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統說，它原本隻是一塊碎片，到了大帝手中，突然就完整了？”


    賀靈川縮手，神格就穩穩浮在半空當中，金蛇繼續吞吃自己的尾巴。


    “不錯，也虧得它原本就是殘片，否則它的力量過於強大，鹿氏仙祖根本利用不了它。”


    連王行屹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這到底是什麼？”


    “神格。”


    王行屹怵然動容：“神格？天魔的所謂神格？”


    他也見多識廣，但從來沒見過神格。


    這不是人間之物，仙人和妖仙也不會結出這種東西。


    王行屹心性沉穩，很快就從驚訝中抬起頭來：“神格多種多樣，那麼這是？”


    “命運。”賀靈川也看著金蛇銜環，“魔界曾有三聖神，這就是命運古神的神格。”


    “命運神格？”王行屹唿吸都微微一頓，“且慢，命運神格不是在奈落天手中？”


    這點秘密，靈山的決法者當然有權知道。


    “命運神格化為兩塊碎片，一塊被鹿家仙祖所得，另一塊被奈落天所得，祂也據此自號‘命運之神’。”賀靈川淡淡道，“直到我認祖歸宗，兩塊碎片才合為一體，重新完整。”


    王行屹琢磨他話中涵義，不難發現：“你是說，奈落天的碎片一直在你手裏？”


    “我與奈落天的關係，王國師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王行屹沒有明言，隻是含糊道：“不知明細。”


    賀靈川的父親賀淳華滅鳶建申，靈山當然知道，賀淳華的背後站著剎利天的大天神奈落天。


    從前極度落魄的賀淳華，憑什麼能獲得奈落天提供的大量幫助？天魔不做無利之事，王行屹很容易就能想到“氣運之子”四個字。


    奈落天是“命運之神”，而賀靈川是鹿家的氣運之子，簡直像是給奈落天量身訂做的神降之軀。所以賀淳華拿出來打動奈落天的籌碼，很可能就是自己兒子！


    別的，奈落天也看不上啊。


    但是王行屹若說自己知道，就首先要承認一個前提，即他清楚賀靈川是鹿家的“氣運之子”。


    他在政壇打滾一輩子，何等老練？一轉眼就想通了這些。


    賀靈川隨口給他布置的這個圈套，他是不會輕易鑽進去的。


    賀靈川笑了笑，也清楚他含含糊糊的理由，因此也含含糊糊道：“總之，奈落天的神格碎片意外地掉在我這裏了，恰好鹿振聲又用命運神格的另一塊碎片來暗算我，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來無迴麼？”


    至於奈落天是怎麼出的“意外”，他沒有明說。但王行屹聯想到魔界前段時間的流言，說奈落天好像失去了部分神能，保不濟就是這檔子事：


    它的神格被賀靈川搞走了。


    盡管這聽起來匪夷所思。


    王行屹認真道：“大帝如何證明，這是命運神格？”


    “不需要證明。”賀靈川蹺起二郎腿，“它是什麼神格都無關緊要，我能夠補全鹿家的遺寶，這才是重中之重！”


    他再一次跳出了王行屹給他挖的自證陷阱。


    “鹿家曆代子孫隻要通過神格碎片的鑒定，就可以確認氣運之子身份；我更進一步，親手補全了神格。”賀靈川一彈指，金蛇環就飄移到王行屹麵前，“倘若它不認可我，又怎麼落入我手？王國師見多識廣，可曾見過哪一個神格能被修行者壓製收取？”


    王行屹當然不能，他甚至不能觸碰這個東西。


    當然他今天也是有備而來，這時就道：“我不曾見過神格，但有人見過。”


    賀靈川隻問他：“隻要確認這是神格，對於百列的歸屬，牟國便再無異議？”


    王行屹答得非常幹脆：“這枚神格的一部分，是鹿氏專司鑒定的傳家寶。隻要大帝得到這枚神格的承認，我大牟也便承認，你有權接任鹿氏家主！”


    賀靈川笑了，王行屹也笑了，在政治談判上，兩人都是老油條。


    賀靈川大方道：“請。”


    於是王行屹就從懷中取出一個雕像，道一聲“失禮了”，然後將它放在桌麵朝東的位置。


    這乍看像是民間手藝人捏出來的泥童子，表麵陳舊，甚至脖頸處還長出一點青苔。


    王行屹俯身從花園裏挖出一小撮濕答答的泥土，搓成一個小球，輕輕放在泥童子上托的手心裏。


    然後，王行屹才向它行了一禮，朗聲道：“恭迎坤艮上尊。”


    話音剛落，泥童子的手掌忽然合上，把泥球抓在掌心。它自己也睜開眼，轉頭朝兩人看來。


    這一過程中，它渾身都有泥灰簌簌落下，像是外層風化的泥殼脫落，露出底下用色光鮮的人偶。


    賀靈川注意到，王行屹拜請的是“坤艮上尊”。


    仙人取名號，通常會與自己的神通、天賦甚至是成就有關，比如千幻真人是蜃妖，精通幻術；首岸仙人則取“首岸山”之名。


    而這位坤艮上尊，乃是靈山還在閉關中的大能，本體也不是人，而是一整座大山成妖登仙！


    整個靈山，沒有哪個仙人年齡比它更大了。


    這個小泥人，多半就是用坤艮上尊身上的泥石搓出來的，相當於一個小分身，可以支持遠距離通話。仙人和天魔，好像很多都有這樣的小神通。


    泥童子的目光落在賀靈川身上，卻對王行屹道：“你在百列。”


    按照坤艮上尊的天賦神通，隻要碰到本地土壤，一下就知道泥童子在什麼地方。


    “叨擾上尊。”王行屹對它，比對九幽大帝恭敬多了，腰都彎到四十五度，“九幽大帝手中有命運神格一枚，弟子想請上尊鑒定。”


    其實不用他多說，泥童子已經轉頭看向半空中飄浮的金蛇銜環。


    然後它就做了個誰也料想不到的舉動：


    它亮出右手的泥丸，擲向金環。


    這泥丸還保持著王行屹放上去時的形狀，但表麵有一層黑光縈繞，好像還鑲嵌著一片片石英，有透明的、半黃白的。


    擲到金環正中，它也一並懸浮，表麵石英越來越多，個頭卻越來越小，最後碎了，化作砂粉落到桌麵上，又隻是普通的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