当即照做! 而赤清河望着青鸟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心里头千头万绪,让他不住的摇头轻叹。 这个女儿,已不再是他能管束得了了! 于是,他错开许维怢,早早就准备回家。却不想,许维怢居然跟着出来,不知何时,他身上的喜服都已经换下了平常衣服。 还未等赤清河说话,许维怢道:她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听你的。” 赤清河不再相瞒,道:你不能和她一样胡闹,今日不仅你大喜,也是小玉大喜,快回去,这些问题,我自己去解决。” 不料,小玉也从里边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两个,最终目光落在了许维怢那里,说:虽然,我是不愿意的,可今日我们大喜,你刚才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既然我们已是夫妻,自然难福同随。”她说到一半,看着赤清河,神情复杂,半晌却也释然的说:所以,我也去。” 小玉跟在他们身后,心里头是千针万刺般的疼痛,若在以往,她早就登时发作出来,可是,她已不是从前的小玉了,现在,她是许维怢的妻子。这种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让她她很恨,恨每一个人,恨所有给她希望,又让她万念俱灰的人,她还要看看,青鸟这次到底又遭到了甚么灭顶大祸! 她带着满腔恨意和许维怢走过赤家那条长长的地道,对于赤清河的苦心,没有半点怜悯,心中更增愤怒不解。来到蛇巫山的那一刻,她却看见青鸟从千余丈的高空坠落,那可是活生生要摔死的,心中动了一丝恻隐,害怕陡生,尖叫的喊出了青鸟的名字。 青鸟重摔落地,昏迷不醒。乾坤袋还依旧漂浮在空中,袋身散发的红色光芒一束束射在青鸟身上,就像是一团团的火焰,要烧干她的性命。 赤清河惊得肝胆欲裂,未多想冲上去就想要把青鸟拉离开那团光芒的笼罩,可瞬间被弹飞,身子撞在岩石上。 许维怢更是想都未想,便要照做,被小玉死死拉住,她大声疾呼道:你疯了,快先去看看赤伯伯。” 许维怢铮铮男儿,眼见心中所爱就要死在自己眼前,可却无能为力,痛苦的泪水流了出来,一下子滴在小玉的手上。 小玉像被烫着似的松开手,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心中是撕扯般的疼痛,痛道,许维怢,你我已是夫妻,你怎可如此对我!小玉啊,小玉啊,你爱他如此,他可是半点都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可这到底是谁的错! 赤鸝,赤鹭姐妹二人,也顾不得会被乾坤袋所伤,拼劲全力去抵挡,赤鹭看见那个乾坤袋,还有那个已经成碎片的同心玉锁,心中顿时明白,大叫道:这个同心锁是假的,姐姐,是假的,青鸟,青鸟,怎么办?” 哭着说着,眼光看向许维怢,站起身,朝他走过去,二话未说,伸手,一巴掌响亮的打在了许维怢的脸上。 小玉怒叫:你干甚么?” 赤鹭咬牙切齿,道:你们二人,一个因得不到变得可恨,一个因得到反而变得更加贪得无厌,你们假意送一把假的同心锁,可这会要了青鸟的命的,”说着,她的目光投向了奄奄一息的青鸟,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道:总之不管以前如何,趁还有时辰,只要还有玉锁,青鸟便还有得救,从此以后,她会从你们眼前消失,她再不会打扰到你们。” 许维怢被这一巴掌打醒了,猛的转头看向小玉,道:玉锁,你拿的假的给了青鸟。” 小玉见他不信自己,失望至极,而对于许维怢这样的反复,终于让她彻底崩溃,她道:可青鸟说她不需要了,既然不需要,许家的家传之宝,我何以要给她?” 说着,她后退了一步,退至悬崖边上。 许维怢声音更冷,犹如冰雪,道:所以,你是在我面前,故意做做样子。” 小玉冷颤了下,满不在乎几近于狰狞的笑着,说道:原来,我在你心中竟然如此不堪,就算是我们已经拜堂,成了夫妻。”她回头,指着青鸟,恨意让她红了眼睛,疯狂的朝许维怢吼道:你还是连想都不想的护住那个妖怪,是吗?” 许维怢大声吼道:青鸟从来都不是妖怪,小玉,你拿着是吧?” “对!”小玉从袖口中甩出同心玉锁,再也不顾忌它是甚么许家家传之宝了。 许维怢急道:快把它给我。” 赤鸝,赤鹭眼尖看到,一个施法,一个伸手就要来夺。 但,小玉的动作更快,迅雷不及掩耳,她冷漠的看了许维怢一眼,使尽平生最大力气,将同心锁扔进山谷之中。 转身看了深爱男人一眼,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个感觉,一个失足,小玉也跌近山谷里。最后,一刻,她道:夫君,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倒真不如死了,至少,死了还有人惦念。” 青鸟醒了,也似睡着了。周围人声嘈杂,她知道,都是在为她的安危争吵,就像是被笼罩在另一个空间里,刚刚死过一次,本想随娘亲而去,但是,又不忍违逆娘亲的意愿,只好凭着一点定力,逼迫自己醒过来,然后,她看到被弹飞的爹爹,哭泣的许维怢,惊恐的小玉,还有焦急如焚的姨母们! 她们都来了! 于是,冥冥之中似乎又给了她一点力量,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却看到跌落悬崖的小玉! 还有,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爹爹,凄厉的大叫:不要!” 漫天风雨而至,豆大的雨滴敲打在青鸟的脸上,也把她带离了那片笼罩的小小空间,风雨只有顷刻之间,青鸟纵身跃起,像龙飞天,像蜻点水,像鸟儿般飞翔! 电光火石间,云气蒸腾翻滚,青鸟的身子变了,眼睛变得雪亮细长,身子变得轻盈飘逸,洁白的羽毛触风即生,长长的脖颈处散发出异样光芒! 青鸟变身了,刚才的阴差阳错间,乾坤袋遇上同心锁,反而成了一种助力,让青鸟彻底变成一只青鸟! 此刻,她正自在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间,可她还是一时难以接受,不停的在天际出横冲直撞! 此时此刻,终于让赤鸝,赤鹭姐妹二人放下心来,赤清河只是默然不动,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许维怢早已经被吓傻了。 只有赤鸝忙和音冲青鸟道:快去救小玉。” 是了,那只美丽的鸟儿停止横冲直撞,一个倒转下飞,一声鸣叫,不到半刻,小玉已安然无恙的被救了出来。 赤鹭只来得及抓住青鸟的一截羽毛,可还是手中一滑,任由青鸟飞走。待正要追,赤鸝却道:放心吧,让她去吧,只怕她一时还接受不了。” 赤鹭道:她第一次跃身,我还是担心。” 赤鸝指了指还在高空中悬浮着的乾坤袋,说道:它会指引青鸟回来的。” 不过,经此一事,姐妹二人脾气倒反了过来似的,天际边再也没了青鸟的半点踪影,可她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青鸟啊,青鸟,你要飞到哪儿去,才能面对这个事实! 第26章:相遇一瞬只淡然 蓝天白云,就像是一条湛蓝湛蓝的清泉,青鸟自变成飞鸟之后,由开始的横冲直撞,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无可奈何,适应接受。可她毕竟以人形生活了十几年,早已习惯,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在天空中飞着纵然再自在,可看到那些飞翔的雁鸟,却突然难受起来,究竟是为人,还是为鸟! 莽撞地飞了许久,太阳落山之后,没有了温暖的阳光照射,身上没有了温度,青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不管是为人还是为鸟,也都有疲倦的一天。 杨梅树!青鸟眼尖的就看见了,顿时,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飞到树旁,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舒服的树杈,双足收拢,收翅吸气,开始休憩。本来脑子里一下子松散下来,想要伸展四肢,可差点立不稳掉下去,所以,还是乖乖按照先前那个样子,闭上眼睛,果然是累了,马上就意识昏迷,头微微一歪,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此时,已是深秋之季,越到夜半时越冷,尤其树林之中,晚上雾气升腾弥漫,青鸟刚睡着丝毫不觉得,后来沉睡之后,更没有一点意识,她已慢慢变回了一只青雀的模样,娇小可爱,可立足于人掌心那般大小。 她于朦胧之中,像往常睡觉那样翻身,单足立起,一个腾空,从树杈上坠落。幸好,天可怜见,杨梅树下也正倚靠着一个人,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那人的肩头,触身温暖,青鸟没半分反应,也没半分不适,自顾自又沉沉睡去。 那人也正好没有半分反应! 就这样,一人一雀,在树下停留了一夜! 天亮,青鸟睁着迷糊睡眼,看见了一个男人,迎着阳光正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的男人,青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看到喉结,才知道那是个男人,毕竟在她的认知中,没有哪个男人眼睫毛这么长的,除非是小玉!对啊,说到小玉,她突然清醒了,只觉得眼前一黑,恐惧感让她奋力飞开,直到飞到高空,她才看清楚,是另一个男人走过来,伸着大巴掌就要打飞她。青鸟这时也才发现,她的身子变小了,变成一只小小的青雀。她也不知自己飞了多久,甚至印象模糊,连回家的路都记不得了。只得干着急的在空中盘旋着,直到,她听见那个男人说了一句。 “离临海镇还有多远?” “今日便能够到!” 青鸟听罢,大喜过望,跟着他们便能够回家了。 “主子,那只鸟儿一直跟着我们!不如打飞它吧!” 青鸟眼睛瞬间圆瞪,世上怎会有这样铁石心肠之人,跟着你又不碍事。但仍怕他使坏,真的拿硬物打飞自己,连忙往上飞,也好过手忙脚乱被打伤。 于是,青鸟真的飞高了,沐浴着阳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于是又看到,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转过身来,温言一笑,道:一只小鸟而已,抓紧时间赶路。” 那温润的一笑,一下又一下的触动了青鸟的心房,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青鸟只高兴了一会儿,便又沮丧着一张小脸。因为,那两个男人已经骑上马,马儿一声嘶鸣,瞬间就奔驰得没了踪影,她就是再想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可是,经刚才一事,青鸟再不敢贸然跟随任何人了,灵力发挥不出来,体力又有限,青鸟只得先栖息于一颗树上,此时,阳光正茂,夜间蒸腾的冷气和雾气也尽皆散去,阳光就像是一双温暖的手,给她梳理着羽毛,消散她的冷意,也赐予她变身的力量! 待到一时半刻,青鸟就已经恢复人形,不由得想要欢喜大叫,绝处逢生,眼泪不由得落下来,可她也知道,此时此刻,还不是哭泣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回家。 想要提气下树,却仍然不得,只好攀沿着树枝,慢慢爬下来。 刚刚爬下树,气息还没喘匀,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呵斥。 青鸟忙转头,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头,那老人奇怪得很,一头白发散乱不堪,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盯着青鸟看,似乎有点不满青鸟此刻的愣怔不解。 青鸟小心翼翼的道:老人家。”还怕对方老眼昏花看不清,又伸出一根手指,反指着自己,又道:叫,我吗?” 老者极其不耐烦的道:这方圆几里可还有旁人,我当然是叫你啦!” 青鸟从小受教,但还没这么“受教”过,但也只得忍着说道:老人家,是有什么事吗?” 老者居高临下的说道:我走不动路啦,你过来,背着我走吧。” 青鸟不禁脱口而出道:甚么?你,你要我背着你,你我可素昧平生啊?再说了,你没有家人吗?怎么一个人到这荒郊野外来啦,或者…。”。当下,又不禁暗道,这老人家,行事当真荒唐! 老者怒道:你这孩子,怎么未老就这般啰嗦,让你背着就背着,不听话吗?” 青鸟说话间,已恢复了些许力气,反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话,难道你见到一个人,便要人家听你话吗?那你见过许多人,人人都听你的吗?” 老者哼笑道:哼,这个世界上不听我的人也多了去了,不过,他们都死了。” 青鸟心中一惊,道:死了?所以,你现在身边没有一个肯助你之人?” 老者听了这话,不觉一怔,喃喃道:如今,能助我者,唯我自己。” 青鸟看他这幅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心中倍加想念,当下恨不得飞到爹爹身边,马上就告诉他,自己没事。对老人道:如此,便不需要我帮助了,我也要赶快回家。” 青鸟正要走开,老者突然又来了精神,上前抓住青鸟的胳膊,神情突然又可怜的像个小孩子一般,说道:如此,我还是需要,需要你帮我找回那个能帮助自己的我。” 这话绕了几圈,青鸟无奈道:这话,又是何意?” 老者道:小姑娘,你把我送到临海镇即可。” 青鸟不禁“啊”了一声,这还真是顺路啊! 看着这个老头由刚才的不可一世变成现在的唯唯诺诺,当下心头一怜,便只得应允下来,可惜她灵力未复,只得扶着老人走。 可结果就是,她真的背着那个老人家,走了一路! 第27章:遇见怪兽和许维怢的对不起 行走之时,青鸟已不知自己还是身处在蛇巫山,只凭着一点记忆,往东南方走,老人年迈,她则体弱,走上一段路程,总要歇一歇,遇流水就喝流水,遇野果就吃野果,青鸟的善良勤快,让那老人家竟突然喜欢起这个小丫头来,从先前的默不作言语,到后来二人都可能聊天啦! 老者便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青鸟不疑有他,大方回道:赤青鸟!” 老者见她又不吭声了,便问道:你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青鸟道:那老伯,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也大方说道:楚王钺。” 青鸟听罢,只“哦”了一声。 老者见她对他的名字丝毫不为所动,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快来,含了怒气道:小青鸟,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青鸟却突然“咿”了一声,高兴的道: 我看见玉山的山峰了,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他哭笑不得,道:我说左,你说右,你是说找到去临海镇的路啦!” 青鸟喜道:是啊!” 他心头这才想到,无怪乎小青鸟不知道他是谁了,就算是遇见他的国人,听了他的名字也未必识得自己,更何况是这世外桃源般的临海镇! 青鸟道:老伯伯,要去临海镇做什么?” 老者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要去找我儿子。” 青鸟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老者,这老头不会是疯了吧! 青鸟自小到大,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加之又背了一个老人家,脚底板早就磨破流血了,悄悄走到一处较隐蔽的草丛里,脱下鞋子,果然如此,白嫩的脚丫上,已经血迹斑斑。 血气漫然而开,随空气流动,蛇巫山本属阴凉之山,且他们二人所在之处正处西南角下。一处隐蔽的后边,一只狼狗正缓缓朝二人走来,说是狼狗,实则长得却是狗的模样,兽无人性,也许是为了那股血腥气,也许是好久没有饱腹,吼叫着越到半空,毛发悚立,“嗷呜”一声震吼,长着血盆大口便要向青鸟扑咬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刀凌厉破风而来,一下子就削掉了那狼狗的鼻子,还刮伤了它一颗眼珠子,那狼狗痛叫而去,再不敢冒前,甩着长长的尾巴,一跃没了踪影,只余震震狼叫,回荡在山林野谷之中! 青鸟,一根发丝都未伤着! 她只是被吓傻了,头微微上仰着,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刚看见野狼的姿势,虽然不能动,可她知道心脏仍然在急速跳着,扑通扑通,刚才那一念刹那,当真是生死关头。直到楚王钺一步一步走过来,敲着青鸟的小脑袋说:小青鸟,狼狗跑啦,被我打跑啦,它不会再拐过来吃你啦。” 青鸟意识这才渐渐回笼,她突然有个可怕的直觉,她以后到底该怎么办?那楚王钺见她还是怔然,以为她吓傻了,忙把手里的剑拿给她看,哄着说道:小青鸟,我就是用这把钺,看见没有,上能通天彻地,下能辟邪斩妖,已经没事了。” 青鸟这才说道:这是你的?看起来好重,你怎拿的起它?” 楚王钺无不得意的说:我的宝钺,我自然能得动,要不,我怎么削去那狼狗的鼻子来救你!” 青鸟感激道:是啊,你刚才救了我一命,多谢老伯了,所以,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儿子。” 青鸟一边穿妥鞋子,一边在打量老伯手里的那把剑,至少,在她的认知里,那长得的确像把厚重坚硬的弯剑,十分精致的一把剑。而不是钺,在她曾看到过许维怢的书籍里,并不是这么个样子的,可如今,他救了自己,也只能由他去,再不和他争辩。 两个人一个人有伤,一个人体力有限,而青鸟彷若还从刚才的惊吓中没有回神,两个人徐徐而行。 “你为什么要去找你儿子?他跑丢了吗?” “是啊。” “小青鸟,你也是跑丢了,不听你爹爹话,是不是?” “…?” 青鸟只觉得头顶有无数群乌鸦飞过,无言以对。 相对于二人此时的闲话平静,临海镇的赤家,玉家,许家,则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混乱。 赤清河对这一切早有准备,当他透过芦苇的缝隙看见青鸟不停的在练功的时候,当他看见青鸟驾驭乾坤袋的时候,甚至当他知道了青鸟心底的真正想法之后,终于选择放弃,于是,他给了女儿一碗解药。 所以,那日,他端来一碗药,对青鸟说道:这是我给你熬的最后一碗药,日后,大病小灾,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青鸟红了眼眶,实则猜不出赤清河用心良苦,只道自己隐瞒的好。 所谓,血浓于水,父女连心,青鸟也是后来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但已无归路。 小玉自醒后,依旧还住在自己家的闺阁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见任何人。但是,当知道爹爹要去找许维怢算账的时候,还是拼命拦住,还是会躲在房间里偷偷掉眼泪,但是,当她知道许老因此事一病不起的时候,她二话不说,换上衣服就去探望。 贴身丫鬟慧儿走过来,簪发的时候,说:小姐,刚才那个,那个,姑爷来过了,老爷又把他给轰走啦!” 小玉满面愁容,一股难言的痛苦心情变成一缕缕苦涩,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竟然还是无法拒绝,这到底是用情太深,还是割舍不下,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片刻,她说道:今日是去探病,把我头发簪起来吧。” 两个人刚刚走到门口,小玉又问道:我爹把他给轰走啦,他可有说过什么?” 慧儿摇了摇头,道:未曾听他说过什么。” 小玉心中刺痛了一下,转身跑进屋里,把头上的簪子一把拿下来,长发如流泉般泻落在单薄的肩背上。 直到有仆人来说,许维怢又来了,她虚脱的身子才有了知觉。这次,她不再簪发,只身便走了出去。 看见小玉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玉家瞒得密不透风,着实让他着急不已,只差点没翻墙,去看看小玉到底伤得如何。许维怢急匆匆走过来,说道:小玉,你身子可还好?” 小玉看他疲惫不堪的模样,终是心疼,不忍再对他摆脸色,轻轻摇了摇头。 许维怢伸手想要去拉住小玉的手,但却被小玉一把躲开,他滞了一下,马上又道:小玉,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今日,我爹病重,实在不忍再教他难过,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好吗?” 小玉吃惊道:病的重吗?” 许维怢不想隐瞒她,摇头道:爹这次是心病,我们一同回去,自然好得快一些。” 说着,一边重又伸手,这次,他在等着小玉的回应。 而小玉,从来都不能拒绝他。 许维怢牵住,在马车上,则是一把把小玉揽在怀里,紧紧抱着她。道:小玉,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我一直担心你有没有受伤,可岳父瞒得密不透风,我实在害怕。” 小玉听到他说岳父,说得那么自然,心中无数触动,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卑微渺小的,期盼来的爱情,让她活得小心翼翼,就算因此而受伤,她唯一担心的还是,怕许维怢会就此离开她。 小玉哽咽着道:我们还是夫妻吗?” 许维怢将她抱的更紧,道:我们已拜堂,自然是夫妻。” 许维怢轻轻在小玉发髻间落下一个吻,心中已说了数千个对不起! 第28章:天命玄鸟,降而称王 “哈!我看到芦苇荡啦!终于到家啦!”青鸟激动地跳起来说道。双手连忙扶起楚王钺,指着远处那片枯黄的芦苇荡给他看,满脸喜悦之情不溢言表,连眼睛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楚王钺很是疲惫不堪,但是听到芦苇荡时,顿时精神一振,看着远处说道:那就是芦苇荡,”说着,低声啐了一句,低语道:这个小兔崽子,畜生!” 青鸟歪着脑袋瓜,问道:你在骂你儿子啊?” 楚王钺瞥了青鸟一眼,说道:小青鸟,女人,不能太聪明。” 青鸟朝他吐了吐舌头,说道:恩,女人不能太聪明,反而男孩子太笨了,笨到把老爹都给丢了。” 楚王钺一生纵横天下,但是对个黄毛丫头也是没有办法。更何况,这一时半刻,还真需要这小丫头的帮忙。 青鸟眼见到家了,她也知道现在家里一定是一片混乱,所以,她给楚王钺指了条明路,正要说起来。 却突然听到芦苇荡那边,一阵阵惊响声传过来。楚王钺当即拉住青鸟,蹲伏在地上,青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老伯的举动。但是,跃身之后变得更加灵敏的六感告诉她,的确不对劲,低语道:怎么了?” 楚王钺道:小青鸟,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救你一命,你就帮我找到我儿子。” 青鸟说道:当然,可是,我得先回家一趟。” 楚王钺加重了口气,强悍的说道:今天若找不到我那浑小子,明日,你必见不到你爹爹。” 青鸟大惊道:为何?” 楚王钺顾不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发现那边有了更大的动静之后,便拉着青鸟隐蔽得更深了,青鸟心中更是为他刚才所说的话担忧不已,当下,便问道:老伯把话说清楚。” 楚王钺怒道:你一个小丫头,同你说了,你也是不明白,我既救过你性命,如此,还能害你,自然是真的。” 青鸟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突然就明白了,忙道:你是说,不是我爹有危险,而是,临海镇有危险。” 楚王钺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芦苇荡的对面。 直到对面那群黑衣人撤去,两人这才慢慢站起来。 落日的余晖已悄然开始绽放,远处高高的天空上,有着比星星还要闪耀的光芒,青鸟仰头看着,心里头是止不住的慌乱。 楚王钺看着那点光芒,喃喃道:天命玄鸟,降而称王,你可曾听说过。” 青鸟不禁心里一动,不晓得那是不是她的乾坤袋在明灭闪烁。可惜,她现在仍然是一点灵力都使不得,再灵敏的六感也根本感应不到。只是,对楚王钺的那句话,像是震荡了心神,道:未曾听说,是和你儿子有关吗?老伯,您到底是哪里人啊?” 楚王钺回了神道:都是一派荒唐胡言,这天底下,都是人人披荆斩棘,勃然奋励,才能有所成就。哪里就凭得了一个什么玄鸟,金乌就赢得天下,真是谬妄。” 青鸟不懂他话中之意,以为他又在骂自己儿子,两个人慢慢往前走了几步,青鸟突然道:不对劲,我怎么闻到一股火烛的味道,”说着,青鸟抬了抬脚,发现脚底下盘桓着几条粗粗的绳子,那火烛的味道正是从绳子中发出来的。 青鸟才刚要蹲下来查看,楚王钺一把拉住她,道:小心,别碰这些火绳子。” 青鸟抬头,失声道:老伯说什么,这是火绳子,我听许哥哥说过,也看到过,这是害人的。”见他神色有异,青鸟挣脱开,顺着火绳子开始走,可蜿蜒走了许久,心中越发沉重,不禁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这么走下去,已然绕着芦苇荡走了一圈。 心中的忐忑不安,就已经化为浓浓的恐惧,这些火绳子盘根错节,几乎绕着玄河一圈,一旦…。时间没有给青鸟细想的功夫,一支箭穿心而来,凌厉的射在青鸟的对面,扑通一声,青鸟看见对面的楚王钺随利箭而落,她迅速抬头,甚至来不及呼叫,一阵阵哒哒的马蹄声传响过来。然后,一簇簇火焰飞天,一簇小火苗顺风飘过来,燃着青鸟的小半截衣裙,青鸟这会儿完全顾不得楚王钺了,一个人跳着脚半天才把火苗熄灭,然后,火焰散去,烟雾中走出一个人来,瞪大眼睛看着正在跳脚熄火的青鸟,玩世不恭的语气,久别重逢的神情,说道:呦!小丫头,长高了不少啊!” 青鸟一愣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容貌俊美无比,却又热烈异常,但真正走入心底的却是冰冷孤傲,很明显,青鸟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男人哦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无味,也是,仅仅一面之缘而已,楚睿道:小丫头,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许我们仅仅只见过一眼,可差别就在于此,你不记得,我记得。” “废话连篇。”青鸟小声嘀咕着,随即说道:你不是我们临海镇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楚睿道:来做生意。”说着,他看向后边,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青鸟见状,忙失声叫道:你快灭了,这下面都是火绳子…。” 楚睿道:这是火药,哪来的什么火绳子。”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只是想把这个好地方变得更大一点,以后就不叫临海镇了,叫做,楚海镇。