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晚上那人誰啊?”
李援朝從招待所裏出來,正見著張海洋往餐廳走,便主動招唿了一聲。
張海洋被問的一愣,迴頭見是他,嘴裏打了個含糊:“沒誰,借個火。”
“借個火還用聊那麼半天?”
李援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提醒道:“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瞧你這話說的。”張海洋笑了笑,問道:“這是怎麼了?拿我當特務看了?”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李援朝並沒有跟他嬉皮笑臉,而是認真地講道:“你應該知道,小白在遛狗。”
“什麼意思?”張海洋皺起了眉頭,也是看著他問道:“你說跟我搭話那些人是狗?”
“是什麼你自己清楚。”
李援朝態(tài)度強硬地講道:“大家現(xiàn)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誰要弄翻了船,大家都不好過。”
“你應該清楚,現(xiàn)在這環(huán)境,錢難賺,屎難吃,你能買汽車是靠了誰,不用我強調(diào)。”
張海洋一下子便變了臉色,緊緊地抿著嘴唇不說話。
“當然了,你可以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李援朝抽了一口煙,講道:“但我要告訴你,做事多用腦子。”
“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要分得清,別到時候兄弟都做不成了。”
他拍了拍張海洋的胳膊,邁步往前走去。
話他都已經(jīng)講明白了,如何選擇那是張海洋的事,真敢砸了周小白的盤子,讓大家沒有飯吃,他就等著迎接大家的怒火吧。
張海洋站在早晨的陽光裏,渾身冰冷。
昨晚他們喝多了,也沒敢迴家去住,去兄弟家找宿也不合適了,便都來了俱樂部招待所休息。
你別看這是俱樂部的招待所,隻麵向會員服務,樓上樓下就這麼些間房,可一點都不閑。
很多會員都有私人接待需要,往單位招待所送不就等於全單位都知道了嘛。
所以俱樂部這邊便成了會員們私人招待的必佳場所。
而且這裏的服務水平好,硬件設施新,房間內(nèi)設計很是時髦,很多人都願意在這邊住宿。
張海洋等人雖然不是東風一號俱樂部的會員,可也是青年匯的會員,可以辦理入住。
昨晚張海洋是最後一個迴來的,在浪淘沙停車場,李援朝等人都瞧見了,他跟兩個人正在聊著什麼,好一會兒都沒見他迴來。
結(jié)合左傑和周小白的謹慎,李援朝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那主動找到張海洋的是什麼人了。
張海洋也是沒想到,停車場裏漆黑的環(huán)境,李援朝他們也會注意到自己。
更別提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已經(jīng)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這讓他怎麼迴答。
難道讓他承認,是嫉妒心亂了心態(tài),喝多了,嘴瓢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現(xiàn)在李援朝不像是要揭發(fā)的意思,可也劃清了底線,警告他妥善處理此事。
如果說吹牛嗶也需要上稅的話,那今天早餐這筆稅款真是讓張海洋腦瓜子嗡的一下子。
找他談話的是以前認識的學長,兩人僅僅見過幾次麵,學長畢業(yè)後就沒有再聯(lián)係了。
昨晚突然找到他,拐彎抹角地向他打聽起了昨晚聚會那些人的身份信息。
張海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除了周小白的身份沒有說,其他人的情況說了個底兒掉。
他自覺地還算有點良心,連李援朝這位好大哥都出賣了,唯獨沒有出賣女神。
這麼說吧,他對不起天下,也不會對不起周小白。
周小白不僅僅是他的白月光,關(guān)於小白的身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些人雖然沒有亮明身份,可也對他進行了一番威逼利誘,他能怎麼辦。
他再怎麼背叛,也不敢背叛了周小白啊。
張海洋很清楚,背叛那些兄弟他會被孤立,出賣了周小白,他會被人砍死的。
所以被李援朝掀開了老底和遮羞布,張海洋站在那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李援朝已經(jīng)知道了,是不是代表周小白也已經(jīng)知道了。
沒錯了,他突然想起昨天見到周小白時候的場景,李援朝逗她,她說自己遛狗呢。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周小白很清楚有人在跟蹤她,調(diào)查她的社會關(guān)係。
一想到這裏,張海洋便有些站不住了,想要去找周小白解釋清楚,或者道個歉。
周小白住在哪裏?
