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已經逐漸風化的火焰巨人灰燼中,走出一名身材佝僂的男人。
男人身材很高卻十分纖瘦,在閃爍不定的火光照耀下,如同佇立於荒野中死氣沉沉的枯木。
即使如此,我也能認出他,即使他頭發已經蒼白,我也能認出他,即使他的樣貌已經變得與地獄來的餓鬼無異我也能認出他,因為那身上的氣質讓人難以忘懷。
他是在幾分鍾之前還與我交戰的男人,是追求萬惡必除的聖殿騎士,他是拉米德。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成這副鬼樣子,不僅精神憔悴而且幾乎成了皮貼骨,但總算沒死這件事也算對他的兄弟有了交代。
“拉米德……”
“冠者大人。”
彷佛在確認彼此是否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人,我們唿喚了對方的名字。
“你的目的有必要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嗎?”
“這具身體早就奉獻給神了,我無怨無悔。”
“為了殺兩個還沒成年的孩子?”
“這是為了除去邪惡。”
一如往常的堅持,就算變成了這副人模鬼樣,拉米德用一貫的調調來迴應我的問題。
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口氣平靜已不再義憤填膺,大概是因為沒有體力能讓他繼續發飆。
“萬惡必除真的那樣重要?”
“那是我的一切。”
“比你的兄弟還要重要?”
“……是的。”
為了找尋拉米德思緒的破綻,我問出了最不該問的問題,而在迴答這個問題時,一種沮喪同時從我的身上與拉米德的身上散發出,雖然低落的理由不同,但不管對我或是對方這都不是一個好答案。
可即便做出了不可挽迴的事,我也沒有就此撒手不管的打算。
“如果這件事比你的兄弟重要,那也比你的父親重要吧?”
“他已經不在了。”
依舊平穩的聲音,然而其中卻隱藏著某種力道,正
如平靜海麵下所潛藏的暗流。
而且連敘述方式都不同了,可見“父親”的概念深深影響著拉米德,這樣看來這是可以突破的點。
那麼請容我先將這有力的攻城槌深藏,來探探拉米德的另一麵,他所接受的神諭究竟為何物。
“到底是甚麼讓你這樣執著,連兄弟也可以放手呢?你早該發現了“萬惡必除”不過是個口號,跟“天國不遠”、“施比受更有福”等等相同不過是種宣傳,它既不是保證也不是誓約,充其量不過是要讓人別去作惡的標語,將這種東西作為最終目標對你來說究竟有甚麼意義?”
“它是我生命的一切。”
“生命的一切?跟你接受過的神諭有關係嗎?”
“我沒有接受過神諭。”
拉米德否定了神諭的存在,這也是很正常的,如果他曾經受過神諭絕對不會像這樣尊重我。
可就在此時,被我抓在手上的頑童卻不樂意地掙紮著,高聲對拉米德大喊。
“胡說!你明明就有接受過!如果你沒有接受過神諭根本就不可能召喚我!”
“我沒有接受過神諭。”
麵對頑童的反對言論,拉米德隻是語氣堅定地重複了一次自己的立場,看來他是真的不認為自己有受過神諭,但這句話卻引來了頑童的不快。
“如果連你自己都否認神諭的存在,我要怎麼繼續幫你出力啊!”
無視還被我抓在手上這一事實,頑童也出聲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但若要用這種方式來要求拉米德讓步實在太過無稽了,這家夥的腦袋可是鑽石級的堅硬,能因這種原因妥協就不是拉米德了。
果不其然,麵對頑童的話語,拉米德報以一貫的沉默。
這樣看來神諭一路是竅不開了,那就隻有試著從既有的弱點進攻了。
“拉米德,據說你父親死時你沒有哭是真的嗎?”
迴憶著潤恩
曾經給我的情報,我將以“父親”作為題材,對拉米德進行攻擊,但願阿瑪先生有靈,能敲開他兒子的水泥腦袋。
“這關他甚麼事?”
對於我的問題拉米德的迴答再次繞開了,完全不願意正麵迴應,看來這張牌的效果絕對不一般。
“萬惡必除與你父親有關嗎?”
“與我父親沒有關係!”
當我第三度提起父親這個詞,拉米德的情緒波動上升了,變得有些焦躁而且憤怒,完全是欲蓋彌彰,這下子說他的態度跟他的父親沒關係誰都不會相信。
“你認為你父親的死有甚麼意義?”
既然已經清楚這張牌的力量,我自然窮追猛打,完全不去管拉米德迴避的態度,勢必要將其送入最不願意麵對的戰場之中。
“不要提到他!”
“我以你父親複活來換取你放棄萬惡必除如何?”
我說出了最差勁的假設,但是這個足以傷透眾人心靈的假設,自然也能讓眼前的拉米德心神震蕩。
拉米德的唿吸已經開始紊亂,比起被女吸血鬼的名義老爸打倒的時候還要沉重,他那消瘦的身體在發抖,似乎不敢相信我說出的每一個字。
“你……我……這不可能的,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顯然受到強烈的刺激,拉米德的聲音拉高而且情緒激動。
“我可是神之使者,你認為真的不可能嗎?”
我撒了小謊,我確實不可能複活人,畢竟我連自己都複活不了。
“不可能!怎麼能讓罪人複活!不可能!不可能!”
不斷否定,拉米德的表情從激動升級到了極端恐慌與震驚,忽然對我破口大罵。
“你是異端!是異端!是惡魔!你才是惡魔啊!”
痛苦的聲音在夜裏迴響,一件應當歡喜之事莫名其妙被解釋成了悲劇,然而,對於我的提案,拉米德並沒有從正麵否定過。
(本章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