看看,这一片沼泽地,多漂亮大气,小丫头,你知道这片沼泽地的尽头是什么吗?是我们楚国的观星台,还有,那个…。” “你说的是什么,”青鸟毫不客气的截断他的话,问道:什么楚国,什么楚海镇,我不懂。如此说来,这火绳,火药,是你埋的,这伤人性命的。你和我说这么多不相干的东西干甚么?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你要把这些害人的东西统统撤走。” 楚睿身后还跟着许多人,他们听了这话,都觉得是小孩言语,天真无邪,纷纷一笑。 楚睿道:这不会伤任何人性命,但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绝不会相让分毫。” 青鸟一时难以忍受,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回道:你看起来比我年长,倒比我还糊涂,许哥哥说过,如今,已是秦燕二十六年,哪里还有什么楚国?” 众人听了,纷纷斥责道:大胆!” 青鸟的话,已然触及到楚睿的底限,但这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已经习惯,更何况一个无知的黄毛丫头的话,对他的伤害力更是微不足道,他淡然一笑,温柔的眼睛里满是冷意,道:是,不过这临海镇很快就会是楚国的了。” 青鸟一时气结,心底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疯了。看着这条长长的火绳子,不知要蜿蜒到什么地方去,很有可能在其他什么地方,没有了灵力的青鸟与常人无异,再加上,她未曾经历过世途险恶。人间种种,对她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她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应对,楚睿看着这个陷入思考的小丫头,觉得很是新鲜有趣,尽管对她一无所知,但还是不禁说道:小丫头,可曾听说过,天命玄鸟,降而称王。” 青鸟失声道:对啊,老伯,老伯被箭伤着了。” “你这混账小子,你敢打你老子!” 一声咒骂从远处传过来。 第29章:萍水相遇,南沙凌 看着这一群群人都给楚王钺下跪,甚至没有人站起来,青鸟觉得不对劲了,她在想,此时此刻,她就这么站着,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不过,明目张胆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刚才那个说认识她,而她也莫名其妙的跟人家说了半天话的那个男人,正一脸严肃不耐的看着楚王钺。 还果真是父子俩,表情都一模一样。 楚王钺语气颇重的说道:都退下。” 话音刚落,楚睿身后的一群侍从立即以秒速自动隐身退开,青鸟睁着眼睛,霎时有些愣怔。这才发觉有些不妥,忙转身也要离开。 楚王钺见青鸟也要离开,慢悠悠道:小青鸟,你留下。” 楚睿哼了一声,道:你要她留下做什么?你又不认识她?” 青鸟道:你把话说反了,我认得老伯伯,但可真不认得你。” 楚睿不苟同她的话,但对此并未多言,而是,转头看着楚王钺道:父王若觉得此时此刻有外人在场,十分恰当,那我就直言了,先请父王恕罪。” “慢!”楚王钺悄叹了口气,终是感到力不从心,转头对青鸟道:小青鸟,这儿离你家还远吗?” 青鸟虽不明就里,还是乖乖点头道:不远。” 楚王钺道:那你回家吧,向你爹爹报个平安。” 青鸟听罢,看着地上的火绳子,思来想去,坚决道:老伯伯,这些火绳子。”不对,分明不是老伯埋的,继而看着楚睿道:请你务必清理干净。” 楚睿的怒火一点一点被挑起,但还是克制着说道:不可能。” 青鸟反应极快:那我就不走。” 楚王钺安抚道:小青鸟,不必担心,你回家吧,老伯自有办法。” 青鸟只得无奈的回家,至少,也得回家报个平安吧,还要回家,想办法找到乾坤袋。 青鸟点点头,刚走没几步,楚王钺把钺王剑拿出来,喊住青鸟,说道:小青鸟,这是我的宝钺,老伯将它送与你了,谢小青鸟一路来的照料。” 青鸟扭头看着那把精致的钺,觉得受之有愧,况且,也不能够收这么贵重的礼,要不,回家该如何交代,青鸟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楚睿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只是从未想到自己的父王竟能如此淡然寡欲,随随便便就将楚宫之宝赠予外人,当下便说道:这是我楚国之宝。” 楚王钺却看也不看儿子,展臂将宝钺扔给了青鸟,像是随手丢弃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青鸟无奈,只得接住,对楚睿说:我会物归原主的。” 楚睿瞪着眼睛,似乎也对父亲这样的举动无可奈何。看着这个小丫头离开,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挫败感。 楚王钺看着这个既让他感到欣慰也让他感到不安的儿子,儿子就像是他年轻的自己,想着把天下囊进己有,却偏偏为此失去了一切,他只有这么个儿子了,绝不能让儿子也陷入困境,最后,也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地。 楚王钺看着儿子说:你本该在准备你的大婚,跑到这里做什么,来看星星?” 楚睿看着上空中的那点星光,说:当日,你和我四叔打天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天命玄鸟,降而称王。他君无戏言。他既然不肯履行当日承诺,那我会把属于我们楚州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回来。” 楚王钺说道:当日,他还未成君王,说的话不作数,这楚州是咱们的一方乐土,世代相传下去,儿子,比那个天下要来得惬意得多。” 楚睿一字一句道:父王,你不是如今的我,我也不是如今的你,你不年轻,我不年迈。所以,这天下不是一日一日很随着父王年迈下去,而是随我一日日兴盛起来。” 楚王钺怒道:胡闹!为人臣者…。” 楚睿不待楚王钺说完,径自截断了他的话,凛然道:儿子,再不想为臣。今夜是期限,若那玄鸟怜惜我们楚州,天助,若那玄鸟不怜惜,儿子就更有理由了。” 楚王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而暗暗后悔有些过早让儿子走上掌权之路。 父子俩之间,再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沉默的气氛如冰冻的流水,谁也不想去解冻。 完了,完了,就连老伯都说服不了他儿子了,青鸟在心底直呼悲惨,幸好她留了一个心眼,幸好他们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走多远,这才听见这父子二人所有的对话。 也不算是偷听啦,怪只能怪,她越来越灵敏的六感啦! 凭着仅存的记忆力,青鸟一点一点回忆火绳子,不对,是火药,这长长的火绳子,一定有个源头,对,就是这样。青鸟想罢,开始小心翼翼的顺着火绳子走,试图找出导火源在哪里,只要切掉火源头,火绳子自然起不了作用了。 撕下一小截衣衫,拧成麻花状,小心的把钺给缠在腰上,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收下,带着这么个东西,轻巧是轻巧,但总归是不方便的嘛。青鸟一边嘟囔着,一边开始走着看。倒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前,甚至连她看到那把钺时,都会觉得十分沉重,这会儿,腰身居然都能承重得起,青鸟连忙聚神敛气,一时都不敢耽误,再趁着灵敏无比的六感,开始寻找这长长的火绳子的根源。 偏巧不巧,这根源正在自己身处之下。 也偏巧不巧,几乎是在一瞬间,六感似乎也刹那消失,青鸟就再也感觉不出其他了。 于是,她就站在那里,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放弃先去寻找其他的还是先把这个切断再说。慢慢蹲下来,先把泥土扒开,然后,找到那条比她手腕还粗的火药索,抽出腰身的钺,开始一点一点割,就是这么个动作,整整持续了好一会儿,泥土撒开,绳子一丝一缕断开,她的脸也变成了花脸猫,看起来,像是个正在卖力铲草的女娃娃,看起来不像是在办正事,反倒可爱极了,让人忍俊不禁! 直到身后真的传来了轻轻淡淡的笑意,青鸟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身回头看。 在她身后站着的男子一身黑衣,身材挺拔,眸若星辰的眼睛深邃有神,眼睛里似乎能顷刻间飘起漫天大雪,清扫世间所有的尘埃与杂物,给予人最热切的鼓励与最清明的期盼。看似全身冰冷的不敢让人靠近,周身却散发着无比强大的温暖。 青鸟呆呆看了半晌,终于想到了什么,惊道:我们,好像见过。” 男子俊郎的眉目稍稍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说道:见过?” 青鸟的脸颊不自觉有些害羞,当然了,那时候,她是鸟,他是人,她认得他,可他一定不认得她。 男子走过来,眉宇之间隐然散发出一股居高临下的王者气息,冷气混杂着温暖,一起扑向了青鸟,青鸟不禁瑟缩了一下,说:我,好像认错人了。” 男子毫无架子的也蹲了下来,问道:姑娘,在做什么?” 青鸟心思单纯,未想那么多,便说道:今天,我们这里好热闹啊,我刚才遇到一个怪人,在这里埋了火药,说是要把这里变成楚州,可他根本不知道,这条长长的火药绳子一旦引燃,会炸开这沼泽下的地下河,到时候,河水汹涌而出,遭殃的可是我们临海镇的人。” 男子道:哦,你没有把这些害处告诉他吗?” 青鸟撇嘴道:他连他爹的话都不听,我说了也无用。”说着,青鸟又不自禁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陌生男子,好心又道:先生,如果您只是过路的,那就快点离开吧,这儿一时半会都危险得很。” 男子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视线在青鸟手中那把钺上稍稍停留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男子道:姑娘不打算找我帮忙吗?” 青鸟急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男子道:姑娘方才对我好心一言,我岂能袖手旁观。况且,我有亲人在这儿,断不能置之不理。” 青鸟恍然大悟,说道:既然如此,那得赶紧,快点切掉,然后,再去找找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男子道:萍水相遇,南沙凌。” 青鸟老是慢半拍,好半天才知道人家在介绍自己,带着一丝羞怯,才缓缓说道:青鸟,赤青鸟。” 第30章:失而复得的乾坤袋 青鸟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一点一滴消逝,不知为何,就连这几日来灵敏的六感也变得微弱无力,她猛然转头看着身边的南沙凌,猜测是不是与他有关,可是,思来想去,这和一个初次相遇的陌生人有什么关系。青鸟抬头看了看暗色的夜空,突然明白了,或许是和夜里越来越阴冷的温度有关。 不对,电光火石间,青鸟明白了! 她猛然仰头,看着半空中那抹明灭闪烁,起先,她以为那是别的东西在闪光。可,现在,她可以万分确定,那是她的乾坤袋,只是,乾坤袋快要支撑不住了,再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像颗星星般坠落。 她又想起了老伯伯说的那句话,天命玄鸟,降而称王,还有那个老伯伯的儿子也说过,果真是笑话,他们竟然以为那是玄鸟,不行,若真是这样,他们会把乾坤袋抢走的。 凭空一声,像是厚重布料撕裂的声音,南沙凌终于停下手中动作,轻呼出一口气,其实,根本不必他亲自动手,只是,看着这样一个小丫头为了全镇安危如此卖力苦干,竟叫他心中有些小小的感染,不由自主就做了。 南沙凌转头,看着正仰着头看向夜空的赤青鸟,一个黄毛丫头怎会有如此专注的表情,她看起来好小,面色是根本就掩藏不住的稚嫩,只是清丽又娇艳的五官会稍稍扰乱思绪,可细看,她到及笄之年了吗?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一道醇厚的嗓音在青鸟头顶上方响起。 青鸟低头,脸庞上是根本就不知道掩饰的担忧,可落在南沙凌眼里,却是这小丫头是否还在担心,还有其他的火源。 青鸟道:你知道,此刻是什么时辰吗?” 南沙凌看了看夜空,估算了一下,道:还未到子时。” 青鸟的心忍不住慌了,道:那就是快到了。” 南沙凌点头道:是。” 糟糕!有种预感直击上心头,乾坤袋,快要掉下来了。 南沙凌根本就猜不透这个黄毛丫头在焦急些什么,只觉得有些奇怪,起身,转头对着身后的阴影处,道:姜陌北。” 阴影处走出来一个面目刚毅黝黑的男子,十分沉稳道:凌爷。” 南沙凌低头看了一眼赤青鸟,虽说,萍水相遇,虽说,对他来说,极其陌生,可总有种莫名的感觉牵引着他,就像是以前在路边看到那些可怜的没人管的孩子,可似乎,似乎也不是。不能放任她不管,也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更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家去。于是,他道:这个小丫头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一会儿,护好她的安危。” 姜陌北没有丝毫迟疑,道:是,凌爷。接下来,还要继续去说服睿王爷吗?” 南沙凌道:不必了,说多了反而弄巧成拙。” 楚王钺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儿子,青鸟也没能找全所有的火源,楚睿还是决定一意孤行,这个自古以来安静祥和的小镇,在今夜,注定不再平凡渺小,它会随着一串串火焰,一声声爆炸,变得响亮,变得热闹,不再安静,不再静谧,终要成为那琉璃玉髓瓦,繁华似锦城中一员,誉满天下! 而,乾坤袋也在此时降落,青鸟顾不得呛人的气味,拼命就要往乾坤袋的落脚处跑。 而,南沙凌,比她还快,像一阵风! 而,那边的楚睿,比南沙凌还快,像一道闪电! 待到所有烟雾散去,所有灰尘散去,所有火焰平息,青鸟的脸庞上扬着安心的笑容,她朝南沙凌跑了过去,如果,是在南沙凌手中,他会给自己的。 只是,两人互不相让,楚睿伸手就要来夺,南沙凌一边抵挡,一边退让,迫不得已,才出招。 直到,青鸟“咣当”一声跌倒,才制止住了二人的打斗,身上,甚至白皙的脸上,到处都是灰尘和烟灰。 南沙凌退后一步,道:这不是玄鸟。” 楚睿一招过去,虽然扑空,狠烈的道:可这也不是你的。” 南沙凌淡然道:这也不是你的。” 一股后力将青鸟带起来,青鸟也顾不得了,大叫道:那是我的东西。” 南沙凌一把扔到青鸟身边,青鸟伸手接住,无言的看着乾坤袋,如获至宝的将它拥在心口,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流下来。 本来是去抢夺的楚睿,在看到青鸟的眼泪时一呆,手也滞在半空中,若再继续动手,那就会让所有人看到,他,堂堂的楚睿,竟然从一个黄毛丫头手里抢东西。 姜陌北看着远处,走过来,道:凌爷,地下河被炸开了,水势往北边流了。” 紧皱的眉头松开,南沙凌走到青鸟身边,伸手将钺抽出来,越过一脸僵硬的楚睿,恭敬的递给楚王钺,道:这是楚宫之宝,不适合送给一个小丫头。” 楚王钺略微颤抖的接过来,说:凌儿,睿儿,他…。” 南沙凌道:今日之事,侄儿不会说出去,更不会传到父皇耳中,请楚伯放心。” 多日来的日夜布置,已付之东流,楚睿仍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居人之下,他也不得不妥协,年迈的父王已然病倒,此时,还真是强取豪夺,意气用事的时候。只是,临走之前,多看了青鸟一眼,心里始终想不透,这个黄毛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抑或许是,南沙凌派来的细作,监视完父王,再来监视他的。 巨大的声响,已经波及到了镇上,乾坤袋失而复得,也该回家了。 青鸟收好乾坤袋,准备向南沙凌告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真让人吃不消,如今,事情已经结束,她也该要回到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徐徐前行。 姜陌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尽管他少言寡语,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青鸟不答反问,道:这烟雾何时才能散完?”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即使拯救了一方镇民,可在她看来,却仍担心这样漫天的烟雾会否一直缭绕笼罩,久久不散。她只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了本不属于她的事情,事情完成,不期待任何人给予奖赏,也不指望镇上人会感恩戴德,更加不会借此来深想他的身份,谋取一己私利。复杂的,不是她,是人心。 而她,仍旧纯稚,仍旧善良,简单的像个孩子。 南沙凌了然于心,制止姜陌北再问下去,这本是他的最后一站,如今,已有些改变。 南沙凌很大方的解了她的苦恼,道:愈是深秋,就愈是北风凛冽,烟雾很快便会消散。” 青鸟也觉有理,没有任何怀疑的赞同,遂说道:嗯,今天晚上,真是要谢谢你了,不然的话,肯定会出大事。”本来是想要说回家的话,可突然一想,却觉得太不通情理了,想了半晌,也只好放弃,道:那个,我家就在镇上,离家多日,我也该回家报个平安,这么晚了,两位若是不嫌弃,去我家住宿一晚吧。” 姜陌北差点没失声笑出来,不过,在接收到一道视线时,马上闭嘴。他心里也清楚,凌爷是不可能撇下隐藏的大队人马,跟着一个小姑娘去投宿的。 俊郎的眉目微微弯起,修长的手掌伸开,温和的朝青鸟笑道:那就请姑娘带路。” 姜陌北走上来,低声喊道:凌爷。” 南沙凌对姜陌北耳语道:发一个信号,所有人扎营休整,原地待命。” 青鸟舒了一口气,安心迈步往前走。可是,一边走,一边又在苦恼,回家该怎么解释呢,于是,两个人又讨论了一路。 “你在小声嘟囔什么?” “总得跟我爹爹讲讲,你是怎么来的呀!” “哦,你打算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 “就说,你遇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你没有家吗?” “有啊。” “那我怎能对爹爹撒谎?” 南沙凌满脸黑线,一路无奈中! 第31章:人心难断 两个人信步而行,边走边聊,倒也脚程极快,很快便可看到那堵高高的围墙了。青鸟指着那面高大的围墙,对南沙凌道:你看,那就是我家了。” 南沙凌俊眸微抬,看了眼那似若城墙的住所,心里感到微微奇怪,遍访各州,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民居建筑。两人已走到门前,南沙凌见青鸟一副欲进不敢进的模样,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完全没有近乡情怯的激动,反而是一种隐隐的不安,不由得问道:是不是走错了,还是你记错了?” 青鸟傻傻的回答道:都不是,我直到现在还未想出一个理由,该怎么向我爹解释你?” 南沙凌禁不住哑然失笑,这小丫头看起来很是聪明机灵啊,都走了这么久路,快要到家门口了,居然还没有想出来。于是,很好心的要为她出谋献策。 可青鸟攥着一股子劲儿,已经把小手放在门把上,硬着心咚咚咚敲了几下。只是,没想到,门就这么在青鸟眼前,借力顺势的打开了,映入眼眶的,没有爹爹,没有姨母,没有心疼,没有斥责,有的只是,一片安静和青鸟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混乱狼藉。 那,爹爹,去哪儿了? 青鸟只看了一眼,顾不得身后的南沙凌,拔腿就往屋里边跑。 她不知道,也不了解,更加感应不到,自己不在的这些天里,家里发生了什么,脑袋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爹爹,爹爹,爹爹去哪了?几乎用了生平最快速度,青鸟跑遍了每个厢房,就连爹爹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的那间偏僻的书房,也已经仔细检查,可就是没有见到,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泪,不受控制流下来,她拿出乾坤袋,可乾坤袋却如失了精气神的废人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南沙凌显然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种情景,这个零乱的院子显然有打斗过的痕迹,青鸟惊慌间没有注意的,他全看到了。石桌子碎成两半,一半在东边,一半在西边。空气里似乎还有焚烧的味道,不是远处飘过来的烟雾,而是烈火燃烧的味道。而这味道是从院子里那颗月桂树上飘出来的,如今已是深秋时节,月桂树却依然枝繁叶茂,实在罕见,可惜树干却被焚烧得快要枯死。 “这是血吗?” 南沙凌不可置信的看着树干深处,起初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这鲜红的液体真与鲜血无二异,这奇怪的异像,不由得让他怀疑起青鸟的身份,也由此可见她的仇家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想到这儿,他这才察觉,青鸟已跑进去房间很久了,忙提步往房间里边走。 走至大厅,一个转身就看见青鸟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当下,便抱着青鸟,按理说,应该让青鸟先昏睡一会儿,可难保仇家再追杀过来,思虑了一番,南沙凌便决定先离开此处。 谁知,刚走出门口,“仇家”果然就来了,一见到自己怀抱着青鸟,二话不说,就要开抢,南沙凌只身一人,就算能以一当十冲出去,可就怕怀中的青鸟再次受伤,对方攻,他就躲,对方夺,他就闪。尤其,其中一名男子,一见到他抱着青鸟,满面怒火,出手狠重,恨不得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似的。他一连说了几句解释的话,对方都听不进去,反倒出手越来越重。 直到快要力竭之时,一名女子跑了过来,冲着男子喊道:夫君,快住手,你看他的手腕,没有印记的。” 男子的剑心就要戳到青鸟时,南沙凌眼神一暗,左脚踢飞了他手中那把剑,右脚微抬,重重踢在了他的膝盖上,若不是顾及青鸟,这一脚,怕是要踢碎他的膝盖骨。 男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女子再也忍无可忍,大声道:青鸟,你快醒醒。” 可青鸟依然纹丝不动,似要就这么天长地久的睡下去。 青鸟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她像个小动物似的眨眨眼睛,这才发觉,她真的快要变成一个小动物了,感觉全身毛茸茸的发痒,窗户被微风吹动,让她立刻警觉,抬眼就向窗户那儿看去,看到一只漂亮的鸟儿在窗户外边飞过来飞过去。 然后,那只美丽的红羽鸟儿双足一停,就伫立在了窗户边上,强烈的六感吸引着青鸟,让她不自觉喊道:是,是姨母吗?” 鸟儿一连兴奋的扑打着翅膀,还真的是,青鸟一下子来了精神,想要起身,却感觉万般的力不从心,咬紧嘴唇,说道:姨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爹爹呢?” 姨母的声音悠扬而又好听,她说道:青鸟,你跃身后,真像你娘。” 青鸟得不到答案,语气越发焦急,道:姨母,我爹呢,我爹呢?” 鸟儿嗖然不见,可青鸟却感觉再也醒不过来,伸长的手一把叫小玉拽住。 “青鸟,青鸟,你快醒醒,快醒醒。大夫,你快来看看。” “是发烧了。” “发烧了,发烧了怎么会醒不过来。” “发烧呓语属正常,容我去开个方子。” 青鸟的房间,从晨起就一直热热闹闹,直到这会儿,才安静下来。 许维怢已经好久没有再这样清静的好好看一下青鸟,也许,明天,是想见也见不到了。 青鸟身份特殊,几乎是不容于天地。起初,赤清河没有将其保护好,那么她的余生也将动荡不安。许维怢早知此事,也知道青鸟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也许赤鹭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她该斩断一切,不留牵挂,才能有真正的幸福。 所以,当他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紧紧抱着青鸟的时候,是嫉妒大于愤怒,可现在,平心静气,却只变为七分思虑,三分嫉妒。 所以,他选择相信南沙凌,对他说了谢谢,然后,让他离开青鸟。 南沙凌本就无意停留这个小镇,只是因为楚睿的事,阴差阳错与青鸟相识,从而也看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善良与美好。 虽然,对她的来历和这几日的离弃经历有些好奇,但还不至于去过问人家的私事,更何况,还是有人来管的私事。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帮忙,却反被认为是拖累,不如离开,去办自己的正事。 所以,在青鸟还在持续发烧第二日,他便选择离开。 离开之前,他见到了青鸟的姨母,两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于是,他带着许维怢去了青鸟如今已破败不堪的家,指着那颗枯死却依然枝繁叶茂的桂树,说道:你见过这样的桂树吗?树会流血?” 许维怢很是惊讶,摇头道:从未见过。” “你应当见过的?” “这是何意?” “青鸟的姨母,她们身上,就有这种味道,还有这种血迹。” 流血的不是树,是人心! 第32章:夜救月桂 青鸟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美梦,娘亲带着爹爹,还有自己,去了三危山。那里山清水秀,万木葱茏,处处绿波翻涌,鸟语花香。真是个天下人间少有的绝顶仙境,看着爹爹和娘亲久别重逢后各自的泣不成声,相对无言,青鸟没有哭,只觉得好幸福,幸福的都能感觉到眉眼里的笑意,还有心里涌过来的阵阵暖流。 娘亲美丽的脸庞对着青鸟,伸出手,要拉住青鸟,一家三口终于要团聚了,青鸟白皙的脸庞因为喜悦而染上如夕阳般灿烂的红晕,慢慢伸出手,眼看,两双手越来越近,一股强大的外力旋转而来,像是黑白无常的手,又像是一道凌厉的闪电,将青鸟的身子旋了一个圈,旋到了一个漫天火海的地方去。 那里,没有娘亲,没有爹爹,到处都是血红的颜色和不会熄灭的火焰,还有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好恐怖! 那不是三危山,是人间炼狱! 深秋季节的最后一场大雨,让海边的水涨潮了三次,大雨过后,青鸟才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 “师父,爹爹!” 