她當然不會住在招待所,這裏的檔次不夠,也不方便她演戲,所以她還在國際飯店。
張海洋恨不得給自己插上翅膀飛過去,第一時間向女神懺悔和致歉。
如果真如李援朝所說,周小白是在故意戲耍對方,那自己昨晚的行為是不是影響了小白的計劃。
再或者說,小白早已經(jīng)料到他會背叛,這一切都是對方設下的陷阱。
他沒有任何的欣喜,因為就算周小白把他算計了進去,也是他的悲哀。
周小白根本不信任他,偏偏他還不爭氣。
現(xiàn)在的他患得患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昨晚的情況,他的心便一陣陣的抽搐,真想給自己一嘴巴。
昨晚……
“呦,這不是海洋嘛——”
許久不見的學長從門口路過,看到他去取車,很是驚訝和羨慕地讚了一句。
“行啊,海洋,都有車了!”
問世間裝嗶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有的人為了裝嗶,甚至連親情和友情都不顧了,隻為了那一點點虛榮心。
張海洋今天的心氣頗為不順,原因還是比較,是李援朝提起了那個人逗弄周小白。
他其實同鍾悅民一樣,都是愛情的懦夫,不敢麵對周小白的現(xiàn)實。
大家都長著眼睛裏,隻要李學武來俱樂部,周小白的目光就不會離開他的身上。
恨不得一見麵便撲過去掛在他的身上,那股子仰慕和親近就別提了。
再看周小白花錢大手大腳的目光,要說是家裏的支持,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啊。
隻有李學武,隻有這位紅星鋼鐵機關(guān)的秘書才有能力支持周小白創(chuàng)建聯(lián)營公司。
這家公司能拿到紅星鋼鐵集團的分銷資源就已經(jīng)很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
再想想年輕的總經(jīng)理,如何打動秘書長的。
不,應該說是被秘書長打洞了。
事實就擺在眼前,是他和鍾悅民選擇了裝鵪鶉,憑借初中和高中的愛慕之情對此視而不見。
昨晚他必須得承認,自己是喝多了,失控了,把一些情緒宣泄了出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隻是他沒想過,這些話會給周小白和李學武帶來什麼樣的危險。
他現(xiàn)在隻能寄希望於這一切都是周小白他們布置好的局,哪怕他也被算計在了其中。
——
“你是怎麼想的?”
左傑昨晚就給李哥打了電話,今早又接到了李哥的電話,早早便趕到了國際飯店這邊。
果然不出李哥所料,當聽到他帶來的消息,周小白真是火冒三丈。
“我怎麼想的?”周小白氣憤地說道:“我真想弄死他,這特麼就是背叛——”
“李哥讓我告訴你,人心最不值得考驗。”
左傑隻是個傳話的,可他也是帶著任務來的,他的任務就是安撫住周小白。
周小白這火爆脾氣,就連羅雲(yún)見著都說她變了,說她以前不這樣的。
確實,左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那時的模樣,文文靜靜的,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這隻過去了一年半不到兩年,你再看看現(xiàn)在的周小白。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跟著李哥才混了這麼點時間,整個人的性格都發(fā)生了改變,變得爽利大方了起來。
或者周小白本身就是一個性格堅韌的女孩,隻是以前的環(huán)境受限,她披了一層保護色。
掀開偽裝網(wǎng),現(xiàn)在的周小白活像個土匪。
“他就是沒在這,他要是在這,我活劈了他——”
周小白真是氣壞了,叉著腰站在屋裏大聲數(shù)落著張海洋的混蛋,講著自己是如何招唿他的。
左傑能說什麼,隻能是默默地聽著,他現(xiàn)在真後悔來的匆忙,沒有帶上羅雲(yún)。
安撫周小白,羅雲(yún)更有一套,他隻能用李哥的話來壓服住她,盡快讓她冷靜下來思考。
“購車優(yōu)惠指標不要給他了,這個混蛋。”
周小白很快便想到了要報複張海洋的背判行為,擺手對他說道:“讓哪涼快哪待著去。”
“不僅購車優(yōu)惠指標不給他,從今天開始,供應鏈的業(yè)務他一條蛤蟆也別想做了。”
她手指著地麵,堅決地說道:“我要是不教他做人,他還真以為自己是頭大象了呢。”
“指標已經(jīng)申請下來了。”
左傑喝了口酒店免費提供的咖啡,很是淡定地講道:“李哥的意思是該給還得給。”
“憑什麼——”周小白不滿地問道:“他那麼做還要慣著他?”
