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迴憶就猶如池水中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鵝卵石子,就那般安安靜靜地被陳列在碧波蕩漾的水中,然後向人們時不時地散發出一種令人癡迷的顏色。
而人們就這般放下往日的焦躁,就這般放空自己的身心,就這般像個貪玩的孩童一樣,一個人安靜地蹲坐在池邊,安靜地欣賞著這池水之下的那抹神秘光澤。
偶爾,也會有些膽子大一點的人,會嚐試著用手去觸碰這些池水,然後再不斷地試探當中,去嚐試著尋迴那塊被自己所遺失已久的珍貴記憶。
隻不過,這些迴憶,隻能遠觀,而不能掌控。
畢竟,過去的事物,過去的時間,就如同眼前的這池碧波秋水,是一去不複返了。
而在這一刻,在看著段馨蘭離去的身影,往日就好似一張張照片,就好似一幅幅印滿了斑駁歲月的畫卷,是頃刻間便占滿了趙璿的整個思想世界之中。
就仿佛在這一刻,時間都已因她而停滯,空間都已因她而暫緩,整個世界都已因她心中的這份傷感記憶而為之憐憫。
耳邊已不再響起蒼穹之中的怒吼,眼前也已不再飄搖風雨雷霆的丘壑,唯有的,便隻是自己心底的那份感觸,便隻是自己心底的那份妥協。
這份妥協源於命運,這份妥協簽於眼前。
誠如段馨蘭所說,眼下留給趙璿的時間,當真已經不多了,她當真已沒有更多的時間可容自己再去浪費,畢竟此刻的她要比世間任何的人都清楚,一旦自己沒能把握住這次機會,一旦自己沒能讓石鳳在天地通路打開的那一剎那便飛往紫薇天厥,那麼這場天之殤,便足以將未來的那場人間浩劫給提前上演。
可是現在,趙璿明白,以現如今的這個世界,其所擁有的實力,還尚無法真正地去麵對那場浩劫,更別說是戰勝它,抵禦它了。
要知道一點,在太古時期,在萬族萬靈共同抵禦那一次的大滅絕的時候,可以說整個人間世界,當真就沒有多餘的質疑,所有的靈魂皆隻是為了一個崇高的目標而不斷努力著,這些靈魂不懼生死,這些靈魂沒有私心,所有的靈魂皆是以保全這個世界而戰鬥。
可是現在,時代變了...
原本的同盟早已變成了如今的生死之敵,更別說那群跨越了種族的戰友,更是在這數以萬年的時間地見證下,而變得不再單純,變得不再以守全這個天下為己任。
分崩離析...
可以說這個詞不止一次的會出現在趙璿的腦中,然後讓她不止一次的會因為這個詞語而陷入兩難的抉擇之中。
到底是救...
還是放棄...
到底是順從...
還是抵禦...
到底是告知天下所有的真相...
還是刻意地去隱瞞著這份隻有自己才能知曉的危機...
有些時候,趙璿也會不斷遲疑,也會徘徊不定,也會猶豫不決,也會為此心力交瘁,可是每當她看著自己懷中那尚在熟睡的兒子,每當她看到俞江那肉乎乎的小臉蛋兒,她就會不斷地給自己暗示,她就會不斷地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都要堅守自己的心性,不為別的,就隻為了俞江,她都不能輕言放棄。
既為人母,那麼守護自己的孩子,便是作為母親的天職,便是作為母親的責
任和義務。
而這一點,趙璿這一輩子都別想忽略掉。
哥...
保重!!!
望著段馨蘭離去的方向,一滴眼淚是不爭氣地從趙璿的眼眶之中滴落雲巔,隨著一聲無奈的歎息之後,她隻能是用自己那雙早已不再白淨的手背,是相互交替著將自己兩處眼角的淚痕給擦拭幹淨,隻將那一抹淡淡的浮塵,是塗抹在了自己的眼角尾處。
隨即...
重迴太機天樞之中!
隻因在那裏,她還有她的任務,她還有她尚未完成的曆史使命。
隻因...
俞江還在那裏!
隻不過,作為跟著時間的軌跡一同見證了天之殤始末的李耳來講,他並不懂趙璿的心,他並不懂,彼時那位站在他麵前的那個女人,究竟為了挽救這個世間而犧牲了多少,對此他一竅不知。
李耳唯一能夠知曉的,便是那一天,趙璿所親口告訴他的話,趙璿所親眼讓他見證的奇跡時刻,以及自己在太機天樞的指引之中,所看到的那場末日。
誠如方才所說的那般,有些事情,無論當事人如何想要忘記,可是這段曆史,終究還是會被時間所沉澱下來,然後在思想的小河之中,逐點逐滴,匯砂成礫。
以前,就讓其過往隨風散去...
以後,就讓其罪孽責旁於身!!!
隻能如此...
隻剩如此...
隻可,如此!
