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還能記得起那會兒了。
那遮天蔽日般的浪潮。
那數(shù)不盡的異族異類。
那被海浪不斷衝毀的岸堤。
那讓海洋不斷淹沒的家園。
畢竟那場仗,當真是打的太久太久了,以至於久到被時間所要遺忘的地步,甚至連當時戰(zhàn)爭所遺留下來的印記,也都在歲月的變遷中被時間所逐漸淡化掉。
不過老話還是說得好,當你在凝視深淵之時,深淵其實也在凝視著你。
事實也確實如此。
漁民們每日都在出海捕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當孤零零的小船上裝滿了活蹦亂跳的魚蝦之類,都能看清漁民臉上的那抹幸福的模樣。
可是漁民所做這一切,卻被海洋都默默記著。
漁民錯了嗎?
漁民沒有錯。
為了生計,他必須要出海打魚,也隻有這樣,他才有可能說是讓那些被自己辛苦打撈上來的魚蝦,在其還能活蹦亂跳的時候被他拿到集市上去賣個好價錢,他才能賺到錢,有了錢,他才能支付得起全家人的日常用度。
漁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肩負起家庭的重任,肩負起整個家的支出,讓自己肩上的老人可以不為生活所發(fā)愁,讓自己身邊的妻子可以不為生活所苦惱,讓自己膝下的孩子可以不為生活所煩憂,這就足夠。
所以,在生活所帶來的壓力麵前,他就得趕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出海打撈,以確保自己的魚蝦足夠的新鮮才行。
這麼看,漁民錯了嗎?
如果以人類的視角來這麼看的話,漁民並沒有錯。
但是如果以海洋的視角來看,這般的漁民便是十惡不赦之徒。
肆無忌憚的過度捕撈,讓潛海的魚蝦無論是從數(shù)量上,還是從族群上來講都成銳減之勢,無數(shù)的生命都被迫離開潛海區(qū)域,從而遊向更為危險的深海海域,而這些生命為了不變成人們桌上的菜肴,它們隻能是讓自己瘋狂的朝著深淵遊去,哪怕麵前的黑暗再是兇險。
現(xiàn)在呢?
漁民錯了嗎?
如果以海洋的萬靈的視角來看,漁民便如同屠戮魚蝦同族的惡魔。
可即便如此,海洋還是選擇了包容漁民,包容人類。
因為海洋知道,在人類還沒有觸碰生命的底線的時候,這群陸地人,都是無罪的。
然而,這樣的包容也是有一個度的,一旦有人嚐試著越界,一旦有人挑戰(zhàn)著自然界的權(quán)威,一旦有人膽敢觸碰這道生命的底線的時候,海洋所爆發(fā)出的怒火,便不是一個人,一個家族甚至一個帝國所能夠承受得起的。
而那場人類與海洋的戰(zhàn)爭,那場不被曆史所記載的戰(zhàn)爭,就因為一個人的貪婪,這才讓其成為了整場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索。
依稀地記得,那天的日頭已經(jīng)要開始逐漸西落,在海洋的盡頭,賴以為生的太陽終於結(jié)束了它一天的工作,選擇迴到溫暖的家中睡去,碧波蕩漾的殘陽,就這麼被其映射在海平麵上,偶爾的還能看到,無數(shù)海鳥是伴著斜陽的餘暉,肆意的在海平麵上掠過,當真是美的如同一幅畫一般。
漁民已經(jīng)在甲板上望到了自己的家,甚至那會兒的他已經(jīng)在腦子裏開始猜想當晚妻子所替全家人烹製出來的美味菜肴。
低頭看著滿船的魚蝦,相信漁民的臉上定會浮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耳邊伴隨著微弱的海風,嘴裏輕哼著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一切就像往常時的模樣。
可是,當一聲低沉的怒吼從身下的海洋中浮現(xiàn),當那股滔天的巨浪頃刻間打翻漁民所駕駛的那艘漁船,一切皆已晚亦。
伴隨著太陽還未徹底西落的餘暉,原本平靜的海麵突然狂風大作,無數(shù)道海龍卷憑空出現(xiàn),讓那道映射在海平麵之上的殘陽頓時被撕扯的粉碎,巨大的旋渦開始一處處的出現(xiàn),每一處旋渦的邊緣,都會形成一道道高得嚇人的巨浪。m.Ъimilou
直至,風起。
直至,浪湧。
直至,那鋪天蓋地的海潮襲來。
而在那些不斷翻湧的巨浪之上,數(shù)以百萬計的它們正在整裝。
因為貪婪,因為有人觸碰到了大自然的底線。
當一聲悶悶的螺號吹響,那些在海平麵上不斷翻湧的浪潮瞬息間便朝著海岸線的方向襲去,所經(jīng)之處宛若天地巨變,浪潮巨大的衝擊力,更是瞬間淹沒村莊,更別說村莊裏那些彼時還在挽著孩子的手,滿心期待著丈夫歸來的婦人。
海赤精...
