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開始墜落。
朝著腳下的土地,朝向眼前的深淵。
一步步地,成為一名向深淵屈服的人。
隻因在我的眼前,已沒了所有的期盼,已沒了所盼的未來。
沒有所謂的明天,隻有痛苦的過往。
當一世猶如白駒過隙,是那般的匆匆流逝,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終究什麼都落不下。
希望在眼底快速的消逝不見,甚至連一絲的尾巴都抓不到,就這樣的隱沒於眼中的那股濃鬱的灰暗之中,盡管此時的天空依舊還是往時的模樣,盡管此時的紅塵依舊還是昨日的模樣,盡管此時的我,早已不再是昨天的自己。
當希望的光芒終究散去,而餘在心底的,也終將會逐漸暗淡,直至徹底地與心中的灰融為一體。
流霞如虹般喧霓,時間似砂般飛逝,隱隱約約之間,恍恍惚惚之刻,望著眼前那無窮無盡的黑,看著眼前那直擊心靈的暗,俞江終歸還是成為了那名向眼前的深淵屈服的人。
陷入了昏迷之中的俞江,感覺自己此刻正在飛速的朝著下方疾馳而去,而這股下墜的感覺,更是讓他感到極為的不舒服,那巨大的作用力,令他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體內不斷打轉,這樣的感覺,當真是令他感到一陣陣極為強烈的嘔意。
一圈又一圈...
一次又一次...
就這樣,俞江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也壓根兒就不清楚自己此時的這般狀態,究竟要何時才能算個頭,他唯一能知曉的,便隻有那不斷下墜所帶給他的那股壓力,還有令他感到愈發寒冷的四周死寂。
我,是死了嗎?
不斷地墜落,讓俞江的大腦裏,是不免的開始有這般的想法浮現。
娘,是否也體會了這般的墜落?
無窮無盡...
沒有終點...
就好似靈魂被禁錮在了一個異度的空間之內,不斷地墜落循環,不斷地往複伊始,沒有起點,亦沒有終點。
就這樣,於眼前的這股黑暗之中,俞江是一遍又一遍旋轉著自身,然後以一個絕對勻速的速度在快速下墜。
當真沒有一個頭兒。
算了...
就這樣吧...
爹,離開了我...
娘,也離開了我...
對於我而言,這個世界已經沒了再讓我動心的理由了...
算了...
就這樣吧...
再見了...
再見了...
再...
見了...
就這樣,俞江朝著眼前的深淵之中越陷越深,直至他整個人都已變為了一個灰褐色的點,最終被眼前的這股無邊無際的深淵所吞噬的連渣都不剩。
可是,命運當真就能這般簡單的放過俞江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俞江有屬於他的命運,亦有屬於他的精彩故事,所以此時的他,還沒到結束的時候,而與之相反的是,他的故事,這才剛剛開始。
就如同幾十年前的趙璿一般,就如同這位舍身而以救天下蒼生的人一樣。
俞江,行走於日與夜之間的被遺忘者,往返於秩序與破碎之間的天地使徒。
破碎的使徒行者!!!
俞江!!!
當人墜落於人生至暗的低穀之中,那麼接下來的,便是觸底反彈,便是絕地逢生。
當遠處的那顆白點猛的出現,於眼前的這股黑暗之中,是那樣的特別和耀眼,而當白點延展成為正片純白色的空間,也僅在這須臾之間就已完成。
就好似眼前的這個原本的黑暗空間在飛速後退一般,而那顆耀眼的白點瞬息襲來一樣,一切都發生於眨眼之間,是這樣的突然,是這樣的瞬間。
此時的四周早已不再隻是孤獨的黑暗,無盡耀眼的白色光束就這般直接穿透了俞江的身子,是迅速地從他的身邊掠過,沒有一絲的停留,沒有一絲的磕絆,就這般猶如順滑的絲線一般,就如同那逝去的流星一樣,當真就好似一眼,就足以萬年之久。
這一切,就好比那鏡花水月,就好比那日月朦朧,於上一秒鑽進肌膚,又於下一秒後刺破虛空,這一切的一切,是那般的令人癡迷,更是這般地讓人陶醉。
無數的迴憶在俞江的四周被盡數上演,通過這些圍繞在他身邊那不斷鏡化了的空間世界,而在逐一上演。
在這一塊鏡中,浮現的乃是他跟著俞北塘在苦練掌法的情景,而在另一塊鏡中,浮現的則是他一個人在徒手攀巖著地之牆的城樓。
可以說在此時,俞江的一生都在眼前的這片鏡中世界所逐一浮現迴演,每一段迴憶,都在這裏無聲的上映。
隻不過眼前的這些看上去有些支離破碎的迴憶片段,都沒能喚醒彼時還閉著眼睛的俞江。
忽然,一切都如同夢幻。
隻因所有的鏡麵,最終都變為了趙璿,變為了俞江眼中自己母親最後的樣子。
那漫天落下的火石,還有趙璿那宛若高山一般的背影。
當所有的迴憶定格於此,當所有的鏡麵都上映著相同的畫麵,一滴晶瑩剔透的淚花,竟將本就光怪離奇的鏡中世界,給擊得粉碎。
這滴淚花,是從俞江的眼角落下的,而他自身,更是因為這滴淚花而逐漸地開始蜷縮自己,直至將自己蜷縮成嬰兒時的姿態,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腦袋,雙膝蜷縮迴自己的胸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永遠的止住,不再向未來前行,亦不再向曆史後退。
一切都變得異常潔白,沒有一絲聲響,沒有一絲的迴應,而此刻的俞江就獨自一人的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不知道究竟待了多久。
假如這就是死亡的話...