“你先坐下說話,冷靜冷靜。”
左傑擺了擺手,好言提醒她道:“你們畢竟是一個大院裏住著,他有對不起李哥,可沒有對不起你。”
“李哥說了,誰都能說他,唯獨你不能說他,這樣不利於你接下來的管理形象。”
“我真是服了——”
周小白聽了左傑的話,就知道一定是李哥的意思,因為左傑說不出這種話來。
“一想到丫的是這幅嘴臉,我當初就不應該帶著他玩。”
“別把自己看的太重,也別把別人看得太輕。”左傑見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一點,這才繼續(xù)講道:“這地球離了誰都轉(zhuǎn),生氣不值當?shù)摹!?br />
“李哥讓我告訴你,千萬別針對他,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他側(cè)著身子,看著周小白小聲提醒道:“為了一條魚毀了一鍋湯不值得,你懂吧。”
“是擔心他出去亂說?”
周小白微微皺眉,看著左傑說道:“還是怕他把俱樂部的情況往外透露?”
“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左傑認真地講道:“關(guān)鍵是他的身份,還是你供應鏈的一份子。”
“當然了,他也僅僅是供應鏈的一份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可真夠費勁的。”周小白懂了,點點頭,可臉上卻依舊是不忿和不屑。
她更喜歡快意恩仇,張海洋不要臉,她真想找上門去理論理論,問問他到底是什麼腦子。
什麼腦子都不會把自己的朋友們供出去,這特麼還沒進笆籬子,沒挨著棍子呢。
“行了,李哥是不放心你,特意安排我提早來,就怕你做出冒失的事情來。”
左傑站起身,看著周小白講道:“什麼事都要講究個有始有終,有因有果,大局為重。”
“你身上一定還有其他任務吧?”
他倒也是聰明,提點了周小白一句,並沒有仔細詢問。
“不要辜負了李哥的信任,更不要讓他的計劃毀於一旦。”
周小白心氣已經(jīng)消散的差不多了,雖然嘴裏還是罵著張海洋,可也站起身送了左傑出門。
“昨天我就勸你,緩一緩,不要這麼著急。”左傑站在門口,又叮囑了周小白一句,道:“是你非要試一試李援朝的心境,結(jié)果呢?”
“摟草打兔子,誰知道那混蛋這麼不頂用。”周小白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抱著胳膊站在門口說道:“行了,這兩天我就迴津門了。”
“我就當不知道,就當看不見他總行了吧——”
她翻了個白眼,嘴裏依舊是在嘀嘀咕咕,宣泄著對張海洋背叛的憤怒與責備。
關(guān)於左傑的嘮叨,她並沒有不耐煩,相反,他是被李學武安排來安撫她的,她很高興。
這說明什麼,說明李哥對她很關(guān)心,也很了解,否則怎麼會知道她一定生氣呢。
害怕她做出衝動的舉動,特別讓左傑來安撫自己,這不是說明他們心有靈犀嘛。
好麼,人家都說戀愛的女人不可理喻。
左傑看著一會罵咧咧,一會笑嗬嗬的周小白也是無可奈何,擺手要走。
周小白這才記起左傑大早晨來的功勞,招手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晚上叫羅雲(yún)一起幹飯。”
“沒空,省省吧。”左傑頭也沒迴地擺了擺手,道:“不是我沒空,是羅雲(yún)沒空。”
“怯,比我都忙?”
