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公子徐徐拔出佩劍,神色隨之凝重起來。
朱大小姐栗喝一聲:“看刀!”上步、翻腕……
宋二公子長劍劃出,精純玄奧的劍法,任何懂劍的人都可以一眼看出。
“啊!”一聲短促的驚叫發自宋二公子之口,情況簡直教人難信,他的劍招隻發出一半,朱大小姐的利匕已抵上他的左後脅,原來兩人是麵對麵的,現在朱大小姐已靠在他的側後。
好玄的身法,好奇的刀法,真不愧是“八寸婆婆”的傳人,馬庭棟為之一呆。
兵刃講究的是一寸長,一寸強,朱大小姐以八寸長的匕首對三尺龍泉,而且對方又是個中能手,居然能一擊奏功,使對方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實在駭人。
宋二公子的臉色變了變,可能這種對手是他頭一次碰到。
“二公子,現在說實話了吧?”朱大小姐語意之冷,正如她手執的利匕。
“在下無話可說。”
“這把刀會直透你的心髒。”
“在下學藝不精,認了,但莫須有之事卻不能承認,刺吧!”
“你以為姑娘我不敢殺你?”
“你當然敢!”宋二公子了無懼色。
“小姐!”珍珠上步:“讓我先給他點樂子。”
朱大小姐揚手,再度阻上珍珠。
雖然鋒利的匕首抵在脅後,但宋二分子似乎並不在意,他不是篤定朱大小姐的利匕不往裏送,而是一種武士應該表現的本色,他不同於不第秀才許韋者流。
馬庭棟暗暗讚許。
“姑娘!”宋二公子又開口:“在下不在乎生死,但隻是不明白,姑娘出麵的目的?”
“坦白一句話,白三姑是我表姐。”
“哦!原來如此,在下也坦白說,隻說一遍,在下當初與白姑娘交往,憑良心說是有意的,後來發覺白姑娘表麵似乎不拘小節,但內裏卻抱持冰霜,而且性情古怪,並非理想的良伴,所以便疏遠了下來,已經兩年沒見過麵了,對她的不幸,在下深感惋惜,也很難過,話說完了,信不信在於姑娘。”
“說得很動聽,但我不信。”
“在下說過隻說一遍,不打算辯白了。”
“如果我要你不死不活呢?”
“江湖中自有公道!”宋二公子的臉皮子抽動了幾下,兩眼望天。
朱大小姐眸光陡盛,粉腮上露出了狠色,似乎就要下殺手的樣子。
“住手!”馬庭棟大叫一聲,現身出去。
珍珠的反應可真驚人,馬庭棟才步出柳蔭,她已到了他跟前,手中匕首同時亮起。
“是你,馬大俠!”珍珠放下手。
馬庭棟直走到朱大小姐身前。
“放手吧!”
“放手?”朱大小姐眉鋒微微一蹙。
“在下已經查明,白三姑的事與宋二公子無涉。”
“是……真的?”
“在下能說謊麼?”
朱大小姐收迴了匕首,退兩步,定睛望著馬庭棟。
宋二公子長長吐了口氣,橫移兩步,麵對馬庭棟,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人誰沒自尊,他栽在一個女人手上,的確是一種奇恥大辱。
“朋友是……”
“在下馬庭棟。”
“噢!人稱修羅劍的……”深深打量了馬庭棟一眼。
“不錯!”這本是朱大小姐在不第秀才麵前胡謅的一個外號,想不到居然叫開了,馬庭棟隻有承認。
“幸會!”宋二公子在這種情況下仍不失風度。
“彼此!”馬庭棟拱拱手:“事出誤會,希望二公子不要介意。”
“……”宋二公子略一頷首,他能說什麼呢?反正丟人已經丟定了。
“二公子,很抱歉!”朱大小姐笑著說。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似乎很容易得到男人的諒解,她們也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利用這特權,而大多數的男人也很自然地接受這事實。
“姑娘玩刀的本領令在下折服。”宋二公子趁機收帆。氣氛隨之和緩了下來。
“僥幸而已!”朱大小姐不得不謙遜一下,說完,轉望著馬庭棟:“馬大俠,我表姐……是誰的傑作?”
“獨臂人!”
