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那天下午蘇慶廣究竟都給俞江都說了些什麼。
也沒有人知道,那天下午俞江又是當著蘇慶廣的麵講了些什麼。
更沒有人知道,蘇慶廣究竟有沒有將李耳所說的話是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俞江。
而曆史唯一能夠從其中知曉的,唯一能被這段過往所深刻銘記的,隻有蘇慶廣獨自離開小屋時候的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隻有俞江獨自將自己再一次鎖在屋內的樣子,隻有李耳將那個被他已經給校準好母盒安靜放於屋前的樣子。
有的,隻是這三個男人之間的沉默...
有的,隻是這三個男人之間的理解...
有的,隻是這三個男人之間沒有被說破的謊言與真相。
其實,無論是李耳也好,是蘇慶廣也好,甚至是俞江也好,縱觀這三個人,當真是有著很為相近的脾氣和秉性,要不然命運也不會費盡心思地去安排這三個人是以這樣的一種狀態見麵的。
作為李耳來講,作為這一係列悲慘事件的始作俑者,作為被趙璿所欽點的接班人,作為被太機天樞所喚醒的衛道者,作為被命運所抉擇的匐行之人,作為現階段裏繼趙璿之後又一位被知識所詛咒了的可憐人,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事,這位出身於賁北侯府的他,其心裏當真是藏著太多太多想要去表達的懺悔,是掖著太多太多想要去傾訴的內疚。
這份懺悔,源於如今的李耳自身對趙璿所作出的選擇的理解,源於如今的他自身對俞北塘的選擇的憐憫,源於如今的他自身對俞江的選擇的同情。
這份內疚,源於八界門那些因自己而死的靈魂的自責,源於倉州那些因自己而亡的靈魂的愧疚,源於這個天下因自己的糊塗選擇而麵對天之殤時候所遇到的刑難,而這些,李耳絕不敢忘,也絕不能忘。
可以說,自打李耳接受了這份來自於太機天樞所饋於自己的智慧,自打他接受了這份來自於趙璿所帶給他的壓力,自打他接受了這份來自於俞江所帶給他的這份愧疚,自打他承認了自己此時的身份,自打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往後所需要麵對的責任,他的生活,就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因為從天之殤爆發的那一刻開始,李耳的身份,便已不再是以前的賁北侯爺了,至此以後,他的身份,隻有一個,那便是八界門的掌門人,是趙璿的親傳之人,是守禦太機天樞的人。
這是李耳的選擇,更是這個偌大的天下所給普天之下所有人的未來而做出的選擇。
是命運所選擇了李耳,是希望所選擇了他,是未來所選擇了他,而絕非是他做出了相對應的選擇。
自從李耳選擇自願地將自己的雙手放在太機天樞之上,自從他自願的選擇以自身的血肉來打通這條天地通路的時候,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認清了自己,同時也認清了自己往後所需要去麵對的一切困苦。
而這一切的一切,沒人逼迫李耳,更沒人要挾著他,可以說當時所發生的一切變故,皆是他自己心裏想做,皆是他自己的心意罷了
。
唯一能過對此做出一個合理地解釋,便是因為,在那一刻,李耳突然讀懂了趙璿的心,他突然明白了,原來以往的自己,竟然活得那般卑微,竟然活得那般可憐,竟然活得那般無知。
對於蘇慶廣,對於此人心中的憤怒,李耳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很清楚,那團被蘇慶廣此時所壓抑在其胸腔之中的怒火,是有多麼的猛烈。
因為李耳知道,若是在他跟蘇慶廣之間做一個換位思考的話,若是讓他站在蘇慶廣的角度去看待天之殤的始末,若是讓他去麵對蘇慶廣所麵對的抉擇,若是讓他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畢生所愛之人就這般的死在身前,若是讓他得知殺害自己所愛之人的兇手就在自己的眼前,相信他也一定會讓自己做出與蘇慶廣當時一般的行為舉止出來,或許他還會做得比蘇慶廣還要過分百倍千倍。
要知道一點,當一個人遭遇到如此大的外界刺激之後,就算是一個最為普通的人,也都會為此而大動肝火,更別說像蘇慶廣這樣從小都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了。
畢竟有一點,是李耳都他無法去改變的,那就是,蘇慶廣的身份。
畢竟蘇慶廣的身份也是侯爺,是與李耳一般的侯爺,大家同屬開國十三侯之列,可以說在這朝堂之中,若是排資論輩的話,蘇慶廣所身屬的安國侯府,可是與他所身屬的賁北侯府是屬於同一個級別的存在。