周小白看了眼樓梯的方向,隨後悄悄地走向了走廊的窗前往下踅摸著。
不出意外,那臺212還在那停著呢。
“真有毅力啊——”
昨晚天空飄了小雪花,羚羊汽車有風暖,212可是沒有的啊。
也就是說,跟蹤她的那些人在外麵凍了半宿?
“唉,何必的呢——”
周小白微微搖頭感慨著說道:“一個月三四十塊錢工資,拚什麼命呢。”
——
是啊,一個月百十來塊錢工資,拚什麼命呢。
你當周澤川就是大傻子嗎?
他當然不是,所以才向於德才請教,請求保衛(wèi)處幫忙調(diào)查周小白的身份背景。
於德才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見過脾氣軟的,可他還沒見過膝蓋軟的呢。
這特麼就跪了?也太虛了吧。
“我真是沒想到,怎麼也想不到。”
坐在李學武的對麵,於德才依舊感慨著,說道:“他居然會找到我這裏來。”
“嗬嗬——”李學武看了他一眼,冷笑著說道:“他自作聰明,掉進陷阱爬不出來了。”
“他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於德才嘿嘿笑了起來,看著李學武講道:“不過缺少天時地利人和,就靠著一股子賭徒心理,真不知道蘇副主任給他許下什麼了。”
“蘇副主任也是個謹慎的人。”
李學武笑了笑,提醒他道:“都不一定用蘇副主任許諾,他自己就給自己心理暗示了。”
“還真有可能——”
於德才眉毛一挑,琢磨著說道:“那他找到我這裏來也就說得過去了。”
你要問此前於德才知不知道李學武這邊有什麼計劃。
答案是一定的,雖然李學武沒有跟他說過,可作為集團機關(guān)的一份子,一些情況還是能夠掌握的。
李懷德帶著班子裏的幾個成員去了趟津門,不能不說有點太過於巧合了。
這還是李學武去京城貨運站放了個炮以後的行為,絕對不能說是巧合。
他自己雖然沒在李學武的這一次行動中,可並不影響他做好隨時行動的準備。
其實在機關(guān)裏就這樣,你跟對了領(lǐng)導,但不能指望著領(lǐng)導幫你決定一切,做好了一切。
你得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在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的前提下,主動關(guān)心形勢的變化。
尤其是組織生態(tài)的變化,一些人事變動和業(yè)務的驅(qū)動,都得做出了解和掌握。
隻有掌握了這些,才能在領(lǐng)導需要的時候主動站出來做一些事情,領(lǐng)導才會動用你。
領(lǐng)導不動你不動,你還等著領(lǐng)導求你來動一動啊?
都是老同誌了,三年時間相處下來,這一點默契還是有的。
“他現(xiàn)在的主管領(lǐng)導不是蘇副主任了。”
於德才微微瞇著眼睛,手裏捧著的茶杯轉(zhuǎn)了轉(zhuǎn),繼續(xù)講道:“即便蘇副主任有上麵的支持和關(guān)係,可跟他又有什麼關(guān)係。”
“再說了,蘇副主任一次性要動這麼多人,情況到這裏還敢往下查,這就是在作死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說道:“蘇副主任有馬前卒墊著,難道他還要跟著去送死?”
能查到李主任的愛人在任職不算危險,能查到其他關(guān)係單位的親故在任職也沒什麼。
魯迅有句話說的好,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到了這也是一樣,說你李懷德的愛人在關(guān)聯(lián)業(yè)務單位任職不行,那就是不行。
可要上麵沒有人追究,下麵沒有舉報,誰會來管這些事啊。
你看李主任的愛人是多麼的低調(diào),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就很可以了。
再往下查,查到京城供應鏈關(guān)係網(wǎng),你蘇維德有多大的鍋想要下這一盆菜啊。
最後的雷是周小白,可也不一定是周小白。
李學武的手段變幻莫測,說不定就把誰繞進來了,查到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一個周小白都能牽扯到如此多的關(guān)係,要說她本人沒有關(guān)係背景,蘇維德能信嗎?