“這……怎麼可能?”朱大小姐大感意外。
“是水莊主親口證實的。”
“……”朱大小姐更加駭異,張大了小嘴。
“事實上,他用的是一種奇毒,中毒之後便是那等情狀,很容易使人誤解是懷了身孕。”
“他為什麼要那樣做?”朱大小姐眸子裏閃出殺光。
“陰謀的一部分,主要目的是加重對水莊主的報複。”
他知道朱大小姐會追問下去,話鋒一頓又道:“因為水莊主殺了他的獨生子,使他絕了後,所以才采取這種殘酷的報複手段。”
“水莊主殺了燕雲豪客的兒子?”
“水莊主當初殺的是一個淫賊,而獨臂人也並非燕雲豪客,獨臂是假裝的。”
“哦!那他是誰?”
“自稱江湖至尊!”馬庭棟不願當宋二公子的麵說出七指魔任公遠,怕萬一麵打草驚蛇。
“江湖至尊?……沒聽說過。”朱大小姐的眉頭皺得很緊,事實上這是七指魔胡謅的外號,誰也沒聽過。
宋二公子根本聽不懂他們談的是什麼,當然他也沒插嘴的必要,心裏頭那份窩囊仍然是存在的,他實在不願再多停留下去。
“在下可以走了麼?”
“請便!”朱大小姐與馬庭棟異口同聲地迴答。
宋二公子抱抱拳,昂首離去。
“他很有風度!”朱大小姐望著宋二公子的背影。
“我擔心他會報複。”馬庭棟微點著頭。
“會麼?”
“很有可能,他丟不起這號人,表麵越矜持的人,城府越深,他有風度,但欠缺豪氣。”
“唔!不管他,我不在乎他報複,我們來談談江湖至尊,馬大俠是怎麼揭開他底細的?”
珍珠也湊了過來。
馬庭棟把石屋和小廟先後遭遇的事說了一遍。
朱大小姐沉凝十分地道:“原來他就是七指魔,這等詭詐之人,天底下難找第二個。”
馬庭棟長長吐了一口氣,朱大小姐的話他有同感,因為七指魔不但毒,而且滑得像泥鰍,好幾次看似要抓住了,卻又被他滑走。柳林的景色很美,很宜人,但誰也沒心情去領這一份自然美景,連一絲絲也沒有。
珍珠顯得很煩躁地道:“我們究竟應該怎麼做?”
馬庭棟道:“先迴城再慢慢盤算吧!”
朱大小姐曼聲道:“那就走吧,我現在很想喝兩杯,從早到現在還沒吃東西。”
馬庭棟笑道:“在下倒是有偏了,吃飽喝足,本來是在正陽樓等曹大俠的,突然發現珍珠所以才跟了來。”
珍珠道:“這麼一說,我也餓了!”
三人不約而同地舉步。
x x x
客店後院的上房。
馬庭棟、朱大小姐和珍珠在喝酒。
天還沒黑,但桌上已燃起了蠟燭。
朱大小姐的興致很高,因為她表姐白三姑的死因已揭開。事實證明白三姑是清白的,井非如外麵所傳是個不太正經的女子。
“馬大俠,再幹一杯!”朱大小姐舉杯,皓腕如玉,令人不敢相信那是隻玩刀的手。
“幹!”馬庭棟也端起杯子:“珍珠也一起來!”
三人照了杯。
珍珠斟酒,斟到一半,壺底已朝了天。
“還要喝麼?”珍珠問。
“當然,要喝就喝個痛快!”
“我去叫店家添酒!”
“快去!”
珍珠出房去叫酒。
天已全黑,燭影搖紅。
酒意,染紅了朱大小姐的美顏,燭光,加深了那一抹豔紅,本來就很醇,現在更加地醉人了。馬庭棟癡癡地望著這美豔嬌娃,近乎沉醉,這是他頭一次如此地嚐華品芳,沒有任何邪念,是一種自然的反應,男中之龍麵對女中之鳳,如果無動於衷,不是白癡便是造作。
酒,無論對男人或女人,都有對意識催化的作用。
現在,馬庭棟被催化了。
雙方的交往並非姑自今日,但他卻頭一次驚羨她的美,為什麼?沒有答案,也許這是情感漸進的一個階梯。也可能是人常常忽略了最接近的事物的心理作用。
“你為什麼這樣看我?”朱大小姐覺察了,本能地麵上發熱,再添了酡意。
“哦!我……在下……”馬庭棟的臉也紅了,但卻沒收迴目光。
“你怎麼樣?頭一次認識我?”
“我正有這種感覺!”