一個完全統(tǒng)治著東方海域的古老文明,一個在東方海域占有絕對話語權(quán)的種族。
這是人類有史以來與海赤精所爆發(fā)的最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
可以說這一戰(zhàn)波及到了整座龍寰,上到龍寰天子皇家,下至龍寰普通百姓,無一人可以避開。
而造成這一場曠世劫難的起因,卻隻因為一個人,因為他的貪心,驅(qū)使著自己潛入深海之地,偷取了一根海赤精的至寶。
那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不死之物,不老枝。
不老枝,不老鬆的樹梢末端,有起死迴生之功效。
傳聞?wù)麄世界,隻有兩棵不老鬆,一棵被永夜林的夜王所擁有,而另一棵則是被海赤精的了無痕所擁有。
據(jù)說這不老鬆是三千年育株,三千年成苗,三千年開花,三千年成枝,所以對於這兩棵不老鬆來講,無論是夜王還是了無痕,他倆都是對其極為看重的,甚至在二者的心裏,不老鬆儼然是成為了二者身後所代表的不同種族文明的至寶存在。
更別說這不老鬆,隻開三枝。
可就是這般的天下至寶,還是被有心之人給盯上了。
而這群有心之人,則自稱為被神所選中的使者,至於他們所身處的組織,便是臭名昭著的神印閣,是這片東方大陸上的最強者們所組建成的秘密組織,可以說在分界協(xié)議的限製之中,神印閣與劍藏山的勢力幾乎是平起平坐。
黑潮事件中,尉遲無情便是出身劍藏山,而那位於當夜向多位先天之人下幻神散的人,則就出身神印閣。
為此神印閣不惜出動數(shù)百名先天強者潛入東海深處,其目的就是為了了無痕手中的不老枝。
隻不過,任憑這群來自神印閣的先天之境再強,也終究還是敵不過了無痕手中那無盡的大軍。
最終,為了將那株不老枝帶迴陸地之上,神印閣損失是極為慘重,將近九成的先天強者隕落海底,成為了海中魚蝦的口中美食,這才勉強地將不老枝給帶迴地麵。
了無痕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
作為海赤精的王,他是絕不允許陸地人將不老枝帶離深海的,更不能容忍陸地人的這種偷竊的行徑。
所以這一次,介於神印閣的這般魯莽行徑,他便親自的吹響了兩族戰(zhàn)爭的號角,他更是親手撕毀了最初由炎廟和玄月宮共同替兩族擬定下的和平公約。
當悠揚的號角聲擴散至深海中的各個角落,當無數(shù)海赤精皆在這深海之下瘋狂集結(jié),當數(shù)以百萬計的戰(zhàn)士們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的時候,了無痕知道,兩族之間的仇恨,也到了該讓對方償還的時候了。
於是乎,當海潮洶湧翻滾,當天地為之變色,當了無痕第一個衝到岸上,當他身後的海赤精猶如大洋中的浪花一般朝著海岸線瘋狂襲來,當那猶如高山一般的浪潮成為了陸地人眼中的末日,當那平日裏的魚蝦成為了此時奪人性命的閻羅,至此所有的人都知道,海赤精率先向龍寰宣戰(zhàn)了。
龍寰的東海岸,於瞬間失守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xùn)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luò)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yù)言,‘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luò)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yù)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yù)言的結(jié)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luò)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luò)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shù)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dǎo)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dǎo)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dǎo)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dǎo)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dǎo)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