蘇維德一定在認真思考,這個周小白是不是他能辦的了的。
真要辦不了該怎麼辦。
周澤川也是個老紀監(jiān)了,以前利欲熏心迷失了方向,現(xiàn)在一點就透。
出了事老蘇一定甩掉他背黑鍋,因為他才是紀監(jiān)處長。
老蘇都不管紀監(jiān)工作了,去了上麵也能解釋的清楚。
再說了,周小白這個點爆了,有周澤川頂上,下一個雷不就有其他人繼續(xù)趟了嘛。
蘇維德也想好了,你李學武在李懷德身邊不可能一直埋雷吧,我讓人不斷的往前趟,就不信你有天羅地網(wǎng)。
確實,他是沒有天羅地網(wǎng)。
可你別看周澤川是蘇維德帶來的,可他不願意背這個黑鍋,更不願意當趟雷的炮灰。
“我聽他跟我這麼一說啊,我就明白了。”
於德才微微點頭,給李學武講道:“我當時也沒給他明確的態(tài)度,就告訴他,既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那就可以繼續(xù)往下查嘛。”
“我跟他說,這是紀監(jiān)的責任,如果有需要,保衛(wèi)處隨時都可以支援紀監(jiān)工作。”
支持?支持個屁——
周澤川不是大傻子,於德才的話他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的,因為這是李學武的兵。
李學武都是那個德行,他還能信得過李學武在保衛(wèi)處的頭號幹將於德才?
雖然現(xiàn)在李學武離開了保衛(wèi)係統(tǒng),可他對保衛(wèi)係統(tǒng)的影響力依舊存在。
老蘇上任以後根本沒有對保衛(wèi)係統(tǒng)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就連人事都沒有影響多少。
就這麼說吧,集團這麼多人,但凡有主動向他靠攏的,真被安排來了保衛(wèi)處,也得瞇著。
以前也不是沒有跳脫的,可在李學武的手底下,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當初被穀維潔扔出來做探路石的丁學波,下場慘得很,現(xiàn)在連幹部身份都沒了。
當然了,他倒黴並不是倒黴在李學武的手裏,是因為反對老李被收拾了。
可結(jié)果是一樣的,保衛(wèi)處隻能有一個聲音。
所以於德才說支持他,周澤川是絕對不信的。
支持什麼?
保衛(wèi)處到時候支持的就不是他了,用槍口支持?
老蘇的影響力再直接,也不能觸動保衛(wèi)處的根本,這裏是王小琴說了算。
王小琴是誰?李學武的戰(zhàn)友。
所以,周澤川想的很明白,老蘇讓他去查周小白,李學武這邊分分鍾就能挖好坑等著他。
或者說,現(xiàn)在的案子就是個大坑。
——
“這大白菜,好啊——”
李學武來大院這邊接李寧迴家,瞧見院裏的鄰居們正忙活著,便笑著打了聲招唿。
老七家的七嫂見著他,很是熱情地迴應道:“學武,你家買大白菜了嗎?”
“廢話恁多呢——”老七從大門裏出來,衝著媳婦的後腦勺就噴道:“秘書長家裏還能缺了白菜吃?”
“哎——這話怎麼說呢!”