“哈哈哈哈!”朱大小姐笑了,很甜,很迷人。
珍珠進房,到了桌前,兩人兀自未發覺。
“怎麼,鬥雞眼?”珍珠打趣地開口。
“啊!”朱大小姐脫口啊了出來,在尋常,她是很無所謂的,現在,她心裏正有著某種微妙的感應,所以流露出了女人應有的本色。
“酒呢?”馬庭棟故作若無其事,其實心頭在跳。
“酒馬上來!”珍珠偏起頭,看看朱大小姐,又看看馬庭棟:“蠻正經的!”
“珍珠,你什麼意思?”朱大小姐發了嬌嗔。
“小姐,你這一發脾氣,嗨!更動人了!”
“珍珠……”
“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大閨女,害什麼臊。”
“你敢再拿我開心,我可要……”
“哎!對了,我有個意見,目前在稱唿上把距離拉長了十萬八千裏,什麼大俠、小姐的,我看這麼著好了,以後改成馬大哥,馬大哥嘛,就直接叫小姐的名字,怎麼樣?”珍珠有意造成某種態勢。
朱大小姐抿緊嘴,白眼瞪著珍珠。
“這樣也好!”馬庭棟點頭讚成,瞟了朱大小姐一眼。
“小姐怎麼樣?”珍珠得理不讓人。
“我沒意見!”朱大小姐咬唇笑笑。女煞星,自有其嬌柔的一麵。
店小二送來酒,珍珠到門邊接過,迴到桌邊,斟完酒,坐迴原位。
氣氛再度熱絡起來。
吃喝了一陣之後,馬庭棟開了口:“朱姑娘……”
珍珠立刻打斷馬庭棟的話頭道:“剛剛說好,你直接稱唿小姐的名字,怎麼又姑娘了?”
馬庭棟訕訕一笑道:“我認為稱姑娘比較順口……”
珍珠噘起嘴道:“叫名字礙口麼?”
朱大小姐笑而不言,這表示她不反對。
馬庭棟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叫名字就叫名字,玲玉!”話雖如此,聲調仍不很自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馬大哥想到什麼事?”朱大小姐趁機改了口。
“林筱青姑娘!”
“怎麼樣?”
“事實已經證明,殺害她父親的兇手是七指魔任公遠。這一點應該讓她知道……”
“曹大俠會通知她,他們之間有聯絡。”
“還有一件事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裏,好幾次我們對付七指魔一夥的行動都是她提供的線索,而她每次所表現的又是那麼神秘,這是為什麼?”
“這我知道一些,她不是跟著一個曾救過她的白發老人麼?他暗中發覺白發老人曾與當初的獨臂人手下地府師爺有過接觸,之後,她又發現他們的秘密聯絡方式,於是她起了疑心……”
“怪不得她警告我提防白發老人。”馬庭棟深深點頭:“照這樣看來,白發老人與七指魔定有幹連。”
“是有幹連,據她告訴曹大俠,她判斷對方不殺她而想加以利用的目的是對付當年的八大高手,因為她父親是八大高手之一。”
“對,很正確,以她的特殊身份而言,是最好的工具……”話聲突然止住,定晴望著朱大小姐,眉頭皺了起來。
“馬大哥,怎麼啦?”朱大小姐大為詫異。
“你醉了?”
“我……”
“啊!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珍珠也發覺。
“我的臉紅……”朱大小姐用手摸摸臉頰,突然失聲笑道:“我們都醉了,你和馬大哥也是一樣……”
“不對!”馬庭棟重重一頓杯子:“我知道我自己的酒量,這點酒不可能使我醉,可是……我的頭發暈……”
“我也是!”
“我也一樣!”
朱大小姐和珍珠同臥感覺到情形不對。
馬庭棟站起身,晃了兩晃,又坐了迴去。
“這後來的一壺酒有問題!”朱大小姐栗叫出聲,以手扶頭。
三人互望,每一個人的臉都紅得像熟透了的柿子。
“我去找送酒的小……二!”珍珠站起身,才隻走得兩步,便跌坐地麵。
“七指魔詭詐百出,我們……著了他的道兒了!”馬庭棟咬牙切齒。
就在此刻,房門開啟,又關上,房裏多了兩個人,馬庭棟看出一個是林筱青,另一個是助林筱青向獨臂人索仇的中年文士。
珍珠已躺倒地上,朱大小姐伏在桌麵。
馬庭棟功力深厚,還保持著一絲清醒,他想拔劍,但渾身無力,手軟得像棉花。
中年文士陰側側地一笑,向林筱青道:“成了。”
林筱青點點頭,道:“動手吧!”
