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當你麵對一朵好花,你沒有把握住機會折下它,猶豫、不經心,等花兒沒了,臨到的將是幻滅、失望、痛苦和悔恨。
人是奇怪的動物,本身就充滿了矛盾,而男女之間的情感更加微妙,當你很容易得到時,常會漫不經心,矜持猶豫,一旦失去了機會,就會失悔惆悵。極欲尋迴,期盼的結果,化成了無盡的相思。
馬庭棟就是這種情況,麵對朱大小姐時,他沒有認真想過這問題,以為一切會循正軌,自然發展,不願降低自以為是的男性尊嚴,一旦分手,芳蹤遝然,才驚覺雙方之間那一縷情絲已經係得很牢,剪不斷,解不脫。
三個月前的那一晚,在開封城外的小屋裏了斷了七指魔的公案,朱大小姐和珍珠被她們的師父八寸婆婆喚了出去,從此就斷了線。
伊人何處?
他深為情苦,主要的是他從沒有正麵向她表示過愛,結果順理成不了章。
千裏迢迢進入鄂境,目的地是伏牛山,據他打聽到的消息,八寸婆婆是隱居在伏牛山中。
此刻,他正行走在通往山區的大道上。
野風唿號,灰濛濛的天空似乎低得要壓到頭頂,陣陣黃塵飛揚漫卷,大地是一片混沌,分不出時辰。
能找到八寸婆婆隱居之處麼?能見到朱玲玉麼?他毫無把握,也不敢存太多的希望,但他鐵了心,不管怎麼樣,非找到她不可。
張口透氣,一嘴的黃土,吐不盡,粘連在齒頰之間,一磨牙,眥眥作響。
行人幾乎絕了跡,老半天才碰上那麼一兩個,本來嘛,這種天隻要能窩在家裏,誰願意出來吃沙子趕路。
頂風而行,馬庭棟低頭傾著上半身以減少阻力,兩眼望地,以免沙子迷了眼。
走著,走著,他忽然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雙繡花鞋,下意識地一驚,他剎住步子,抬頭、挺腰,心頭又是一震,俏生生站在眼前的,是一個絳衣勁裝女子,手提長劍,臉上蒙著紗,看不出是醜是美,但身材卻很婀娜。
這種天,她趕的什麼路?
馬庭棟定定神,橫跨,想從旁邊繞過去……
“慢著!”聲音清脆,帶著磁性。
馬庭棟收迴腳。
“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為什麼直朝人家身上撞?”聲音很悅耳,但語氣卻不善。
“哦!對不起,風沙太大,在下沒注意到。”
“你明擺著是故意有!”
“姑娘說話怎麼……”馬庭棟上了火,但想想忍迴去了,實在犯不著跟一個姑娘家計較。
“我怎麼啦?”絳衣女子偏起頭。
“在下已經說過對不起。”
“說聲對不起就結了。”
“那姑娘的意思呢?”馬庭棟的心火又冒了起來。
“我要你正式賠罪。”刁蠻之氣溢於言表。
“如何賠法?”馬庭棟好氣又好笑。
“規規矩矩作三個揖,說兩句好話。”
“辦不到!”馬庭棟一口迴絕。
“你想找苦頭吃?”
“有意思,真有意思,天下居然有這等蠻不講理的姑娘家,缺少教養。”
“你罵誰?”清脆的聲音變成尖銳。
“罵你!”馬庭棟是真的火了。
“是你說的?”
“不錯!”
“好哇!”嬌軀向後一挪,橫起了手中長劍,微微一聲輕嘯,劍身出鞘一尺,碧芒耀眼。
馬庭棟幾乎脫口叫出:“好劍!”但到唇間便忍住了,春蔥般的玉指,指甲上還塗著蔻丹,襯上瑩白光潔的肌膚,令人怦然心動。
“拔劍!”
“在下不輕易向女人拔劍……”
“臭美,你會後悔無及。”刷地一聲,碧芒乍閃,不見動作,劍尖已到馬庭棟的麵門,利落得驚人。
馬庭捧倒是真的吃了一驚,但他反應神速,意念未動,手中連鞘劍本能地斜豎,擋開了對方的閃電一擊。
絳衣女子順勢變式,碧芒劃起半弧,掃向下盤,快得令人咋舌。
馬庭棟豎起的劍倒轉斜撇,當地一聲,又一次格開了對方的一記快攻。
絳衣女子後退了一個大步。
“你有名號麼?”
“當然。”
“什麼個稱唿?”
