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緯10度43分，東經117度44分，南海最東處星馬礁附近，一支龐大的艦隊盤踞於此，若是從高空俯瞰，可以發現大量各式各樣的艦艇如眾星拱月一般將庚都號航母圍護其中。


    此時，天色昏黃，還有些殘餘的光芒遺留在外，於天地線上，隻能看到太陽僅僅剩下些許圓弧，黃昏的光線在海水的映照下，給整個航母打擊群的艦隊都披上了一層哀傷的顏色。


    此時，庚都號航母所在的位置正處於火山灰區域的外圍，周遭空域中倒是有不少火山灰塵埃，但並不算是濃鬱，在黃昏的光芒反射下，有點兒風沙揚起的感覺。


    由於艦隊已經位於深海處，而且這些都是艨艟巨艦，抗風浪能力極強，在不久前，由於海底滑坡引發的巨型海嘯傳播到星馬礁附近的時候已經減弱太多了，倒是沒有對整個艦隊產生特別重大的影響。


    不過，艦隊雖然扛住了最強烈的一波海嘯，後續的風浪依舊不小，即便是十萬噸級別的巨型航母庚都號都要順著風浪來迴晃動。


    由於航母狀態的不穩，原計劃今日的著艦訓練大部分都被取消了。其實，像這類天氣，又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訓練或者作戰任務，航母都是要迴母港休整的。


    雖說這些風浪不至於造成什麼涉及根本的危險影響，可也沒人願意在這種風浪條件下在艦船上坐過山車，著實是沒什麼意思的。


    然而，長時間沒有動靜的庚都號航母甲板上突然有了動靜，不久之前甚至還起飛了一架空載戰鬥機，另外航母上的機務部，損管隊以及甲板部都活動了起來，搞得不少水兵都是一頭霧水。明明沒有任務，怎麼看上去大家都忙活得很啊？


    此時，在航母甲板之下的航母管製中心ca裏，空中協調官李滄正在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雷達屏幕上的信號點。


    平時，身為空中協調官，航母管製中心，航母塔臺領導者，航母艦隊方圓五十海裏管製區域的負責人，李滄是很少會在航母管製中心盯著的。一般隻有在掩護幕協調官發布安全預警的時候，才會過來這裏。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李滄罕見地在情緒上有了比較劇烈的波動。要知道，李滄已經做了十多年的航母空中協調官了，至少徐顯在庚都航母上短暫服役時，李滄就已經是航母的空中協調官了。


    對於一個老軍官來說，十年職務不變是相當罕見的。倒不是李滄犯了什麼事導致的原地踏步，純粹是李滄個人要求而拒絕了多次升遷的機會。


    或許是久經風霜了，李滄一向喜怒不表於外，加之資曆太老，不少級別比他高的軍官都對其相當尊敬。隻是平時都嚴肅無比的李滄此刻麵對著雷達屏幕臉上顯示出一絲無法掩飾的激動。


    許久之後，一直沒有任何波動的雷達屏幕終於起了變化，於屏幕邊緣處陡然出現了兩個亮點，兩個移動中的亮點，而且它們移動的方向正是朝著航母而來。


    這兩個亮點中領頭的那個附近存在有不少小字字符，這些字符包括了這個亮點所代表的的飛機的航向，速度，高度以及識別碼。


    而另外一個跟隨的亮點，隻有識別碼的信息呈現，其高度和速度以及航向等基礎飛行數據則是無法看到。


    李滄麵色微微變化，指著前麵的一個亮點，努力平靜自己的語氣：“這是剛才派出去的飛機？”


    雷達操作員對比了下識別碼，確認道：“對的！這就是剛才派出去引導的戰鬥機，後麵的那架......”


    “我知道……”李滄打斷了雷達操作員的話。


    “這好像是一架非艦隊的飛機，應答機跟我們並不匹配，識別碼好像都是臨時的。”


    應答機類似於二次雷達係統，可以將飛機的基本數據傳遞給管製單位，其呈現在雷達屏幕上的效果就跟引導徐顯的那架戰鬥機的信號點一樣，在其附近會有額外的飛行數據顯示。


    不過，顯然民用航空的應答機跟軍用的並不通用，至少航母管製中心無法識別d903sst的應答機信號。


    因為此前瓊南管製中心在與南艦溝通的時候就將徐顯飛機的識別碼告知了南艦，所以在庚都航母的管製中心雷達的敵我識別係統中將徐顯的飛機判定為友方飛機，當然也僅限於此了，其餘信息一概沒有。


    雖說徐顯飛機的應答機跟航母管製中心配合不是很好，可也不意味著管製中心這邊如果想要了解徐顯飛機的信息就沒法子了。


    如果真的有必要搞清楚徐顯飛機的信息，航母管製中心可以聯係驅逐艦中隊的負責人，同時兼任防空協調官的吳曉，讓他指揮驅逐旗艦上的有源相控陣雷達對徐顯飛機進行實時掃描，很快就能識別出其基礎的飛行數據。