李學武氣笑了,伸手就要捶他,卻是被老七笑著躲了過去。
七嫂這才發(fā)覺兩個人是在玩鬧,可因為一方是李學武,她也覺得膽戰(zhàn)心驚,嚇的幹笑一聲。
“就知道胡咧咧,嚇我一跳。”
她倒是趁著機會捶了老七肩膀一下子,又對李學武客氣道:“我看劉嬸兒上午就忙活完了。”
“國棟給帶迴來的吧。”
李學武笑了笑,見周圍看他的鄰居比較多,也就順便提了一嘴,“每年都這樣。”
“國棟是好人。”老七倒是說了句中肯的話,“今年來的雪早,白菜和蘿卜下來的也早。”
“這不嘛,迴收站停了兩天工,他組織工人幫街道不方便的家庭往迴拉白菜和蘿卜呢。”
其他街坊鄰居也是出言讚許沈國棟的義舉,說他帶著街坊鄰居們創(chuàng)辦小工廠賺錢,解決了很多待業(yè)青年的就業(yè)問題。
而且,這街道上有什麼困難,每次他都是第一個出麵,正經(jīng)的熱心腸。
“要不怎麼說街道吸納他成為組織的一員呢。”老七笑著對走出大門的一大爺抬了抬下巴,說道:“是吧一大爺,我最服這個了。”
“就你話多——”易忠海笑著說道:“趕緊往家裏搬吧,哪年都是你家,非等到最後不可。”
“這叫好飯不怕晚——”
老七也服氣一大爺?shù)奶嵝押痛叽伲χ钙鹆巳嗆嚿系拇蟀撞税瑥街蓖T裏去了。
“來接孩子啊。”易忠海同李學武打了招唿,“你今天來正著了,院裏正熱鬧著呢。”
“聽見了,不少孩子吧。”
李學武笑了起來,站在大門口就能聽見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這院裏真開幼兒園了。
他沒著急往院裏走,是因為這大門都快要堵死了,家家都在往院裏搬白菜。
你要問為啥不趕著白天,或者周末往家裏買,很簡單,沒時間,趕時間。
很多家庭都是雙職工,白天兩人都在上班,哪有時間去大街上買白菜去。
隻有家裏有老人的,才會咧咧巴巴地提前往家裏買白菜和蘿卜。
因為提前挑選,都是樣好的,糟踐的少。
你要趕上晚上下班迴來,或者周末去買,那幾乎是大家挑剩下的,或者歪瓜裂棗的多了。
國人就是這樣,做什麼事都著急,明明知道東西就在那裏,非要排隊去等著。
老七兩口子不是雙職工,他媳婦兒跟家裏睡到晌午歪都不帶想著出去買菜的。
隻得等著一家之主老七迴來,不然兩口子就得吵架,因為老七的心眼小,事多。
他媳婦買啥玩意兒他都嫌棄,老七媳婦兒也是個提氣的,索性什麼都等著他迴來買。
兩口子能過日子到現(xiàn)在,生了四個孩子,得說是真愛。
“您家裏的冬菜都收拾好了?”
李學武得空跟著一大爺往院裏走,嘴裏客氣道:“今年冬天就要上樓了。”
“我正跟柱子商量呢——”
易忠海是出來還袋片子的,他們家也是剛剛收拾完冬菜。
這會兒隨著李學武一起進院,聽他提起上樓,嘴裏便講道:“柱子有點舍不得這大院。”
“他是要舍不得呢。”李學武笑著講道:“他那房子才重新收拾了一年多,哪裏願意去置換樓房。”
“艾嗨,你這還就說著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人剛進了外院,便見倒座房的馬窗戶推開了,傻柱探出頭來搭茬兒。
他嘿笑著指了指垂花門裏自己家的房子,給兩人說道:“我這房子怎麼看怎麼周正,不換了,給多大的房子都不換了。”
“一大爺和一大媽想住樓房呢。”李學武逗了易忠海,笑著說道:“你就不能體量體量兩個老的?”
易忠海當然知道他是在笑鬧,這會兒看著傻柱也沒說話,等他說。
“甭攛掇,一大媽可沒有心思上樓。”
傻柱挑了挑眉毛,說道:“那天我跟迪麗雅抱著孩子,帶著一大爺和一大媽去工地看了。”
“不用我說,不用我勸,隻看見那樓房的高度,一大媽就不想換房子了,這住著挺好的。”
他胡侃道:“我都聽說了啊,咱們集團要整合這些住戶的住房,進行二次修整安置。”
“是不是這麼個意思?”
