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寂靜的教室裏麵,葦慶凡伸手將王凱拉了起來,並且很貼心的幫他把胸前衣服上的泥土也給拍了拍。
王凱雙手握成拳頭,低著頭一聲不吭,也一動不動,任憑他擺布。
葦慶凡幫王凱把衣服上能拍掉的泥土拍掉,平靜地吩咐道:“把頭抬起來。”
語氣像是溫和耐心的班主任在訓(xùn)不聽話的學(xué)生。
王凱沒動。
“把頭抬起來。”
葦慶凡又說了一遍,他聲音不算很大,但教室實在太安靜,隻有隔壁班級還有些聲音,因此班上大多數(shù)人都能聽到他說的話。
王凱遲疑一秒,似乎生怕他毫無預(yù)兆的又一腳踹過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躲閃的把頭扭向一旁。
“我們都是高中生,是經(jīng)過九年義務(wù)教育畢業(yè)的,總得講道理,對不對?”
葦慶凡臉上帶著笑容,語氣溫和,“你看,我們新分的班級,老師也沒來,那座位是不是大家隨便坐?”
王凱保持著側(cè)頭看向旁邊的姿勢,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砰”
葦慶凡毫無預(yù)兆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打得王凱身體佝僂成一團(tuán),疼得臉都扭曲起來,嘴巴張開,似乎要吐出來的樣子。
“站好。”
葦慶凡像是沒動過手的樣子,“多大的人了,站沒個站相,把腰挺直。”
王凱死死咬著牙,艱難抬頭看他一眼,又在目光接觸到葦慶凡眼神時膽怯的躲開,努力地站直了身體。
他腰背仍然弓著,但看得出來已經(jīng)很努力想要站直了。
葦慶凡沒再計較,問:“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有。”
王凱生怕他又一拳打過來,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準(zhǔn)則,強(qiáng)忍著巨大的屈辱感迴答道。
說話的同時,他臉龐漲得通紅,兩隻手再次用力緊緊握成拳頭,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但卻沒有打出去的勇氣,隻能徒勞的用力捏拳頭。
葦慶凡一副真的在認(rèn)真講道理的樣子,又問:“大家是同學(xué),有啥事都可以商量,換座位肯定也是可以的,但是不是得講究個你情我願?”
“……是。”
“你找我換座位,我是不是很禮貌、很明確的拒絕你了?”
“……是。”
“那你為什麼還要逼我跟你換座位?”
“……”
“這件事情是誰的錯?”
“……”
王凱沉默了兩秒,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湧,不自由主再次低下頭,“我的。”
“什麼?”
“是我的錯……”
“為什麼是你的錯?”
葦慶凡一副很疑惑的樣子,“不是我在打你嗎?”
“……”
王凱幾乎忍不住要一拳打在眼前這人臉上,又怕太厚了自己破不了防還要被反傷,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也沒見過這樣欺負(fù)人的。
不過反正都已經(jīng)服軟了,自己也算是臥薪嚐膽,那就不能半途而廢……
他在心裏麵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shè),低著頭,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咬牙切齒:“是我先招惹你的。”
葦慶凡一下子就接受了他的理由,又問:“那你是不是該給我道個歉?”
“……”
“做錯了不該道歉嗎?”
“對……對不起……”
“講道理就好。”
葦慶凡很滿意的笑了笑,“所以這次我們倆發(fā)生不友好肢體接觸,是你先找我的茬,也是你先動的手,全部責(zé)任都在你這邊,對吧?”
王凱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又低下頭。
葦慶凡很懂他的意思,道:“你先掐我的脖子,沒錯吧?”
“……沒錯。”
“所以都是你引起的,你負(fù)全部的責(zé)任?”
“嗯。”
“那你是不是得再給我道個歉?”
“……對不起。”
王凱已經(jīng)逐漸習(xí)慣了,迴答的不再像剛開始那樣艱難,隻是低下頭,用力握著拳頭,在心裏麵暗暗的發(fā)誓:“你等著!迴頭等我找人來,不讓你給我跪下磕頭道歉,我就跟你姓……”
“那行,咱們畢竟是同學(xué),以後接觸的時間還長,我就原諒你這次,不打不相識嘛。”
葦慶凡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順便給你講個道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課本上說的都是金玉良言。
“你看,今天這件事情是你的錯,所以我們班這多人,一個幫你的人都沒有,別說幫你打架,連勸架的都沒有。”
“如果是我吃虧,肯定會有人幫我,你信不信?”
