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將軍人好，不然越地哪來的安穩(wěn)……”阿宛張口就來，方紫嵐不動(dòng)聲色地打斷了她的話，“越地安穩(wěn)，靠的可不是誰人好。”


    她一字一句意味深長(zhǎng)，“殺伐決斷，有取有舍，才能平人心。”


    “你……什麼意思？”阿宛一邊心虛一邊故作鎮(zhèn)定，方紫嵐看在眼中，哂笑道：“眼下局勢(shì)未明，夏侯將軍若要取舍，必然取夏侯家主，舍我。”


    阿宛抿了抿唇，嘴硬道：“可如今我就站在此處，夏侯將軍誰都沒有舍……”


    “阿宛。”方紫嵐不輕不重地叫了一聲，“夏侯家累你受傷，你還要替他們遮掩嗎？”


    “我不是……”阿宛下意識(shí)反駁，然而話一出口便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是默認(rèn)了受傷之事。


    她垂下眼眸，好一會(huì)兒才再次開口，“我不是要替夏侯家遮掩。事發(fā)突然，即便世子沒有把我強(qiáng)行帶迴來，我自己爬也會(huì)爬迴來。”


    聞言方紫嵐沒什麼好氣道：“都傷成這副模樣了，還想爬迴來？”


    阿宛輕咳一聲，“縱是死在路上，也比留在夏侯家那虎狼窩裏，不知何時(shí)丟了性命的好……”


    “不許胡說。”方紫嵐冷了臉色，阿宛趕忙湊了過去，坐在床榻邊，“我知道，我是醫(yī)女，隻有我安好，才能救更多的人。所以，我可寶貝自己這條小命了。”


    “這還差不多。”方紫嵐麵色稍緩，但仍緊緊盯著阿宛，直看的她主動(dòng)解釋道：“沒有傷及要害……”


    “一刀在肋下，一刀在手臂？”方紫嵐好整以暇地截住了阿宛後麵的話，她訥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什麼都瞞不過你。”


    “傷你的人，現(xiàn)在何處？”方紫嵐追問了一句，阿宛抿了抿唇，試圖蒙混過關(guān)，“你才剛醒，就不要管這些事了，費(fèi)神。”


    “旁人的事我都可以不管。”方紫嵐慢條斯理地坐直了身體，“但你的事，我管定了。”


    阿宛認(rèn)命似的重重歎了一口氣，“世子把人從夏侯家要過來了，不過沒有處置，說是要交給我，或是等你醒來，再做決定。”


    方紫嵐略一思索，心中有了計(jì)較，“傷你的是吳家人？”


    “是。”阿宛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置。她捅了我兩刀，可我不想捅她兩刀。”


    方紫嵐不置可否，隻是問道：“你想放過她嗎？”


    “不想。”阿宛沒什麼猶豫，“即便是誤傷，她也傷害了我。”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處置不遲。”方紫嵐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反倒讓阿宛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說管定了嗎，就是這麼個(gè)管法？”


    “我所謂的管，便是在我能力之內(nèi)，由你來做決定。”方紫嵐淡聲道：“吳家送去動(dòng)手的人，必然是可舍棄的小卒子，於我而言亦是如此。但若能借此讓你想清楚，如何顧慮自己的感受，就遠(yuǎn)比要她的命有意義得多。”


    “千金坊本就遊走在朝廷與江湖之間。”甄蜜兒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帶過，之後神色淡然道：“至於嵐兒答應(yīng)告訴你的消息……”


    崔海聽到此處，也顧不得許多，迫不及待地問道：“我的大師兄，究竟在何處？”


    “死了。”沉甸甸的兩個(gè)字，激得崔海久久不能反應(yīng)，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甄蜜兒言簡(jiǎn)意賅地將方紫嵐傳信告與她的事，轉(zhuǎn)述給了崔海，隻是略過了飛淩山匪將人骨送至汨羅這一段，而是將其改為了江湖險(xiǎn)惡，人心算計(jì)。


    “我不信……”崔海把頭搖得好似撥浪鼓，“大師兄武功高強(qiáng)，他不會(huì)這麼輕易就……”


    “千金坊兜售的消息，從無半點(diǎn)虛假。”甄蜜兒麵不改色地打斷了崔海的話，“崔大俠，請(qǐng)節(jié)哀順變。”


    “你騙我！”崔海情緒激動(dòng)，直撲向甄蜜兒，卻不料她身形一閃，便躲了過去，“崔大俠，如今錢貨兩訖，你若要胡攪蠻纏，我也絕不會(huì)客氣。”


    她說罷，足尖輕點(diǎn)，幾個(gè)縱躍間，便已消失無蹤，隻留崔海呆在了原地，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走水了”，卻是無動(dòng)於衷。


    樓外牽著馬的茗香看到甄蜜兒出來，不由地暗自鬆了一口氣，“蜜兒小姐……”


    她甫一開口，就被甄蜜兒截住了話頭，“嵐兒人在哪，為何留你在此處？”


    “主人不讓我跟著。”茗香垂下了眼眸，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我把梅劍交給主人後，她便快馬離開了。”


    甄蜜兒紅唇輕勾，“茗香丫頭，嵐兒是個(gè)什麼性子，你多少清楚。她不讓你跟，你死纏爛打地跟上去便是，她還能將你趕走不成？”


    “主人說，我若敢跟著，就把我的腿打斷。”茗香難得沒什麼好氣，甄蜜兒輕笑出聲，“嵐兒這是嚇唬你呢，她可舍不得把你的腿打斷。”


    茗香抿了抿唇，“蜜兒小姐，那我們現(xiàn)在……”


    她沒有說下去，甄蜜兒接口道：“罷了，嵐兒定是去了江南大營(yíng)，我們現(xiàn)在追也來不及了，不如替她走一趟飛淩山，確保阿宛姑娘平安無虞。”


    “可是……”茗香張了張口，甄蜜兒麵上笑意更盛，“你沒有隨嵐兒去過飛淩山？”


    茗香點(diǎn)了點(diǎn)頭，甄蜜兒頗為好笑地看著她，“平時(shí)那般聰明伶俐的丫頭，怎麼一遇上嵐兒的事，就沒了主意？有我在，什麼地方不能去？”


    茗香猶豫了片刻，道：“那萬姑爺知道蜜兒小姐你……”


    “年紀(jì)不大，操心不少。”甄蜜兒笑著搖了搖頭，“他已經(jīng)在路上了。”


    “什麼……”茗香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甄蜜兒隨手拿過她手中的馬韁繩，“還不走？”


    茗香眼見甄蜜兒要走，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附耳道：“醉月樓怎麼辦？樓中還有許多位大人，他們……”


    她欲言又止，甄蜜兒斂了笑，低聲對(duì)她道：“當(dāng)今陛下、東南大營(yíng)周朗將軍、方家立輝公子都在，何須我們憂心？”


    “當(dāng)今陛下……”茗香驚唿出聲，甄蜜兒飛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嵐兒不願(yuàn)太多人知道，隻是今夜一過，想瞞也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