一声惊叫陡然从房间里传出来! “爹爹,在。” 这一句,青鸟彻底醒了! 青鸟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爹爹,姨母,都在,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或者,消失。 他们都在自己身边! 青鸟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竹凳上,从门缝里看见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她知道那是小玉,正要叫住,门被打开,却是许维怢走了进来。 成亲以后,许维怢变得成熟稳重许多,掕着一个食盒。 “拿的什么?” “当初你给小玉的贺礼。” “干嘛又拿回来。” 许维怢笑了一下,把玉叶灵芝和百合桂花熏拿出来,原封不动,瓶口都没开封过,温和的说道:小玉说你大病初愈,拿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青鸟低了低头,沮丧的说:我总是拖累你们。” 许维怢道:怎么会,我都听说了,一个小丫头,默默无闻,救了一整个镇民的性命。”看青鸟默然无语,转头看了看院子里被包得严实的桂花树,她显然还不知道这回事,这层纸最终都是要捅破的,南沙凌说得对,青鸟身份特殊,时刻都处于被动之中。 他走过去,扯掉了桂树底部一点棉布,露出鲜红的树干,对青鸟道:青鸟,这是那天打斗以后,桂树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见过,树,会流血的吗?” 流血的桂树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直直戳进青鸟的心窝,冰冷刺骨。 “怎么会变成这样,姨母说,它只是受伤了。” “不,它就快要枯死了。” 青鸟轻轻抚着树干,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力道,这桂树陪伴了她十几年,风雨无阻的为她开花,为她散香,早已经有了感情,可如今,它却要死了。 “不可能。” “这就要问问你的姨母,看她们是不是骗你。” “她们不会骗我的。” “是的,青鸟,他说的没错,我骗了你。” “哐铛”一声,厚重的桃木门被打开,赤鹭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近年来的清修早已在她决定一意孤行的时候土崩瓦解。 许维怢走到青鸟身边,始终像个大哥哥一样保护青鸟,说道:恐怕还不止这些吧,在赤家遇敌那天,我看见你放走了一个仇敌,起初我是不相信的,可现在想来,你为何要这么做?” 赤鹭的神情黯然无光,顿时,陷入了一片死灰,看着经历了这么多,却依旧稚嫩纯真的青鸟,心底无限怜惜不忍,可青鸟总要长大的。 青鸟已察觉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她越过许维怢,微微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走向赤鹭,愈靠近她,愈觉得害怕孤单,走至她跟前,看着她毫无光彩的眼睛,问道:还有什么?” 赤鹭无限悲伤的道:你爹的阳寿已剩余不到十年,如果,这颗桂树死了,你娘就会彻底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青鸟的身子一软,脑袋像被重击了一下,一片混沌,目光不停在许维怢,桂树,赤鹭,之间游移。 想要找到爹爹,却终于将目光对准在桂树上,今后的路,眼泪只会让自己更懦弱,所以,她才忍着不哭。青鸟走到桂树旁,无比坚定的说道:我不会桂树枯死的。” 许维怢更是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答案会是如此的残酷,可看着青鸟细瘦弱小的身躯,还有微微颤抖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他的心,如刀绞般难受。 赤鹭也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走到青鸟身边,说道:青鸟,没用的,还有,你爹爹不许你冒险。” 许维怢也过来劝道:青鸟,我们为今之计,不是要让你这样白白浪费你的灵力。” 青鸟平静的说道:怎么会是白白浪费,姨母,如果有奇迹发生呢?” 赤鹭的眼神有一丝惊讶,更多的是不为人知的激动,但更不敢抱有太多期望,说道:如果奇迹发生,日后,漫长道路,重重劫难难关,你都要一个人承受。” 青鸟又问:如果还有奇迹呢!” 赤鹭的眼神有一丝期盼,没有一点动摇的说道:一家团聚。” 其实,赤鹭没有说出口话的还有很多很多,只是,如今能激励青鸟的,也唯有此了。 青鸟露出了微笑,对着桂树,道:桂树姐姐,你听见了没有,为了青鸟,也为了你自己,快点好起来吧。” 说起来,这株桂树也真是和青鸟有缘。当日,天帝火烧三危山,三危山境内,万灵俱损。她们三姐妹自知罪孽深重,拼死救下一株桂树幼芽。桂树幼芽初入人间,险些丧命,是赤清河用鲜血灌溉,拿命相抵,才换来一线生机。它随青鸟一起长大,但却比青鸟长得高,长得快,青鸟自小便爱紧紧围绕着它转圈,还因此学会了爬树。 赤鹭当初的确没有顾及到赤清河的性命,只要找到青鸟,那便能利用青鸟找到乾坤袋,她们便能返回仙界,可当她看到青鸟的时候,仿若看到了三妹,所以,之前的一切利用尽皆变为了后悔。 树神追杀而来的时候,真正让她们感动的竟是,桂树的不愿离去,和流血示威。 她终于明白了,万物有情,哪怕只是一颗不会说话的桂树。 亦或许是,赤清河为三妹不顾一切,愿意折寿去保护妻子的那份不顾一切,真正让她放下。 厚重的桃木门被重新关上,一丝温暖的微风轻轻的吹拂着,青鸟的发丝飞扬着,她正靠在桂树上,低低细语。 青鸟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力量,就这么抱着桂树坐了一整夜,乾坤袋后来漂浮在半空中,袋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像点灯一样,为她和桂树照明。 如果说桂树是一位不善言辞的大哥哥,那青鸟一定是个叽叽喳喳的黄毛丫头。 她先伸出双手,想要围住桂树,可却发现,桂树已经粗大的让她围不住了。于是,她换了一个姿势,说道:桂树姐姐,你长胖了好多呀!” 桂树默然不语。 “你还记得,我从你树上摔下来,那次吗?我的脚踝扭伤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整月呢!” 桂树持续沉默中。 “你还记得,我拿你来,练习爬树吗?你的树叶掉了好多呢,爹爹不让我欺负你,后来,咱们就疏远了。” “不是,不是,不是疏远,主要是许维怢老用他家那颗杨梅树来诱惑我,怪我,怪我,受不住诱惑。” “啊…啊…。”青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喃喃说道:你的桂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桂树姐姐,我想念你的桂花糕了,快醒过来吧,在,啊…,在我离家前,再吃一次。” 乾坤袋的光芒在青鸟轻轻睡去后,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暖,也越来越温柔! 乾坤袋,似乎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主人呢! 第33章:山猫报恩 许维怢伫立在那扇桃木门前半晌,直到青鸟毫无意识的喃喃睡去,他从门缝里看到了青鸟美丽可爱的睡颜,靠着桂树睡觉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安心的睡颜,心里却涌起阵阵苦涩。这次,他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所以,他想任性一回,不想回家,就想这么好好看看青鸟的样子,一辈子那么长,世事又难预料,所以,他要好好记住青鸟的样子,永永远远的记得。 小玉,其实就在不远处,也正看着许维怢,她的夫君。夜深露重,随行的丫头劝了好几次,小玉就只是摇头。家里和这里一样冷,那么,回与不回,又有什么区别。后来,见那边毫无动静,小玉便索性坐了下来,寻了一块隆起的石头,靠着一颗树,换了一个姿势,眼睛仍紧紧盯着许维怢。尽管,她知道,她的夫君心里,还有是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心底仍然觉得委屈,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嫁给他了,成为他今生唯一的妻,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既坐着,那就陪他坐着吧。 待到小玉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睡在软塌上,惊得她一下子坐起来,这不是她的房间,怎么会睡的这么死沉。 一缕缕微光从窗户缝隙间照射进室内,小玉微微细想了下,顿时娇容满布红霞,应该是许维怢抱她回来的。可他没有把她抱回那间属于她的西厢房去,而是,抱回了属于他的房间,想到这儿,小玉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书桌上面有一幅画,一棵树,一个人,一只努力扇动翅膀向上飞的小青鸟。 “夜遇秋风凌厉起,总有暖风催花开。” 小玉轻声念着,正在想着这是什么意思,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无声无息的伸过来,环抱住她。 这是属于两人最温馨的时光,小玉的夙愿,不是嫁给他,是拥有他的心。 许维怢的夙愿,以前是娶青鸟为妻,现在是,把过去放下,牵着小玉的手,走过日后漫长岁月。 赤清河的夙愿是,以前是保护好女儿,现在是,选择放手,老鹰总有一天,是要让小鹰独自面对飞翔的。 赤鹭的夙愿是,以前是,为了抚平心中的怨恨和伤痛,想要报仇,重返仙山。现在是,为青鸟牺牲自己的一切,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青鸟,以前是不要嫁人,陪着师父。现在是,为延父寿,为父解咒,为报母恩,为修仙道,离开师父,离开临海镇,向着未知的明天前进! 赤鹭带着青鸟重又回到蛇巫山,仰望着高耸山峰,赤鹭道:这蛇巫山的后面,是鬼国。当日,我们三姐妹受西王母赏识,拜在金乌青仙门下,要进入鬼国,这是最后一程,可是,后来,世事多变,所以,我也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可是,有一点,我倒是清楚明白。” 青鸟不解道:什么?” 赤鹭道:一是解你的右手,二是。”右手食指轻点向青鸟的眉心,说道:二是封你的情窦。” 青鸟只感觉到眉心一阵疼痛不堪,不到半刻,又感觉到一阵水深火热,千般种喜怒哀乐一时时的划过心头,终于复于平静,心中,一片清明。 见青鸟的表情由痛苦归于安静,赤鹭这才收回右手,拉着青鸟走到山脚下,拨开地上一堆泥土,土里面,一颗幼苗正在茁壮发芽,她道:这是你的桂树姐姐。” “什么?”青鸟惊道:它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吗?” 赤鹭斥责道:这你就舍不得了。” 青鸟道:为什么?” 赤鹭道:成仙之路非你所能想象得那么简单,有成长就会有牺牲,有益处自然就会有代价,不过,这是好的代价。” 青鸟痛心的看着桂树幼芽,实在是不知道姨母是如何狠下心去摧毁桂树的,道:姨母可知道,它再长起来,可是又要再一个十年啊,在这儿,荒山野岭,又无人照料,它又如何能好好成活。” 赤鹭道:这是我们姐妹拼命救下来的三危山最后一株生灵,我岂会伤害它。青鸟,这才是开始。三危山中,共一万五千种生灵,其中,飞禽走兽,五千种,高山瀑布六千座,其余的,全部都是灵木。万物之源皆为灵木,彼此依附,但又相互牵制,维持平衡。” 赤鹭伸手从青鸟的袖口里拿出乾坤袋,欣慰道:它如今乖顺多了,是你的功劳,青鸟。用它来养育乾坤袋,也到时候了。” 袋口张开,桂树幼芽化为一粒种子,被收进乾坤袋里,赤鹭把绳子系紧,重新递给青年,道:在这条路上,每一个人都只是,也只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他们会陪你一段时间,或许一生。但你却怎样都不能陪伴他们一生,你会看着他们生老病死,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一个个离开你。过程很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但却能享常人不能享之荣耀。” “姨母。”青鸟的身子被一阵风旋到半空中,还来不及去好好想想姨母说的话,只看到姨母双手重重一推,瞬间,姨母的身体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青鸟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直到,她深切体会到,这就是别离!甚至在她上一刻,还在因为想不透和姨母发生争执,可现如今,竟然连面都看不到了,这才是别离。 青鸟醒过来的时候,天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好安静,好安静,连一声鸟叫都没有。青鸟害怕极了,她甚至都看不清楚自己的脚踩在何处,又害怕一站起来,便是悬崖绝壁,令她动弹不得,只好紧紧环抱住膝盖,就这么坐着,等待着天明。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考验而已,青鸟只觉得心神已被折磨得快要崩溃掉,终于,熬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有一丝光明,也看清楚这不是什么悬崖绝壁了,这才敢站起来,正要往前走,却听得一声伶俐清脆的话传过来,一扭头,居然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模样极为俊俏,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眼睛处有一块黑斑,和鼻梁处点点的红斑,一黑一红,倒教青鸟看得心惊,不由得小心翼翼再扭头,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那小丫头见她一意孤行,很是生气,气冲冲跑过来,一语点破,道:你再往前一步,就会和跳进悬崖没什么区别了。” 青鸟不敢看她的脸,却也只好停下来。 “你要往哪儿去?” 青鸟只好道:只要不是悬崖,只要不是沼泽,我就想停下来,好好睡一觉。” 那小丫头道:嗯,流沙也不行哦,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青鸟不得已,编了个理由,道:我出来采草药的,那我现在该往哪边走?” 小丫头道:后退一步,往左边走。” 青鸟只好照做,脚踩在地上,心里总算觉得踏实了,扭头,正准备头也不回的往左边跑去,脚却像被钉子钉住一般,只见刚刚那个和她说话的小丫头,身子缩成一团,嘴脸扭曲着,似乎是不甘,不受控制的,变为一只野山猫。青鸟惊吓得想要掉头就跑,却看见自己刚才所站之处,竟然化为一片流沙,地面上立刻变成了一片虚无。 瞬间,她只觉得身子一软,心里的恐惧不解崩溃已大过于对那只野山猫的害怕了。 可就算如此,纵然全身无力,青鸟也不想和这只能变为人形的野山猫待在一块,抬起虚弱的腿,硬着头皮往前走。 山猫继续跟在她身后,摇头晃脑的问道:你一个采草药的小姑娘,天晚啦,是要回家的。” 青鸟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哎呀,你就别跟着我啦,我不是要回家,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山猫噘嘴,对于她的敷衍感到很伤心,不过,还是问道:你要去哪儿?” 青鸟叹了口气,道:你没有事情做吗?难道你不回家?” 山猫嘻嘻笑了两下,十分可爱的说道:我也要去很远的地方。西边。” “哦,那就此告别吧。” “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东边。” “可你刚才说,你要去西边啊?” 青鸟满脸黑线中,加重了语气,道:我现在要去东边。” “哦,正好呀,我也要去东边。” 青鸟不再多说一句话,扭头就走。 山猫扭着屁股,屁颠屁颠的跟上去,紧紧贴着青鸟,生怕她甩掉自己,青鸟十分无奈的被绑着,抿了抿嘴唇,秀气的眉毛挑的快不属于自己了,可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叫做山猫的怪东西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路上,野山猫终于支撑不住了,一会儿人形,一会儿猫状,青鸟也由惊怕中,渐渐过度了不得不习惯。 野山猫好不容易定住形了,无视她的漠视,揪着自己的一撮儿黑发,装作可怜兮兮的问道:青鸟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就在一年前,你在长着满是芦苇的沼泽地里,不顾危险,救了一只肥胖肥胖的小山猫。” 青鸟盯着她的眼睛,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脸上,终于有了惊喜的神采。 “你,你就是那只很胖的山猫。” “是啊,是啊,你想起来我了。” “可,可,你如今,是要跟着我做什么?” “我来报恩啊!” 第34章:进入鬼国 没走一会儿,山猫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兽般的天性让她身子发软发胀,只觉得自己人形快支撑不住了,忙走到青鸟面前,道:青鸟姐姐,我闻到血腥味了,你身上流血了。” 青鸟起初一愣,但在听到她的话后,这才后知后觉,停下来,蹲坐在地上,把鞋子脱掉。果然,白嫩的脚丫上已经血迹斑斑。 拿出手帕,正要擦拭,却看见山猫已然又恢复了猫形,摇着肥胖的身躯走到青鸟脚边,伸出温热的舌头,把脚丫上的血迹全部舔干净。青鸟心中忐忑不安,又惊又怕,但是,只觉得山猫的舌尖很温暖,就任由它去。 结果,就连脚伤也让山猫给治好了。 不过,这对于山猫,似乎也正是因缘得福,青鸟的血液中有着与生俱来的仙气,这对于山猫来说,却是幻化人形的大补。 青鸟始终不敢忘记姨母临别之际的教诲,要进去鬼国,虽然她根本不清楚鬼国在哪里。 四处都是荒山野岭,像是看不到尽头,也没有村落,更加看不到一丁点人烟,乾坤袋也毫无一点蓬勃的生机。天色愈见黄昏,一天未进食的两人都觉得有些饿了,山猫很是机灵,对青鸟简单说了几句,像一股小旋风似的,找吃的去了。 青鸟就靠在一棵树上小憩,等到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山猫还是没有回来。适才有山猫陪伴的短暂时光,让她觉得很吵杂但又很安心,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想到这里,青鸟突然很消极的想,可能因为她们两个都不是人吧。 又等了一会儿,隐隐中觉得不安起来,青鸟起身,开始朝着山猫离开的方向走去。 果然,没走一会儿,她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一只野狼狗正在撕咬两只体积较大的野狸猫,那野狼狗目露凶光,毛发悚立,没一会儿,便咬死了其中一只野狸猫。青鸟心中又惊又怕,颤抖着的双手需要紧紧握住才能感觉到还存在着,目光快速游移,期冀快点看到山猫。如果她再差一步…。但,幸好,天可怜见,她一转头,便看见了同样目露凶光,毛发悚立,正磨牙霍霍,一副准备扑上去救同类的山猫,青鸟飞快的跑过去,一把环抱住山猫,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阻挡山猫,并且,也成功做到了,直到那只野狼狗把到嘴的猎物吞吃下肚,慢悠悠的离开,青鸟才松开了山猫。 山猫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刚才野狼狗撕吃狸猫的地方,看着地上的血迹,心痛得一下子哭了出来,青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看着山猫哭得那么凄惨,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山猫一边哭一边指责青鸟: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他把我的妹妹吃了,呜呜,呜呜。” 青鸟不得已,只好说道:对不起啊,山猫,可是,你根本就救不了的,而且,你自己也会受伤的。” 山猫道:那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明明可以用仙力帮我的。” 青鸟心中突然涌起阵阵委屈和酸楚,道:可我现在根本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我怕我保护不了你,所以,我才会紧紧拉住你。山猫,对不起,你别再哭了。” 山猫别过脸,还是不肯看她,蹲在那片血迹旁,不再似刚才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但还是抽抽嗒嗒的掉着泪。 青鸟见状,只好把散落的果子,捡起来,同山猫蹲坐在一起,学着刚才山猫的死缠烂打,说了许多的好话,山猫这才止住眼泪,拿了一颗果子,恨恨的说道:我要报仇。” 青鸟劝道:可我们连它去哪了都不知道,”说到这儿,青鸟终于有了目标,道: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山猫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鬼国了,我也要回去,”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道:我要回鬼国,我要让老爹给妹妹报仇。” 青鸟手中的果子掉了,瞪大双眼看着山猫,不可置信的,甚至是太过于欢喜的,道:你说,你家,就,就在,鬼国。” 山猫顿时来了精神,道:对,我们现在就回去。” 青鸟也站了起来,道:是啊,我也要去鬼国,山猫,你带我去吧。” 山猫彻底抹掉眼泪,扔掉果子,仇恨感让她一下子不觉得饿了,拉着青鸟就走,说道:你当然要跟着我了,我还没报恩呢。” 青鸟也扔掉了果子,喜悦感让她觉得一下子不饿了,鬼国,鬼国,那是个什么地方,是不是会有好多的野山猫,瘦的,肥的,年轻的,年老的。会不会有好多动物,狼,熊,马儿,鸟儿,蛇,反正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青鸟全部天马行空的想了一个遍。 鬼国,除了鬼国,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除了鬼国,姨母还说了金乌青仙,对,还有金乌青仙。 可那里面,又会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在等着她呢? 第35章:小离,对不起 所谓鬼国,不过是另一处世外桃源罢了,自麋鹿之战之后,戎族人迁居于此,与世隔绝,倒也逍遥自在。不问世事,怡然自得,话说多年以前,戎族王子迎娶了一位方外姑娘,这位姑娘容貌异常美艳,风姿卓越,顾盼流转,与戎族王子相伴五十年,容貌却仍然与双十年华的少女别无二致,族中长老纷纷起疑,可王子却根本不理会那些言论,反而急切的渴望能永葆年轻的不老丹,当下,便派人出山,寻找不老丹。后来,甚至开始在族中建炉炼丹,事情至此,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青鸟道:那后来呢?” 山猫摇了摇头,说:后来的,我就不知道了,可这鬼国却是人妖并存,传说还是仙凡的界限,许多人,妖。来到这里想要修道成仙,可是,真的成功根本寥寥无几,到最后,不是痴呆癫狂,便是坠入魔界。” 青鸟听后,想到姨母最后说的几句话,如今,听山猫说来,鬼国之处,仙凡界限,成便升仙,败则入魔,这也许才是姨母真正想要说的话。 山猫指着不远处一道极窄的石缝,道:通过这道石缝,便是鬼国了,鬼国的北面是狼族,东面是狐族,姐姐进去之后,紧紧跟着我,千万不能走错了。这里头说来也奇怪得很,像个迷阵一样,我怎么做,姐姐只需照做就是了。姐姐初来此处,一定会有许多不习惯的。” 青鸟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拉住山猫,道:山猫,我想问你,你在鬼国,可听说过,金乌青仙,这样一号人物?” 山猫回头,瞪大眼睛瞅着青鸟,不过,却在下一瞬间,就上来捂着青鸟的嘴,小声道:姐姐,进入鬼国后,万不可提起金乌青仙,这种上仙的名号,最是忌讳了,不是我们这种小妖能随意提起的。” 青鸟蹙起了眉毛,眼睛里有着不乐意。小妖,听起来,真是不舒服极了,爹爹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到头来,竟是被称之为小妖,她一把拉下山猫的手,道:好,我知道了,那,山猫,咱们可以进去了吗?” “嗯,”山猫突然回头,对着青鸟道:姐姐,我叫钟小离,姐姐叫我小离就行。” “小离,”自从与临海镇一别,青鸟对离这个字眼极其敏感,尽管与山猫的相识有些莫名其妙,可方才经历过那样的事,青鸟倒也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脱口便道:这个名字不好。” 山猫毫不在意的道:这是我成人后,老爹给我取的,一个名字罢了。”说罢,又朝前行进了几步,看青鸟还在原地,便招呼着她跟上来。 石缝由地向上,是一线天的形状,由此也可见,石缝有多窄,青鸟依言紧紧跟在小离身后,一刻也不敢放松。可出了石缝后,却视野开阔,放眼望去,碧水蓝天,别有一番洞天,当真让青鸟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 原来,这个鬼国,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过就是偶尔会在路上遇到个有着狐狸尾巴,或者半人半妖的修仙者,有的见到小离,还非常有礼貌的打个招呼,或是轻轻点头,再者,微微一笑。 走至一座桥边,小离正对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做鬼脸,却听见,青鸟道:小离,你看,那山头上是站了一个人吗?” 小离抬头,笑了一下,忙解释道:我忘记告诉姐姐了,那是我们鬼国的守卫者,大行伯。”小离手指着山顶处那个高高的凸起,道: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长戈,指向东方,正对着我们呢!” 青鸟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小离走,心底有一种直觉,她的体力似乎正在一点点恢复着,因为乾坤袋正不停的在她袖口里上窜下跳,很不安稳。 小离对她说,过了这座桥,前面不远就是她家了。青鸟一伸手,乾坤袋却突然从口袋里掉了下来,她忙弯腰去捡,可是,乾坤袋却由低飞高,快得让青鸟抓不住,而且,它飞的方向居然是要离开鬼国。 糟糕,这可怎么办!