“在下姓馬。”
“天下姓馬的多的是,誰知道你是什麼馬,我是說名號,姓名和外號。”
“修羅劍馬庭棟!”
“噢!”絳衣女子似乎很驚奇:“我好像聽說過北方武林有你這一號人物,看樣子還真的不賴。”
馬庭棟心裏有事,不想歪纏下去,一偏身,急急舉步,才走得兩步,眼一花,絳衣女子已截在頭裏。
“你太目中無人!”
“什麼意思?”馬庭棟隻好止步。
“我問了你,你就不問問姑娘我叫什麼?”
“無此必要!”馬庭棟意態冷漠。
“我非要你拔劍不可,看看你到底有幾兩重!”絳衣女子本來和緩了的聲調又高亢起來:“哼!自以為了不起,夜郎自大。”
“你我素昧生平,姑娘到底要證明什麼?”
“看看修羅劍是否配叫這名號。”頓了頓,又接著道:“如果你說聲不敢,我就放過你。”不太高明的激將法,顯得很幼稚。
馬庭棟並不受激,他不是逞強鬥勝的人,隻是對方的話多少有些窩心,意念轉了又轉,下了決心,這種狂妄自大,無理取鬧的女子,教訓她一下也是好的,於是,他緩緩亮出了長劍。
絳衣女子作出了一個古怪的起手式。
本來並不緊張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馬庭棟看出對方不是泛泛之輩,憑這起手式就使人有莫測高深之感。雖然他不好名,但如果輸給一個女子,傳揚開去總不是好事,他隨著凝重起來。
“準備!”
“姑娘可以隨時出手。”
碧芒暴閃,沒有絲毫裝腔作勢,她出了手,奇詭玄厲的劍法,不知指向什麼部位,但又似乎正麵的所有部位全在被攻擊之中。
馬庭棟不得不以絕招應付,長劍迅疾圈出,攻中有守,守中寓攻,嚴謹到了極致。
緊密的連珠交鳴,馬庭棟的招式突然中途一滯,這一滯是上乘功力,劍隨意動,收放由心,因為他不願傷對方,如果這一式使盡,勢非見紅不可。
而也就困為這一滯,被絳衣女子利用上了這絲忽之機,劍尖已抵馬庭棟咽喉,連吃驚的餘地都沒有,劍已無法變勢,馬庭棟在幾乎完全閃避不開的情況下,硬生生把頭頸扭開數寸,左手劍鞘閃電橫挑。
鋒利的劍從頸旁險極地滑過。
馬庭棟這才有時間錯步挪身。
一聲驚叫傳出,芒影頓收。
馬庭棟眼前一亮,混沌的灰幕裏乍然現出光明。
原來他用劍鞘這一挑,沒挑到劍,卻挑落了對方的麵紗,揭出了一副芙蓉美麵。
雙方都呆住了。
馬庭棟是驚於對方的美,不同於朱大小姐,是另出一格的美,朱大小姐美中帶著野性,而絳衣少女的美卻如冷霜寒王,冷寒之中透出無比的柔媚,像最精醇的酒,教人有未飲心先醉之感。
絳衣少女卻是震於麵紗之突然被揭,這就像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衣衫突然被撕開一樣。
發呆,隻是瞬間的現象,絳衣少女的玉靨起了變化,先是羞怒,繼而綻出一個動人心弦的嫣然。
“我們扯平!”
“扯平?”馬庭棟脫口而出,在他的意念中,如果不是他為了不願傷對方而滯了那麼一滯,對方業已見紅。
“怎麼,你不承認?”話鋒頓了頓:“你以在攻勢中剎住了半式是你當贏而不羸?”
厲害,她竟然看出了這一點,這在別人,可能連感覺都沒有,因為那隻是瞬間的一瞬,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這絳衣女子相當地不等閑。
當然,看出歸看出,實際上留了分寸是事實,馬庭棟不會服氣。
“那該怎麼說?”
“因為我們彼此彼此!”
“什麼彼此彼此?”
“看!”絳衣女子抬起左手,亮開手掌,掌心中赫然有一顆金星,寸許大,芒角很尖利,罕見的暗器。
“……”馬庭棟默然。
“如果我在發劍的同時放出這枚金星,你能避得開麼?”說著,又嫣然一笑。
“……”馬庭棟依然無話可說,對方說的也是事實,不過……他心裏在想:“如果你是敵人,我有心要你的命,你什麼星都是白費,你沒有機會。”
絳衣女子流波的妙目定定地望著馬庭棟。
馬庭棟的內心起了一陣異樣的波動,臉孔微微發熱。
“你現在願意知道我是誰了麼?”
