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定扶清,我自逍遙,卦安八荒,神算天機。
這十二個字,乃是被人刻在了天機崖壁上,沒人知道究竟是何等修為的人,是能將這十二個字一筆一畫的鑿刻在壓根兒就沒能落腳的崖壁上,更沒人知道,要想將這十二個字鑿刻其上,需要有多麼通天的本事才行。
而這十二個字,亦是八界門的戒律信條。
尤其是這其中的上定扶清四個字,其中更是字字皆有大道理。
上字取蒼穹青天之意,意指人生一世,皆生於大道青天之下,皆誕於日月輪迴之中。
定字取足下地土之意,意指人隻要還活著,你就需腳踏實地,就需對自然萬物抱有十足的本分和敬畏,敬畏自然,敬畏生死。
扶字取萬靈眾生之意,意指萬靈萬物皆有靈,皆需扶搖直上,而非墮入殺戮地獄,扶搖直上九萬裏,皆見明月與星辰,扶搖直上重九天,皆拜炙日於浩瀚。
清字取人心本在之意,意指人為萬靈之長,需謹記萬靈教誨,需謹遵萬物戒條,不能碰的堅決不碰,不能看的堅決不看,不能學的堅決不學,不能用的亦要堅決不用才可,隻有清清白白做人,才能換迴清清白白的太平世界。
可以說八界門為了自我心中的這份願景,當真是為之付出了太多太多。
尤其是趙璿,她身為八界門的掌門,更是為此搭進去了自己的性命,而去以身補天,在如今這個已沒了神話色彩的當下,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被允許做的,便是讓自己化身成為一顆血淋淋的補天石,以求能替如今的這個破碎的世界多爭取到一絲喘息的時間。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裏,誰最讓人覺得可惜,身最能讓人覺得痛心,那麼趙璿這個名字,一定是榜上有名的。
當那頭白鳳扶搖衝向東宮紫薇天的時候,位於天機穀下方的眾生凡人,皆是瞬間醒悟。
原來他們一路走來,都是在與天地為敵。
原來他們一路殺戮,都是再跟自我開戰。
原來,他們,是好人。
當那一聲龍鳴撕破蒼穹,當那一道裂隙瞬間破裂,天,破了。
鮮血色澤的裂痕是瞬間布滿正片天空,而順著那不斷翻湧的暗紅雲層,腳下的眾生更是能清楚地看到那深藏於裂痕之內的地獄景象。
這一天注定會被曆史所銘記在冊,這一天也一定會成為日後民間的傳說,隻因這一天,被曆史喚為,天之殤。
“娘...”
一聲輕聲地唿喚,卻隻換迴那一層層往返的迴音,緩緩地睜開略顯的有些沉重的眼皮,這才是模模糊糊的看清,原本記憶中的場景,已然是消失不見了,往日的那些迴憶,也已然是蕩然無存。
緊咬著牙關,以試圖讓自己是從身下的這一片碎石堆裏給爬起身來,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的努力,都跟白費勁一樣,因為每當自己想要嚐試著去試圖依靠自己的雙臂去支撐起自己的時候,那從各個關節所傳來的痛感,是讓他頓時就足以瀉完滿身的氣勁兒。
哦對了,忘了說了。
他,不是別人,他正是被趙璿給救迴太機天樞的俞江。
唿...
再一次的嚐試之後,換迴來的卻隻是再一次的失敗,還是再一次的心碎。
無奈之下,俞江隻好是讓自己的腦袋是斜靠在身下的那堆咯得人臉蛋生生發疼的碎石堆上,然後雙目失神一般的直勾勾地望著眼前的這一片虛無。
透過山頂處所傳來的那些許的亮光,透過此時那些依舊還懸浮於太機天樞之上的石碑壁畫所映射出來的星氳光芒,俞江看到,原本那三尊屹立於祭壇之上的巨大石鳳,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三塊遍布斑駁裂痕的空蕩。
那裏原本是迴憶所存在的地方...
那裏原本是記憶中的美好所遺落的地方...
“俞江,你給我站住!我告訴你俞江,你這會兒要是再給我瞎跑,看我不打折你的腿!你還跑!站住!給我站住!”
高高地揚起手中的雞毛撣子,趙璿是一臉怒容的瞪著不遠處正在撒歡兒的俞江,一邊邁開雙腿是賣力地追著自己的兒子,一邊是不斷地企圖用言語去威脅著對方。
“娘,我說您先把您手裏握著的那個雞毛撣子扔了再說,您扔了我就不跑了,您要是還拿著那玩意兒,那我就不可能停下來!”