青鸟看看前方正在不停走着的小离,又看看后方已经越飘越远的乾坤袋,来不及细想,还是先抓住乾坤袋要紧,等到小离回头的时候,看见她的青鸟姐姐居然在追着一个会飞的袋子跑,伸手欲抓,却总是抓不住。 而青鸟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即将面临一场滔天杀戮,所以,乾坤袋才会带她离开这里。 “姐姐,怎么了?” “我的乾坤袋飞走了,那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那姐姐还愣着,快去把它追回来啊,走啊,我帮姐姐一起。” 青鸟苦涩的点点头,道:好。”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追着一个飞在空中的乾坤袋跑,在被所有人注目的情况下,青鸟从来没有说过谎,她一直在拼命告诉自己,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想救小离。 乾坤袋在了距离石缝一丈时,停了下来,似乎正在看着青鸟,小离终于停了下来,扭头看着青鸟,目光中的疑惑不解终于恢复些许理智。 “姐姐,你在骗我,是不是?” “小离,对不起。” 第36章:唤乾坤,救小离! “你知道什么了,是不是?不行,我要回去。” 见她不语,小离说完,脸色一沉,撇开青鸟就要往回走。 可震动声已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青鸟急忙挡在她前面,伸开双臂,道:你不能回去,回去是送死。” “可恶的狼狗!”小离尖叫着,恨意让她脸上的黑红斑点暴血般充红,青鸟伸长的双臂微微颤抖,她也不知道遇上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小离赶快离开这里,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的,而她,怎么可能让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小离出事呢! 小离没有就此往回跑,而是拉着青鸟往石缝里走,青鸟顿时感觉到一阵欣慰,道:你想通了,那咱们走吧。” “不。”小离斩钉截铁的拒绝,看着青鸟道:你走吧,我老爹老娘都在这儿,我是不会离开的,死也要死在一起,姐姐的恩,小离来世再报。” 青鸟神色大变,脸上就像被重锤了一下,看着小离,她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深深的撞击着她的心,没有一个孩子愿意跟父母分开,青鸟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爹爹,一下子就勇敢起来了,心底也不觉得害怕了,用最大力气,拉住小离,道:那,就不离开,谁也不离开,是你帮我找到了鬼国,我爹说过,人之根本,固之善至。我一定要帮你。” 小离听罢,感动的一把抱住青鸟,哽咽着道:我一定是遇到神仙姐姐了。” 放下心中惮惧,就算没有灵力可以帮助自己,这种豁出去的感觉真舒畅,青鸟不自觉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笑容教小离看呆了,她不由得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她道:姐姐,你笑起来好美啊!” 青鸟微赧,道:走吧,还是先回你家吧。” “好!” 青鸟转身,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悬浮在半空中的乾坤袋。小小的手掌伸开,她打了个赌,如果乾坤袋乖乖回来,那就值得她去冒这个险,如果,乾坤袋不回来…。 青鸟走了一会儿,时不时转身,想到这未知的旅程,想到了以前的家,想到了爹爹,竟不自觉哭了出来。 这是她离家后的度过的第一天,她万没有想到,第一天就会是如此的惊险,要回去,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到底该如何应对,一切都是未知。 乾坤袋终于还是飞回来了,不过,一直不肯如往常般乖乖跑回到袖口里,青鸟泪中带笑着的松了一口气。那种感觉,就像有爹爹在身边,可以什么也不用害怕。 “你就是个笨蛋。” “好吧,我承认!” 重新走上那座桥,气氛已经明显不一样了,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青鸟发现自己灵敏的六感回来了,强烈的危险感不断冲击着她,乾坤袋也“嗖”地一下,就窜到青鸟的袖口里。 小离拉着青鸟,抄了最近的路回到了自己家,看到周围一片安然无恙,同时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小离看到这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高高兴兴的去推门。而青鸟看到小离家,那高高的围墙,心里涌起阵阵熟悉感,但毕竟什么也没有发生。 “啊!” 一声尖叫从围墙内传出来,青鸟心头一震,飞快的跑进去,却看到一片惨象,到处都是血迹,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味,也许这才是最可怕的,只有血迹,不见尸身。那这些血迹到底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小离尖叫过后,愤怒让她立刻变了身,让她迅速变回了一只山猫,抢在青鸟开口阻止前,像一把出鞘的剑一样,迅捷地跳跃了出去。 青鸟焦急不已,拦不住,只好跑了出去,山头上,石头上,路边,甚至连房屋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野狼,只身抗狼,无疑是以卵击石,青鸟顺势抱住了小离,小离挣扎不已,甚至用爪子抓伤了青鸟的双手。可此种情况,野狼步步紧逼,青鸟完全无措,身上灵力一点儿也发挥不出来,只得装鸵鸟自保。 “乾坤袋,你不是法力无边吗?快出来,保护我啊,快,快!” 青鸟不停的朝着袖口喊道,期冀着奇迹出现。 一只野狼嚎叫着,张牙舞爪,血盆大口大张,向青鸟和小离扑咬而来。 青鸟无奈,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乾坤袋!” 聚集了多时精气的乾坤袋喷涌而出,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要罩住青鸟,青鸟眼见无望,推开了小离,顺势也把乾坤袋扔到了小离身上,月桂种子也掉了下来。青鸟手忙脚乱的接住,同时用自己微弱的几不可见的力气阻挡乾坤袋接近自己。 小离受了精气庇佑,又从山猫幻成了人形。 其余野狼一看到小离,大部分嚎叫着飞奔着离开了,只有其中一只野狼幻成人形,紧紧的端详了青鸟半晌,青鸟不敢看对方的狼眼,害怕的低下头,但却头一歪,再没了知觉。 “快,放开她,青鸟姐姐,姐姐,快醒醒,姐姐,姐姐…。” 小离尖叫着在乾坤袋的罩门里乱喊,但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野狼带走了青鸟。 而,即使昏迷,青鸟的手里,还紧紧抓着比她生命还重要的月桂种子。 第37章:狼狐恩怨情仇纠葛 青鸟在一片滴滴答答的声音中醒过来,脑子还是昏昏迷迷的,眼睛只睁开一半,可入眼的恐惧却教她脑袋醒神,但却再也不敢睁开眼睛。 “她怎么还不醒!” “老大,我看见她睁开眼睛了。你去吓她一下。” 一只妖眼近在咫尺,只差一点点就要跑进她的眼睛里,就在她睁眼的瞬间,还看到一只小狼妖张着大嘴巴,貌似正在对着她流口水。 青鸟不敢再看其他狼妖,将身子缩成一团,紧紧的抱着膝盖,看着这一个个想要将她吃掉的妖怪。 “她很漂亮哎!” “是啊,她的眼睛可真好看。” “她的鼻子才好看呢!” “不,她的眉毛好看。” “是眼睛!” “是鼻子!” “是眉毛!” 突地,一声怒吼道:都闭嘴,她可是大王的,你们干甚么呢!”说着,对那个还在不停流口水的小狼妖怒道:你,把嘴巴闭起来。” 小狼妖顾忌性命,很快的把嘴巴闭起来。 青鸟忍不住在心底低语,难道长得好看也是一种错吗?沉默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 为首的黑狼妖粗声粗气的道:当然是因为你生得漂亮,不然,为何要抓你,更何况,你还不是狐族人。” 青鸟摇摇头,忍不住嘀咕道:是啊,我不是狐族人,我更加不是鬼国人。”说着,看着这一群群视狐族性命如草芥的狼妖,想到了小离惨死的妹妹,发怒道:你们有什么理由,可以随意置狐族人性命于死地,你们难道没有家人吗?” 狼妖呲牙咧嘴道:这鬼国,本就是我们狼族和戎族人的天下,是狐族痴心妄想,妄想夺去我们的家园。好了,不跟你废话。”他轻轻的敲了敲石壁,从外面走进来两名女子,模样娟秀,他对那两名女子道:走吧,把这丫头洗干净,到了时辰,送到大王那里。” 洗干净!青鸟瞪大了眼睛,脑袋里到处都只有这三个字,难道,他们的大王要吃了她吗! 呜呜,呜呜呜呜,不要,乾坤袋,快来救我! 青鸟的眼睛又被一块黑布蒙上了,她的世界顿时陷入到一片绝望中。 被几个丫头用香汤沐浴净身过后,青鸟被迫换上了一套衣服,也趁着这空档,青鸟迅速把月桂种子吞进肚子里。 然后,她被送到一处干净的华贵的房间里,等着“被吃”,这次,她的眼睛没有被布蒙着,也没人拿绳子绑着她,但,可以确定的是,尽管没有丝毫的身体束缚,她也逃不出去了,甚至连房间的门和窗子都打不开。 房间里的正中央,摆放着一轴卷画,画中女子,妖娆美艳,风姿卓越,眉目间顾盼流转,那双眼睛真好看,就算是看着静止不动的画,可也觉得眼睛像会说话似的。让人忍不住盯着她看,青鸟呆呆注视着,被吸引着说着女子的目光往下看,下边还有几行题字。 我愿化蝶,为你缠香飞舞。 我愿化石,为你小憩倚靠。 我愿为你,从此倾尽所有。 若生而为人,换三生有幸与你相遇。 若生不为人,亦愿化一切换你回眸。 青鸟不懂,可却隐隐有些明白,这是情人之间,才会说这样浓情蜜意的话。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故事!青鸟不解,却突然感觉到小肚子里涌起阵阵热意,头脑发昏右手手腕疼痛得厉害,难道,刚才的浴汤里,她们下毒了? 这时,房间里的一处机关被打开,露出一条暗道,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胡子,头发,甚至眉毛都花白如雪,脸上皱纹一道一道,眼睛下面的泪窝看着吓人,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青鸟害怕的后退了一步,老者见状,没有露出凶态,缓缓踱步到卷画前,有些吃力的想要收起那轴卷画。 青鸟一点一点靠前,双臂伸长,帮助老者,把卷画拿了下来。 老者道:谢谢。” 青鸟只期冀他能发发慈悲放自己离开,小心翼翼道:能放我离开吗?” 老者道:你不是鬼国人?” 青鸟忙点头,道:我不是,我只是来鬼国,找人的。” 老者道:找谁?” 青鸟想到小离的警告,不敢再随意提起金乌青仙的名号,只得道:老伯是戎族人吗?” 老者眼中精光一露,不动声色道:是。” 青鸟道:戎族人,和狐族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一见到狐族,就要赶尽杀绝呢?” 老者展开卷画,面无表情,但却无法掩盖深情,说道:你倒不如问问,狐族人,功力尚浅,却不知足想要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种贪婪,贪婪到随意践踏他人,将他人真情视为粪土,又不惜为此付出代价的狐族人,他们的人性在哪里?” 青鸟听罢,哑然无语,这其中,又是怎样的恩怨纠葛,她,到底该相信谁的,谁又是对的,谁又是错的。看到老者对画中女子露出那种眷恋不舍的目光,她聪明的想到了什么,可她不知道想的到底对不对,但是,青鸟已经脱口而出,道:任由狼族人践踏狐族万千生命,就是不对。” 老者道:我只要救活了我的妻子,我便会带着她,和愿意为人的狼人,狐人离开。此后,便是彻底的狼族,和狐族的恩怨,再与我无关。” 青鸟道:你的妻子?若死,怎可死而复生。” 老者抬头,将目光从卷画中收回,端详青鸟半晌,道:你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你很适合,很适合去磨去她的棱角,让她乖乖待在我身边。” 虽然老者看起来很老,像是个骨头松散的老头,那种只适合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老人,可他的力气却很大。抓着青鸟,走过那条暗道,来到了一处地下冰洞。 于是,青鸟见到了画中女子真实的躯体,她就安安静静躺在那儿,还是那样的美丽,还是那样的冰冷。 老者点燃一炷香,就在香味流散的瞬间,老者的容貌,由百岁开始变化,九十岁,七十岁,到越来越年轻。高挺的鼻梁,深刻立体的五官,眼窝很深,眼睛炯炯有神。病态,老态,在他身上通通消失。 而躺在冰床上的那名貌美女子也慢慢睁开了眼睛,身子一挺,眼睛一睁,像个活死人一样,直接坐了起来,目光恶狠狠的瞪着老者,双拳收紧,若不是躯体还不能无法完全动弹,那一拳头,大概早就挥在了老者,不,是男子的鼻梁上。 青鸟被这种情况深深一骇,禁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狐妹,你才刚醒,动怒会使心智大损,快把拳头松开。” “你知道,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为何还要把我叫醒。” “因为我爱你。” “对,你为什么要来爱我,为什么不肯放我走。” “不,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你以为你自己很伟大,你以为你是戎族王子,所以,你可以掌管所有人的生死。” “我不伟大,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平凡人,我更加不会去掌管所有人的生死,我只是,在爱上你之后,用最笨的方法想要留住你。” “可我不想留在你身边,因为你我永远只能是仇人,我一个狐族女子,是不可能,也绝对不会爱上一个戎族人的。所以,你放我走吧,也给你自己一条生路。” “我的生路就是你。” “你害我狐族那么多生命,我早就没有生路了。” “狐妹,我想通了,鬼国不是我一个人的,也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去化解,拯救两族的恩怨的。天道无常,我们不要再逆天而行,以后,就我们两个,好好的生活好不好!” 看到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此刻为了自己,变得如此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这种委屈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可她还是狠着心道:我宁愿继续沉睡,也,也不要,再看到你。” 长生香即将燃尽,两人相聚的短暂时光又要很快结束,青鸟有些动容,有些不忍,她匆忙跑到那炷香面前,用尽最微妙的气息,希望它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可,最终还是逃不过天意,男子将头一歪,毫无牵挂的再次将心堕入黑暗中,青鸟看着他慢慢变老,突然有些不能呼吸,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强烈的感情,爱与恨,竟然可以这么的刻骨,也这么的痛苦。 眼看着女子又要倒下,青鸟右手一挥,一道灵光笼罩住女子的身躯,女子清冷且毫无生机的看着她。 青鸟缓缓道:看来,小离的妹妹的确是死了,那,我要杀了他,为你狐族人报仇。” 女子大喊道:不要,不要。” 第38章:青狐劫 青鸟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对女子道:可他的人杀了我朋友的妹妹,那可是你们狐族人,你不是恨他吗?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女子顿了一下,眼神由凄婉转为凄厉,道:是,我该亲手杀了他。”说着,跌跌撞撞的下了冰床,走到男子身边,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恨意,伸手触摸男子的脸庞,动作却是那样的温柔,片刻,她收回手,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闪电般的将玉簪,狠狠簪入自己的手腕里。 “啊!”青鸟大叫,忙走过去,扶着女子道:你不是,要杀他吗?”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无法掩饰的爱,她看着男子,然后,再看看青鸟,气若游丝的道:傻子,哪一对相爱的恋人没有经历过伤害,背叛,我原以为,我们能躲过世俗的偏见,可惜,却还是难逃命运的捉弄。我知道,”说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求,对青鸟道:小妹妹,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青鸟想起了爹爹和娘亲,他们是否也曾挣扎在爱恨的边缘,不可自拔。可是,彼此都愿意为彼此付出一切,这样的感情,又怎么会忍心去怀疑呢!顿了一下,青鸟静静的说道:我会帮你,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存在欺骗,背叛的。”就像,我爹和我娘一样,可以为了对方去死。只是,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女子道:傻孩子,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原来,这个男子便是当年的戎族王子,女子便是那位冠绝群芳的狐族女子。王子一心想要将鬼国拉回正途,带领一部分为人者离开鬼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就像个简简单单的凡人一样,去生活。可狐族一心只想要霸占鬼国,献上狐妹作为诱饵,试图从内瓦解戎族,引起戎族和狼族内斗,而狐族则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另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所有的残忍,欺骗,权势,争斗,都抵不过一对恋人的缱绻情义。王子甘愿为他的妻子,狐妹放弃一切。而女子也甘愿为王子,背叛初衷,反过来,去说服狐族长老。可惜,两人之间计划的幸福,却往往禁不起世俗的考验,压不住命运的洪水湮没。 青鸟万没想到,一件事情的结果,这其中,竟要经历如此多得曲折和坎坷。 “可经过这么久,他为你,都要发疯了,你以为,他还保有当初的初衷吗?就算是他把想要做的事情完成了,可看到你死了,你以为,他还能活下去吗?” “能,即使是我在沉睡中,我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寿命将至,剩余的日子,让他不要再守着我,去痛痛快快完成本该完成的事吧。” “原来,原来,你是这么的爱他。” 青鸟说完,已发现自己早就满眼泪水,她为这样的感情深深动容,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否错了! 也许,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存在欺骗,背叛的,但最难能可贵的是,即使有了欺骗,背叛,还甘心情愿为对方付出自己的一切。有可能,这才是美好! 青鸟是看到了这对相爱恋人的美好,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帮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忙,她的灵魂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体里,面庞是别人的,可心却是自己的,想法则是属于狐妹的。 青鸟发现自己在吞了月桂种子后,灵力竟有了一点恢复,也说不上恢复,但比如说是把长生香融入到王子的干涸的心里,还是能办到的,于是,当王子苏醒后,看到了青鸟,是看到了他的狐妹后,强烈的情感完全没有掩饰,他一把紧紧抱住她,这种激烈似乎要进入到她的灵魂里。 她也紧紧抱着他,什么世俗,什么掩饰,全都不存在了,此时此刻中,让那些东西见鬼去吧。这或许,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后,一次拥抱了。 可他半晌后,松开了手,甚至不敢再看她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睛,低声道:狐妹,别看我,我老了,满脸都是褶皱。” 狐妹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坚定的说道:不,在我心里,你一点也没有改变。你还是那个勇敢伟大的戎族王子。” 他站了起来,看着她,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足的笑了,拉着她的手,道:那我们离开吧,狐妹,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们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生活吧。” 狐妹任由他拉着她走,再无刚才的狠绝,只淡淡的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如果真要走的话,就带上我爹,我娘,还有我祖母,我妹妹,一块走吗?” 王子道:可我现在老了,没有那个能力了,对不起,狐妹。” 狐妹忍泪道:那,临走之前,我想去看他们一眼,也许,以后真的见不到了。” 王子痛心道:对不起,狐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保住他们,对不起!” “不!”狐妹摇头叹息道:该说这些对不起的,不是你我,”她靠在他身上,像是久别失散的孤雁一样,找到了一个安心的港湾栖息一样,她道:既然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那咱们就干些有意义的事,好不好。至少,等咱们牵手上孟婆桥的时候,也会因为记忆深刻,坚持不去喝那碗孟婆汤,下一世,咱们还在一起,你说,好不好,夫君。” 久违的称呼,让他心深深一震,他说道:好。” 听完他们的对话,青鸟就已经躲在狐妹的灵魂深处,开始默默的流泪了。当日,娘亲在承受天威的时候,爹爹是否在旁陪伴,陪伴娘亲度过那难熬的时刻。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被层层狼妖团团围住的小离终于脱困,乾坤袋没了主人,就像是个普通的钱袋子。小离晓得这是属于青鸟的宝物,所以,丝毫也不敢耽搁,忙把袋子藏好。可留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等待和悔恨,如果她不是那么冲动,也许,青鸟就不会代她受苦了。 小离在戎族宫外徘徊了许久,没有等来任何消息,反而等来了一张昭告。 “自愿离开!”小离看完昭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着旁边一个还未长成的小狼的尾巴,道:你快帮我看看,这是真的吗?” “啊!”小狼被揪得皮肉疼痛,伸出右手,“啪”地一下,拍掉了小离的手,怒道:这当然是真的。” “可惜,太晚啦!”小离痛苦道:我爹娘,等了几十年,甚至等到死,它才来!” 小狼安慰她道:你就当看个新鲜,咱们注定是出不去的。” 小离道:既然是大王发的,为何出不去,难道没有玉印?” 小狼道:当然有,只是,你有心出,也没命出啊。鬼国出口处那一坐龙鼎,火桥,你过得去吗?你只要稍稍近前一步,就会化为灰烬,更别说出去了。” “是啊!” “是啊!” 看得人越来越多,人人都禁不住附议起来,通通达成一致。 “这鬼国是出不去的。” “有命过得了龙鼎,也没命过火桥啊!” “算了,算了,偶尔出去溜达溜达就行。” 小离大声道:可大王的昭告在这儿!” 有人笑道:大王老了,偶尔开个玩笑,娱乐一下,也无可厚非,是吧,何必当真。” 人群很快因为这一句话,纷纷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只留下小离一个人,还在呆呆看着昭告。 而,狐妹也即将面临最严峻的时刻,她小声的叫醒了青鸟,因为,她知道有人来了。 暗道的门被人用大力撞开,门的碎屑疾飞到狐妹的脸上,细嫩的脸庞马上有了一道血痕。 “枭弟,你已过了寿中,可性子还是如此焦急暴躁!一分都没变过啊!”狐妹直视着他,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然后,对着他,未来的戎族王子,轻蔑而又不屑的一笑。 戎枭仰天一笑,道:你实在令人厌恶,像是千年不死的妖精一样。你为害狼族,离间戎族,为的不也是鬼国权位吗?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手下留情。” 狐妹道:鬼国的权位,也是千万个生命换来的。这里仙凡,人妖,相隔。与阴阳也只差一步,这里注定属于求仙人和宁为妖灵的世界,你何苦,逼着所有不甘愿留下的人留下。” 戎枭咬牙切齿道:你教育他们把养育他们的父母抛弃,自己去寻快活,简直是大逆不道,黑白颠倒。我大哥心软善良,可我不是。我大哥重情重义,可我不是,所以,他是戎族王子,我是鬼国之王。来人,把冰床给我烧了。” “你!放肆!” “没了冰床,你活不了,反正,你也不想活,你也很恨我哥,不是吗?还记得,你当初那一刀吗?终了他的寿,也差点要了他的命,不是吗?” “啊!” 青鸟再也忍无可忍,这是她自出世后,见过最最可恶的一个人,所以,她再也忍不下去了,拼命压住狐妹,让自己的灵魂升高,然后,刺骨的疼痛让她尖叫了一下。 戎枭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一种威胁感让他觉得恐慌,对身边人怒道:快把冰床,烧了。”然后,用手紧紧扼住她的脖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意,恨不得一刀解决了她的性命,可他还是没有。 “我很想杀了你这个红颜祸水,可是,我就要看看,你跟我哥是如何自取灭亡的,他的昭告晚了一百年,可就算是早一百年,也照样只是一纸空文!哈哈,哈哈!” “你!” 青鸟被掐得快不能呼吸了,终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可眼睛已经不能自主的闭上,这个男人说不会杀了她,可她却明确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流失,有种血液倒流的恶心感,甚至,嘴里都有了一丝血腥味! 黑暗正在侵袭着她,浓雾也正在包围着她,突然,一道闪光划过脑海。就算即使是死,也不能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躯壳里死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最爱之人面前,就算是死,她也要把这一世的幸运,留给父母。 