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小塊泥丸，也有它命運的終點。隻不過這枚神格加速了過程，讓你們直接看到泥丸在五百年後的下場。”泥童子指著懸浮的金蛇，“這不是蛇，而是魔界最古老的神符之一，有且隻有一枚，被稱作蔑度因，代表從生到死、循環往複。”


    王行屹若有所思：“命運？”


    這位坤艮上尊是靈山有名的活字典，學識淵博，眾大能遇上疑難、多方求果無解，最後都會去找它。


    “對，萬千生靈從生到死的循環往複，便是命運！”坤艮上尊看向賀靈川，“這確實是被天魔們尊稱為遠古三聖神之一的‘命運之神’神格，即便上仙，也不能輕易觸碰。三千年前的上古之戰，生命神格和死亡神格的執有者都顯出了無窮威力，唯獨這命運神格下落不明，否則那場仗會更難打。我們當時很是擔心，還做過研究。噫，你這人類如何可以入手？”


    它的語氣充滿了好奇。


    但它緊跟著又道：“等等，等等，你還不能駕馭它！嗯，這就對了。”


    以它眼力，可以看出命運神格對賀靈川既不排斥也不傷害，但也僅僅是這樣罷了。


    想像真正的命運之神那樣去駕馭這枚神格，賀靈川還辦不到。


    力量相差過於懸殊了。


    賀靈川指尖敲敲桌子：“這是命運神格，沒錯罷？王國師。”


    王行屹先對坤艮上人恭敬道：“多謝上尊。”


    坤艮上尊嗯了一聲，泥童子眼裏的光忽然消失，頭也垂了下去，重新變作一雕泥塑。


    賀靈川舉杯喝了口茶，也不急著開口。


    方才王行屹已承諾過，隻要這枚神格被鑒定為真，牟國就承認賀靈川本人有權出任百列家主。


    不過說實在話，在王行屹出使之前，牟國認為賀靈川使用假寶物冒充鹿氏繼承人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九幽大帝如今是什麼身份，犯不著幹這種敗損名譽之事。


    再說了，冒充別人家的子孫很有麵子麼？


    所以，王行屹出發之前就明白，他這個身份九成是真的。


    但是鑒定的流程還是要走，還得有靈山上仙的旁證。否則九幽大帝說自己是百列家主，牟國便默認了，這怎麼能體現出牟國對於附屬地的把控和過問？


    如今賀靈川的鹿氏家主身份已經合法，事理上已經過得去了，雙方接下來就要討論更重要的議題。


    百列是自由地，理論上說，鹿氏家主有權決定它的去留歸屬。


    賀靈川是蒼晏之主，百列自然會被歸並到蒼晏，再也不是牟國的附庸。


    但為什麼王行屹隻說，牟國承認賀靈川是鹿氏家主，而不是百列歸蒼晏所有？


    這便是王行屹今次出使的根本原因。


    以下才是正題，他臉色肅然，再不像先前那樣溫和。


    “大帝從前還是仰善島主時，曾與我說過，之所以對天宮下手，是因為‘小小誤會’。”王行屹轉頭看向賀靈川，“我大牟帝君想知道，如今，這誤會還在麼？”


    “無時無刻不在。”賀靈川正色道，“僅以閃金為例，便知世間苦難多因天魔而起。驅逐天魔，億萬生靈方有出頭之日。我心昭昭，願為蒼生謀一點未來！”


    這幾句話已在他心底藏了很久，未立國之前說出來，隻是誑語；


    但從疆域空前廣大的蒼晏之主口中說出來，那是宏願！


    每一個字都重逾千鈞，聽得王行屹微微動容。


    九幽大帝要傳遞給牟國的訊號，是他與牟國、與靈山在大方向上依舊是同道中人，依舊有共同的敵人，依舊有合作的基礎。


    這也是牟國與蒼晏今後如何相處的大前提。


    當然，賀靈川這幾句話並不是衝著王國師說的。他很清楚，牟帝對抗天魔和自己同樣堅決。


    “您來到仰善群島後就韜光養晦，步步為營，每有驚天之舉，大牟十分期許；然而一朝立國，便是自幕後走到了臺前，從此要直麵天魔、再無退路，斷不可能再像從前敵明我暗那樣，借勢而為、避難就易。”王行屹緩緩道，“大帝宏願，我十分敬佩。然而大帝可知，世間的人國為何對貝迦畏懼不已，多有臣服？”


    賀靈川也知道重頭戲來了：“願聞其詳。”


    “不獨是貝迦國力強悍。”王行屹搖了搖頭，“過去六百年也曾出現一些勢力，軍力不弱於貝迦，領袖英明有方，但最終下場都是飲恨覆滅。這是因為，貝迦身後還站著靈虛眾魔！”


    賀靈川立刻想起了淵國，想起了盤龍城。


    尤其盤龍城的最終覆滅，確實是靈虛眾的大天魔出手了。


    “人間，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大天魔的可怕，不曉得那是何等毀天滅地、移山填海的力量！”王行屹隨手揀一根樹枝，嘎吧一聲折斷，“這數千年來，也隻有靈山能與大天魔打得難解難分。九幽大帝，你就不怕惹惱了大天魔，令他們非要除你而後快，非要滅蒼晏於一旦而後快？”


    話音剛落，賀靈川便哈哈大笑！


    這笑聲是那般嘹亮，連幾丈外的大樹都被震得簌簌落葉，棲在其他園子的禽鳥都被驚起，漫天飛舞。


    王行屹臉色微變，九幽大帝也笑得太目中無人了。


    良久，賀靈川才斂起笑容，一字一句：“王國師多慮了。”


    他的心思何等玲瓏剔透，一下就聽出王行屹字字提的是貝迦、是大天魔，其實句句都在說牟國、說真仙！


    大天魔如此可怕，但靈山卻跟大天魔纏鬥了數千年，所以靈山和大天魔是一個量級的恐怖存在。


    這屬實沒說錯，真仙是這世間最恐怖的力量之一。


    把王行屹的話翻譯翻譯，就是：


    你賀驍有什麼資格、有什麼本事，敢和牟國、敢和靈山作對？


    就不怕靈山派出真仙，直接滅殺了你？


    話裏隱含的殺意和威脅，聰明人一聽能夠聽懂。


    牟國在警告他，年輕人要懂得恭謙禮讓，要要對長輩更尊敬一些，手別伸太長，人別太倨傲，否則容易招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