“老話一句,無此必要!”馬庭棟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朱大小姐在他心中起了排斥的作用。
“很好!”口說很好,臉色卻已變了,這嚴重地傷害了她的自尊,因為她一向認定自己並不醜:“本來我有句話要告訴你,現在我不想說了。”
“……”馬庭棟心中一動,想問,但開不了口,這同樣會傷他的自尊,隻是心上已打了一個結。
人影一晃,絳衣女子片言不發,倏然彈身離去。
馬庭棟在原地發了呆,這迴是真正的發呆,這絳衣女子很美,行動也很詭,尤其身手驚人。
無情的風沙仍然在卷刮。
絳衣女子詭秘地現身又消失,大地迴複混沌,灰濛濛黯然無光。
下意識裏,馬庭棟感到一陣空虛,因為她太美,如果是個平凡女子,他便不會有這種感覺。許久,他迴過神,收劍,繼續舉步,但絳衣女子的倩影似乎仍在眼前晃動,揮之不去。耳邊,又響起那悅耳的聲音:“本來我有句話要告訴你,現在我不想說了。”
彼此完全陌生,她有什麼話要告訴自己?
剛才應該追問的。
馬庭棟吐了口悶氣,加速了身法,山區在望,風沙也停止了,隻是天空灰暗如故。
x x x
舍大路進入山區。
初時還不感覺怎樣,因為山口接近平地一帶出入的人多,山勢也和緩,不怎麼崎嶇,但翻越兩個丫口之後,情況便大大地改觀了,隻見層巒疊幛,峭壁陡嵌,曲折的小道蜿蜒在半山間,時隱時現,加上天時不好,山嵐很重,能見度極低,人行其中,顯得那麼地渺小和無助。
眼前是一座澗穀,澗水已幹,那些亙古以來便不斷被衝涮的怪樣巖石,赤裸裸地呈現出來,從澗床的痕跡來看,這澗穀在落雨天才會有水。兩側是高插的排雲巨峰,猿揉難攀,峰腳棋布著鱗峋怪石,像走獸,像飛禽,像各色的人形物態。
山徑是橫切幹澗而過。
這原始而略帶恐怖意味的自然景觀,使馬庭棟不由得佇足躊躇。
風又開始刮了,不是平地的野風,而是山風,凜冽而強勁,風中帶著濃濃的濕氣。
莫非會下雨?馬庭棟心裏想,現在不是雨季,應該不會下雨才對,可是山裏的氣候多變,很難說……
沒日色可憑以辨別時辰,但根據經驗,現在距天黑的時間可能不遠,應該先找個穩妥的處所過夜,眼前的澗穀便是很理想的露宿之地,照形勢判斷,一定不乏能遮風避雨的石洞。
此次入山尋訪朱大小姐,隻憑聽來的消息,並沒有確切的地點,伏牛山廣袤千裏,這種行動可以說是盲目的,空間上沒有目標,時間上也沒趕的必要。
他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踅朝穀底淌去。
在怪石間穿行了一陣,很快地便找到了一個離地不到五尺高的洞窟,不深,很幹淨,他坐了下來,背倚洞壁,舒展了一下四肢,把一天的疲勞抖落。
天色比剛才又昏暗了許多。
有了安歇之處,心便定了下來,取出幹糧慢慢啃嚼,他冥想著找到朱大小姐之後該說些什麼話,她的反應,她師父八寸婆婆的反應,憑自己的出身門戶,當不致於遭八寸婆婆唾棄……
如果得朱玲玉這種女子為終生伴侶,夫複何求?想到這裏,臉上不禁發熱。
“站住!”
“哪裏逃!”
一連串暴喝之聲破空傳來,馬庭棟吃了一驚,忙移身到洞口,隻見一大群黑衣人在澗底合圍,為數不少於二十,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個道士。
這種荒僻的地方,居然也會有爭殺?