所以,她不能死! 就在这一瞬间,冰床“砰”得一声爆炸了,青鸟的右手抬起,震飞了那只要掐死自己的手。脖子得到了安息,呼吸了一把新鲜空气,青鸟的左手握拳,右手再次抬起,以执剑式,挥了出去,戎枭的身上瞬间有了一道血痕,二道,三道,四道,道道口子都在流血,放火的几个狼妖也被震飞了出去,身子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头一歪,没了气息! 青鸟的身子因为巨变,而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戎枭大叫道:你不是东方狐,你,到底是谁?” 青鸟不语,只是不解的看着这个发疯的男子,而后道:以前,有个人因为想要我的家乡,于是,他埋下重重火药,但却差点炸毁一个镇子,也差点害了一个镇子人的生命。现在,我居然又遇到了和他一样的你,你们都希望,将世间万物都收入囊中,但都没有想过,这或许,根本就不曾属于你。” 戎枭看着青鸟,突然狰狞地笑了一下,大手一挥,冰床彻底被大火覆盖,同时,被烧燃的,还有那副卷画,还有那剩余不多的长生香。 青鸟大叫一声,扑过去想要把火熄灭,却突然之间,灵力散失,身子跃起,却又狠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痛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没有了冰床,没有了长生香,狐妹的肉身很快奄奄一息,灵魂之间的契合也很快消失不见。 暗道里来了几位胡子花白的长者,看着这一切,怒道:把火龙鼎拿出来,早知有今日,当初实在不该心软,怪不得王儿受蛊惑如此之深,竟未经审讨就放出昭告,这是替我们鬼国除害!” 此话一出,青鸟的双手无力垂下。 戎枭道:大哥就是执迷不悟,看不清楚妖孽的本性。族长,何不,把她放在龙鼎里,等她现出了妖形,我想大哥看到,自然就会悔悟。”说罢,轻蔑的看了青鸟一眼,可青鸟再也无力辩驳,一团火焰笼罩住她,青鸟顿时感到口干舌燥,犹如十个太阳在炙烤她的身体,她本该燃烧而死,可感受到的,却是比死更加难受的心痛! 只听得狐妹低泣道:这一次,我怕是不能逃出生天了,可我。”眼泪落下,瞬间就被蒸发。 青鸟低语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让他看着我被活活烧死,然后,再变成一具让他厌恶的狐狸。” 青鸟本想安慰她几句,可已然自身难保,气息微弱的让她说不出一句话,这就是死亡吗? 外被火炙烤,内被一股强大到不能控制的力量撕扯着。 “果真是妖孽!” “连火都烧不死她!” “妖怪!” 青鸟在一片议论纷纷中,缓缓闭起了眼睛! 第39章:开启鬼国大门 鬼国与外界的天然屏障,是热气蒸腾的龙鼎,是烈火燃烧的火桥,所在之处往下万丈,其实就是鬼门关,奈何桥。 这是小离半岁之后才知道的事情,她半岁生辰那天,亲眼看到一个试图逃离鬼国的狼妖,被火焰吞噬。最后,尸骨无存,而他的爹娘,因为管教不当,被吊在龙鼎之下,绝食而死。 那一刻,她被吓得心惊胆战,原本还在练习走路回家的她,哆哆嗦嗦的恢复原样,连滚带爬的飞奔回家,躲在母亲的怀里,三天三夜都不敢出门。 至此,已过了百年,再次站在这里,小离的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可却因为青鸟必须勇敢起来。 龙鼎,火桥,在小离看来,和鬼门关,奈何桥没什么区别! “嗨!我们又见面了!” 一只手伸到小离眼前,晃了又晃,才让小离回神。 “是你。” 这是刚才跟她一起看昭告的小狼。 “嗯,你也听说了!” “什么?” 小狼看了看天际,自言自语道:快到时辰了,来,快站好,把手背到身后,睁大眼睛,一会儿,不能乱眨眼睛的。” 小离急了道:到底是什么?” 小狼道:一会儿,要处置一个妖怪,还要举行敕封大典。” 小离当然是兴趣缺缺,扭头就要走,却突然又听到他说道:哎!这个妖怪很特别呢,你见过又是小鸟又是狐狸的妖怪吗?还真是特别呢!” 小离尖叫了一声,浑身战栗不止,伸手捂住了哽咽的嘴巴,拉着小狼道:你说什么,什么又是鸟又是狐狸的妖怪?” 小狼一把拉开她的手,紧张道:站好,站好,妖怪来了。” 小离扭头,果然是青鸟姐姐,膝盖一软,幸而小狼及时拉住她,道:快站好啊,族长来了。” 青鸟姐姐,青鸟姐姐,青鸟姐姐,小离在心底紧紧呼唤着,目光随着火龙鼎上被火焰燃烧的青鸟和若隐若现的另一个女人移动着,心被一块巨石大力重击着。 “烈火炽烧,竟然不灭!” “妖孽啊!” “果然是妖孽!” 所有人,所有妖议论纷纷,脸上全部都是大义凛然的愤慨,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仇人,全名公敌一样。 乾坤袋在小离袖口里蠢蠢欲动,似乎也察觉出了主人的险境,越越欲出,愤怒不已。只是,小离眼看青鸟受苦,再却不敢妄然而动,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灾祸,反致青鸟于险境。 感觉到体内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哭泣,青鸟只觉得一阵心痛。 “你果真不想再看他一眼吗?” “不要。” 狐妹凄厉的哀求着青鸟,道:不要,不要,我曾经化为元身,狠狠刺了他一刀。纵使经过百年,那种疼痛我们都不会忘记,我不要,青鸟,青鸟,你快帮帮我。” 青鸟心中震动,大惊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狐妹掩泣道:我自然知道,我和你娘都曾是西王母身旁的伴侍,可我们都背叛了她,青鸟,快帮我。酒泉市临死,我也要队王母有个交代,只要毁掉龙鼎,火桥,秦燕兵力自会奔来相助,一切都会有生天了。” 越靠近龙鼎,狐妹的身子很快就产生了变化,因为同是半妖半仙之身,就算身处烈火逆境,仍可保持原态。但是,狐妹毕竟久未修习,加之灵力大损,愈靠近龙鼎,就愈无法抵挡龙鼎的吞噬之力,很快,那条长长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青鸟,你要记住,你今后所遇到的每一次劫难,都与乾坤袋密不可分,假如你不能善加利用,将它彻底变为你的归属,你难取灵根,难抵昆仑,难以成仙得道,赤清河和三妹就会无尽轮回,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无尽轮回,不复相见。 无尽轮回,不复相见。 青鸟轻轻闭上了眼睛,就在火龙鼎接近龙鼎的时候,青鸟只觉心境一片清明空灵,每一次感应乾坤袋都是如此困难,可这一次,她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在层层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小离,还有已经露头的乾坤袋。 而小离,正表情痛苦的看着龙鼎,被一个小狼紧紧拉着,似乎在呼唤,似乎在哭泣! “力竭乾坤,玉雪焚清。” 青鸟默念完这一句,啥时,天地变色,云团,雾气,薄雾,灵力,紧紧围绕着青鸟,一念之间,龙鼎和火桥都必须粉碎成灰,若一念相差,则魂断鬼门。 青鸟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比耀眼的青色光芒,霎那间,原本人声鼎沸即刻一片寂静。 小离尖叫着跑了过来,乾坤袋也叫嚣着来到了主人身边,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轻而易举就消化了戎枭射来的鬼国之剑,直飞向青鸟而来。 此刻,万物无声,任由青鸟采吸灵气,运用乾坤。 无数支利箭朝着青鸟飞射而来,却只在青鸟一尺之外,全部断掉,落入火桥下的万丈深渊。 痛极必伤,物极必慧!青鸟仰头,口中大喊道:乾坤袋!”。全身力量爆发,强大刺眼的青色光芒瞬间变成了金黄色,周身一切都陷入了漫天红色光芒里,什么也看不清! 一片安静,青鸟把头低下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龙鼎,火桥! 瞬间,龙鼎,火桥,被大火吞噬,顷刻之间,爆炸成灰,不复存在。 可狐妹的身体也在龙鼎爆炸的瞬间,化为了一片片飞舞的灰烬,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没有了生命,甚至尸骨无存。青鸟忍住心中剧痛,加之,刚才那一瞬间,所爆发的灵力耗去太多体力,青鸟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倒下,从半空中落下来。 下面,可就是,万丈深渊,鬼门关,奈何桥,青鸟晓得自己不会死,可过度的疲累让她没有一点体力,只想安安静静往下飘着,反正也不会死是吧。 看了一眼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乾坤袋,安心了,那就飘吧! 而,此时此刻,她想起了那场她所预言的屠杀,原来,她逃不过去,一切都在天命的循环下发生着! 屠杀,也许不是屠杀,也许是她想错了,更也许,她看错了人了! 那个人,那张沉毅坚韧的脸庞,有着惊慌失措,正执剑,跃众人而来! 第40章:才刚重逢又要离别 “这本该是一片世外桃源!” “可现在却是人间地狱!” 戎族王子转身,他的族人正在与外来势力互斗残杀,他表情淡漠,冷眼旁观,这场战争,他在一百年前就幻想过要开始,只是,始终想不透罢了。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等到想要珍惜的时候,就已经为时已晚。 他艰难的转身,看着南沙凌,道:早一百年,晚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此战之后,我只有一个要求。” 南沙凌颔首道:无论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戎王道:我的妻子为了这场战役,最后,葬身天地,尸骨无存,我死后连可以和她合葬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希望这里可以一切安宁,顺从常理的存在。” 戎王说完,慢吞吞的转身下山离开,蹒跚的步履沉重而又缓慢,似乎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他找不到他的妻子,而他的弟弟又背叛了他,如今,堂堂一个戎族王子,竟无处可去。听说,这下面,就是阎罗殿,狐妹这会儿,一定在下面。他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身子一歪,身旁没个服侍的人在,瞬间就跌入了火桥下面。 “戎王!” 南沙凌大喊道,飞奔过去,试图要抓住他的手,可已是来不及,只撕下来他一截衣袖,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深渊,却无能为力。 “戎王!” “戎王!” “戎王!戎王坠崖了!” 声音不停的在回响,不停的敲击着石壁,而后,折返,再狠狠撞击在每一个人心里。 几乎是在戎王掉下悬崖的刹那,一个悲愤的声音响起,动天彻地的声音回响在这鬼国的上空,一支箭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朝山崖之上,火桥旁边的南沙凌射过来,姜陌北飞奔过来要挡,可那伤人的箭只在半尺之外,便鬼使神差般销声匿迹了,就像水滴在阳光下蒸发一样。根本伤害不了南沙凌分毫。 射箭之人急驰而来,与姜陌北厮打在一起,边打边说道:杀了你这个罪魁祸首。” 南沙凌认得这个人,他是戎王的弟弟,戎枭。南沙凌徐声说道:你可就是戎枭。是你杀了他的妻子,是吗?” 戎枭怒吼道:我怎容忍我们戎族王子娶一个妖孽为妻!” 南沙凌一凛,沉声道:可就在她背弃家族,一心为戎族后,你还是不惜赶尽杀绝,她手无缚鸡之力的父母,祖母,还有她的妹妹,都换不来你丝毫的怜悯。” 戎枭恨意充塞胸口,眼睁睁看到家园轻而易举就要被外族占领,已让他丧失理智,或者说,从他谋划要杀死他大哥之时,就没有理智可言。 “你不也一样,不还是带兵占领了我们戎氏一族,所以,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而我大哥,懦弱无能,被妖女迷惑,背叛家族,该杀。” “可你大哥戎王临死之前,还是要我善待于你。” 戎枭怔神,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执剑的右手无力的垂下。 “对,这样的人就该死!” 一支利箭从远处凌空而来,不可一世的戎枭还未来得及悔恨,就已命丧黄泉。 战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楚睿!” “擒贼先擒王,啰嗦那么多,干甚么?你看,战役停了。” 楚睿扔下箭弓,厌恶的看着仍旧死不瞑目的戎枭,啐道:就凭你,还想称王,简直白日做梦。” 青鸟所预言到的那场屠杀,就是这场战役,厮杀流血过后,也就这样结束了。 而此战,青鸟亦耗去太多灵力,乾坤袋乖乖待在青鸟身边,躺在她的袖口里,一刻也不想跟青鸟分开。小离回了一趟家后,发誓,再也不离开青鸟了。 这不,她刚刚端了一盘水果,要进房间,就被楚睿给一把拉住。 “干嘛!” “你又不是她丫头,又不是她女儿,怎么一天到晚粘着她。” “她是我的恩人,更是整个鬼国的恩人,我照顾她应该的。” “走吧,走吧,有人照顾。” 楚睿一手拿过水果,一手拽着小离的后背衣服,任凭她哇哇乱叫,就轻而易举的把她拽出了院子。 与外面的嘈乱相比,房间里静谧无比,也许是越发的安静,能让青鸟乱糟糟的心得到一丝安宁,小离走后不到半刻,她就醒了,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她艰难的开口,道:谁?” 南沙凌带着温润笑容转身,看到满脸惊讶的青鸟,忍不住又将笑容加深,缓声道:怎么,不记得我了?” “记得。”青鸟挣扎着起身,南沙凌走过来,有力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靠在软枕上,青鸟看着那双手,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他。不过,她也没有多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南沙凌道:好像每次见你,你都是在睡觉。” 青鸟有些害羞的道:没有啊!” 南沙凌道:这次,也是你的功劳吧,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好像拯救了全世界,你有什么秘密?你究竟是谁?” 青鸟抬头,没想到,温润如他,也会问出这么直接的话,青鸟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松开与他的对视,青鸟低声道:我来鬼国找人的,能治我爹爹病的大夫。” 南沙凌看着她秀气好看的眉毛弯起,脸上有些许倔强又不知所措的表情。选择,放开她,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就连楚睿在昭示野心之后,也隐隐藏有秘密,更何况,是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他不应该多问的。 既然青鸟没有再问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怀疑,南沙凌没再继续顺着自己的好奇心问下去。 可对于青鸟来说,再次看到南沙凌,青鸟是惊喜多过于惊讶的,可是,扭头就看见了楚睿,却让她的好心情一落千丈,怎么会遇到他呢,简直就是一横行一方的地头蛇。上次,到了临海镇,说要把临海镇变成自己的,还差点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这次,到了鬼国,他不会又要说,把鬼国变成自己的吧。 青鸟抬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南沙凌,他好像很少说话,也很少笑,看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满天飘起大雪,每一寸土地都是如此干净,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万般美好。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痛苦,没有忧愁,真好。 戎族人从几年前就迁居于此,与世隔绝,倒也逍遥自在,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南沙凌心性宽阔,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收入麾下,牢牢抓住。可楚睿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一路上都在说,不停的说,不过,不管有多少种想法,都被南沙凌一一否定。 直到青鸟再也忍不住了,道:你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好多好多你不知道的地方吗?” 嘈杂了一路,因为青鸟的一句话,立刻安静了下来,楚睿带着点轻蔑,用眼睛紧紧的瞪着青鸟,似乎是在比谁眼睛大似的,可就在对上青鸟的双眼时,不由得又移开了目光,道:是,我是孤陋寡闻,可我总知道,一个人要是做了大王,就该以万民为重。” 青鸟道:是啊,戎枭也是以万民为重,可他最后,不还是死在你的剑下。戎王才是真正心存万民,可是,最后,他却失去了他的妻子。” 说罢,青鸟看着南沙凌,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可是,他的心思,自己又怎么猜的透呢,扭头对楚睿道:我想,楚伯伯当初劝你的话,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楚睿不想跟一个小丫头讨论治国的事,女儿家心思,难以心怀天下,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有些不敢直视青鸟那双清澈如溪的眼睛,在那样一双眼睛前面,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被稀释得干干净净,所以,他才不敢看。于是,撇开了话题,道: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倒是你,当初给我爹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至今还在念叨你。” “切!”青鸟扭开了头,不理会他。 眼看着要走到鬼国出口了,走来这一路,青鸟竟有几分不舍。可还是转身对南沙凌道: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那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南沙凌道:如果实在找不到你要找的名医,那就回家去吧。也许,你爹最需要的,不是名医。而是,能有亲人陪在他身边。” 青鸟喉头一哽,这是她十五岁生辰前,爹爹的最大心愿,南沙凌居然能一语道破。可是,如今,陪伴,再也没有用了,青鸟道:我会的。” 楚睿道:如果实在找不到名医,就去楚宫找我吧,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我定能让人治好你爹的病。” 青鸟无奈的笑笑,对着二人道:一切保重!” 看着南沙凌和楚睿越来越远的身影,青鸟也开始往回走,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的小离,跑了出来,看着青鸟泛红的眼眶,忍不住道:姐姐,你舍不得他们啊!” 青鸟失落道:我感觉,我又一个人了!” 小离蹦跳道:你还有我啊!” 青鸟摸摸小离的头发,道:以前,我以为我就一直陪着师父,一直生活下去。可却知道,师父是我爹爹,他变成我爹爹后,反而离开我了。然后,我遇到了南沙凌,他是个好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最起码,这两次,他都对我很好。可我知道,他和我爹一样,都会离开我,所以,小离,你看你的名字,注定也是会离开我的。” 小离撅着嘴道:南沙凌,他是姐姐的亲人吗?我可跟他不一样,他可以一骑马就离开姐姐了,我可不会。” 青鸟笑了下,道:傻瓜,他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我也是,接下来,你要带我去找金乌青仙吗?” 小离再也不会慌张去捂住青鸟的嘴巴了,而是,一把拉住青鸟的胳膊,道:好,我带姐姐去。” 第41章:驯驺吾 “姐姐,你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大行伯吗?我们鬼国的守卫者,手拿一把长弋。我十岁那年,百花仙女来此求弋,结果,仙骨尽损,无功而返。我五十岁那年,八仙齐来求取长弋,结果,被天帝斥责,差点连累我们鬼国。我一百岁那年,见到了金乌青仙,驾轻云而来,但是,也没见她动那把长弋。” 小离说了这么一大堆,青鸟终于有些明白,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想见到金乌青仙,必须先经过大行伯这一关。” 小离点头道:是,可是。”她抬头,看着远在千丈之上的山顶,说:可是,我们怎么上去呢,有八千级台阶,还有,神兽驺吾…。”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越到最后,竟发现,就这样遥遥看一眼就好了,当然,她也知道,青鸟是绝不可能放弃的。 果然,青鸟道:我就算是爬着,也要爬上去。” 小离道: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拉着青鸟就跑,来到了氾林,道:姐姐,神兽驺吾常在这里出现,骑上它,上山下海,日行千里。不过,姐姐先要驯服它才行。” “是吗?”青鸟抬头,看着这片水林,秀眉微颦,贝齿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般说道:如果,不通过它呢?” 小离想了一下,说:光那八千级台阶,一级一级上,就要好久呢!” 青鸟听罢,左手不自觉抚上脖颈间的项链,喃喃道:是啊,我也没有时间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的远处传来一声巨吼,霎那间,地动山摇,树叶零落,小离喃喃道:来了,来了。” 果然,一只形似猛虎,尾长过腰的猛兽四足跳跃着朝青鸟而来,驺吾整个身长就高了青鸟一个半头,青鸟拉着小离火速后退,震动间,问道:小离,你还没有告诉我,它到底怕什么,不然,我怎么驯服它。” 小离战战兢兢道:它,它只是性情暴吝,它,它,不吃人的,姐姐,你要让它知道,你比它还厉害才行。” 一只猛兽,一个少女,这一对比,青鸟瞬间傻眼了,光是,身高,就没得比啊。 但是,已根本没有时间,去让她研究对策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右手一甩,把袖口里的乾坤袋甩了出来,可克制万敌的乾坤袋到了驺吾面前,犹如白兔对老虎,老虎一声巨吼,乾坤袋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当下,便乖乖溜了回来。 眼看着乾坤袋临阵“叛变”,驺吾越靠越近,小离突然道:姐姐,你的左手手腕在发光。” “什么!”青鸟依言举起了左手,果然有层层细微光芒笼罩着左手,这是何故! 近在咫尺的驺吾,扑叫着就要跃到青鸟身上。 这或许是天意,也许是生机,青鸟举起发光的左手,本以为,会毫无作用,举手的时候,也顺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驺吾锋利的牙齿,撕扯自己的皮肉。可是,却居然毫无反应,没有疼痛,也更加没有压迫。青鸟疑惑的睁开了眼睛,却见刚才凶猛异常的驺吾,此刻乖如白猫一般,凶狠的眼睛也瞬间变得温顺,巨大的身躯静静卧在一颗桂树旁,木然乖宝的表情,如普通家养白猫一般,可爱。可爱,虽然说,它大得和可爱沾不上边,甚至有些可笑,但真的比刚才要吃人的模样,好多了。 小离从青鸟身后,探头出来,看见一切安然无恙,再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终于,放下心来,道:姐姐,你好厉害,居然只是一抬手,就把它驯服了。” “怎么可能?”青鸟也是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左手,光芒散去之后,还是左手,和平常没有区别啊!怎么会一抬手,那只巨兽就乖乖卧在那儿了。刚要抬手看,小离拉着青鸟,一步一步走向地上卧着的驺吾巨兽,顺便还举高了青鸟的左手,道:姐姐,它好像,很怕你的左手呢!” “是啊!”青鸟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青鸟走近驺吾,和它对视,发现,它的眼睛里此刻已没有伤害,没有危险,有的只是温顺,和就算摸着它的滑顺的皮毛也一样不反抗的好脾气。 真是奇怪!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青鸟有些想不透,小离已经很乐观的想开了,拉着青鸟就爬上了驺吾的身体,使劲努嘴让青鸟说话。 青鸟暂时放下心中疑惑,轻声对驺吾道:去东山!” 驺吾像马儿那样发出一声巨吼,尾巴高高扬起,甩下的瞬间,就已经离开了氾林。 第42章:上东山 “下雪了!” 尽管这风速已经以秒速来计算,可青鸟还是能轻轻闭起眼睛,感受飞速掠过的空气里,带有一丝冷意,让她以为,下雪了。 “没,有,啊,姐,姐,” 小离的嘴巴正被强劲的风力七扯八扯着,但还是勉强睁开了眼睛,很客观的给青鸟提供此时此刻的天气预报。 那就是,没有下雪! “可是…。”青鸟喃喃道:我分明感受到了什么。”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她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不远处的南沙凌! 眼看,下一刻,以驺吾的速度就要撞飞他,还有他身后的那块巨大的岩石。 那肯定,肯定,一定会痛! “南沙凌,快闪开!” 青鸟火速转身,伸开双手,将小离推了出去,正要使力飞下驺吾时,却感受到一股强烈震动后的平稳,驺吾似乎放慢脚步了,也变得出奇的友善。青鸟抓着驺吾的尾巴的手被一下子甩开,支撑不稳的身子眼看就要甩出去。 “青鸟姐姐!” “喂!小青鸟!” “青鸟!坐好!” 没有疼痛,没有骨折,更加没有头破血流,而是,出乎意料外的平稳,和安全。 青鸟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扶好,驺吾也不再急速狂奔,而是,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到了扶稳自己的,是南沙凌。那双眼睛千年不变的沉稳一下子就让她安心下来,自然而然,嘴角露出了微笑,可爱的酒窝跑了出来,好歹也算是劫后余生吧。 南沙凌扶着青鸟下了驺吾,青鸟扭头看着乖顺的驺吾,觉得奇怪极了,它怎么可能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难道,它怕男人。 