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在動身出發迴青城宗前,張水派人喊張昊天去雲裏歇息的房間一趟。張昊天踏入雲裏房門時,看到房內張水、程力霄都在,還有幾位器統的人,不過張昊天不認識。
“昊天,你來了,先進來。”張水讓張昊天先到他的身邊來。
張昊天走到張水身旁,看著床上的雲裏,吸入血峰石粉末的她看上去仍舊有些憔悴,明眸直勾勾地盯著他,張昊天不禁問了出口:“你還好嗎?雲裏。”
“昊天,你是張家的族人嗎?”昨日張決的話雲裏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在得知張昊天是張家族人後,對張昊天的態度便疏遠了許多,她希望親耳從張昊天口中聽到答案。
這份疏遠感無疑是讓張昊天略為受傷的,雖然隻是相識短短兩天,可是與她相處起來卻覺得舒心。
可即使會讓雲裏對自己產生間隔,張昊天也不想欺騙雲裏,最終還是點下了他的頭:“我的確是張家族人。”
雲裏沉默下來,沒有再開口半句話。張水伸手按在不知該說些什麼的張昊天肩膀上,替他向雲裏解釋。
“我的妻子是雪妖,我因此被張家除姓,我絕不會傷害妖靈,張昊天是我的學生,他也從來沒有意圖傷害過你,所以請你相信我們,不要離開器統分殿,這裏所有符器師都會保護你,所以請你安心留在這裏。”
張昊天被叫過來也是過來勸雲裏留在渡雲裏器統分殿的,隻是沒有想到一過來,雲裏就問了那麼一個問題,張昊天還迴答得那麼直白。
盡管張水已經那麼誠懇地請求了雲裏,可她卻還是一言不發,和生悶氣的小女孩沒有什麼兩樣,誰也不知道此時說什麼才能讓她聽得進去。
張昊天走到張水身邊:“老師,請讓我單獨和她談一下好嗎?畢竟瞞著她的人是我。”
解鈴還須係鈴人,張昊天是這麼覺得,張水已無辦法讓雲裏留下,如果張昊天覺得自己能夠說服雲裏,這裏交給他也無妨。
“我們先出去,讓昊天和她好好談一下。”張水與其他人離開房間,隻剩下張昊天和不願看著張昊天的雲裏留在房中。
張昊天搬過來一張凳子,在雲裏床邊坐下了,他心裏也沒有底,隻能見步行步:“如果大前天那個晚上,我就告訴你我是張家的人,你會怎麼做?”
張昊天望著雲裏背過去的臉,希望她有些反應,可是她並沒有動作。果然沒有那麼容易呢,張昊天還是繼續說下去。
“我可以猜一下嗎?老師跟我說過,道界四靈,妖靈至善,所以就算那天晚上,我就算說了我是張家人,你也不會傷害我,而是選擇繼續逃走吧。
“我聽說你是妖靈之後,就大概能夠想象到如果我說出我是張家人之後你會作何反應,我不希望你就這麼逃走,再度陷入滅妖師的追捕中,如果可以,我想幫你。所以我閉口不提我是張家人。
“我從來都沒有將張家的信條當做一迴事,也許曾經憧憬過也說不定,可是六歲那年,我就差不多被他們舍棄了,因為我根本不能使用六眾符術,是個沒有用的人,一個無法成為符師的人。
“沒有人為我找過能讓我施展符術的方法,他們隻是想著如何才能擺脫我這個廢人,怎樣才能讓我離開張家。
“很可笑的是,幫我指明方向,讓我能夠施展符術的人居然是張家的除姓人,是老師讓我能夠有今天,所以老師他所堅持的道理,我一定會替他維持,他會保護所有妖靈,我也會這麼做。
“就算雲裏你不是妖靈,我也會挺身而出的。跟雲裏是不是渡雲裏的命脈沒有關係,所以雲裏你無法對滅妖師出手,我會替你下手。跟妖靈和滅妖師無關,我隻是不想看著雲裏你被滅妖師血祭。
“留在這裏,好嗎?”最後張昊天哀求著她,卻不敢看她的反應。
“嗯。”
出乎意料的迴答,張昊天猛一抬頭,與雲裏清澈的雙眼對上了視線。他也沒有想到這番話居然能夠得到雲裏的迴應,這些話他更多是說給自己聽的。
“雲裏,你真的肯留在這裏嗎?”
親眼看到雲裏點頭之後,張昊天才放下心來,原本愁容滿布的臉上終於多了一份笑容。
“可是,昊天,你不要盲目相信妖靈至善。”雲裏提醒了張昊天一句。如果放在張水在此處,他絕不會相信一個八歲妖靈所說的話,可是張昊天不一樣,他會好好思考雲裏對他說過的話語。
之前雲裏也說過血妖活著,而這個消息是一個神秘聲音在雲裏出生時提醒雲裏,張昊天覺得這是一個關鍵之處,一個能夠了解到埋藏在張家背後真相的關鍵。
“嗯,我會好好記住雲裏你說過的話,一定。”張昊天拍著胸口向雲裏保證。
之後,張昊天便離開了雲裏的房間,見張昊天說服了雲裏,張水也很滿意張昊天的表現,昨日的擔心一時間拋到了腦後。
“那就跟我過來吧,我們出發迴青城山了。”
張昊天跟著張水來到了傳送符器所在的秘間,走入此處之後,張昊天發現樂正亭音早已在等著他們。
“怎麼那麼久?”樂正亭音等得不耐煩,一見他們兩人便開口問。
“為了讓雲裏留在這裏費了些時間,張昊天做的不錯,沒想到一年不見已經那麼能說會道了,我看你在道史會上的口才也不錯。”張水罕見地稱讚張昊天。
“還好吧,背稿子而已。”突然被張水這麼稱讚,張昊天也覺得蠻怪的,不過也隻能好好地迴應。
程力霄湊了過來說道:“跟絮雲城的對接已經完成了,你們可以過去了。”
樂正亭音徑直走上傳送符器的石臺,張水瞥見她與張昊天累贅般的行李後皺起眉頭:“你們兩個身上的納物符器呢?為什麼要帶著那麼多行李?”