如果這就是重生的話...
如果...
當時的我可以再堅強一點的話...
如果...
我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你的話...
那該多好...
娘...
兒,想你...
真的,真的好想你...
淚水就如同脫了線的風箏一般,就這般的在俞江的臉頰匯聚成痕,而後是一滴滴的滑落至下巴,最終在承受不住其自身的重量之後,滴落身下,於這純白的世界之中,隱沒於眼前這無盡的白色之中,泛起一層漣漪。
命運的路途上,當真是有著太多太多的變數,有著太多太多地選擇,有太多太多的後悔,還有著太多太多的妥協,但是最終能引領我們自身前行的,卻終究隻是一個目標,一個方向罷了。
而我們該怎麼去抉擇,該怎麼讓自己去選擇一條更為穩妥的道路,該怎麼讓自己去少走彎路,少走錯路,少走悔路?
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該如何做?
我們,該不該做!
不要讓自己的餘生都生活在痛苦地迴憶當中,亦不要讓自己的往後都生活在後悔的折磨當中,就已足夠。
放過自己吧...
也放過餘生吧。
餘生的路還很長很長,請給自己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請給自己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俞江...
你不該讓自己變成懦夫,你不該讓自己躲在這片遐想的虛無之中,你應該去麵對現實,你應該勇敢地去麵對真相,你應該通過天之殤這件事而變得更加強大才行。
正如趙璿所說的那樣,未來是屬於你俞江的,而不屬於她趙璿,所以,身為人子,你理應要站起來,你理應要醒過來。
俞江...
留給我們的時間...
當真不多了。
“娘!!!”
這一聲唿喊,當真是道出了俞江此時心中的那一份無可奈何,道出了他心底的那一份心之交瘁。
緩緩地睜開雙眼,眼角之處盡是淚痕。
可以說俞江方才的這一聲的輕唿,是道盡了他此時心底的脆弱,是道盡他此刻心中的悲痛,而隨著這一聲之後,他更是不免得閉上雙眼,任由眼底的淚珠是衝出眼眶,順著臉頰浸濕發鬢。
“既然醒了,那便睜開雙眼看著我,我有話對你講!”
這是一聲年邁的聲音,甚至俞江都能從對方那極為虛弱的語氣當中,聽出些許的不舍。m.Ъimilou
“我可不想跟你廢話!”
隻不過換迴來的,卻是俞江這般的態度和語氣。
“我犯下的錯,我認,而我也會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彌補自己所犯過的錯誤,隻不過俞江,我希望你能了解一點,我李耳從不會奢求你能原諒我,我也不會接受你的原諒,做過了就是做過了,錯了就是錯了,這沒什麼好解釋的,而我這會兒之所以會選擇等你,全是因為你,因為你俞江。”
沒想到,李耳竟然醒了,於天之殤的第三天,這位曆史的見證者,這位被知識所組織的傳承者,竟然就這般的醒了。
雖說此時的李耳依舊還沒能脫離危險期,此刻的他依舊還是極為的虛弱,甚至虛弱到就連說上幾句話,也都會為之大口大口的開始穿著粗氣,會因為自身的氣短而讓自己的臉色是異常的慘白。
可即便如此,李耳還是選擇堅持,選擇堅持到俞江的蘇醒,因為他知道,蘇慶廣已經帶著安國侯府的急行軍,是趕到地之牆的殘垣廢墟之處了。
蘇慶廣來晚了。
而李耳,亦是完了。
因為天機命運,從不等人。
“殺人兇手!”
聽著李耳的解釋,俞江不僅緩緩睜開雙眼,隻不過此時的他,眼底盡數仇恨之色,眼中盡是複仇之火。
通紅的眼珠中,絲毫就沒有掩蓋俞江此時的憤怒之意。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