王凱沒有說話,葦慶凡也沒指望他迴答。
他這番話就是單純的離間,為的就是挑明沒有人幫王凱,甚至沒有人勸架的事情。
以這貨偏激狹隘的性子,肯定會把沒幫他的人都給恨上,尤其是馬超等幾個原本就與他認(rèn)識,同一個圈子裏的人。
有這根刺在,王凱就不可能再像前世那樣靠著家裏有錢在班級裏麵廣結(jié)善緣了,加上開學(xué)第一天出了這麼大的醜,他難免會疑神疑鬼的覺得大家都在嘲笑他、看不起他。
一旦心裏有鬼,能融入班級就怪了。
如此一來,王凱基本不可能在班裏麵給葦慶凡帶來什麼麻煩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葦慶凡又幫王凱整理了一下衣服,壓低了聲音,“我們倆在一個班,你想報複,我們倆就慢慢玩,記住剛剛的感覺,以後你會經(jīng)常體驗到的。”
他說完之後,放開了王凱,然後轉(zhuǎn)過身,看到一雙雙意味複雜的目光。
其中大多數(shù)人還沒與他目光接觸,就已經(jīng)紛紛轉(zhuǎn)過身去,這讓他看起來儼然很有高二16班扛把子似的霸氣。
葦慶凡本想玩笑地說兩句“給大家?guī)砹瞬缓玫挠∠笪液鼙浮薄捌鋵嵨沂莻好人”之類的話,但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
他將倒在地上的王凱拿的那張椅子撿起來,放迴到原位,然後迴到自己的座位。
在這個過程中,多數(shù)同學(xué)都已紛紛收迴目光,或眼神交流,或低聲議論。
黎妙語看著葦慶凡將那張椅子放迴原位,與他抬頭後的目光對視了一眼,然後沒有什麼表情的收迴目光,轉(zhuǎn)身坐好。
馬超仍然還站著,甚至嘴巴都還保持著剛剛想要勸架時的張開狀態(tài)。
他到現(xiàn)在腦子都還是懵的。
葦慶凡啥時候這麼猛了?
要知道在他們的小圈子裏麵,王凱的地位可比他要高不少呢,而葦慶凡印象當(dāng)中就是“不愛說話”“內(nèi)向”“人還不錯”這種形象。
他剛剛想要幫忙勸解,也就是讓葦慶凡和平的讓出座位,不至於發(fā)聲衝突。
結(jié)果話還沒說完呢,葦慶凡把王凱按著打了一頓,並且進(jìn)行了說服教育。
看了眼王凱沉默找了個空位坐下來的狼狽姿態(tài),再看一眼麵前把椅子放好坐下的葦慶凡,馬超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都打完了,自己還能說啥呢?
“少俠好身手”?
似乎整個教室都受到了什麼氣場壓製,不少人互相議論時都把聲音壓得很低,甚至隻有眼神和表情交流,教室裏麵好半晌之後都沒恢複開學(xué)時該有的鬧哄哄樣子。
論吃驚,與葦慶凡認(rèn)識時間最久的曹澤無疑受到的衝擊也最大,葦慶凡坐下來之後,他眼神古怪的打量著葦慶凡,好半晌都不說話。
“看我?guī)謫幔俊?br />
葦慶凡實在被他看的無奈,隻好主動開口。
“就為這點事,至於嗎?”
曹澤壓低了聲音道,“你換座位,我肯定也跟著你一起換啊,我又不會跟王凱坐一起。”
??
葦慶凡差點被自己口水給嗆死,“你不會以為我是因為不想跟你分開才跟王凱打起來的吧?”
曹澤沒有迴答這個問題,繼續(xù)勸道:“就一個座位而已,坐哪不都一樣嗎?”
“這不是座位的事情。”
葦慶凡歎了口氣,“王凱是什麼人比我清楚,以後同班,相處的時間久著呢,今天我讓了,下次呢?一旦讓這種人認(rèn)為你好欺負(fù),就會逮著你往死裏欺負(fù)。”
曹澤顯然沒想這麼多,愣了一會兒。
坐在前麵的謝瑤也迴頭看過來,她原本也是想要勸一下葦慶凡的,但聽他這樣講,又覺得有道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勸他了。
曹澤又問:“那他要是找人報複你呢?”
“那就打唄。”
葦慶凡笑了笑,“我一個尖子生,還怕跟他一個差生打架?”
曹澤又愣了一下,然後小聲提醒道:“我們班期末考試王凱比我高兩名,你分?jǐn)?shù)比我還低……”
言下之意,你成績還沒人家好呢。
“這就更好了。”
葦慶凡笑道,“現(xiàn)在架打過了,我已經(jīng)沒退路了,隻能拚命學(xué)習(xí),把成績提高上去。”
曹澤一時啞口無言,總覺得葦慶凡說的不大對勁,又想不出該怎麼反駁。
這時,一個穿著深藍(lán)色格子襯衫和灰色長褲的中年男人走進(jìn)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