小离尖叫着跑了过来,一把就抱住青鸟,直到青鸟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小离这才放下心来。 楚睿走过来的时候,驺吾明显就不安宁了,眼神和四蹄都流动着不安,这下,青鸟可以确定,它不是怕男人,而是,它对南沙凌有种天然的尊敬,哪怕它只是只神兽,虽然这想法特别奇怪,但青鸟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了。所以,她只能道:南沙凌,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南沙凌不答话,眼中精光一闪,却反而神情淡然的转头,研究起那只神兽来! 倒是,楚睿凑了过来,二话不说,拉着青鸟的右手,开始研究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 “干嘛?” 青鸟质问道,对他的轻浮着实感到讨厌,想要抽回手,却反被他拉得更紧。 “别动,我问你,小青鸟,你是怎么驾驭这只野兽的?” 楚睿稍一用劲,便让青鸟毫无抽手之力,俊脸极其不爽的看着她,要她立刻给出答案。 “哦!我想起来了。”小离跳过来说道:姐姐,你记得吗?你是举起了左手,才驯服了驺吾的。” “你说什么?”楚睿听闻,右手不自觉使劲,仍不死心问道:驯服是用左手,那让它上路呢?” 小离继续帮青鸟给出答案:也是左手。” “放开!” 青鸟痛不可忍,稍用灵力挣脱开了他的钳固。 楚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硬是上前拉住了青鸟的右手,利落的抽出一把断剑,轻而易举的把青鸟腕间的锦带玉绕给隔断,断剑顺着玉绕齐飞向南沙凌,青鸟心中一紧,急忙挣脱要去抓住那把要人命的断剑,可被他死死拉住,怒道:你干什么?” 楚睿慢慢靠近青鸟,高深莫测的看着她,手上却始终未松,嘴角边咧起诡异的笑,低声道:小青鸟,他南沙凌应付得来,他是未来天子,岂可对付不了我,我现在要问你,你为何如此紧张他,你担心他受伤,还是怕他受伤。你与他,是何关系?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你究竟是谁?” “我,”青鸟心中一震,没想到,他居然和南沙凌问了同样的问题,只是,南沙凌没再问下去,而楚睿靠近青鸟耳边,低语道:你别告诉我,你不是人。” “够了!” 随着南沙凌一声怒斥,青鸟的双手顿时没了钳制,小离眼看着气氛要喷火一般,这会儿又缓和了许多,忙走上前,青鸟抓住小离,就问道:我们到东山了吗?” 小离到:是,我们到东山了,姐姐。” “好!”青鸟转身,镇定了心神,对隐有怒气的南沙凌道:我不管你们在我手腕上做了什么手脚,但我现在,我身上,还有你们的东西吗?” “青鸟。”南沙凌欲伸手想要安抚她,却被她轻轻躲开,看来,青鸟还不知道,这神兽对于他们的意义,更不知道,楚睿突如其来的怒气。 南沙凌收回手,道:没有。” 青鸟对着楚睿道:你呢?” 楚睿恶狠狠道:没有。”说着,就把玉绕带回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神情不再似刚才凶吝,平静的问道:小青鸟,你现下是要去哪啊? 青鸟道:和你有关系吗?” 楚睿被这么一噎,反倒没有丝毫颓却,身子立刻就要靠过来,俊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小离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青鸟不待理他,对着南沙陵道:我要去东山,不是,我要上东山。” 南沙陵道:这座山起码有千丈高,你要找的名医在东山上吗?” 青鸟摇摇头道:如果我不靠驺吾的话,我一定上不去。所以,我需要它,我也知道,只有你能驾驭它。” “你不需要名医,那你上山做什么?”南沙陵诧异的看着她。 青鸟看着他的眼睛,只说道:能把玉绕借给我用用吗?” 两人沉默了半晌,直到此刻,南沙陵不得不承认,他担心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小丫头,虽然说有点奇怪。但是,他无法拒绝这个既倔强又美丽的丫头的请求,他把玉绕取下来,递给青鸟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去。” 青鸟对着南沙陵露出嫣然一笑,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驺吾日行千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这是南沙陵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牵挂,第一次有了心疼,第一次有了想要去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第43章:牺牲即新生 “如果,傍晚的时候,我没有下来,你就乖乖回家,好吗?” 青鸟叮嘱小离道,就是怕她偷偷跟着自己,也许,这根本就不是驺吾日行千里可以解决的事情,所以,不能让小离跟着她冒险。 “嗯,我在这里等姐姐回来,如果傍晚,你没有回来,我就回家,继续等你。” 毫不知情的小离安心的点头应下。 “小青鸟,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楚睿的声音从一棵树底下飘过来,青鸟不置可否,对着南沙凌露出灿烂的一笑,然后,转身,跃上了驺吾,就朝东山上奔去。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从天而降,一把宝剑,挡住了去路,驺吾受到了惊吓,差点把青鸟甩飞,幸得青鸟反应迅速,一把抓得紧紧的。 “何人闯东山?” 宝剑处,远远飘出来一句轻灵女声,但却不见半个人影。 青鸟连忙滑下驺吾,走至宝剑处,取出乾坤袋,恭敬道:我是来求拜金乌青仙的。” “你是何人?” 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青鸟听罢,抬头四下里望了一遍,继续说道:我是秦燕临海镇人氏,前来求拜金乌青仙的。” “何名?” “赤青鸟。”青鸟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上下一句话,一道光芒闪射过来,一股强大的力量被迫让她提起双手,衣衫下滑,露出晶莹如雪的皓腕,光芒中带着冷意,让她全身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轻灵女声继续道:求拜金乌上仙,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的心意不诚。就算有日行千里的驺吾,助你上了东山,你也是见不到金乌上仙的。” 青鸟不敢反抗,双手仍被吊在半空中,颤声道:可是,我没有时间了。如果,这样真的是错的话,我宁愿从头来过,但是,求求仙女姐姐,我是一定要见到金乌青仙的。” “这八千级台阶,还有千丈远路,每一级,每一步,都要用心去走,心诚所至,你自然会见到金乌青仙的。” 青鸟跪下来,道:是,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宝剑便嗖地一下,消失不见,连同空气里那抹淡淡的幽香和余音未平的轻灵女声,一同消失不见。 双手也没了钳制,青鸟没有丝毫犹豫,解下双手的玉绕,并把南沙凌的玉绕系在了驺吾身上,把临走前,楚睿硬塞给自己的玉绕系在一块,轻声对驺吾道:下山吧,找你的主人吧。” 眼看着驺吾一瞬间没了踪影,青鸟转身,抬头看着缓慢上升的太阳,吸取了半刻钟温暖,不管有多少困难,不管有多远,爬着也一定要爬完。青鸟就像只小小的壁虎,在不属于自己的墙壁上,一步一步前行着。 远处看来,一座高大的山脉,一个渺小的少女,就像汪洋大海里一架看不到尽头的孤桥,因为没有其他的出路,因为不会游泳,因为怕一绝望,跳下去,会淹死。青鸟抬头,选择,一步一步走完。 东山之上,每一千级台阶,代表着一种往生痛苦。但,对于青鸟来说,每一种痛苦都代表着新生! 第一千级台阶,需要一步一步走,青鸟走得双脚磨破流血,才走完。 第二千级台阶,需要一步一磕头,青鸟磕得头破血流,晕头转向,才走完。 “第三千级台阶…。” 青鸟已经累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可嘴里还是默念着,生怕做错了,又要重新来过。 “不要了,你快点休息。” 乾坤袋再也看不下去了,跳出来,飞到青鸟的眼前,阻止她。 “不要!” 一滴血混合着她的眼泪,落在了青石板上,青鸟摇头说道。嘴角硬是挤出了一丝微笑,道:你看,原来没有这么困难,原来,我可以做到的。”说完,她的头一歪,磕在了青石板上。 “啊,我帮你总可以吧!” 乾坤袋虽然被暂困灵力,但在青鸟成为它的主人后,几乎与青鸟一样,相互补给,相互依存,也相依为命。而且,青鸟是永永远远不会抛弃它的。 “对,青鸟,你不能睡着,我知道了,你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走完这八千级台阶,所以,你不能就此倒下,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可我好累,我不会放弃,我就休息一会儿。” “不可以。来,你张嘴,把我吃了。” 乾坤袋飞到她嘴边,说道。 青鸟睁大了眼睛,诧异的问道:什么?” 乾坤袋不停用袋身磨蹭着青鸟的嘴巴,道:是啊,你吞食了月桂种,却不会用,我帮你开启它,快张嘴。” 青鸟急道:那你怎么办?” 乾坤袋不耐烦道:到时候,你再把我吐出来就可以了,哎呀,女人真是麻烦!” 青鸟微笑道:谢谢!”一边,张开了嘴巴,乾坤袋化作一道光,飞进了青鸟的体内。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额头,膝盖,脚板上的每一处伤口,停止流血,伤口愈合,长新肉,就连磨破的衣服也自动缝合。 “我现在,只能帮你愈合伤口,恢复体力,让你不停的走,不能停下。这其中要经历的心劫,你还是要自己经历,青鸟,我知道可以的。” 乾坤袋的声音从体内传出来。 “是,我可以。” 青鸟站起来,对着高高在上的东山大喊道。 凭借着乾坤袋给予她的力量,青鸟一口气走完了七千级台阶。 “青鸟,七上八下,你要小心。” “嗯,我明白了!” 青鸟正要踏上新阶梯时,一个幻影飘了过来,对青鸟道:你是三青鸟的女儿,对不对?” 青鸟停下步伐,看着那团模糊不清的幻影,问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 幻影残忍的冷笑道:你娘杀了我娘,可你救了我女儿,听说,你要带我女儿回三危山,你以为,你能拯救三危山?” “是。”青鸟斩钉截铁,语气无比坚定道:我要救我爹娘,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一定要做到。我还要救助当日三危山被烧毁的万千生灵,我还要…。” “够了,看在你救了我女儿的份上,别让我剖开你的肚子,你要拯救那座死山,尽管去,我只要我女儿。” 幻影说着,瞬间靠近青鸟,青鸟这才清晰的看清楚了幻影的模样,那是棵月桂树的样子。她要拿走,理所当然,可是,使命已成,又怎么可能放手。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我要带它回三危山。” “你要吸干她的灵力吧,你要借她去拜见金乌上仙吧,她等不及回三危山了。” “不!” 青鸟反手擒住了幻影伸过来的左手,摇头道:我不会放手的,除非,你杀了我。” “找死!” 一掌拍在青鸟的右肩上,左手化为一柄利剑,青鸟来不及闪躲,利剑狠狠刺入到腰上。青鸟忍痛将身体从利剑中抽出去,雪亮的眼睛瞬间从清澈变为赤红,她早就做好准备,承受无辜死去的万千生灵的报复和仇恨,可当她承受这第一份仇恨时,心底也生出了一种怨念,几乎要将理智全部吞噬。所以,幻影将第二剑刺过来的时候,青鸟的右手微拢,只要击过去一掌,她就可殒命,亦不会阻止她登山之路。可是,就那么一瞬间,她松开了右手,也闭上了眼睛,利剑在到达青鸟的胸口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飞,青鸟睁眼,看到幻影即将被弹回的利剑吞噬,飞快的冲过去,徒手抓住了利剑。 “你!” “她不想走,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手,如果你仍然执意带走不情愿跟你离开的她,就杀了我。” 幻影低声掩泣道:算了,好好把我的女儿带回到三危山吧!” “好!” 青鸟话音刚落,幻影便消失在了天际,提步,迈出刚才一直没有迈出去的那一步。 光影一晃,原来,这小小的一步,便是那第八千级台阶。不是这小小的一步,而是,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是这第八千级台阶才对。 到了!到东山了,到山顶了!看着巍峨高大的山脉,以为山顶只会是一个人的风光,也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光芒万丈,却未想到,竟会是如此的宽阔无边,仿若平地仙境一般。自己的身影原来如此渺小,大行伯正伫立在那里,英雄一样的手举着一把长弋,似乎要把长弋扔到东边的天空上。 青鸟欣慰得笑了,第一次,是第一次,自来鬼国之后,最最开心的笑容。 乾坤袋跑了出来,顺便还带走了月桂种芽,青鸟抚摸着月桂种子,想起和她娘亲的约定,坚定的说道:我一定把你带回三危山,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植在三危山上,你会和在我家一样,茁壮成长。” “是啊,青鸟,我相信你的。” 乾坤袋吸入月桂种后,一溜烟飞到青鸟袖口里,继续乖乖睡大觉。青鸟突然想起了什么,摇醒乾坤袋,道:不过,我还是担心,小离,南沙凌他们,你能不能再帮我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乾坤袋用困困的声音哼道:都走啦!” 尽管知道东山下是有一片平原是能够着地的,可是,此时此刻,往下俯视,真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样,抬头不见小离老是叽叽喳喳的关切,低头不见双手的玉绕,身旁更加没有属于南沙凌的驺吾,青鸟转身,然后,抬头,挺胸,向大行伯走去。 第44章:断剑阵,历火劫! 青鸟抱着膝盖,在大行伯巨大的脚掌下,昏昏入睡。最后,是一片唧唧咕咕的嘈嚷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齐刷刷全部都在看着她,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青鸟迅速起身,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看着她睡觉呢! 一个模样娟秀严肃的女子率先站了出来,英气飒爽得不像娇柔妩媚的女人,腰间别着一把长剑,雪亮的眼睛像阳光一样包围着青鸟,对青鸟道:山神?” 青鸟摇摇头道:不是。” “妖怪?” 青鸟咽了一口水,摇摇头。 女子的神色稍有了一丝松懈,但很快就消于无痕,继续问道:那你应该站在我们这边,对神像的大不敬,是很容易被淘汰的,我叫雪英,来自蓬莱国,是蓬莱门下一封弟子,来此求取仙术的,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派?” 女子突如其来的友善,让青鸟慌乱不安的心有了一个平衡点,可是,对于她的问题,青鸟却无法回答。她只得道:我叫赤青鸟,无门无派,也是来此求拜金乌上仙的。” “好了,大家放心,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雪英转身,很是气派的对着身后的一众人解说,很快,因为她的话,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她转头,继续看着眼前这个清丽瘦弱的女子,问道:你的名字真奇怪,你多大啦?” 青鸟抬手,拿掉了头上的一根杂草,道:我今年十五岁了。” 青鸟的年龄让平静的众人都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其中,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大,她只有十五岁哎!” “是啊,看起来好小。” 雪英再也忍无可忍,扭头,大声疾呼道:都闭嘴。” 她凑近青鸟,两颗大大的眼睛对视,仿佛都在看清对方给的答案中有没有一丝可信度,最终,雪英满意的笑了,这个有着清澈干净眼睛的女孩,应该没有谎报她的名字和年龄。 一把利剑从天而降,直直的插入到众人面前的空地上,雪英挥舞着手臂,激动的说道:来了,终于来了,大家注意!” 话音刚落,利剑拔地而起,在半空中化为万剑之势,朝众人飞射而来,雪英和众人纷纷都拿剑抵挡,金属敲击声和怒叫声参杂在一起,青鸟身旁没有宝剑,甚至连一块木头都不能来挡,更加没有一个人帮她,眼看利剑就要刺到她的头顶,她睁大眼睛无措的看着,伸出单薄的右臂抵挡,也把此刻对于伤害主人的利剑万分愤怒的乾坤袋甩了出来,乾坤袋的袋身鼓胀叫嚣着,连带着流苏也都发出朔朔的声响,绷得紧紧的,利剑在靠近青鸟的右臂时,瞬间被弹飞出去,一把,又一把,利剑朝青鸟飞射而来,然后,一把,又一把的弹飞出去,青鸟被笼罩在乾坤袋所给予她保护的金刚罩里,那些利剑伤害不了她分毫。但是,她也不忍心其他人受到伤害,尽管这些人和她毫无关系,乾坤袋当然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旋转着飞到青鸟的手里。青鸟立刻就明白了,拿起乾坤袋给予她的力量,冲着剑阵重重的一击,剑阵根本就抵挡不住乾坤袋所发出的破坏力,瞬间,分崩离析! 一切,就都又恢复了平静! 而,就在平静的瞬间过后,就在所有人都松一口气的时候,天边突然飘过来一朵火云,火云在靠近的刹那,燃烧成一片火海,火海以圆周形式开始慢慢包围她们。 没想到,危险来得这么快,经历过刚才一劫,所有人似乎都寄希望于青鸟身上的乾坤袋,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青鸟身上。 而这目光,在青鸟心底,却觉得比炙人的火焰更加可怕。 雪英大声道:快把你的袋子扔出去啊!你不想活啦!” 原本能救主人于危难之际的乾坤袋不再似刚才那般英勇,青鸟感觉到了它的害怕,手里紧紧抓着乾坤袋,不肯扔出去。 面对不断逼近的火焰,青鸟颤栗着道:可我的袋子怕火,这次,它帮不了我的。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有人愤怒叫嚣着道:见死不救,还配做什么求仙人!” “是啊,火都快烧过来了。” “快扔啊!” “是啊,快点啊,火快烧过来了。”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生死关头,每一个人都气得口不择言,甚至都开始认为,青鸟就是罪魁祸首。 行事干脆利落的雪英没多说一句话,抽出腰间的宝剑,毫不留情的就朝青鸟砍下来,青鸟没有武器在身,只是不停的躲着,眼看着要逼近火焰,一个转身,利剑划破了她的袖口,乾坤袋毫无自保之力的掉了下来,旁边的一个男人忍着炙痛,眼疾手快的捡起自以为救命的宝物,扔进了火焰堆里。 “不要!”青鸟转身,凄厉的大喊,飞身冲进了火焰里,用身体死死的护住了乾坤袋,乾坤袋里有千年难得的月桂种子,是她日后漫长道路的唯一慰籍,是爹和娘日后一天团圆的唯一保证,不能,绝对不能失去它。 哪怕是被火焰吞噬,也在所不惜! 所有人的动作在青鸟飞身冲进火焰的那一刻,停顿不前,雪英万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会不要命的去保护一个毫无生命的袋子。她的宝剑无力从手中滑落,这保命的举动,反而没有保护她们,最先被火焰吞噬的是那个将乾坤袋扔进火焰的男人,一声惨叫过后,没有任何动静,毫无声息。火焰形成一个火球,在形成人间地狱的瞬间,爆炸并消失殆尽。雪英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死亡,可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没有火红只有湛蓝无边的天空,甚至没有一丝烟雾,一切,就像,不曾发生过。 就连,那个跳进的火焰的赤青鸟,也都消失不见了! 第45章:入定,盘发! 青鸟此刻糟糕极了! 原本白皙柔润的肌肤现在是黑一块,白一块的,烧焦的头发,散发着浓浓的烟灰味,浑身破烂不堪,衣不蔽体,就连鞋子也只剩下一只,白嫩的脚丫也黑黢黢的,此时正试图躲在另一只脚的后边。最让人不爽的是,那边的椅子上正有一个俊美的男人正在一眼也不眨的看着她,青鸟局促不安的转身,打定主意和椅子对视。 干净的琉璃瓦,整洁有致的椅子,发着光的玉堂金殿,青鸟顶着一身破衣服,实在不敢上前走一步,只好就待在椅子旁边。不知道为何,乾坤袋害羞的直往她袖口最里边钻,青鸟是不指望让它出来帮忙了。 在登上东山之后,断剑阵,历火劫之后,青鸟正式来到了金乌青仙门下第十二位大弟子木樨的门下,木樨完全没料到,她会不顾性命,也要闯进来,所以,在火焰力量吞噬她的时候,内心的灼痛逼得他放手,将这个小丫头放了进来。 木樨走了过来,走到青鸟身边,端详着她黑黢黢的脸蛋,双手一抬,青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木樨面无表情的道:转身,看到温泉了吗?跳下去,洗干净。”看着她不动,厉言道:怎么,你是要自己洗,还是要我帮你洗。” 青鸟闻言,扑通一声就跳了进去,再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在。 乾坤袋浮在半空中,青鸟伸长手臂,一把把它重新放回到衣服的袖口里,可却根本管不住,它仍在偷瞄。 温泉的四周卸下了帷幔,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是,青鸟犯难了,衣服都烧成这样了,怎么穿。转身的时候,竟然又看到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吓得她立刻用双手轻轻遮在胸前,脸庞没有羞涩,反而尽是惨白。 木樨轻笑了一下,道:你先洗着,我给你讲讲,接下来的事情。首先,恭喜你通过第一关测验,断了剑阵,历了火劫,不过,你日后若每次都这么牺牲性命,恐怕你活不到你成仙那一天。这是仙女池水,洗过之后,换一身干净衣服,我看,你就穿你娘的吧…。” “我娘…。”青鸟惊喜的叫了出来。 木樨阴郁的看着她,继续道:接下来,我要带你去,入定,盘发。然后,金乌上仙门下十二位大弟子,你要认全,认全之后,你愿意拜在哪位门下,就要看你的造化。” 那是一件很漂亮的衣服,也是她很熟悉的衣服,是她喜欢的赤布青衣,莲花和蝴蝶翩然舞于全身,如瀑布般垂落的轻纱长裙,与袖口的精致利落形成鲜明对比。这是当初许哥哥和小玉大婚时,爹爹给她订做的衣服,却原来,这是娘亲的衣服。 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青鸟的心跌入了谷底。也不知道,爹爹此时怎样了,身子有没有好一点。 木樨鼓掌走了出来,眼神中尽是赞美,道:不错,好了,接下来,去入定。先把你袖口里的乾坤袋交出来。” 青鸟后退了一步,道:刚才,没有说要交乾坤袋的。” “是。”木樨眼中精光一闪,秒速来到青鸟面前,挑起她的下巴,说道:现在,要交。”说着,右手瞬间来到了她的袖口处,乾坤袋毫无反抗的被带出,袋身也不如往常那样神采奕奕。 青鸟咬紧嘴唇道:神仙都像你这么霸道吗?” “不!”木樨将乾坤袋扔到一个玉琮里,瞬间将其封印。他道:神仙也没有你娘那么狠心,背弃王母,置三危山千万生灵于不顾,她就是拿着这个乾坤袋,她的恩师赠予她的乾坤袋,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青鸟冷冷道:可是王母娘娘没有放弃我娘,金乌上仙也没有,所以,我才能来到这里。” 此刻,失去了乾坤袋,对她而言,就像是失去了一种保护,就算再不齿他的恶言诋毁,也不能冲动坏了所有事。青鸟本想大声告诉他,娘亲不是那样的人,可就在瞬间,她明白了,乾坤袋对于她的意义,也许,有时候,这种毫无感情的冷言也是种反抗。就像她看不清楚雪英一样,才会让她有机可乘,夺了她的乾坤袋,当然,现在,更不能因为他的几句怒心之言,就此前功尽弃。 入定是修道的入门,青鸟能够安全无虞的通过仙女池,入定已成功了大半。每走一步,青鸟心底无比清晰明白,她会失去什么,木樨告诉她,神仙就是无欲无求,舍己为人,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牵挂阻碍,才能够得道成仙。所以,成仙时所要承受的痛苦乃是生离十倍不止,但在成仙后,可享极永世。一旦犯错,所要承受的痛苦与责罚,则是永生永世的万劫不复。 入定是削骨挫筋的疼痛,植入仙气,并非是想象中那样容易,要把人的筋脉打通,然后,在手腕上划一道口子,将仙气导入,内里凡人气息与仙气冲撞,五脏六腑免不了受苦,但好在,青鸟的身体到底不是凡人,有一定的仙骨支撑,不至于那么疼痛。 入定过后,青鸟的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滴在了长生殿上,她本是为娘亲而来,可不知为何,却像失去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那样难受。 木樨伸手接下了那滴烫人的眼泪,问道:你在为谁落泪?” 青鸟没有回答,摒除杂念,等待着盘发的开始。 盘发是跃身的一种,如果说入定是一种痛苦的话,那么,盘发便是彻彻底底的给予。 木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青鸟了,这个小姑娘穿上她娘的衣服后,就好像真的变成了青鸟一样,美丽不可方物,可就是这样美丽的仙女,竟要去委身嫁给一个凡人,思及此,才刚刚柔软的眼神变得冷洌起来。 一声钟响,让木樨迅速回神,抚摸着青鸟脸蛋的手也飞快收回来。 青鸟睁眼,道:我可以换下这身衣服吗?” 木樨道:盘发之后,你想要跃身,换衣,都不再有任何障碍。这身衣服,本是你娘之物,你可以带走。” 青鸟站起身,凝聚灵力,优雅的转了一个圈,换了一身普通的赤布青衣,将娘亲的衣服递给木樨,道:我总有一天,会光明正大,回来穿这件衣服的 木樨的目光终于流露出一种赞赏。她和当初的青鸟一样优秀,出色,但是,又和她娘亲是如此的不同。 第46章:此行鬼国的意义 金乌青仙掌管着三界万物的休憩与调息,每十六年游历一次人间,绿衣裹身,驾青鹤而来,访她的三十九座山,三千九百座瀑布,然后,回到三危山,拜访昆仑。门下有十二位大弟子,皆为灵木,分别是月桂,掌灵,不死树,扶桑,若木,青莲,柳槐,甘柤,甘华,寻木,琅玕,乌羽。青鸟抬头,看着大堂中挂着的十二副画像,最后一卷画像后,还有一把小小的登天椅,慢慢走过去,青鸟对这把登天椅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而木樨的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十几年的青鸟,她是三姐妹中最出色的,还记得,金乌上仙对她很是青眼有加,但更多的,是一种疼爱与关切。的确,青鸟有这个独特的魅力。她修为飞升得很快,很快就能够坐到这把登天椅上,进而成为金乌青仙的第十三位大弟子,成为他的小师妹,过不了久,她彻底修成了人形,他就可以带着她,教她练习腾云。说不定,还可以,偷偷带着她入仙园,带她游览仙园胜地,带她品尝仙酒,带她游历四海。可是,偏偏,她遇上了那个凡人赤清河,一切,都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地。