馬庭棟眼皮子似有千鈞之重,已經撐不起來,心中明白,但開口已發不出聲音。
中年文士桀桀一聲怪笑,自語般地道:“姓馬的逼奸不遂,扼死了八寸婆婆的傳人,珍珠氣憤之下殺死了姓馬的,姓馬的在挨刀之後拚餘力出劍斷送了珍珠,好戲,精彩的好戲,讓他們上一輩的去打這官司,哈哈哈哈……”
馬庭棟聽得很清楚,但他已無能為力,胸中的恨毒幾乎要使他爆炸。
惡毒的陰謀,似乎又是水莊血案的重演。
中年文士笑夠之後,道:“林姑娘,把這位可人兒弄到床上,剝光她的衣服!”
林筱青依言把朱大小姐抱到床上,擺平,開始解她的羅帶,衣鈕……
中年文士連拖帶抱地把馬庭棟也弄上床。
朱大小姐晶瑩柔膩的胴體逐段顯露,令人看了兩眼發花,造物者的傑作。
中年文士貪婪地望著,連咽口水。
林筱青解到一半的時候,發現朱大小姐身藏的匕首,抬頭道:“用這刀麼?”
中年文士道:“不,用珍珠的那柄。”吐了泡口水,又道:“你去料理珍珠,這裏由我來!”
林筱青喘口氣,深深望了似乎已著迷的中年文士一眼,迅快地到珍珠身邊搜出匕首。
中年文土搖頭道:“太可惜了,要不是主人……真是暴珍天物!”說著,伸手撫向朱大小姐的酥胸……
林筱青咬咬牙,上步道:“珍珠身上沒刀!”實際上她把匕首藏在肘後。
中年文士縮手道:“不可能,再搜搜看!”口裏說,並不迴頭,貪婪地盯著朱大小姐,再度伸手……
閃電式的動作。
“啊”的一聲,中年文士迴身,鋒利的匕首釘在他的背上,隻留刀柄在外。
這是盡全力的一紮。
馬庭棟已失去了知覺。
中年文上麵目淒厲如鬼,伸手撲擊。
林筱青閃開,中年文士仆倒地上,想掙,已掙不起來,口裏嘶叫道:“臭……娘們,你……你竟敢……想不到……主人竟然也被你騙過……嗯!”
口裏湧出血沫,頭一歪,再也不動了。
林筱青透了口氣,急忙整理朱大小姐的衣裙。
房門被猛地推開,進來的是曹玉堂和他的隨從王道。
“林姑娘!”曹玉堂一看現場,臉色大變。
“曹大俠,遲遲不見你來,我急死了,差點壞了大事。”說著,籲了口氣。
“對不住,區區沒拿準時間。”
朱大小姐被解的衣裙己複了原。
王道大瞪著眼。
“曹大俠,他……”手指中年文士:“他身邊有解藥,先救活的。”
“王道,快搜解藥。”曹玉堂揮揮手。
王道立即翻轉中年文士的屍體,動手搜找。
“曹大俠,我要先走一步,設法穩住那魔頭,以免被他發覺事敗而兔脫。”
“好!”
王道手持一個小瓷瓶道:“是這個麼?”
林筱青匆匆地道:“對,就是這個,我走了!”說完,急急出房而去。
曹玉堂接過小瓶:“快準備水!”
王道左右一望,立即從靠角落的桌上倒了一大杯冷茶:“茶行麼?”
曹玉堂點點頭,打開瓷瓶,朝手心一倒,是白色的藥丸,忙在每人口裏塞上一粒,然後接過茶杯,逐一捏開三人的嘴,分別灌下冷茶,手指輕點,藥丸入肚。
首先醒來的是馬庭棟,翻身起坐,錯愕地掃了現場一遍,下床。
“曹兄……”
“馬老弟,算是有驚無險,本來與林姑娘定規了的,遲來一步,險些鑄成大錯。”
“林姑娘呢?”
“她先走一步,我們得馬上趕去接應,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朱大小姐和珍珠也告醒轉,驚愕萬狀地東瞧西望。
“王道,我們不能連累店家。”曹玉堂顯得很急迫:“你負責處理這具屍體,後門出去不遠便是城牆,你自己看著辦。”
“好!”王道點頭應著。
“我們走!”
曹玉堂目注三人。
朱大小姐還在迷茫中。
王道拔出中年文士背上的匕首。
“是我的刀!”珍珠急接過手。
“這……這怎麼迴事?”朱大小姐閃動著眸光。
“到路上再說!”
