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一局，終究是有驚無險渡過了。


    走出幹戈廳，賀靈川伸了個懶腰，鍾勝光從遠處瞥他一眼，微一點頭，徑直走了。


    賀靈川想的卻是，紅將軍到底為什麼挑在這個時候閉關(guān)？


    先前在仙由東部與貝迦軍隊大戰(zhàn)，她也受過傷，但不重，到不了需要閉關(guān)的程度。


    他隱約覺得，紅將軍這次閉關(guān)好像有點不尋常。


    正好許實初走出來，賀靈川喊住了他：“許院長留步。”


    天氣有點熱，許實初捋起了袖子：“正好要找你。”


    與會者都是大忙人，兩人邊走邊聊。


    許實初：“攻滅仙由都城那一役結(jié)束後，紅將軍來訊告知，她殺死仙由大國師石滿多異常痛快，不費什麼波折，石國師的後手並沒有放出來。”


    “那有什麼奇怪？”被紅將軍在戰(zhàn)場盯上，就像在懸崖邊被猛虎盯上，想想也知道沒什麼活路。


    “紅將軍事後檢查他的遺體才發(fā)現(xiàn)，這位石國師已經(jīng)啟動了替死人偶，但沒有成功。”


    “這麼水？”賀靈川皺眉，“我是說，是這人偶的工藝不好，還是他運氣太差？”


    仙由是個強國，它的國師水平不應該太差，怎麼可能連個人偶都不能及時用出？


    “紅將軍從他身上搜出另外三個替死人偶，單從工藝來說，沒有問題。”堂堂大國師，總不會帶幾個劣製品在身上。尤其能用上替死人偶的時刻都是千鈞一發(fā)，石滿多國師沒道理不用最好的。“可怪事就在這裏：拿去其他俘虜身上試用，同樣沒有效果。”


    賀靈川即道：“或許跟他們簽定的神明隕落有關(guān)？從前我也遇過一個悍匪，他用的替死符乃是天魔所賜，可以抵消一次致命傷害。但他不清楚那位天魔已經(jīng)消亡，所以替死符並沒有生效，他還是被當場斬殺。”


    “這不是意外，因為——”許實初輕聲道，“我們接到紅將軍的特別傳訊提醒之後，也做了不少試驗。包括替死，包括傷勢轉(zhuǎn)移，之類。你也知道的，替死類法術(shù)和傷勢轉(zhuǎn)移的原理其實一樣，都是把受到的傷害轉(zhuǎn)給另一個目標去承擔，隻是程度的區(qū)別。”


    賀靈川被吊起來興趣了：“結(jié)果怎樣？”


    許實初歎了口氣：“都失效了。”


    賀靈川一下站定：“連傷勢都沒辦法再轉(zhuǎn)移？”


    “是，恐怕從此之後，該誰受的傷就還在誰身上，挪不走了。”邊上有人打招唿，許實初給個微笑迴應，才接著道，“我們試驗了替死人偶、替死術(shù)三種，傷情轉(zhuǎn)移法術(shù)七種，無一成功。”


    失效了啊？賀靈川摸著下巴：“也好，對誰都公平了。”


    “為了排除地理因素，我派人帶幾套替死人偶和護符，去西羅或者貝迦試一試。”許實初一板一眼，“試驗的結(jié)果，可能要幾個月後才能反饋過來。”


    “但我先做個初步推斷，大概是天地間有些法則又在改變。”一路都是桂花香，許實初吸了吸鼻子，“其實法則從來不是一成不變，隻是潤物無聲，很少像仙魔大戰(zhàn)之後變革得那麼劇烈。”


    “總有因由吧？”賀靈川皺眉，“什麼原因催發(fā)了這些改變？”


    許實初笑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總以為人力可以窮盡一切因果道理。哈哈，有些‘為什麼’一輩子也研究不明白的。”


    賀靈川摸了摸鼻子。許實初的意思是，這根本無從查起。


    找誰去要這份因果呢？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天地法則異動，這是宏觀層麵發(fā)生的改變，渺小的個體甚至都沒有資格去查探它。


    “這就是疏抿?qū)W宮最近要研究的事情？”


    “不止，這隻是其中一件比較確定的變動。等我再做些測試，驗明無誤，鍾指揮使就會下發(fā)通告，讓你們這些掌兵大將心裏有數(shù)。”許實初歎氣，“牽一發(fā)動全身，天地法則的改變總是一連串發(fā)生，不會隻有這麼一項。倒過來說，或許這隻是正在改變的法則鏈條上，最不起眼的一小節(jié)罷了。”


    賀靈川沉吟：“會不會跟最近隕落的天魔太多，有關(guān)？”


    “我和鍾指揮使也有這般懷疑，但無從查證。”許實初正色道，“其實，天地靈氣濃度增加，水土肥沃、草木滋長、生靈劇增，這同樣也是法則的變化。”


    “首先抓住規(guī)律變化的人，首先利用新法則的人——”賀靈川懂了，“就能吃到巨大的紅利！”


    這就是鍾勝光和許實初如此重視天地變化的原因。


    三千年前，天羅星帶來了新生事物“帝流漿”和“魘氣”，仙人仙宗都不重視，結(jié)果被天魔搶到先機，占了上風；後來，大方壺帶來了新的法則“元力”，仙人仙宗非常抵觸，結(jié)果人國崛起，迫使仙宗進一步式微。


    正是有這樣的前車之鑒，盤龍城才希望自己在新法則出現(xiàn)時搶占先機，至少不要落後於貝迦。


    落後的代價，非常可怕。


    賀靈川點了點頭：“我也會多加留意。有什麼蛛絲馬跡，就報給疏抿?qū)W宮。”


    “甚好，甚好。”這時前方有人招唿許實初，後者朝賀靈川點了點頭，匆匆離開。


    幾天內(nèi)，盤龍軍隊陸續(xù)撤出仙由。


    消息飛傳，周邊震動。因為，盤龍城撤軍時間雖長，但最後撤得非常幹淨，真正是頭也不迴地走了，不留一兵一卒。


    但盤龍城軍隊離開之前，其實還做了幾件事：


    首先，鍾勝光指定前仙由王的六兒子來擔任新君，並給他抽選了一套行政人馬。因為這位六王子曾經(jīng)鎮(zhèn)守陪都，紅將軍領(lǐng)兵打過來時，他沒抵抗太久就獻城投降了。


    所以，這是盤龍城給他的“獎勵”。


    其次，盤龍城軍隊將官倉、軍倉、平準倉、商倉……隻要是前仙由國所有倉庫裏的存糧，全都分發(fā)給了百姓，顆粒不存。


    最後，盤龍城軍隊在仙由全境範圍內(nèi)，來了一次大抄家。


    抄誰的？


    豪紳、富商、官員。


    從都城到地方的有錢人，都被盤龍城的大軍抄盡了家財。


    這筆錢裏很大一部分，都被當眾分給了當?shù)氐钠矫瘛?br />

    被抄家的豪強其實也被押去現(xiàn)場，親眼看著，但礙於全副武裝的盤龍軍隊，發(fā)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