思及此,他的瞳孔因为愤怒而充红,也许,失去青鸟是他永世都不可磨灭的痛,所以,在看到这个小姑娘顶着和青鸟相似的容貌闯进东山的时候,他立刻就明白了。所以,在红岩烈火快要将这个小姑娘烧死的时候,就像看到了青鸟,这让他的内心灼痛不已,所以,他放弃了自己耗费一番功夫选来的徒弟,撤下了烈火,把她放了进来。 青鸟在登天椅的后面,不小心旋动了一个开关,十二副画像立刻集中铺展,不知名的光芒照射进了画像里,模糊的图像被照射的透明绚烂,青鸟抬头看着,就像是人间仙境,云雾缭绕,水波荡漾。 “这就是三危山。”木樨走过来说道,轻轻一挥手,画面里陡然换了一副光景,漫天大海,河流烧干,树木被烧死,缭绕的云雾也变成了漆黑血红的烟雾,没有惨绝人寰的呼救,却更能够让看者永生难忘。 青鸟虽听姨母们讲过,也曾被娘亲的记忆带进去过,那片漫天的火海里。可是,都不如此刻亲见来得真实残忍。 她不由得想起戎王和狐妹最终凄惨的结局,彼此之间,连死都不能死在一起,一个化成了灰烬,一个摔成了碎骨。 “为什么相爱的人最终都没有好结局。” “因为他们爱错了。” “我不会…。”惊觉失言,青鸟连忙住口,可木樨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飞快问道:不会什么…。” “没什么,我是来拜师学艺的。”青鸟躲避着说道。 “所以,你只是拜师学艺,你不想要成仙修道,是不是?”木樨的发问很快,自从天帝火烧三危山之后,他的灵力大损,就连六感也都时有时无,单靠十几年的修补,根本不能补其万分之一,所以,只有这种逼问,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青鸟重重说道:是。”说完,红润的脸色变的无比苍白。可是,也突然明白了姨母要她来鬼国的真正目的。说着,回身就要往长生殿走去,木樨迅速挡在她面前,怒道:我说过,入定,盘发之后,你便不再是个凡人。” “是你,是你让赤鹭去诱导我,收服乾坤袋的吗?”青鸟冷语道,对这个看似高大至上的上仙产生了怀疑,看他果然表情有异,之前对神仙的一种敬畏瞬间烟消云散。 木樨没有犹豫道:她们不想再和你娘一样过躲躲藏藏的生活,只是,万没想到,乾坤袋竟然会被你控制在下。更错在,没有将乾坤袋带回来,竟还妄想,助三妹和那个卑贱的凡人脱胎转世。”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仙,”青鸟的心冷了一半,全身因为怒意而不断颤栗,吐出来的字语更冷:神仙该是无欲无求,但不能如你这样,无情无义,我不会拜这里任何一仙为师。” “放肆!”木樨咆哮着怒道,不能容忍青鸟如此蔑视,以幻影之术将青鸟团团围住,自入定以后,青鸟体内的仙气助灵力大涨,再加上,控制乾坤袋所得来部分制吝之气,令青鸟不费吹灰之力,便破解了木樨的幻影之术。更将木樨重击出去很远,青鸟趁得这功夫,火速赶往长生殿。 乾坤袋与玉琮皆为混沌至宝,乾坤袋囊括世间万物,有时亦正有时亦邪,难以控制。玉琮一旦受制于通天柱,一切善恶正邪,是非黑白,都将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不复存在。乾坤袋是玉琮的照妖镜,而玉琮则是他的十八层地狱。 有的时候,可见爱是多么伟大与美好,可有的时候,又可见爱是多么的邪恶与不堪。 青鸟是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是爹爹和娘亲,还是戎王和狐妹,他们都不是彼此相爱的牺牲品。尽管,青鸟从未经历过,相爱是怎样一种滋味,可也愿意去相信这其中的美好! 她想起了姨母教给她的玉雪焚清剑法,她老是习惯左手运剑,却总屡屡失败。 “左手向心,是用来凝力的,你左手运剑,可是会耽误最佳执剑时机,所以,你要改掉这个习惯。” 姨母的话回荡在耳边,青鸟终于明白,那不是对爹爹惯用左手的诋毁,而是,一种无声的引导。 要看着玉琮快要把乾坤袋吞噬,木樨疯狂的跑进来,全然没有身为上仙的优雅,只有,当了永世神仙后身上所散发出的厌恶和不甘的落寞气息,青鸟静静的道:你的月桂没有死,她被我娘救下来了。” 木樨近乎癫狂的表情有了一丝清明,他道:你说什么?” 青鸟重复道:可是,它现在,就在乾坤袋里。我需要,大行伯手中的那把长弋。” 木樨的神色平静下来,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领着青鸟往外走,佝偻的背影没有了初见的英挺,俊美,反而是一片死灰。 “你还年轻,为什么要来做神仙,你娘就是忍受不了这份寂寞,才会引来滔天大祸。”他说着,眼角似乎有泪水落下。 “我娘忍受不了寂寞,但是,也愿意承担这份代价,我是她的女儿,她冒死生下我,我也愿意冒死为她还债。”青鸟说着,她始终相信,娘亲是这个无上高大却又无上威严神界中的不同。所以,木樨前后转变如此之大,根本不会让她觉得突兀,反而能够理解。当神仙是很寂寞的,也是很痛苦的。所谓,高处不胜寒,甘于奉献是上仙,善于自制是神仙。 第47章:灵力俱无,人身尽灭! 木樨使出了裂山术,才取下大行伯手中的长弋,不过可惜的是,因为裂山术未使用妥当,好好的一把长弋,变成了两把。而且,居然还是一长一短,可尽管如此艰难,青鸟还是不愿意舍弃乾坤袋,合木樨之力,将乾坤袋从玉琮的封印中解除,木樨毕竟是彻底的仙人之身,虽有损伤但并无大碍。可,青鸟却因为拼尽全力,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连凡人之身都不复存在。 现在,她,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只青鸟。 乾坤袋因为已经认主,还是紧紧跟着青鸟,而月桂因为和青鸟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也不愿意离她而去。木樨终于作罢,将乾坤袋系在青鸟的爪上,抚摸着月桂好久,终于把青鸟日后的所要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随后,放她们离开鬼国。而木樨,也从此刻开始,让一切放下。 青鸟没有了人形,更加不会说话,只会叽叽喳喳的叫着,飞在天空上,她和那些同样飞在天上的燕鸟没有什么区别,平凡的像天空中一朵被风吹着走的的云彩,瘦弱而单薄,又或者,下一秒,就会被暴雨打飞。幸好,她已经不那么害怕坏天气了,幸好,她再也不是那个莽撞懵懂的小女娃了,不会躲在父亲给她砌的高墙里躲避暴雨闪电了,更不是那个任由许维怢牵着手走路的青鸟了,也不会在树上睡觉因为不习惯就掉下来,掉在别人的肩头睡了。 看,她现在多勇敢,看见毒蛇也不害怕了,看见那些秃鹰也不害怕了,看见那些鸟类惧怕的人的时候,也不害怕了。而如今,她还要飞过那片宽得没有尽头的大海,飞到那里的蓬莱山去。 首先,她要学习这足不沾地的本事,可现在,很显然,她没有这个本事,可怎么飞过那宽的没有尽头的海呢,这让她很头疼,甚至于,觉得有些绝望了,到底该怎么办。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每天都在海边等着出海的船,可至今为止,也没有看见一艘船出海。终于有一天,她看见了一艘船出海,可是,刚飞到船上,看见个熟悉的人,可惜那人一脸不耐烦,只要看到有鸟飞进船身,就立刻命人打飞,青鸟根本无力靠近那船,到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船离她越来越远,却无能无力。 于是,青鸟便偷偷跟在那些要穿海而过的海雁后边,开始练习过海的方法。此时,已经入冬,海面上早就起了冷冷的海风,刺骨的寒,常常让她全身麻木。每当海风四起,波浪翻滚的时候,太阳就落山了,夕阳把最后一丝温暖留给了大地后,寒冷的黑夜便要来临。原来,海雁也是有家的,看似平常成群结对的飞,其实到了歇息的时候,都各自三三两两回去了,有的则是四五个结队而行。当然,落单的青鸟很快引起了她们的注意,而青鸟依旧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份注意。她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独自跟在它们的后边,她会时常掉眼泪,想念爹爹,想念姨母,想念许维怢,想念小玉,甚至想念山猫,想念南沙凌,还有那个楚睿。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悄悄跟在海雁后边,展开小小的翅膀,准备朝海上飞去。那些远飞的海雁成群结队的飞到青鸟身边,将她围在中间,青鸟心中顿时警铃大振,可又冲不出这阵势,只得凝神警惕着四周。 海雁并没有攻击这只小小的青鸟,它们只是团团飞着,将青鸟困在了陆地上,然后,让她再也不能跟着他们。于是,青鸟再一次失去了能够飞过大海的学习机会,她的眼泪流了下来,生平头一次感到绝望无助。面对这波涛汹涌宽无尽头的大海,她飞不过去,也更游不过去,甚至连海洋击在岩石上一朵翻涌的浪花都不如,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原来,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残酷到可以把仅存的微渺的希望一点点消磨掉,然后,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青鸟倒在了这片沙地上,低头看着脚爪上的乾坤袋,只有它还在对自己不离不弃,可想到因为自己,这混沌至宝乾坤袋又要遗落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还有袋子中等待着落根三危山的月桂,她就觉得羞愧难当,甚至连觉得死亡都觉得难堪。 在这个世上,海边一只小鸟的死亡,是没有任何人会去怜悯的,除非是有个傻瓜,偶尔路过,看到那一只脚已经迈进碧落的躯体,像是他未来的映照,他晚年不幸的真实写照,痛击着已经麻痹的心,让他伸手,去触碰一下这个即将死去的生命,也许不是怜悯,更不是因为可怜。而是,傻瓜的心,有一丝痛入骨髓的悲凉,打动了他,他已不能救活她了,他也没有能力救活她,只是不忍她死后不洁而已。 这是一个傻瓜,为眼前这个衰败的生命送上最后一脉温情。 而,这个傻瓜,就是南沙凌。 南沙凌是个很聪明的人,生于皇室,也长于皇室,但身上没有半分养尊处优的气息,俊朗飘逸,英气不凡,三岁便会识字,五岁就能认全身边所有亲近之人,十岁随父出营,十五岁,穿上皇服之后,霸气便油然而生。身边所有人都畏惧他,只有姜陌北知道他什么性子,也只有楚睿不怕他,处处要与他争高低。 南沙凌总是淡淡的说:楚睿要和我争这天下。” 姜陌北被吓得冒出一身冷汗,说:这天下,是主子的。” 只有姜陌北清楚,多年前那场战役,他亲眼看见年幼的主子,站在多位大将面前,对战事侃侃而谈,像在说小孩子话,更像在说笑话。但是,那每一字每一句,都被后来的战役结果一一命中,差无分毫。 也只有他知道,主子温润如玉的表象下,藏有怎样的一番惊人智谋。 所以,他现在救起一只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赤鹭当初封印青鸟的情窦,用的是玉雪焚清第九式,剑指灵壳。所以,青鸟练不到第九式,就绝对不可能有动情之心。可现实就是,感情就是在无声无息中蔓延开来的,一旦到了洪水决口的时候,哪怕死亡,都不能阻挡她的脚步。所以,在青鸟看清是谁救了她之后,她觉得自己很痛苦,她甚至跌跌撞撞的想要飞出去,可发现,自己已身处大海之中,哪儿都不能去。 姜陌北惊喜的说:主子,它居然活了。” 南沙凌的眉毛舒展开,说:之前海风太过阴冷,它受不住冻,现在很暖和,它自然就醒了。” 姜陌北将饭食随意扔过来,说:快吃啊。” “你先出去吧。”南沙凌制止道,神色严肃起来,姜陌北忙退出去。 青鸟躲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像能看穿她的真实身份。 没有人能猜透此刻南沙凌的心思,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整碗的米饭推到她面前,放柔声音道:你不吃饭,是会饿晕的,飞不起来,就回不了家了。” 他的话字字击中要害,青鸟别无选择,扑腾着翅膀飞到饭食边,用最奇怪难看的吃姿去吃饭,南沙凌笑默不语,起身就出去了,将一室安静留给了她。 姜陌北很自然的问:主子,那只鸟吃饭了吗?” 南沙凌揉揉额头,脸上现出疲惫,道:吃了。” 姜陌北继续问:那什么时候放飞她,是等她吃完饭吗?” 南沙凌眺望着远方,道:现在放了她,她只会被淹死,等到了蓬莱。” 第48章:圈套 深夜的时候,月光顺着窗檐流泻进来,青鸟扑腾着翅膀,飞到他身边。他就靠着门窗睡着了,就像爹爹一样,多年以前,爹爹总在睡着以后,跑到大厅外,靠着门窗睡觉,如果不是那次她夜起,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后来,有一次,看着爹爹,她痛哭过一次。时间迅速前进,到了这里,戛然而止,看着这个似爹爹般在她身旁的男子,她也很想哭。以前她是人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能亲近的高贵,让她又畏惧又觉得温暖。现在,她成了一只青鸟,连人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去做那些妄想呢!青鸟扑腾着翅膀,带着无奈的心情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船很快靠了岸,来到传说中的蓬莱。 蓬莱是个很美的人间仙境,并非是所谓的世外桃源,由于海产丰富,住在这里的人,还特意开了贸易集市,不过,一年也只有一次,姜陌北将这些情况一一讲给南沙凌听,最后说道:主子,咱们已经上岸了,把这鸟儿放飞了吧。” 青鸟听到这话,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不过,还是飞不出南沙凌圈的金丝笼,虽然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放了她,但是,也并没有很讨厌。 南沙凌提着笼子,神色轻松淡然,掌控了一件实实在在跑不丢的东西,也许比他以往做任何事都来的成功有意义。他心情很好,说道:到了地方,自然就放飞她。” 主子越来越奇怪了,姜陌北心里嘀咕道。 姜陌北继续跟在他身后,奇怪的问道:主子,你以前从不相信神鬼之说的。” 青鸟抬起脑袋,看着南沙凌,他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动作,都足以成为他人眼中的焦点,但还是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南沙凌修长的手指抓紧鸟笼,一派轻松的说:我也从未相信,楚睿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姜陌北道:那自然是骗人的,他哪里会说真心话。” 南沙凌微点头道:是人都有反悔的时候,我也不例外。” 姜陌北语噎,不再多问一句话,也是,他的职责就是护好主子的安危。 在看到那个门匾的时候,青鸟猛然想起了在东山上的女孩雪英,那个模样娟秀,英姿飒爽的雪英。她说她是蓬莱门下一封弟子,而这块门匾上,就写着蓬莱一封。 南沙凌放下鸟笼,彻底放飞了青鸟,看着她飞出笼子,飞到空中,飞离他的视线,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姜陌北看着南沙凌眷恋不已的模样,再次发问道:主子,你怎么了?” 南沙凌陷入回忆里,某一时刻,他不经意回头,看到一只小小的青鸟盘旋在自己的身后,那只鸟小小的,全身青绿色,和以往他所见过的不一样,心念一动,或许他早该这么做。 “没事,我们走吧。”南沙凌回神,或许他该学着去爱护一切,而不仅仅是人。 已经有许多人在青鸟的生命中走掉了,他们只是陪了她一段路,谁也没有陪她走到最后,就连小离的名字,她都觉得像是个预兆,而以后,也没有人会等着她了。青鸟扭过头,扑腾着翅膀继续向前飞去,一鸟一人,背道而行,越来越远。 青鸟终于找到了去处,也找到了能够变身为人的方法,那就是争取到名额,去吃蓬莱仙人手中的不死药,那就能够变身成人,而且还能够提升修为。 青鸟怀着兴奋的心情去一封门下报到,但是,看到成群结队,各种各样的鸟儿的时候,犹如一盆冷水浇下。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乖乖排队报名。更悲催的是,轮到她的时候,时辰到了,需第二天再来。 于是,青鸟连续等了三天,终于报上了,那位满头花白的老婆婆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着她好不舒服,估计是嫌她连话都不会说吧。 老婆婆用苍老的声音问着,青鸟只是摇头点头,因为她的确是说不出来话啊。 “无门无派?” 青鸟连忙摇头。 “可有拜过师父?” 青鸟接着摇头。 “飞过仙女池没有?” 青鸟继续摇头。 “你爹娘呢,有没有来。” 青鸟持续摇头。 老婆婆撇了她一眼,嗓音尖利的道:什么都没有,还是个孤鸟,那就不安排你住宿了,自己想办法。”说着,一手就要往青鸟的爪上抓住,看到了宝贝,但见青鸟闪躲,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沉着脸道:飞到东面,去沐浴仙女池,不然,你还没吃到不死药,你就被烧死了。” 青鸟点点头,扑腾着翅膀赶紧离开,躲开老婆婆那没有丝毫善意的目光,而真正刺痛她的,是她说的孤鸟。 没有住宿的鸟儿几乎要比别的鸟儿早起半天的时辰,以便准时飞到一封,毕竟迟到是不好的。 而青鸟甚至就没有想过睡觉,早早就飞去了仙女池,原来,是要提前去沐浴仙女池,再去报到的。她没有同伴而行,自然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人说她是孤鸟,她也只能淡然一笑,没有再让自己纠结其中,去钻那个牛角尖。 就在青鸟离开后,登记名字的老婆婆就赶着去给她的主子报了信,而她的主子就是雪英,她满怀期待带上全部希望去了鬼国,可得来的结果是,她被淘汰了,全身被烈火灼伤,就算是脸部也不能幸免。她恨那个挑选她的神仙,当然对此,她是无能为力的,她虽拥有法术,但仍是凡人之身,根本奈何不了那个骗子神仙。该恨的人恨不了,她自然就把恨意转移到了那个成功入选的青鸟。于是,她回来以后,就让胡婆占卜,果然,那个骗子神仙也把青鸟抛弃了,更可恨的是,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骗子神仙都不会在招收徒弟了。如果在以往,如果她能冷静下来,也是能够分析出来,青鸟其实也是和她一样是个受害者。但是,由于在这双重恨意驱使下,让她不能够理智下来,所以,她绝对不会放过赤青鸟。 雪英把凝脂雪膏呵化成一团雾气,雾气喷薄在脸上,正在缓解她的疼痛,脸部的灼伤让她再也没有用过镜子,她不敢看镜中那个变成丑八怪的自己。 “她什么时候会到?” “午时准到,这个孤鸟,正在飞着呢!” “好,先让她飞着,等一会儿,她想飞也飞不了。” “是。” 镜子里映出两张脸,一张尽管烧毁可依旧带有青春气息的脸,一张犹如凋败的枯花,再不能盛世绽放,她们都曾美丽,现如今,都是疯狂狠毒的。 第49章:消解雪英的恨 即使是陷阱,青鸟也依旧义无反顾,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早就不能回头了。在飞翔的过程中,沉睡许久苏醒的乾坤袋阻止过青鸟,说前去的地方是一个陷阱,要她返回,不能去冒险。可她只是闭了闭眼睛,她知道自己此时没有通天的法术,去得到那颗万人争抢的不死药,所以,若不能按照要求完成,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她只能朝前飞,朝那个陷阱飞去。 与此同时,南沙凌走着走着,也猛然停下了脚步,欣长的身躯犹如僵住了一般,而后,他慢慢抬头朝后看,眼神里充满着不明就里的神色,又像是一种眷恋,他的眉目是那样清晰,他的眼神是那样有力。也许,在某种事实面前,纵然他比这世间任何一人都要高贵特别,注定了不平凡,可他的力气也只有这么多,也有再面对铁打的事实无能为力的时刻。 姜陌北轻轻提醒道:该走了。” 南沙凌转身,神情恢复如常,是啊,该走了,他是该走了。 一大群雁鸟从他的头顶飞过,黑压压一片,他抬头,看不到那只身形小巧的青色鸟儿,这最后的落幕,点缀着他的天空,让他此刻不再寂寞。 青鸟早就料到了那是一场陷阱,所以,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已曾独自一人度过那些个风雨飘摇的日子,甚至可以为了可以前进的目标,不怕死的一步一步走过那八千级台阶,也为了月桂,可以献上上生命,所以,没什么好惧怕的,不管那个陷阱是刀山还是火海,她已做好所有准备。所以,当乾坤袋告诉她,那个所谓的仙女池,就是一盆滚烫的热水的时候,青鸟没有丝毫犹豫,飞身直下,灼伤肌肤的痛楚撕心裂肺的撕扯着她,青春又稚嫩的青色羽毛因为这过度的火热而迅速蔫掉,接着,就是热度泛入骨髓里的疼痛。 仙女池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到处绿意森森,池水碧波荡漾,散发着无比温暖的阳光气息,是灵力的最大补给。而此刻,这个美丽的地方,对青鸟来说,就是人间地狱。 仙女池要沐浴三遍,这才只是刚开始,青鸟忍着嗜人的疼痛,冲出水面,羽毛已经开始掉落,像是拔光毛的凤凰,丑陋又难堪。雪英飘然而至,看到眼前这种情形,尤其是当看到青鸟越来越丑陋,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内心的怒火已远大于对她的恨了,她自认自己是天之骄女,十三岁就成为一封弟子,十五岁就出山,为自己寻下百奇兽,前途一片光明,无可限量,可当她从鬼国无功而返,且有落的一脸伤疤的时候,每一个人的讥讽嘲笑都历历在目,她将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过着没有未来的生活,想到此,青鸟的不屈,反而成了一种对她的嘲笑。 她自然不能容忍,明令胡婆继续向仙女池中投入百烬散。 最后一把百烬散投入池水的时候,青鸟还在奋力的将身体投入到早已滚烫的沸水里,感觉自己快死了。 雪英尖叫着:继续投,快放,别停。” 胡婆的手哆哆嗦嗦着,道:姑娘,不能再放了,会遭天谴的。” “遭天谴,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她陪着,婆婆,我没有法力了,也变丑了,没有人会接纳我的,没有师傅会认我,就算我修不成仙,也没有人会要我的,我没有退路了。”雪英疯狂的嘶喊着,迅速转身,夺走了胡婆手中剩余的一点百烬散,没有任何迟疑的全部撒在了池水中。 最后一点百烬散的残渣落入池水的时候,胡婆吓得晕死过去。一道闪电划过,炸开了仙女池的水面,整个水面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火,青鸟已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之前的每一次此刻都历历在目,模糊不清却又无比清晰。她收服乾坤袋时,她第一次跃身为真正青鸟的时候,她走过那八千级台阶的时候,她断剑阵,历火劫的时候,死亡已经缀满她的全身,吞噬她的每一寸肌肤,只在最后一刻,在到达她心脏的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每一次的死亡,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新生! 而这次,也不例外,雪英已经彻底疯了,又一道闪电划过,那是孟婆的阴影,一阵寒风吹过,她合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她没有亲人,不值得为任何人留下遗憾,她也没有了师傅,三生石上也不会有报恩的痕迹,更可悲的是,她连一生的爱人都没有,心不会疼痛,更不会有人为她疼痛,唯一所庆幸的是,死前,让她痛快了一把。 可世上总有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她所大量投入的百烬散反而是月桂成长的助力,月桂迅速在仙女池中生根发芽,最后,坠入到了青鸟的体内,这已经是它第二次愿意为青鸟付出了,这次,恐怕会落地生根,再也不会出来。 青鸟拥有了月桂的力量,凭借着其优势救下了濒临死亡的雪英。 雪英绝望着别过脸: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好了?” 青鸟张张嘴巴,还以为自己不能开口说话了,可是,居然可以了。她看着一心求死的雪英,道:我不是救你,我是想要谢谢你,谢谢你,尽管阴差阳错,但你还是帮助了我。” 雪英的胸口快速皮肤着,语气激动不已,道:你害我变成这个样子,我刚才是要杀你的,你别以为我就这么放弃。” 恨,这个字眼闪过青鸟的脑袋,她现在,还能够做什么,能够消解她的恨。青鸟飞过去,她只明白一件事,就是不能让她的恨成为自己的阻碍。她飞到雪英身边,羽毛轻轻一动,道:那现在,你能不恨我了吗?因为这世上,还有比恨,比死亡,更有意义的事情。” 雪英抬头,她知道,凭自己如今的法力,是不能够跟这只青鸟抗衡的,她或许可以想着其他的方法,当初,能做到引诱她来蓬莱,现在,也能做到怎么杀了她,这种办法不行,还有另一种办法,总会有的。她走近仙女池,碧波荡漾的仙女池早已恢复如常,这是仙界之水,包容万物,能够给任何人希望。而此时,水里面,有一个模样娟秀的女孩正扑闪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朝着她笑,笑容灿烂满足,雪英看到,那是她自己。 她的心激动无限,泪珠哗啦啦往下流,猛然回头,再看不到那只拼命的有着青色羽毛的小鸟。 青鸟像那天一样,排队报到,看到胡婆还在登记名字,只不过,这次倒比上次认真许多,再没有倚老不尊的那幅模样。 这次她的语气和善许多,只问了青鸟几个简单的问题,甚至有许多问题都主动帮青鸟记在本子上,还给她安排了住宿。 那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但终于给了青鸟的心灵一丝慰籍,她,马上离成人不远了。 第50章:未知的第一关 如果青鸟没有飞出临海镇那片天地,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残酷。晨起十分,蓬莱的南面水域,是最热闹的景象,成千上万的雁鸟,飞在水域的半空,青鸟抬起头,展望四方,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又想到,当日,雪英说出她是蓬莱一封门下大弟子的那种骄傲,这骄傲之下,又是怎样的艰辛曲折,千难万阻,才能有那样的荣耀。所以,在这一瞬间,她几乎消解了雪英对她的恨意。 远处轰隆的云彩之内,突然闪耀着万丈光芒,像是登上九天的阶梯,耀眼生辉。这是第一道关卡,之前,接受过初级训练,今天黄昏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拼进去云彩里,接受云彩给予的灵气,而且一整天都要待在云彩里,不能被挤出来,昏定之后,不过关者,将会被驱逐出蓬莱。 青鸟心头一紧,当下,便一鼓作气,准备首当其冲的冲进去,为自己寻一个安全的空间。 然而,同样一鼓作气的鸟儿不仅仅只青鸟一个,每一只都蠢蠢欲动,甚至比她还要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当万丈光芒流泻下来的时候,天空呈现出万种异像,七彩的彩虹出现在东方的天空之中,一朵巨大雪白的云彩从天际降落,所有的呼吸声都清浅起来,等待着云彩流泻光芒的照射,尽管离不死药的距离还千差万里,可是,却足以让每一只鸟儿疯狂。 