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日子,每一天跟每一天都不會有什麼區別,每一天睡醒覺見到的都是相同的人,做的都是近似的事。草原上的人住得太過分散了,部落間相距極遠,所以想見部落以外的人,那是不大容易的。最常見的外人還是中州來的商隊,商人們自來便是如此,有十倍以上的利益就敢鋌而走險,所以雖然戰爭才剛剛結束幾個月,中州商人的馬隊就又走到了邊關之外,遊走在草原上的各個部落和中州之間。
至於子攸呢,她雖然是個小女子,可是日子也從沒這麼閑過。她懷了孩子,這事對她來說有點太奇怪了,她還有點適應不了,她就看在司馬昂挺高興的份兒上安分了幾天,過了幾天就開始躍躍欲試,她幾乎要花掉一天的全部精力去甩開司馬昂的監視,而司馬昂差不多也得花掉同樣多的精力去把她給抓迴來。兩個弄了個勢均力敵,結果每天晚上子攸都在司馬昂的懷裏睡得很香甜,累壞了。
另一方麵司馬昂跟阿爾斯勒的關係相處的越來越好,阿爾斯勒是個豁達灑拖的男人,司馬昂本質上也跟他八九不離十,自從司馬昂能聽懂草原上的話了,他們兩個就常在一起。草原人比較喜歡原始的角力之類的,可司馬昂的身材要是跟草原人比那簡直就可以說是弱不禁風了,所以阿爾斯勒一開始有些輕視他,不過等到司馬昂終於不再顧及什麼禮教啊體麵啊之類的,真正下場跟阿爾斯勒比試之後,阿爾斯勒才發現要贏司馬昂什麼都不大容易。
就這麼著在草原上過著日子,子攸開始能體會到無憂無慮是什麼意思了。不過她還是有點擔憂懷孕的事情,她偷偷問了烏雲的阿媽生孩子是怎麼樣一迴事,那個慈祥開朗的老人告訴子攸,人生孩子絕不會比母羊生羊羔更難。子攸就跑去看母羊生羊羔,這可對她沒什麼幫助,她反倒是看得挺害怕的,迴來戰戰兢兢地告訴司馬昂,把司馬昂笑得倒在床榻上起不來。
每一天傍晚的時候,當琴聲悠揚,男人們的歌聲婉轉飄上雲霄,子攸肆無忌憚地坐在司馬昂的懷裏,聽著司馬昂跟阿爾斯勒兩人開著各種玩笑,她就覺得她過去的苦日子終於走到了頭。每次商隊來的時候,司馬昂都會買下不少粟米,草原人不是十分喜歡,可是子攸要這樣才吃得下飯。現在子攸胖了不少,不像剛到草原時那樣黃瘦了,臉色紅潤得很,人也總是神采奕奕的,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他喜歡得很。就像草原人一樣生活,也像草原人一樣知足。用子攸的話說,她從沒想能夠活得這麼久,還能跟司馬昂每天在一起,還能有小孩子,現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
最讓子攸驚喜的是,有一天,.就像平常那樣,她想騎馬,又被司馬昂給逮到了,隻好退而求其次,在營地的最邊兒上逗弄司馬昂逮到的一隻小狼崽,她給它喂了一大塊肉,有點卡到小狼崽了,子攸連忙給它倒了一盤子水。司馬昂讓齊烈看著子攸,就去找阿爾斯勒商量新的圍獵方法,有人說看到了一隻鹿群在這附近遊蕩。
子攸跟小狼崽玩了一會兒,聽到.遠遠的有馬蹄聲音傳來,她站了起來,風吹起了她的頭發,她遙遙望著遠方那隻馬隊,他們走得不快,看起來像是從中州來的商隊。她看了看齊烈,他也在好奇地看著那支隊伍,“王妃娘娘,這可真奇怪,上一支商隊不是剛來過嗎?怎麼這麼快又有一支商隊來了?”
子攸也鬧不清楚,按說那些商.隊來的日子都是有一定的。
齊烈有些懷疑他們的來意,“王妃娘娘,還是迴帳篷.裏去避一避吧,還不知道是怎麼迴事呢。”
子攸點點頭,一般商隊來賣的都是中州市井上最.常見的東西,她也不是很有興趣。她想迴去看看司馬昂又跟阿爾斯勒商量做什麼有趣的事了,次次都不帶著她。就在這個時候司馬昂也從阿爾斯勒的帳篷裏出來了,他也聽見了馬隊的聲音。子攸小跑過去,身後追著一隻小狼崽,她撲進司馬昂的懷裏,“王爺,你又出來買米嗎?”