“先把這雜毛擺倒!”一人高聲發話。
“上!”,眾聲齊應。
雖然天色很暗,但馬庭棟棲身的石洞距壁腳有五尺高,加上站立的身長,便有丈來高下,動手的位置正在下方不遠,所以看得十分真切,那道土發舍己散,道袍染血,顯然是被追逐而來的。
有人迫向中央。
道士橫劍以待。
“呀!”隨著這一聲栗吼,驚心動魄的場麵疊了出來,眨眼便進入瘋狂的搏殺中。
黑衣人個個驃悍,狂撲猛攻。
道士的劍法也相當淩厲,揮展之下,立見死傷。
雖然看不見飛灑的血,但慘叫聲已可代表血的洗禮。
人數不斷地減少,但慘烈的情況持續。
半盞熱茶工夫,人影減少了一半,而道士的身形也呈極度的不穩。
馬庭棟不明白這一場兇殺的原因,名符其實地靜作壁上觀。
圍攻者的攻勢稍見和緩。
兩名黑袍老人來到現場,站在圈外。
黑衣人的攻勢又猛烈起來。
慘號之聲又告突起。
人數又開始減少,地上的積屍已相當可觀,如此繼續下去,黑衣人可能會全部死光。
“退下!”黑袍老者之一大喝了一聲。
零落的黑衣人退出圈外,馬庭棟點數之下,活著的隻剩七個。
道土搖晃了兩下,退靠向一塊山石,急遽地喘息。
兩名黑袍老者一左一右欺了過去,在八尺之聲停住。
“把東西交出來,放你一條生路!”一個開了口。
“休做夢!”道士厲聲迴答。
“一清,為什麼還執迷不悟?想想看,如果你老命不保,能保有那東西麼?”
聽口氣是在爭一樣東西,既然不惜賠上這多條人命,想來那東西定非等閑之物,江湖上的巧取豪奪,層出不窮,實在是可怕的風氣。
“嘿嘿嘿嘿,本道爺保不住,你們也別妄想得到。”
“你打定主意了?”
“早打定了。”
“那就隻好成全你了!”
話聲中,兩名老者互望了一眼,兩支劍一左一右攻上,出手就是殺著。
一清道人經過這短暫的喘息,功力又迴複了些,挺身出劍接架,他的劍術的確精純,但畢竟是強弩之未,同時兩名黑袍老者身手非那些黑衣人所比,隻五六個照麵,一清道人險象環生。
攻勢更猛。
一清道人似乎看出難以幸免,招式一變,施展拚命的打法,隻攻不守,本身門戶全不設防,而所用的招數淩厲得使人咋舌。
“哇!”慘叫聲中,一名老者掛了彩。
緊接著又是一聲悶嗥,另一老者的劍劃開了道袍,兩尺一道口子,血水急噴出來。
“道爺跟你們拚了!”嘶叫聲中,劍勢又變,狠辣絕倫。但這種打法,全憑一股銳氣,利在速戰速決,如果時間一長,內力耗盡,後果不問可知。
兩名黑袍老者先以手下作犧牲,消耗一清道人的內力而後聯手合擊,足見道人的功力要在他倆之上甚多,那道土何以早不作脫身的打算呢?
馬庭棟正在忖想之際,場中慘叫再起,隻見那傷了道人的老者與道士貼近粘在一起。
原先掛彩的老者,怪叫一聲,一劍插進一清道人的命門大穴,“嗯——”一聲短促的悶哼,道人仰麵栽倒,掛彩的老者踉蹌退了三步,一屁股坐了下去,前胸完全被血浸透,是兩敗俱傷。
殺死道人的老者迅快地從屍身上搜出一個扁長的黑匣子,托在手中看了幾眼,“哈哈”一笑,揣入腰間,然後走近坐地的同伴身前。
“李香主,你的傷……”聲音陰冷刺耳。
“趙管事,你……得手了?”手按傷處喘息。
“嗯!是得手了。”
“請快替……我……查驗一下傷勢……”
“我看不用了。”
“什麼?”李香主突然瞪大眼。
“李香主,你受的傷太重,神仙難以為力了。”
“趙……少陵,你……什麼意思?”李香主厲叫,血水從掩傷的指縫間更急地滲出。
“李香主,看在多年同參份上,我助你解脫,可以少受些痛苦。”
“趙少陵,你……想吞滅?”
“廢話!”
“你……不怕幫規……製栽?”