“哦,對了,我還想問你呢。”
聽傻柱如此說,易忠海也來了興趣,看向李學武問道:“集團換了我們的房子做什麼用啊?”
“總不能是再分配給其他廠職工吧?”
“收迴來了,就是收迴了。”
李學武給兩人解釋道:“分配是不可能分配的了,未來集團隻會對少部分高精尖技術(shù)人才,以及特殊貢獻獎的職工進行住房獎勵。”
“關(guān)於城裏的迴收住宅,一般會做整合處理,也就是重新調(diào)配。”
他抬起手示意了傻柱,道:“像院裏多有這樣的釘子戶,基本上就不會動了,但會從其他院落遷移一些不願意上樓的住戶過來居住。”
“總是要調(diào)控出一些整體的院落,進行重新裝修和整理,用作集團的辦公或者商業(yè)住房。”
“做商業(yè)?這樣的大院?”
傻柱有些意外地看著李學武,趴著窗子問道:“這樣的大院能做什麼商業(yè)?”
“你管呢,管好你自己得了。”
李學武笑著懟了他一句,而後示意了垂花門說道:“我先迴家看看,你們先忙著。”
“晚上在不在這吃啊?”
傻柱笑著招唿他道:“老商不知道從哪掏噔來一些江魚,晚上留這喝點啊?”
“不喝,跟你喝沒有挑戰(zhàn)性。”
李學武人已經(jīng)進了垂花門,可嘴毒的要命,差點掘了傻柱一個個子。
易忠海看他憋屈的表情笑了笑,提醒他道:“少想著喝酒,你這身體沒到老呢,一身毛病。”
“我這才哪到哪,年輕著呢。”傻柱給一大爺說了句,而後認真地問道:“您和我一大媽要是喜歡住樓房,咱們就用後院老太太的房屋換一套,哪怕是小的,你們先住著。”
他指了指後院一大爺家的方向,道:“您那間房咱們還留著,你們想迴來隨時都能迴來。”
“我們這身體還能住幾天。”
易忠海說的也是實在話,因為傻柱已經(jīng)明確表示會養(yǎng)他的老。
雖然沒有認作幹爹,可讓何壯跟他和愛人磕了頭,一直叫爺爺奶奶的。
迪麗雅對他們兩個更是親近,孩子從小就扔在他們家,一直都是老伴給帶著。
這是信任,也是親近。
爺倆站在這說話,沒有藏著掖著,更沒有任何的算計和虛偽。
易忠海下巴歪了歪,示意了院子裏的方向,那是孩子們的歡鬧聲。
“眼瞅著何壯就要大了,你沒想著以後?”
他提醒傻柱道:“迪麗雅在迴收站上班,可沒有正經(jīng)的醫(yī)療和教育福利,孩子還得看你。”
“瞅現(xiàn)在這教學條件和情況,何壯未來還是要去聯(lián)合學校上學的,最起碼工作有個保證。”
易忠海語氣十分懇切地講道:“真要讓孩子去聯(lián)合學校上學,從幼兒園開始,這麼遠的路程,你有沒有想過怎麼接送他來迴啊?”
“那怎麼辦?”傻柱理解了一大爺?shù)囊馑迹⑽櫭紗柕溃骸罢娴迷诠と诵麓鍝Q房子?”
“要我說你就得這麼考慮。”
易忠海點了點窗臺,輕聲講道:“趁著你一大媽腿腳還好,能給你帶幾年孩子。”
“我們倒不是圖意那樓房,就像你說的,等何壯大一點了,我退休了,還真想迴來住呢。”
“那就用後院的房子換一套。”
傻柱想了想,下定決心說道:“您的房子還是給您留著,不行我再添錢。”
“我說就用我那套一起換。”易忠海想了想,說道:“現(xiàn)在手裏都沒有啥錢,你也……”
“別,不合適。”傻柱擺手拒絕道:“一大媽身體不好,冷不丁換環(huán)境她要受不了。”
“我倒不是反對你們來上屋跟我們一起住。”傻柱耐心地解釋道:“雨水自己買房子了,年前房子下來,裝修得了,她就搬走了。”
“啥時候的事?咋不聲不響的呢——”
易忠海看了傻柱一眼,道:“你這當哥哥的唉,我還跟你一大媽說了,雨水要是用錢,趕緊給拿呢。”
“她自己能折騰,隨她去吧。”
傻柱也是無可奈何,自己妹妹在工人新村裏買房也沒有告訴他,事後看見名單才知道的。
甭問了,以妹子現(xiàn)在的工資,以及她以前的儲蓄,能買那麼大的房子絕無可能。
名單上標注的是全款商品房,跟抵押置換沒有一點關(guān)係,更沒有貸款,還用他問什麼。
問這買房子的錢是哪來的?