現在很少會有符師不會隨身攜帶納物符器,作為一個符器師,張水看到眼前這一幕就覺得別扭。
“不想用符器。”樂正亭音擺出一副討厭符器的姿態。張水想了起來,樂正家裏有一個癡迷符器而離家出走的奇葩父親,當年樂正亭音正是追著父親來才入了青城宗。暫且不說她,張水記得自己明明送過張昊天一個錦袋樣式的納物符器,逼問一般的眼神落在張昊天身上。
張昊天隻好老實迴答:“獸靈塔大會之後我不是被家裏抓迴去了嗎?很多東西都被沒收了,老師你送我的納物符器也是。”
居然被張家沒收了,張水當初也沒想到這個可能。這都一年半了,張昊天居然都沒有直接找新的納物符器,張水無奈地扶額,接著從身上的儲存符器取出一件細雕龍紋的前臂右手甲遞給張昊天。
“雪字盾空,這是我旅行途中做出來的,拿著帶上,將你的行李放進去。”
“是。”張昊天扔下行李,雙手鄭重接過張水給他的符器,對於他而言,張水贈與他的符器都十分貴重,沒能拿迴錦袋,可讓他懊悔了許久。
張昊天將雪字盾空綁在手上,手甲自動貼合了他的手型,也不知道製作手甲的材料為何物,張昊天竟感受不到一絲重量,顧上感慨,張昊天趕緊將行李挪入雪字盾空中。雙手一垂,道袍的袖子便將右手的雪字盾空蓋住,不易察覺。
然後在張水的催促下,張昊天登上了傳送符器,三個人擠在狹小的傳送符器上,顯得過於擁擠,張水一把抓過樂正亭音的行李,完全沒有理會樂正亭音的怨言就塞入自己的儲存符器中,這下三人就沒有那麼擁擠了。如若張昊天也提著行李,這小小的傳送符器根本容納不下他們三人。
在他們吵起來之前,程力霄就啟動了傳送符器,他可不想聽到他們兩師兄妹在他的地盤吵來吵去,昨天他們剛碰麵的氣氛,程力霄可不想經曆第二次。
三人腳下傳送符器上的紋路迅速點亮,瞬息之間就跨越了東域與西域之間信鵬需要飛行三周才能跨越的遙遠路程。對於張昊天他們而言隻不過是眼前的畫麵切換成另一畫麵而已,似乎根本沒有跨越過那麼遙遠的路途。
張水率先走下了傳送符器,張昊天與樂正亭音緊隨在他的身後。而絮雲分殿的殿主閑允客馬上就滿臉堆笑迎了上來,張水沒有將心中那股厭惡表現出來,隻是和之前一樣冷著臉。
“歡迎雪花長老歸來,這兩位想必就是程殿主所說的青城貴客吧,真是有失遠迎。”
“不客氣,不客氣。”隻有張昊天傻乎乎地迴應了閑允客,另外兩人都冷著臉沒有給閑允客好臉色,真不愧是同一個道史老師教過的學生。
“閑殿主,我們就不多打攪了。我還有事要去青城一趟。”張水並不想在此處久留。
盡管張水已經努力擺脫閑允客,但閑允客還是一路送張水他們三人出了絮雲分殿門口。直到張水他們離開絮雲殿後,閑允客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收斂起來。
閑允客兒子這時候湊近了自己的父親,不解地詢問:“爹,真的有必要如此獻殷勤嗎?長老就不說了,那兩個來自青城宗的人我們為什麼還要放下架子,其中一個不過是小屁孩。”
“能與長老相關的人,你覺得我們能夠輕視嗎?再者,就算人家隻是小屁孩,他也是青城的小屁孩。沒有一個出身青城的符師不是一方豪傑,符器上不爭氣就算了,你這眼光是要氣死我嗎?”
閑允客這番斥責兒子的話,張水他們是無法聽到的了,此時他們三人正往著絮雲城的大街走去,有器統護航,他們都不需要擔心在龍蛇混雜的絮雲城裏被小魚小蝦騷擾。
不過樂正亭音的臉色倒不怎麼好看,她不知道張水帶她來到的會是絮雲城。
“張水,你怎麼不跟我說會來絮雲城!”樂正亭音咬牙切齒,連師兄都不稱唿,而是直唿張水其名。
“我說了,你沒留心聽而已,不過看到你這氣急敗壞的樣子也蠻有意思的。”張水壞笑一聲,對於這個表情,張昊天倒是熟悉的很,在走馬村他也沒少抓弄他們四個。
不過,張昊天沒有想到張水也會對其他人如此,看到張水展露了熟悉的一麵,張昊天倒隱隱覺得安心,老師還是那個老師。
三人走入了繁華的街道,張昊天卻在這時多嘴問了一句:“為什麼樂正老師不喜歡這裏?”
“絮雲城可不是一個好地方,這裏龍蛇混雜,亂的很。青城弟子每三年一次的入世修行,你樂正老師第一次入世修行來的就是這絮雲城,當然那時我也是來這裏。樂正在這裏掀起的波瀾可真是,嘖嘖嘖,連我都自愧不如。”張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