曹玉堂催迫著:“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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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到起更時分。
沒有月,但有鬼眨眼的星星,星光雖然很淡,但在武林高手看來,行動已很自如。
四條人影散開迫向一間荒野小屋。
小屋裏居然亮著燈火,燈光映照著老少男女兩人,男的是白發老人,女的是林筱青,一個坐,一個站。
老人雙目炯炯,迫視著林筱青。
“林姑娘,一切順利?”
“是的。”
“完全都照預定的計劃?”
“是的!”
“你為什麼先迴來?”
“是裴大俠要我先迴來向您老人家稟報,好讓您老人家放心。”
白發老人的眼睛沒離開過林筱青的臉,目光漸變淩厲,像兩把利刃。
林筱青微顯不安,轉頭望向門窗。
白發老人冷厲地道:“望著老夫!”
林筱青迴過臉。
“想不到老夫陰溝裏翻船,竟然被你這黃毛丫頭騙過,嘿嘿嘿嘿……”笑聲像目光一樣冷厲。
“老前輩,您……”林筱青後退了一步。
“丫頭,你露了馬腳,你是太得意了,疏神大意,忘了把眼神裝得像受製的樣子,嘿嘿嘿嘿……”
林筱青再退了一步,堂屋很小,這一退已快到門邊。
“丫頭,你暗中勾結上了姓馬的那幾個小角色對不對?老夫如果猜得不錯,他們也快到了。”
林筱青粉腮倏寒,眸子裏射出了怨毒。
“老匹夫,你也露了破綻……”
林筱青挫牙,手按上了劍柄,斜跨一步,背靠屋角。
“老夫露了什麼破綻?”
“很多,與爪牙的聯絡,支使我替你辦的事,床底下藏的響劍,最主要的一樣是被我察覺你的三個假手指頭運用不靈……”
“還有麼?”
“這盡夠了!”
“這些通通沒用,因為你死定了,而且就是現在。”
“嗆”的一聲,林筱青拔出了長劍,厲叫道:“七指魔,你逃不過因果報應的。”
“桀桀桀桀……”恐怖而刺耳的怪笑聲中,白發老人揚起了右手。
“砰”然一聲巨響,木屑紛飛,門板已被踢碎,閃身而入的是馬庭棟。
白發老人手臂一振,三點星物射向馬庭棟。
馬庭棟疾閃。
同一時間,白發老人劈碎後窗,正要穿窗而遁,一段寒光閃閃的劍身從窗口伸入。
白發老人一窒,馬庭棟劍已出鞘。
“七指魔,你長翅膀也飛不了!”
“好小子!”白發老人迴轉身,除了閃著毒芒的眼睛,臉上沒表情,隻臉皮子在抽動。
“揭下你的麵具如何?”
馬庭棟亮起了架勢,對方大狡獪,他一點也不敢大意。
“你們都到齊了?”
“可以這麼說。”
“都請進來吧?”
兩條人影應聲進門,分占左右位置,是朱大小姐和珍珠,緊接著另一條人影穿窗而入,是曹玉堂,位置在對方身後,順理成章地抬劍抵上對方後心。
殺機立時充滿了這小小的堂屋。
曹玉堂寒聲道:“先揭開他的麵目……”
馬庭棟上步,伸左手便抓……
白發老人垂著手沒反抗。
白發、麵具應手而落,露出一張並不算難看的老人臉,鐵青的,繃得很緊。
曹玉堂示意朱大小姐接替他的位置,他轉到正麵,寒聲道:“不錯,他正是七指魔!”
林筱青厲哼一聲,舉劍就刺……
曹玉堂急以劍格住道:“林姑娘,不要衝動,他必須要由武盟照規矩處置。”
林筱青噙著淚道:“我要手刃親仇!”
曹玉堂道:“林姑娘,他隻有一條命,而受害的卻不知凡幾,武盟在原則上不許報私仇!”
林筱青收迴劍,恨極地瞪著七指魔。
馬庭棟沉聲道:“的確是可惜,如果七指魔有六條命該多好,至少可以多讓幾個受害者快意思仇!”
說完,戟指七指魔道:“任公遠,我真想殺你一百次。”
“哈哈哈哈……”七指魔突然狂笑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能笑得出來,的確令人吃驚,而給人直覺上的反應是這魔頭可能又要玩什麼花樣,這類人是不會乖乖就逮的。
馬庭棟的劍握得很緊,一目不瞬,隻要七指魔稍有異動,他便立下殺手。七指魔自動收斂了笑聲。
“你笑夠了?”馬庭棟劍尖顫了顫。
“夠了!”