不問他也知道,問了更坳頭。
易忠海似乎也有所悟,沒再說什麼,隻點點頭,講道:“別太緊張了,我和你一大媽還有點積蓄,早晚都是你們的。”
“您快打住吧,這老氣話您還是少說。”
傻柱倒是真仁義,也是純孝心,認真給一大爺說道:“我盼著你們長壽,多享享福呢。”
關(guān)於一大爺?shù)纳眢w,大家其實都很清楚,因為後院二大爺作妖鬧了那麼一場,身體是有虧的。
要說折壽誰都估計不準,可這兩年明顯能看出一大爺?shù)纳眢w老的快了。
李學武接了李寧從院裏出來的時候,爺倆還在這聊著呢,表情各有感慨。
“跟大爺說再見,跟爺爺說再見。”
李學武教給兒子學話,拉著他的小手給兩人打了招唿。
李寧有點靦腆,可並不認生,他是認識兩人的,尤其是傻柱,一見著他便要逗他玩。
這會兒李寧不好意思打招唿,偏要拉著他的手給兩人擺手,小模樣可愛極了。
隻要是天氣好,隻要是李學武不忙,那李寧就會來奶奶家待上一白天。
二丫剛剛熟悉了家裏的工作環(huán)境,讓她一個人帶孩子在家,劉茵也不放心。
聽著兒子家裏又找了個保姆,她也是去過兩次,仔細相看了二丫的人品和做事能力。
她不是一個刻薄的人,更不是老地主婆。
是出於對兒子兒媳婦的關(guān)心,也是對孫女孫子的在意,這才往家裏來的。
當然了,她心裏有什麼話不會壓給兒子,隻是以聊天的形式講出來。
不過二丫經(jīng)曆了最初的慌亂和盲目,最近一段時間已經(jīng)安定了下來。
有時候顧寧偷偷講給李學武,說二丫晚上會躲在被窩裏哭,李學武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她隻說猜的。
這不是能洽會算,醫(yī)生總是對人體有著細致入微的觀察能力。
中醫(yī)講究望聞問切,顧寧也沒少看中醫(yī)方麵的書,李順有的時候迴家也會給兒媳婦講課。
這就是醫(yī)學世家的好處了,家裏有三個醫(yī)務工作者,至少醫(yī)療經(jīng)驗是值得分享的。
二丫紅眼睛,眼睛腫,或者她夜裏下來聽到的壓抑的哭聲,這就是猜測的證據(jù)。
李學武對此也沒有什麼辦法,他還記得“以前”上中學的時候住校,也如此想家哭來著。
隻是後世的交通相對發(fā)達,想迴家也就是一個月的事,不至於像二丫這樣一年迴不去一次。
他倒是想給吉城掛個電話,讓二丫聽一聽鄉(xiāng)音了,可怎奈她們村裏沒有電話。
真要打給大強子,二丫自己都不願意,很怕她哥說她不爭氣,這才來京城幾天就想家。
土裏長大的孩子,總有著一股子韌勁。
就算夜裏怎麼哭,白天也是看不見她悲傷的模樣,除了眼睛是紅的。
也許這就是年輕人成長的過程,隨著時間的流逝,二丫如此悲傷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直到第一場大雪下來,廚房裏甚至能聽見二人轉(zhuǎn)的小調(diào)兒,唱的還挺有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