而此二者唯一的區別,那便是,蘇慶廣在當侯爺的這個方麵,可是要比李耳有經驗多了,畢竟在蘇慶廣當侯爺的那會兒,他還隻是一名被李荃聞所護在懷中的奶娃娃而已,可以說蘇慶廣實打實的屬於自己的前輩,是與自己的父親李荃聞隸屬於同一時代的人。
也正因為如此,正因為蘇慶廣年少得名,正因為尚且年少的他竟然能將那座生活著好幾百號人的安國侯府被打點的有模有樣,這也讓他這個人的名字是早早地出現在了各大家族的視野之中,為此更是有無數的人,是帶著重金彩禮踩爛了安國侯府大門下的門欄,是希望能將自己家的閨女嫁給他當媳婦,即便那時他的年紀,也就跟現在的俞江差不多大。
要知道,在十年前的錦州,在那個隸屬於黑暗時代下的燕湖島上,那時的蘇慶廣便已經是安國侯了,雖說在那個時候,蘇老侯爺身體還尚佳,每日都還能溜溜鳥,鬥鬥蛐蛐啥的,但是也因為其歲數實在是有些大了,導致了蘇老侯爺的體能是大不如以前了,沒走上幾步,蘇老侯爺便需要在丫鬟們的攙扶下是歇上好一陣子,也正因為如此,蘇老侯爺便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著手做了一係列的後手準備。
所以整座安國侯府皆是對外宣稱,蘇慶廣的身份隻是安國侯府的小侯爺,但是若是熟知安國侯府內部管理的人定能知曉,早在黑潮事件多年之前,蘇老侯爺就已經著手安排了蘇慶廣的繼位一事了,除了那些迫在眉睫的決策是由蘇老侯爺決定之外,其餘的事,皆是由他來一手操辦。
可以說整座安國侯府,上上下下的絕大多數的管理事物,皆是落在了年幼的蘇慶
廣的身上,而蘇老侯爺之所以會安排他在這般的年歲去參與整座侯府的日常打理工作,其原因還是在於,在更早些的時候,蘇老侯爺的愛子,也就是蘇慶廣的親爹,因為那場突然肆起的赤精海潮,而永遠的沉眠在那洶湧的波濤之中。ъimiioμ
對於這件事情,雖說蘇慶廣心中極為憤恨,對此他更是不惜跟蘇老侯爺置氣,可是無論他如何的撒潑,蘇老侯爺總是在告誡他,讓他放下仇恨,讓他不要將心中的恨放在神火軍的頭上,更讓他不要去恨蓉天宇,即便神火侯府並沒有履行當初所立下的承諾,並沒有將自己的爹從前線之中給救迴來。
p.s.整理:賁北侯府的李荃聞、安國侯府的蘇慶廣、神火侯府的蓉天宇以及鎮西侯府的秦罡,皆是同一輩人。
p.s.2.整理:在赤精海潮期間,由陸海天直接下令,由楊爵委任神勇大將軍,麾下共計將領不計其數,其中開國十三侯的子弟皆是為此出戰,而在那時,領導神火軍的乃是蓉天宇的父親蓉軍,而代表安國侯府參戰的乃是蘇慶廣的父親蘇俊,代表賁北侯府出戰的乃是李荃聞的父親李悅,以及代表鎮西侯府出戰的秦罡的父親秦放。
p.s.3.整理:而上文中提到,在赤精海潮期間,蓉軍在與了無痕的戰鬥之中,沒能將蘇俊給救下來,導致了蘇俊戰死沙場,而讓那時還很年幼的蘇慶廣是將這筆命債給記在了蓉軍的頭上,在之後沒幾年,蓉軍因舊傷複發而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至此蘇慶廣便將自己父親的命債,又是轉嫁到了蓉天宇的頭上,故才有蘇老侯爺所勸說蘇慶廣放下仇恨這件事兒。
當然了,蘇老侯爺之所以會這般賣力的勸說蘇慶廣,其實老人家還有一層更深的緣由,那便是在那個時候,蘇老侯爺便能從當時的朝堂之上,是敏銳的洞悉到,有一股勢力,正在開始不斷地蠶食著開國十三侯所在朝堂之上的勢力,而當那股席卷了整個東方的赤精海潮剛一落幕,便接二連三的有人退出朝堂之上,從青雲侯段九勤開始,這十三座侯府當真事兒是一茬接著一茬地往外冒。
所以,正因為蘇老侯爺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此事,是認為此事乃是大兇之前兆所在,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去勸說蘇慶廣,因為老人家當真不希望,自己眼中唯一的希望,整座安國侯府唯一的希望,就此隕落。
尤其是當李荃聞奉命將蓉天宇給生擒之後,這種危機感覺,更是在蘇老侯爺的心中生根發芽。
時至今日,蘇老侯爺早已魂歸大地,而這座安國侯府,也是正兒八經的被交到了蘇慶廣的手中,沒想到蘇慶廣在這侯爺的位置上一座,便是這麼多年,對此李耳是極為清楚的,因為他在早年間,可一直都在拿蘇慶廣當作自己的偶像,當做自己所要前行的標榜。
然而千算萬算,李耳也沒能料到,他竟然會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之下,是與自己兒時的偶像這般見麵,而這一切的源頭,皆是因為一個女人,因為這麼一個隻知道心係天下,而不知人間冷暖的女人。
趙璿...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