憋著一股勁兒,俞江是帶著趙璿,就這般直愣愣的繞著眼前這座偌大的祭臺是不斷地繞圈子,一邊用盡力氣的邁開雙腿,一邊還時不時地迴頭望一眼身後的趙璿,生怕自己跑得慢了,然後讓自己的屁股蛋兒是挨上一雞毛撣子。
“你這臭小子,你把你柴爺爺的房子給一把火點了,你這會兒還有理了不行,俞江我告訴你,你識趣兒的話,就給我停下來,要不然讓我逮到你,有你好果子吃!”
謔...
原來這才是趙璿會為之氣成這樣的原因。
沒想到眼前這位看著也就七八歲大小的俞江,竟然還敢玩火,當真是膽大包天啊。
其實作為趙璿來講,她也明白,對於自己孩子玩火這件事吧,她還當真是阻止不了的,畢竟孩子們都對陌生的事物抱有極大地興趣,越是家長們平日裏去阻止的事,孩子們對於這種事情的興趣就越大,而那些隨時會危機到孩子幼小的生命的危險事情,對於年少無知的孩子們更是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
再加上俞江作為自己的孩子,自小就生活在天機穀內,是沒有什麼機會獨自出穀的,對此趙璿其實於心底還有蠻愧疚的,但是她明白,眼下的江湖並不太平,若要讓自己的丈夫是帶著年幼的兒子出門曆練,萬一有個好歹,那她的世界可就當真塌了一半兒了。m.Ъimilou
俞江是趙璿心中的未來,這一點在八界門內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畢竟身為人母,相信沒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的,畢竟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樣的因子,早已是深深地烙在了每一個時代父母的心裏。
所以不難想象,被趙璿寄予厚望的俞江,當真是被她看護的極為小心謹慎,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而讓俞江是學壞了。
而現在,俞江竟然敢趁著趙璿出穀辦事兒的時候,是把那本被她鎖在櫃子裏的《萬機錄》給偷了出來,這偷了出來都可以被她諒解,畢竟她也是從孩子的年齡過來了,她很清楚在這個年齡段裏,一個時長被自己鎖在櫃子裏的東西,是對孩子有著何等巨大的吸引力。
可是令趙璿不能接受的是,俞江這小子不僅把這本《萬機錄》給偷了出來,還開始偷學裏麵的知識,這不僅偷學,還一把火把柴達的屋子給點了,要不是柴達為人激靈,是趁著晌午自己午休那會兒,就那般穿這個大褲衩是一溜煙兒的給跑出了屋子,相信俞江的這一把火,還不把柴達給燙掉一層皮。
這才是趙璿此時為之震怒的真正原因。
“娘,您別追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跑不動了,真的,我真的跑不動了!”
一個迴頭望月,俞江看著即將就要追上自己的趙璿,隨即大聲一唿,又是死咬著牙關,然後企圖讓自己的雙腿加快速度。
隻不過...
“哎呀...”
正所謂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這不,這句話就這般冷不丁的在俞江的身上應驗了。
一個趔趄,一聲小聲地嘀咕,俞江就這樣左腳絆右腳,是直勾勾的摔出了個狗啃式...
因為慣性的原因,俞江的這一摔,更是讓他是在地上連續地翻滾了好幾圈,這才最終停下,隻不過當他這邊剛一停止下來,趙璿和其手中的那根雞毛撣子,就已經是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近在咫尺...
卻壓根兒就不會再說什麼遠在天涯了...
嗬哧...嗬哧...嗬哧...
(一陣劇烈地喘息聲...)
吞了吞口水,好讓自己彼時那欲要幹裂的嗓子是得以稍加的溫潤片刻,絲毫顧不上自己那一腦門兒的汗,顧不上自己那早已因為不斷地追逐而紅透透的臉色,趙璿隨之雙眼一瞪,手在的那根兒雞毛撣子隨之是直接朝著身下俞江的屁股蛋兒的方向招唿而去。
沒有絲毫的招唿...
沒有任何的停頓...
一切就好似理所應當一樣...
一切又熟悉地讓人感到心疼...
可以說這媽當的,當真累人。
“媽呀!!!”
一聲淒慘的叫聲,隨之便能隱隱約約的聽到,那一下下雞毛撣子抽在屁股蛋兒上的聲音。
當思緒迴歸現實...
當迴憶逐漸隱沒...
餘下的,便隻有眼前的一切,便隻剩下心中的遺憾。
“娘...”
看著眼前的這片空蕩蕩的祭臺,看著那曾經跟趙璿在這裏談天說地的舊址,俞江的眼眶逐漸發紅。
娘,你曾經告訴過我,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但是娘,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並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而隻是男兒未到傷心處...
娘,對不起,我忍不住...
一聲微弱的歎息,無奈地閉上了眼皮,豆大的淚珠就這般的順著俞江的臉頰滑落。
“隊長,這裏還有活人!”
而還未等俞江從自我悲傷的這股情緒中迴過神來,一聲堅定的聲響,便傳進了他的耳朵。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