司馬昂笑得差點站不住,摟著自己的小妻子,這.裏是草原,沒人在意他們做什麼。子攸笑著把臉埋在他懷裏,“我又有飯吃了麼?”司馬昂撫摸著她的頭發,“你的米袋子還是滿的呢,夫君來看看有沒有賣頭繩荊釵的,給娘子買一把。”
“燒火麼?”子攸笑著著仰起頭,“還要買一把。”
“哈哈。”司馬昂拉.著子攸的手,那隻馬隊漸漸的近了,待在帳篷裏的女人們不少都出來了,拿著羊皮想要換些東西。司馬昂拉著子攸的手站在那些人的後頭,“商隊來的時間不對,所以我出來看看有沒有人給咱們捎信過來。”
“恩。”子攸也點點頭,她也想到了,不過這隻商隊居然沒有駱駝,都是馬隊,那就馱不了多少東西。“我看還是驚醒些的好呢,這隻商隊好像跟平常這裏見到的都不大相同。”
子攸說的很對,的確是不大相同的,騎在前頭馬上的看身材好像是個女人,這麼大熱的天,從頭到腳都被鬥篷包裹的嚴嚴實實,子攸撇撇嘴,“不會是來草原賣女奴的吧?”
那個人向子攸的方向看了看,子攸也想看清她長什麼樣,可是她緊緊拽著鬥篷上的帽兜,把臉擋得嚴嚴實實,隻lou出一雙眼睛來看著人,讓人根本就看不清她長什麼樣。子攸隻是直覺自己跟她的眼神對上了,她似乎認識自己。這讓子攸有點緊張,在這裏碰到熟人可不見得是好事。她轉迴頭貼在司馬昂胸前,“咱們迴去吧,如果有人要轉給咱們信,他自然會去最後齊烈。”
“好吧。”司馬昂答應了,摟著子攸就想往迴走,可他看見那個馬上的人徑直朝著他們過來了,他又站住了腳。子攸也好奇地看著那個人,那人在子攸麵前下了馬,動作利落一氣嗬成,甚至有點像是個小猴子。子攸突然覺得看這個動作她覺得很是熟悉,就是一時行不起來像是誰。
那個人徑直跑到子攸麵前,子攸有點緊張,不由得手放在腹部前麵,還好有司馬昂摟著她。那人發出一聲孩子似的笑,子攸怔了一下,接著,那人頭上的帽兜和身上的鬥篷一起xian開了,一個總是一副沒睡醒樣子的孩子笑嘻嘻地看著子攸,“小攸。”
“啊——”子攸伸出一根小手指,差點指到他的鼻子上,“小葉!”
司馬昂笑了,他也吃了一驚。柳葉向司馬昂笑笑,“王爺。”
“你好了?”子攸向前走了兩步,一把掐在柳葉的臉上,“你竟然好了。”
柳葉被掐得哇哇叫,子攸這一下可夠狠的。上官縝走過來的時候,柳葉向著他哇哇叫著,他忍著笑看徒弟的臉都被掐青了。子攸已經收到過上官縝捎來的信,可是他從沒提到過柳葉已經好了,子攸真有些惱,不過她看著上官縝風塵仆仆的模樣,倒好像蒼老了十歲,想來柳葉雖然恢複了健康,可是這其中的危險和艱難,也是可想而知了。
子攸一時間的欣喜和煩惱又重新被那日以來的懊悔和慚愧給代替了。她看了義兄一眼,低下頭沒說出話來。司馬昂笑了,“上官兄,長途跋涉到這裏也辛苦了,柳葉看著也還瘦弱,想來還沒有完全複原吧,就請到到帳篷裏敘談歇息吧。”他已經看到上官縝後頭的那些人倒確實是商隊的,看來上官縝大約是雇傭了一支真正的商隊。
“好,王爺,到了這裏,我們也可算是客隨主便了。”上官縝笑著拍拍柳葉的肩頭,“這個小猢猻確實還不大結實。”
司馬昂點點頭,向劉舍說道,“去跟阿爾斯勒說,我想要再搭一隻帳篷,就在我那頂帳篷的左近就是了。”劉舍領命而去。
上官縝打量著子攸幾眼,笑著向司馬昂說,“王爺,我這幹妹子是怎麼了?突然間學人家做了淑女,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司馬昂笑著拉子攸的手,“子攸是見了你就有些慚愧,這段日子說起柳葉來就要哭一次,今天見了你們自然……”子攸紅著臉在下頭搖他的手不叫他說下去。上官縝哈哈大笑,“偏是女子想得多,柳葉已經沒事了,在家悶得要死要活的,所以我才帶著他過來給你們瞧瞧。”
柳葉走在子攸身邊,子攸養的那隻小狼崽總是咬他的褲腳,讓他喜歡的不得了,“小攸,小攸,你在哪弄來的小狼,給我吧,好不好?”
子攸橫了他一眼,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她見到他就想兇一兇,好像是這麼久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就讓她氣不打一處來,“不給你,想要自己去抓。”
柳葉扁了扁嘴,小聲說,“看看我的臉被你掐的這麼慘,問你要個小狼崽都不給,真小氣。”
司馬昂忍著笑,轉開了頭,底下也不知道子攸跟他計較了什麼,沒太聽清楚,自己的帳篷已經到了,忙引上官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