“有什麼可笑的?”
“本人笑自己不夠狠,放過了許多次殺你們的機會,不過……為時未晚。”
為時未晚四個字使在場的怦然心震。
朱大小姐道:“曹大俠,你是武盟監察,我們尊重你的身份,該如何處置就當機立斷,不能再給他機會使詭弄詐。”
曹玉堂點點頭,正要出手……
“且慢!”七指魔大叫一聲。
曹玉堂不期然地一滯。
七指魔張口“啐”了一聲,燈火突被擊滅。
“啊!”在場的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叫。
驟然失明,誰也不敢冒然出手,怕誤傷了自己人。
馬庭棟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射出堂屋門,雙腳才剛剛落實,一條黑影跟著飛出,點地,縱起,迅疾如鬼魅。如果是自己人,不會有逃的動作。
發自本能的判斷,沒有任何思索,馬庭棟跟著彈起,雙方幾乎是同時,長劍淩空揮出。
“啊!”接著是一聲“砰”。
“啊!”這一聲緊連著。
兩條人影同時墜地,不同的是一個站著,一個已趴在天井地上。
屋裏的已衝了出來。
趴在地上的是七指魔,口裏慘哼著。
站著的是馬庭棟,手撫右胸。
朱大小姐衝出堂屋門正好落足在馬庭棟身邊,看得較真切。
“馬大哥,你……受了傷?”
“不要緊,不太嚴重。”
“咦!這是什麼東西?”
朱大小姐的腳觸及了馬庭棟腳前一樣東西。
“一隻魔腳!”
“哦!”
珍珠上前俯身拾起,借著星光,可以看出腳是齊踝被切斷,是隻腳掌,鞋尖上吐出一段精亮的東西。
“靴尖藏刀!”珍珠叫出聲。
“我就是傷在藏刀之下,我淩空斷他的腳,斷腳擦過我的上胸……”
曹玉堂已在此際廢了七指魔的功力。
“這刀有毒麼?”朱大小姐敏感地想到。
“傷口不痛,有些發麻!”馬庭棟感覺到了。
“是有毒!”珍珠怪叫一聲,拋去了腳掌。
“珍珠,快搜他身上的解藥!”朱大小姐發了急。
珍珠立即行動,去搜七指魔身上的解藥。
馬庭棟一陣暈眩,身軀連晃,朱大小姐急忙伸手抱扶住。
一條人影越牆而入,是王道。
“大小姐,你們剛走,忽然來了個老太婆逼問你的去處,兇得要命。”王道有些氣喘,是急趕的樣子。
“什麼樣的老太婆?”
“白頭發,但麵目並不蒼老!”
“哦!是家師!”
“八寸婆婆?”王道驚叫出聲。
“她老人家呢?”
“為師在此,快出來!”牆外傳來的聲音。
在場的全為之一震。
珍珠已得到了解藥,片言不發,匆匆塞進馬庭棟的口裏,然後向朱大小姐道:“我們快去見師父。”
朱大小姐猶豫了片刻,把馬庭棟放坐地上:“馬大哥有了解藥,諒來不妨事了,你先歇著。”
兩人越牆而出。
曹玉堂與林筱青走近馬庭棟身邊。
“馬大俠!”林筱青的聲調似仍在激動中,“你的傷……要緊麼?”
“馬老弟……”
馬庭棟站起身來:“皮肉之傷,毒一解便沒事了。”
曹玉堂點點頭,道:“隨我們上武盟麼?”
馬庭棟想想道:“頑兇就擒,公案已了,小弟想……不必了。”
曹玉堂轉向林筱青道:“林姑娘,令先尊是最早的受難人,你……當然要到武盟看頑兇伏法的。”
林筱青道:“我要去!”
此際,外麵突傳來珍珠的聲音道:“師父,您別生氣,我們隨您迴去就是!”她是故意高聲,好讓馬庭棟聽到。
馬庭棟匆匆抱拳道:“後會有期!”大步上前,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牆外已不見人影,他想不透八寸婆婆何以突現身帶走了朱大小姐和珍珠?為什麼要生氣?
撫了撫傷處,自知已無大礙。
朱大小姐就這麼走了,這使他感到無比的惆悵!
踏著星光,他茫然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