霎那间,云彩缓缓打开,犹如混沌青莲的绽放,美丽耀眼夺目!空中瞬间响起万千阵刺耳的鸟儿鸣叫声,刺痛了青鸟单薄的耳膜,万千只青鸟齐飞而上,而青鸟刚要展翅飞翔,但却可怜的差点被挤掉翅膀,她没有灵力,更加没有身为青鸟仙身的优越性,所以,不仅没有向上飞去,反而,被众鸟积压的向下坠落。青鸟无力展翅,本以为会摔得惨淡,可是,即便是摔得粉身碎骨,她也不会放弃。 可是,却并没想象的冰冷痛苦,而是,被一种很温暖的力量包围着,青鸟闭起了眼睛,就在刚才坠落的时候,她希冀自己看到漫天飞雪,那样,至少可以缓解她的疼痛,麻木的神经不会那么衰弱,也让她有力气站起来,继续飞翔。也或许,是其他不知名的原因,一种淡淡的忧愁缠绕在心头,让她希望看到是这样。 直到,她睁眼,心底隐隐有些失落,尽管,只是一瞬间,但还是淡淡的留在了心头。 雪英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否则,这只青鸟,铁定不保小命了。 “谢谢你!”青鸟道,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感激。 雪英反倒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道:我不喜欢欠人情,我虽然恨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但我并非全然是无理取闹,我救你,咱俩就扯平了。” 青鸟心头一暖,并没有计较她的坏脾气,道:可是,并没有真的两不相欠,之前你受伤,全部都是因为我。” 雪英不耐烦道:怎么,你也要飞上去,求那颗两百年的不死药。你不是都拜在木樨上仙门下吗?” 青鸟一愣,不愿意去作答那件事,问道:什么两百年?” 雪英哼了一声,道:只有你们傻瓜才会相信。” 远处,天空之上,那群挤破头的鸟儿仍在继续着,没有一个肯放弃,即使,已经有许多鸟儿已经受伤落下来。青鸟没有深想她的话,而是,抖擞精神,准备继续向那朵云彩出发。 雪英怒道:别傻了,就凭你,飞不上去的。” 青鸟仍然坚定的说道:不管那颗不死药管多少年,可我需要它,只有它,我才能够,恢复人身。” 说着,不等雪英再次开口,一鼓作气飞上了天空,隐隐中,只听到,傻瓜,傻瓜。 可能我是傻吧,青鸟悲哀的闭上了眼睛,往事种种浮上心头,还是那句话,我已经为此付出一切,不可能回头了。或许,命运,早在她拒绝嫁给许维怢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万劫不复。亦或许,是,早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日后的一切。 日正十分,天空仿佛流泻下一道血幕,已经有许多雁鸟纷纷坠落,毫无生机般的坠落,青鸟看得心惊胆颤,凭借着身形小巧,巧妙的躲过了众多鸟儿的坠落,之前的拥挤此刻反而变成了一种优势。青鸟起先并不敢睁大眼睛,后来,反而慢慢睁大了眼睛,甚至,能坦然面对身边那些鸟儿的坠落。她想,雪英一定经历过这些,否则,她所秉持的心性,恬淡悠然,根本面对不了这些。 而地面上的雪英,自看见青鸟莽撞飞出之后,就不由得大声吆喝着,飞上去的都是傻瓜,傻瓜。可见那只青鸟充耳不闻,反而越飞越起劲,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她突然心中有些怒气,一片好心反而被她人当作耳旁风,只管叫她去送死好了。当下,转头便要离开,但是,扭头的时候,脚步踌躇不定,一丝不忍缓缓流淌在心头,这是她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人,所以,她好奇,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拼命。可是,她也感动,就算为了这一点点感动,她愿意为了这只傻青鸟,去做她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目前,她已经丧失一切灵力,但是,她却知道这其中的一道道关口,如果青鸟能在昏定之前,坚持待在云彩里,那么,她便会成功落在浮云潭里,获得仙根。但是,如果她力气耗尽,也很有可能,在浮云潭里溺亡,当然,这一点,这些前来报名的,没有一个会提前知道,只有凭借着一股韧劲,才能闯过这一重重难关。 雪英想罢,迅速来到浮云潭边,此时,她再抬头,看着天空中已经开始争相残杀的鸟儿,就想到她当初,是如何和他们一样,有着同样的行为。只是,那时的她,绝对想不到,多年以后,自己会站在这里,观赏别人的生死存亡。 她没有看错那只青鸟,也许,她身上早就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没有任何人给她,是她自己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的奋不顾身。她的眼眶湿润了,她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 昏定十分,辉煌即将谢幕! 青鸟已经拼尽全力,稳住翅膀,在云彩里面整整待了十个时辰,已经到最后关头,没有理由被踢出局。她也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出局。 眼看着黄昏一落下,云彩就要收回,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雁鸟朝着青鸟冲撞而来…。 “啊!” 雪英的尖叫声响起,似带着颤抖,又带着千斤重担,这一刻,也许比她那时还要惊险百倍! 第51章:酸甜苦辣第一味 如果不是黄昏的那束光落下得及时,青鸟肯定也要被淘汰出局。与其说是闯关,不如说是厮杀,没有一只鸟儿能够幸免,那只雁鸟在冲着青鸟飞撞过来的时候,一把利箭腾空而上,射中了那双翅膀,青鸟这才有幸落入了浮云潭里。那些成千上万只雁鸟,成功下来的,也只青鸟一个而已! 这是蓬莱每逢闰年的规定,青鸟是勇敢的,同时,也是幸运的! 她在浮云潭里挣扎快要溺亡的时候,雪英一直在旁相助,否则,她也难逃此关的命运。 只不过,有些事情,终究不能这么模糊着过去,她想起来,有些事情,可又觉得十分不清晰,于是,她问雪英:到底,是谁帮她挡住了那只体型硕大的海雁?” 雪英说道:只看见一道紫光闪过。” 紫光闪过,青鸟抬头,像是看到那道紫光,或许根本不是紫光,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去帮助她呢! 青鸟此时经过云彩照耀,浮水清洗,身子之前所受痛楚已经减少大半,虽然如此,她还没有资格去拿到不死丹药。而是,照着规矩流程,有资格拜师学艺了。 一封门下共有三位守门弟子,分别是一封清戎弟子,二封省戒弟子,三封耀火弟子。虽然平日,招收门人规矩严格,可到了闰年,一旦能闯两关的入选者,自然争抢着要。 青鸟此时,还是鸟儿模样,只不过,身子稍稍抽长了一些,羽毛也更为丰益,青白色的羽毛垂落而下,煞是美丽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当真叫人喜欢不已。 青鸟随着胡婆来到了蓬莱仙宫,当真是琼楼玉宇,晶壁生辉,青鸟飞在这华贵宫殿的半空一种,竟然有了一点为人的自觉,自己就这样“身无寸缕”,是否太过唐突。 雪英正跟随在她们身后,虽说她已经败在鬼国,修为尽失,可在师徒情分上,能走在仙宫的路上,也已是最大宽限。更何况,一封弟子有一样最为绝妙的灵术,那就是澈心诀,这澈心诀一旦练到上顶修为,可知,可不知,不仅能将对方心思一目了然,而且能收放自如,强心健体,一举两得。可惜,雪英只学到一点皮毛之后,便再没有机会了。这也正是,她能如此轻松就来到仙宫的原因,她如今清心寡欲,再无争斗之心,她师傅一眼就能看出,既然没有丝毫威胁,何不顺其自然。 只是,来到熟悉的地方,雪英不禁有些伤感,再看到师父不能唤师父,是悲哀,也是无奈。 此时,清戎,省戒,耀火分别盘坐在大堂中央,青鸟非常清楚而清晰的看到,清戎的背后正挂着一副混沌青莲 图,那正是,她所需要的,泼墨的眸子里顿时现出一丝神采来。 不过,这三人注意力此刻不在新晋弟子青鸟身上,而都在雪英身上。 耀火率先开口,对清戎道:她已非门中之人,再来仙宫,怕是不妥吧。” 清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用了一遍澈心诀,看出雪英已无任何争斗迹象,即使是对耀火所说之话,也不会产生丝毫恨意。虽然心里也很奇怪,雪英如今一落千丈,身为大弟子的容颜与光环再不复存在,她怎么会一夜之间,心境如此淡然,也正因为此,让他消除了心中的芥蒂,介于心中的那一点师徒情分,她要引人进仙宫,那便罢吧。 清戎抬手,说道:耀火,你也曾是雪英的师叔,知道她的心性如何,她虽然已不是门下弟子,可还有情分在。” 这么一番说辞,倒教旁人无话可说,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到新收的弟子身上。 这已经是青鸟第二次面临拜师了,不过,她还是同样的选择。以至于说,在这条道路上,她有自己的坚持与选择。她要拜师,也许,冥冥之中,不是她自己,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在有人陪伴的路上。 雪英一直都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她不知道心思异于常人的青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也更担心,如果让师傅知道她真正的目的,会不会勃然大怒,但是不管如何,她都选择站在青鸟这边,这一点,她比谁还要清楚。 清戎门下少一位弟子,他看青鸟天资不错,已经有意收青鸟为弟子,索性也就没有再啰嗦下去,直接表态。 耀火果然就不高兴了,说道:师兄门下精英不在少数,就算是要再培养雪英这样一位出色优秀的守门弟子,大有人在,何不给人家一个机会。” 此话一出,硬生生的戳痛了雪英的心,但是,也等于扇了清戎一巴掌,让他颜面扫地。 一直没有说话的省戒,忙宽言,缓和此刻紧张压抑的气氛,说道:师兄们不必动怒,既然难分彼此,就让人家来做决定好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青鸟。 青鸟的目光缓缓扫过清戎,省戒,耀火,还有雪英,最后目光定在清戎背后的那副混沌青莲图上,她也看出了雪英的担忧,知道这仅仅是一次妥协,如果不能为此低头的话,那么,距离不死药终将遥远,更别再说什么混沌青莲了,她的心落定,将它交付给现实,缓缓说道:我想拜在清戎门下。” “好!”清戎高兴的眉眼里都是笑意,根本不顾省戒,耀火那不甘的脸。 雪英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软了一些,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告诉青鸟,如果被选入的弟子,拒绝拜师,而只想获利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幸好,青鸟没有拒绝,这只小青鸟,好像一瞬间长大了。 此时,再站在浮云潭边,看着夕阳落下,有种不真实的美丽,前日的厮杀拼命,就如此就结束了,青鸟道:不死药对我还很遥远。” 雪英低头看了一下四周,道:不,我师父,是清戎师父,似乎对你很满意。”转过头,雪英看着青鸟,认真的说道:我师父有一样很绝妙的灵术,就是澈心诀,所以,他能看透任何人的想法,你要是让他知道你心底真正的想法,依照门规,不死药对你只会遥遥无期,另外,你也要小心其他师叔门下的弟子。” 青鸟睁大了眼睛,其实,前半段话,她还是能听懂的,但后半句话,她就有点似懂非懂了,远处,有几个模样端正的女子朝这边看来,再看着青鸟的时候,脸上是羡慕的眼光,可再看到雪英时,却是鄙夷的眼神。雪英隐忍不发,转身就要走,青鸟见状忙跟着离开。 “都已经成为清戎师伯门下大弟子了,居然还跟在前任弟子面前,没一点自觉,真够丢脸的。” 一句嘲讽从远处传过来。 雪英转头,脑中浮现一股怒火,她是已经一落千丈,可是,不允许任何人诋毁青鸟,诋毁她曾经的师父。 “啪”得一声,说话的女子刚转身,就已经结结实实挨了雪英一巴掌。 “你!”那女子正要发作,但还是不由自住的被雪英那种气势给震慑住了。 但也有不服输的,知道雪英已经丧失全部灵力,没有什么能害怕的了,也要挥手给雪英一巴掌,但手刚伸过来,一道紫光硬生生的挡住了她的一巴掌。 青鸟在用力阻止之后,飞了过来,挡在雪英身前说道:雪英姐姐是我的朋友,请大家都放尊重一些。” 说罢,不看众人诧异的眼神,转身看着雪英道:我们走吧!” 青鸟淡然的解围,可对于雪英来说,却是一种彻底的震撼,她的喉咙,甚至是鼻头,都是酸楚又幸福的,她没什么朋友,以前,只有不停地努力,才能成为师父的骄傲,成为众人的焦点,看似目标伟大,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感觉到一种疲惫! 而对于青鸟来说,她已经明白了雪英所说的那后半句话的意思! 第52章:被禁闭关阁 “一个堂堂的皇子,不去固你的江山,为了一个黄毛丫头,跑到这儿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待着,你还真能挥霍啊!” 远处传来一句犀利嘲笑的声音! 姜陌北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好歹一个堂堂王爷,怎么能这么死皮赖脸的跟着别人呢,撵都撵不走,还有何资格来教训主子。当然,这种话,姜陌北是绝对不敢当面说出来的,顶多也就是无人之地,发个牢骚罢了。但是,现在,也用怒火冲天的眼神看着他。 南沙凌怒而不乱,淡然道:对于那个丫头,我有时间,也有能力挥霍得起。” 主子说得好!姜陌北在心底低低喝彩,要搁以前,主子决定不会回一句话。 “行了,”楚睿走上前,浓眉一挑,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都不过是为了小青鸟手上的金乌而已,咱们各凭本事,我不会再像我爹那样退让。” 南沙凌眼中精光一闪,暗然不动,说道:如果此行,你输了,再不许起异心,乖乖回到你的楚国。不然,我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轻易放弃处置你。” “怕什么!”楚睿一听,火气更大,仰天大笑了一声,直直看向南沙凌,狠狠戳中他认为的弱点,道:真正的天子,不就应该是无情无义的吗?我至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私自改行程,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犯了皇家的大忌。” 话音刚落,人就已不见了踪影! 南沙凌再抬头看,就已看不见了楚睿,倒是,姜陌北唠叨了起来,南沙凌倒也不甚在意,也并非是不把楚睿放在眼里,只是,觉得,他始终还没有长大。 到了临婚的年纪,却偏偏逃婚,放眼整个十二国,从来没有哪国王子逃婚的,他,还是第一个。 而,青鸟这边,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已经翅膀倦怠,飞不起来了。此刻,正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休憩。太阳已落下大半,可仍觉得身子还是火热得很,正趁着海风,降一降身上的温度。又一阵海风吹来,青鸟闭上眼睛,享受海风的凉爽,仿佛听到了山猫的叫声,声音亲切又好听,始终倔强不肯停下来的节奏。 是啊,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她还好吗?对了,清戎师父说,等再过一段时间,会教她练习泛天决,那样,她就会知道山猫过的好不好了,如果可以,还能知道,爹爹,姨母们,许维怢,小玉,过得好不好!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知不觉落下来了,好想,好想他们哦,还想那片芦苇荡,那片十里杜鹃花,真是怀念! “姐姐,姐姐,小离来了!” 似乎,真是小离的声音,忽远忽近! “你来了,你来看我了!” 幻想着,是这样,青鸟不自觉说道。 “是啊!” 梦,惊醒!青鸟霍得一下,睁大眼睛,看着浮在水面上的山猫,一开始,还真以为自己看错了。顾不上疲惫,青鸟扑闪着翅膀,飞到山猫身边,轻轻就抓起了山猫,把她带到了岸上。 “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离激动哀伤的问道,伸出手,抚摸着青鸟。 青鸟落下泪来,见到如亲人般的山猫,不由得兴奋激动,说:我变了模样,你还是认出我来了!” “是啊!”山猫拍拍胸脯,眼睛和鼻梁处的黑斑,更显得充红异常,说:不管姐姐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来!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你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青鸟道:我需要依靠那颗不死药,才能变回人形,所以,才来到这里的,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山猫不悦道:哼,我本来以为,他是好人,可惜,他才是隐藏最深的坏蛋,姐姐,你以后不要再相信他了。” 青鸟问道:谁啊?” 山猫本来是要说的,可为了怕伤青鸟的心,只好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看姐姐很累,要不,先回去休息,以后再说吧。” 青鸟疑惑的看着气呼呼的山猫,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就这么生气,山猫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于是,便将她托付给了雪英。 以至于,雪英对于青鸟,越来越诧异了,她到底认识多少个,奇奇怪怪的朋友! 时间并没有给青鸟和山猫相聚的时刻,往往天一明,她就要飞到师父身边,进行一天的训练,其认真程度,不亚于修习的仙人了。 可青鸟在单独受训的时候,雪英是不能陪伴在身边的,如果出了差错,就可能万劫不复,所以,她只能时时提高警惕,告诫自己,她正在向不死药努力,而不是为了不死药在努力。 可是,万分警惕,也有疏忽的时候,午休的时间,丝云师姐,送来了一杯水,刚喝下,马上就觉得不对劲了。忙扑闪着翅膀,想要去召唤乾坤袋。却看到,丝云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金钟罩,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青鸟忙点头,稳住气说道:丝云师姐,快还给我。” 丝云摇了摇金钟罩,说道: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在闭关阁待着,到了晚上,我自然就给你了。” 青鸟忙道:可是,今天下午,师父就要传授心决了,我不能不去的。” 丝云傲然道:哎呦!小师妹,你平时这么用功,是很累的,你就稍微休息一下,不要老是抢在我们前辈前边。那样,不仅抢了我们的课时不说,也会让我们很没有面子的,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奉玉已经走过来,毫不客气的把金钟罩搁置在日月灯下边,拉着丝云离开,边走边说:走吧,走吧,定是雪英教的,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青鸟的嘴唇已经被麻痹,说不出话来,翅膀也已经僵硬,飞不起来,而乾坤袋,也被日月灯封住,没有人帮她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连石门也会被海风封住,她就算是恢复知觉,也到了晚上了,只能静静等待! 其实,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只是,都没有这次来得严重罢了。青鸟从未想过,要跟师姐师妹们抢蓬莱门仙的位置,她唯一想要的,不过是那一颗不死药而已。可,原来,就算是一颗只要靠修为就能得到的不死药,竟也这么困难。 青鸟只能隐藏起心事,等待着闭关阁的开启。 第53章:冲破闭关阁 闭关阁一入黄昏,便漆黑一片,青鸟便开始无所适从,唯一的一丝光明只有日月灯散发出的一点儿零星光芒。青鸟扑闪着翅膀靠近四月灯,看着乾坤袋虚弱无力的样子,心里感到一阵阵心疼!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最后一丝暗阳已落,闭关阁清修的时刻到了,白天收太阳之光华,夜晚收月亮之精华,闭关阁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毫发无损的伫立在蓬莱仙岛之上,其实,若心无杂念修习之人,正是得力的良助。可偏偏,青鸟本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当月光来临之时,她但凡有一点杂念,便头痛欲裂,痛不欲生!所以,每当青鸟一心有杂念,立刻就觉得全身上下疼痛不已! 小离在夜色彻底沉入黑暗后,一直等到夜里子时,都没有等到青鸟回来,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就算是青鸟遇到了什么困难,都要陪在她身边!谁料刚出门,就撞到了雪英。看到雪英有点黯然的神色,当下心中一紧! “姐姐没回来,你知道她在哪吗?” “我不知道。” 小离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你去哪儿找她?这么大一座蓬莱仙岛?” “姐姐只要在蓬莱岛上,我就能找到她!” 雪英突然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她,可能已经死了!” “你胡说!”小离骤然脸色大变,猛然扭头,强忍着冷到心头的战栗,朝她大吼。 雪英痛苦的说:没有人能逃得过闭关阁!更何况,她六根不净!你看那东方的天空!”小离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着月亮的光芒将那错落的楼阁一点一点遗忘!她摇着头,大喊着说:不,她怎么可能死呢?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她要变成人,要报母恩,甚至还要救她的父亲,她,不会就这样死的。” 雪英摇摇头,说:就是因为太多的杂念顾虑,所以,在闭关阁,根本无生还可能。她若六根清净,忘记一切,才能活下来!如果天亮之前,月亮再照不到闭关阁,她就是死路一条!” “青鸟……。” 青鸟在闭关阁挣扎了半晌,最终缓缓跌到地上,就连羽毛也都没了一点神采,身体里的灵力流失得迅速,一点一点一丝一缕,甚至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也正在渐渐从身体里褪去!她的脑袋慢慢歪倒在地上,翅膀也耷拉了下来,只有微弱的灵魂,还在苦苦挣扎着,支持着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此时,日月灯下的乾坤袋却在慢慢苏醒,灵神活跃的刹那,看到了眼睛正在缓缓合闭的青鸟。感觉到来自青鸟的微弱的气息,让它一下子惊醒! “青鸟,别睡,别睡!” 可惜,青鸟已经丧失了最后一点神智!她的灵魂漂浮了起来,此时,只要有人推她一把,甚至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力道,她便能立刻死而复生!可是,这里除了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她的灵魂漂浮在闭关阁的空中,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突然,流动的空间里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 “三危山上,洞庭河畔,三青鸟之赤青鸟,西王母座下赤清灵,与凡人相恋,违反天规,生下凡人之女,进而触犯天帝,引其怒而火烧三危山,三万五千生灵,七千八万颗灵树,三千六百条水瀑,尽数化为灰烬,至此,三危山幻为死山。其女,赤青鸟,你可代母知罪?” 那些火燃的三危山,再一次出现在青鸟的脑海里,她想到梦中,母亲对她说的话。又想到了,母亲和父亲对她的期待! 只是,纵使是人又如何,纵使是神又如何,他们的相爱都没有错! 青鸟用尽全力的呼喊着,声音嘶哑,像是已经变成了一个把一辈子走完的老婆婆! “是,赤青鸟代母认罪。可其罪,是认在毁灭了三危山万千生灵,触犯了三界规律,引发天火,也认在让流浪的树灵无法回家!”最后一句,青鸟用尽了更大的力气,朝着判官吼了出来! 风声,似乎在呼啸! 雨声,似乎在磅礴! 甚至是乾坤袋,都有了一丝惧怕! 整个闭关阁都在颤抖! “可是,我不认,他们相爱有何错?不愧天,不愧地,如果他们爱错了,那你们也是!” “放肆!”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雷鸣,炸裂在闭关阁中,从未敢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判官的威严!随手一挥,一道雷电狠狠的劈向了青鸟的后背! 这重重的一劈,差点把青鸟的灵魂给撕碎!可也给了青鸟一点点绝处逢生的希望,她一直期待有人来推她一把,结果,反没想到,给她生还希望的,竟是她方才还在直言顶撞的判官! 震怒的判官,也许没想到自己的做法已然起了反作用,待他发现,青鸟的灵魂已归位,这戏剧性的一幕,反让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凑到青鸟耳边,轻声说:不惜毁灭一切保你性命的赤青鸟,她很勇敢。我带不走你的性命,看来,天意如此。” 青鸟扑闪着翅膀,看着高大如巨日的判官,忆起刚才自己的大胆,这会儿才感到后怕。但对于他口里对母亲的尊敬,不由得柔声说:我的母亲她纵然是为了父亲,触怒了天帝。可从始至终,她也从未曾忘记她的故乡,我会让母亲归位,我会让三危山重新活过来,我会做到的!” “若你能做到,”判官的眼神和声音意味深长,他缓缓道:若你真能做到,你就会成为三界之中,甚至是比你母亲,还要勇敢的人!你会成为人界之神,愿你好运!” 判官缓缓远去,青鸟活了!她躲过这一劫了! 乾坤袋如同泄气般深深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姐姐能活过来,她一定不会死的!”小离注视着那道月光又再次降临到闭关阁之上,顿时,抱着雪英开始欢呼! 雪英也哽咽着,真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坚韧,如此勇敢,竟然可以躲得过掌管生死的判官,日后,怕是没什么能阻挡了她吧! 蓬莱岛畔,南沙陵准备乘船离开这里,上船前,他将最后一抹目光投向了远处,该离开了! 楚睿执剑站在海岩之上,对着离去的南沙陵说:你走了,那金乌可就归我了!” 南沙陵的目光放的淡然,说:天下在心中,可没了心,你要这天下做什么?” 楚睿嘴角的笑骤然停摆,他在心底大声呼喊着,那个小丫头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