而這份殺孽,這份對於八界門的殺孽,這份對於趙璿夫婦倆的殺孽,勢必將會被李耳所背負一生的,更會成為日夜折磨他靈魂的一把刮骨之刀,無時無刻不再折磨著他。
要知道,彼時的李耳,也不過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年輕人而已,而但凡身而為人,就會被七情六欲所捕獲,就會讓其無法跳脫出這世間所存在的輪迴大道。
所以,天之殤的事,勢必會成為壓在李耳胸口處的一塊山石,而且這塊山石還不是一塊簡簡單單就能被他所挪動的山石,這塊山石,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化石為山,而這座生長於他心中的這座大山,最終會在某一天,會在某一刻,成為徹底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耳忘不掉,這些天裏,他始終都忘不掉,忘不掉那天,忘不掉那時!
他忘不掉那一天,忘不掉那位渾身上下插滿了刀劍的向依依,忘不掉向依依眼中所流轉的那份堅定,忘不掉對方竟在瀕死之際尚且還能仰天吼出的那句吶喊。
他忘不掉那一天,忘不掉那位以自身血肉之軀而阻攔自己的魏辰光,忘不掉魏辰光眼中所蘊藏的那份勇氣,忘不掉對方竟然絲毫不會畏懼自己手中所射出的那根利箭。:筆瞇樓
他忘不掉那一天,忘不掉那位寧可選擇玉石俱焚,也絕不容許自己再度前身半步的王雪兒,忘不掉王雪兒眼中所激散的那份決絕,忘不掉對方竟然在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的情況下,還能攔腰抱住自己的模樣。
他忘不掉那一天,忘不掉那位自高牆之上一躍至亂陣之中的柴達,忘不掉柴達眼中所徘徊的那份隱忍,忘不掉對方竟然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還會選擇與之一戰的決心。
他忘不掉那一天,忘不掉那位死守心中信念而絕不會與之動搖的馬怡,忘不掉馬怡眼中所堅守的信仰,忘不掉對方竟然
在身殘體破之餘,還會憑借著自己那股不可被磨滅的意誌而選擇繼續戰鬥的瘋狂氣勢。
他忘不掉那一天,忘不掉那位為了自己的愛人而孤身闖陣的俞北塘,忘不掉俞北塘眼中所激蕩的希望,忘不掉對方就這般地選擇了直視自我的命運。
他更忘不掉那一天,忘不掉那位早已年過古稀的趙大虎,忘不掉趙大虎眼中所浮現的堅毅,忘不掉對方寧可放棄安穩,也都要拚死守衛自己心中願景的魄力。
而他最忘不掉的,乃是授予了自己無上智慧的趙璿。
當繭紛裂,羽化飛升,李耳明白,這一生自此以後,他終日都會與自己心中的這份愧疚為伴,他終日都會沉浸在自己心中的這份自責之中無法自拔。
而這,同樣也隻屬於他李耳一個人的命運。
世事無常,人間百態...
人活著,又豈會沒有遺憾?
隻不過,有些人的遺憾,是留戀,而有些人的遺憾,則是餘生!
思緒萬千,如同柳絮飄揚,待這些令人沉重的迴憶穿過雲層之中,穿過山川與大江之後,最終是在每個人心中,皆是尋求到了一處溫暖且柔軟的溫床,然後在此孤獨滋養。
“你母親的房子,我一直都沒有讓人進去過,我想,你在離開之前,應該去一趟才好。”
這是近這麼多天裏,李耳所當著俞江的麵,講過的最為走心的一句話。
當然了,這並不能表明,在李耳和俞江的其餘交談當中,他所講的話就不走心,其實不然,可以說自打從俞江被他給救醒之後,他所給俞江說的話,當真是句句都是有感而發,每句話都是真情流露。
隻不過這一句,卻不同於二人早些時候所交涉的那般,隻因為這一句,其所蘊含的情感,更為濃鬱。
以至於當李耳說完了這句話的時候,俞江都能在這瞬間便察覺到他心中的那份傷感,即便當時的俞江並不能很好地去理解,他究竟會為何而傷感。
畢竟在那個時候,在俞江的心裏,依舊還是認定著一個事實,那便是李耳,是致使自己家破人亡的兇手,是致使自己母親趙璿被迫以身殉天的真兇。
而在那個時候,俞江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父親俞北塘早已是趕在趙璿之前就魂歸大地了,在那個時候,年幼的他甚至還將自己的希望是寄托在俞北塘的身上,以希望自己的這位父親可以早日地從他處迴來,然後將他給救走,帶離李耳的身邊。
對於俞北塘的事,俞江一直也都沒問,李耳索性的也就不再提起了。
將手中的這塊小玉牌是放在俞江的手中,李耳這才是心緒複雜地看著俞江。
“俞江我希望你能記住,八界門還沒有亡,衛道者亦沒有亡,所以今後無論你要做什麼,我李耳都會無條件的去幫你,因為這是我李耳欠你的。”
李耳說罷,便隻將俞江一人留在屋內,而他自己則是緩緩地站起身來,是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有些時候,迴憶就猶如池水中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鵝卵石子,就那般安安靜靜地被陳列在碧波蕩漾的水中,然後向人們時不時地散發出一種令人癡迷的顏色。
是那般的絢爛多變...
是那般的光彩照人...
亦是那般的令人陶醉...
令人心碎...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