    李滄直起身子，拍了下雷達操作員的肩膀：“引導他們切入五邊吧……”


    “直……直接引導到五邊？”雷達操作員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不符合case2的標準迴收程序啊！不合規矩吧？”


    在艦載機迴收程序中，會根據氣象條件和著艦方式劃分不同的迴收標準，即case1，case2和case3。


    case1是指在雲底高超過三百米，能見度超過五公裏，不需要儀表著艦的迴收程序。


    case2也是雲底高小於三百米，能亮度小於五公裏，可能需要儀表著艦的迴收程序。


    case3也是適用於夜間的儀表著艦。


    通常來說，不同迴收程序除了氣象標準不同外，在迴收數目上也有區別。


    比如case1可以允許最大同時迴收五架飛機，而case2則是隻有三架，case3原則上是不迴收飛機的。


    如果按照標準的迴收程序，著艦的飛機需要按照一個固定的流程走完一個完整的五邊，哪裏有直接引導到五邊的？


    “規矩？如果說規矩的話，大型客機著艦算是在規矩以內嗎？”李滄道：“不用多想了，為了這個人，可以破例。”


    雷達操作員其實並沒有關注到自己上司的後半句話，他的注意力全被前麵一半給吸引了，心中無比激蕩：“大型客機？後麵這個信號點是大型客機？航母甲板能承受大型客機的著艦負載？”


    “理論上是可以的。”李滄心裏也是打鼓得很，那份對於大型客機的模擬計算其實並沒有那麼嚴謹。兩天不到的時間能做出什麼嚴絲合縫的推論，基本上所有的計算過程都是在電腦上進行的，沒有進行過哪怕一次實飛測試。而且，即便是在電腦上，所謂的成功著艦也是在極為嚴苛的條件下，成功率還不能達到百分之八十。


    若是換作平常，這種“模擬計算結果”隻會讓李滄嗤之以鼻。可是，當這份計劃書的署名中包含了一個充滿魔力的名字後，他感覺接受這份看上去天方夜譚的計劃書也不是不可能的。


    雷達操作員嘴角抽動幾下，他顯然無法接受李滄所說的“理論上”的可能性。他猛地想起來剛才出去的一會兒發現機務部，甲板部和損管隊幾乎全部動員起來了，當時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這陣勢跟要出現險情似的！


    那時候，雷達操作員以為要不就是機務部，甲板部和損管隊是在搞什麼聯合演練，要不就是這幾個部門的人都在發神經。


    可是到現在他總算是知道自己還是太年輕了，原來真的要來大的了，而且是大到有史以來航母迴收的最大飛機了。


    不是說航母隻能迴收各類體積較小的戰鬥機，它也會迴收例如運輸機和預警機之類的更大型的輔助類作戰飛機。但是，即便是運輸機，那也是在軍用運輸機中的小個兒，哪有迴收大型客機的？


    其實在世界航母曆史上，曾經有過迴收民用客機的試驗。但是，經過大量的試驗，得出結論是與其讓大型民用飛機強落航母甲板，還不如迫降海麵來得保險。


    若是沒有海嘯引起的巨大風浪，徐顯或許真的捏著鼻子迫降海麵了，至少在徐顯這邊，迫降海麵的成功率是要比強落航母的成功率高的。


    隻能說天不遂人願！


    雷達操作員望著即將進入自己管轄區的兩個信號點，手指往上指了指，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這個是上麵同意的嗎？會不會有些兒戲了？真的經過驗證嗎？咱們航母的甲板能不能承受得住？”


    其實，這個問題相當沒有詢問的必要。這麼大的事情，作為航母打擊群的高級領導層怎麼可能會不點頭？


    李滄的一隻手搭在雷達操作員的肩頭：“咱們航母榮譽陳列室最高處的那枚特等戰鬥英雄的獎章是誰的？”


    “當然記得！屬於十年前艦載機聯隊第一大隊飛行員徐顯的，他以三代機擊落下四代機，鑄就了不朽的傳說......”


    那枚特等戰鬥英雄獎章原本不應該陳列在航母的榮譽室的。這類獎章不是直接授予給表彰人，就是給予表彰人的直係親屬，當然這是建立在其已經犧牲的前提下。畢竟，這個獎章是表彰個人而非團體，不應該置於航母榮譽陳列室裏。


    但是，徐顯的情況比較特殊。如果按照正常的規定，徐顯應該是被認定為犧牲了，那麼這枚獎章就應該轉送給其直係親屬，即其父母。


    然而，這時候就出問題了。徐顯的父母拒不接受這枚獎章，接受這枚獎章就意味著他們承認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亡，即便心存幻想，他們還是無法承受這枚用自己兒子的性命換來的獎章。


    徐顯本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其直係親屬又拒不接受，結果這枚獎章最後隻能放置在航母的榮譽室的最高處。經曆了時間的衝刷，英雄的事跡終於成為了永刻人心的傳說。


    “是啊！”李滄輕輕歎了一口氣：“現在......傳說......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