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琴風猛地張眼,定睛一看,差點兒沒有驚唿出來。
敢情那條巨蟒的首端隻剩半米餘長留在那座冰臺上,半米往後的粗大軀體彎成一張弓形,倒扣在冰臺的前後兩角,蛇身彎成的大弓前端連在它自己的脖頸上,尾端卻折起成“v”型,翹上一米來高,尾尖圈緊,整個身形倒像是一張紮著花斑綾繩的折弓,獨獨少了連接彎弓首尾的弓弦。
當然,這些都不足以使他陸琴風驚慌。真正讓他震撼驚怵地是,就在這條巨蟒尾尖圈成的環形內安放的不是其他事物,偏偏正是自己的肉身。
被蛇尾吊懸在半空的感覺本就難受,更何況還有從巨蟒尾尖傳來一陣陣捏的陸琴風快要喘不過起來的大力,直讓他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跟別說惡語毒罵了。
最最奇怪地是,陸琴風明明覺得渾身似充滿了無窮盡的氣元,奈何臍眼四周數處大穴都被蛇尾收緊捏死,氣血硬是不能通流,更沒法將真元傳輸入四肢百骸,那情形就像是一個懷揣萬金的巨富,突然發現懷中的金子表皮裏都被摻雜了數種低賤的劣石,因而
沒法即時使用。憋屈、壓抑、不甘、苦澀……數般滋味齊湧心頭,陸琴風空有一身真元而不能加以運用,直痛苦地差點兒便要死了去。
“嗖”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破空極響,當陸琴風意識到聲音的來源,真個苦不堪言,甚至後悔了剛才沒有立即尋死,因為此刻他連尋死的機會都沒有了。
聲音是從巨蟒的尾端傳來的,那是彎弓的蟒身繃直後彈地而起暴起的異響;隨著聲音彈出的物體除了巨蟒外,還有一個更疾更快的,那就是陸琴風。
陸琴風是被巨蟒的尾尖甩出去的,而且是蓄滿了聯合巨蟒本身的巨力以及它身軀繃直拍地而引發的反震力的尾尖。當陸琴風耳邊傳來那聲破空異響後,便直覺身軀驟如炮彈一樣彈空而去,速度簡直匪夷所思至身體被那具鬼骷髏操控時候的突破極速之感覺。
耳邊冷風“嗖嗖……”作響,地麵的物體不斷在縮小。陸琴風現在連自己的軀體都沒法再感覺到,又如何能去自殘尋死呢。
想到自己或者會被崖壁撞個稀爛,或者會由空飛的至高點再隕石一
樣墮落下來,摔成了粉身碎骨,陸琴風真有一種身不如死的痛苦感覺。
殘陽如血,亂霞若織,晴空闊大,地極遠縱,寧謐的傍晚憑空添加了些讓人迷醉的飄飄酒香。
陸琴風這時終於覺察到自己騰升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身體的感覺並慢慢迴來,神識由方才的迷茫逐漸變得清晰,甚至體內兩股真流傳輸的線路都絲毫不差地勾畫在他的腦際之中。炎罡真元沿體內奇經八脈、十二經脈及附屬十二經別飛速流轉。螺旋盤流逆走體內各處膚囊穴腔,直似生性與前者有隙,不僅傳速極緩,且每走一步都恰能踩上前者的影子,而走向卻偏偏與之相反。
陸琴風仰頭看了一眼上空,隻見自己距離最高的崖頂至少還有十七八丈的距離,而騰升的速度卻比初始減了一半不止。
深深吸了口氣,陸琴風意識到自己已躲過了被冰崖撞成稀爛的危險,卻沒法避免升騰半空後墮地摔死的命運。“想一想自己也算是與虛空有緣”,陸琴風心道:“便在中土時,老子也是三番兩次被甩上半空,隻是那時有卓葶仙子隨時隨地從
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然後……”
唉,我這是怎麼了?陸琴風滿腹苦澀,忖道:難道我真的愛上了那個既囉嗦又討人厭的神界公主?或者隻是拿她來慰藉自己這時正空虛的心而已?那麼茹兒呢?還有那個傷害了自己一生的女子呢?難道我真的能夠忘了她們麼?
生命不受己控已夠令人痛苦的了,還要忍受鍾情無法選擇的煩惱,更有舊時表白遭拒的瘡疤,再加上對前途命運的渺茫無知,陸琴風的心都快分成了四塊。四塊心髒分別被四種心情刻畫而上,一塊寫著痛苦,一塊寫著煩惱,一塊寫著鬱悶,最後一塊寫著失落。
終於升到至高點,陸琴風便趁著軀體將墜而未墜那一剎那,驀地捏緊雙拳,氣納丹田,縱口狂嘯一聲。嘯聲經他滿聚炎罡和螺旋兩股真氣送出,宛若憑空一聲驚雷,直震得遠川近山沒來由一顫,嘯聲更繼續遠送,驚起了天鬥霞蔚殘日的一陣戰栗,然後蕩向了蒼穹邊緣,寰宇深處。陸琴風直覺滿腹的壓抑與鬱悶都被這一聲長嘯送了出去。
便在嘯聲即消未消的瞬間,陸琴風倏地反
手抽出緊插後背的超薄利刃,順手一劍刺入身前半丈餘外的那道冰崖。
“嗤”,長劍破入壁沿半尺,陸琴風的雙手同時握在抖顫不停的劍柄上,藉之吊懸著自己龐大的軀體。半尺的劍身當然沒法承擔重逾百斤的陸琴風的身體,隨著劍柄的擺度愈來愈大,陸琴風的心反而逐漸沉靜下來。
雖知當劍柄擺幅揚到最大時就是自己的死期,陸琴風反而卻沒有了半絲懼意。這並不是說他不怕死了,而是他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靜修的深意——就在這一剎那,他突然完全進入了仙嬰境。
所謂靜從青從爭,清而無爭謂之靜。無爭即平和,平和即凝滯不動。
陸琴風就像是一個被劍尖挑起的沒有生命的木偶,隨著劍身上下起伏波動。薄刃又被甩到了最低點,陸琴風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劍尖挑起冰塊的輕聲鳴響。
意識到長劍即將會脫開冰崖,陸琴風長吸一口氣,體內兩股真流急速飛竄,驀聽他狂喝一聲,“咄”。長劍破開壁崖,陸琴風的軀體頓時如受了滿堂火藥爆炸而激發的炮彈,整個衝天**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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