“這用不著你擔心了,桀桀桀桀……”狼嗥般的怪笑聲中,長劍插進李香主的上胸。
“你……你……”李香主身軀一挺,仆倒。
“啊!”殘存的黑衣人驚叫出聲。
馬庭棟雙目發了紅,想不到姓趙的管事為了這隻鐵匣竟然不惜同門相殘。
“你們立即清理現場!”趙管事揮了揮手中劍:“李香主早存不軌之心,本管事這麼做是奉幫主的密令。”
七名黑衣人沒動。
“快動手,想抗命麼?”趙管事厲聲喝叫。
天色已暗得看不清人的麵目。
“稟管事!”黑衣人之一不安地開了口:“如何清理法?此地盡是石頭,就是有工具也無挖……”
“我記得這穀裏石洞很多,你們中間兩個隨我來,其餘的搬運,一個大石洞就夠封埋了!”趙管事邊說邊收起劍,舉步朝裏走去。
兩名黑衣人立即跟隨。
剩下的黑衣人動手清理屍體。
馬庭棟本來已想現身,一聽姓趙的說是殺姓李的香主是奉了密令,依江湖規矩,他不能過問幫派內的家務事,所以又忍了下來。
那鐵匣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問題困擾著他,雖然事不於己,但人總是好奇的。
半刻工夫,遠遠傳來趙管事的招唿聲。
現場的一人一具屍體,開始往裏搬,照死者的數目,得三趟才能搬完,埋葬的地點不遠,很快到了第三趟。
馬庭棟就洞口坐了下去,已沒什麼可看的了。對鐵匣子,他有一種想知道究竟的衝動,但也僅止於衝動,不會付諸行動的。
慘叫之聲,倏告傳來,是在穀裏方向,荒穀靜夜,聲音不但傳得遠,而且分外地刺耳。
馬庭棟虎地站了起來。
慘叫連續了好幾聲。
姓趙的管事指令殘存的手下搬屍埋葬,把他們分成了兩撥,看樣子他是蓄意滅口,這是泯滅人性的行為,馬庭棟可無法袖手了,他要維護武道,給邪惡之徒以應得的懲罰。
於是,他飄落洞外,前進不到五丈……
兩條人影一先一後飛奔而出,先頭的是個黑衣人,後麵追的赫然是管事趙少陵。
“砰!”黑衣人腳下被石頭一絆,摔了下去,等掙起身來,趙管事已站在他身前。
“姓趙的,你……你心狠手辣,居然……”黑衣人語不成聲。
“小子,你就認命了吧,大夥兒都上路了,剩你一個…哈哈哈哈!”笑聲中,長劍刺出。
又是一聲刺耳的慘叫,黑衣人栽了下去。
馬庭棟殺機大熾,正待……
數條人影,幽靈般出現。
馬庭棟隻好暫時按捺住,把身形隱在一根石筍之後,距離五丈左左右,天色雖黑,還可辨物,他著出不速而至的是四名黑衣勁裝漢子,左胸的部位各繡了一顆白色的小星,另一個是著長衫,胸前的星記閃著金光,一裏而知他是為首的。
四名武士各占方位,圈成了一個方陣,那穿長衫的迫近趙管事。
姓趙的脫口道:“天星武士!”
馬庭揀心中一動,他在北方時曾聽人提到過“天星門”,是名震江湖的大門派,總舵設在襄陽。
長衫人冷冷地道:“原來是黑虎幫的趙管事,幸會!幸會!”
趙管事轉頭四下一掃,道:“閣下如何稱唿?”
長衫人道:“區區天星門屬下天星衛從副領隊馮剛……”
趙管事抱拳道:“原來是馮副領隊,失敬!”
馮剛大刺刺地並不還禮,口裏發出一聲冷笑。
“趙管事真稱得上是心黑手辣!”
“馮副領隊說這話……”趙管事的聲調變了。
“趙管事大概知道這地區是本門的範圍……”
“這……當然!”
“趙管事帶手下自北而西,追蹤、殺人、劫物,事先並未照會本門……”
“哦!這是本人疏忽了,失禮之處,尚望海涵!”說著,抬手抱拳。
“海涵,……趙管事說得好輕鬆,江湖規矩是不能破壞的,本門也不能輕侮,對不對?”
管事趙少陵明白自己處於劣勢,同時也深知天星衛隊的成員都是武士中百中選一的上等角色,所以盡量委曲以求過關。
“此事待在下迴幫之後,稟明敝幫幫主,正式向貴門致歉如何?”
“哈哈哈哈……”馮剛狂笑起來。
趙少陵有些失措。
“馮副領隊……”
“趙少陵!”馮剛抬手止住趙少陵說下去,氣勢迫人地道:“真佛麵前不燒假香,光棍眼裏不揉砂子,你殺同參,滅手下,吞實物,業已叛幫,還說這些口水話,是騙三歲小孩麼?”
趙少陵退了兩步。
他身後那名天星武士按劍作勢。
“趙少陵,據本人所知,黑虎幫尚有高手跟在你後麵西行,你的行為必遭幫規製裁無疑。”
“副領隊的意思是……”趙少陵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已意識到今夜之局萬難善了。
“開門見山一句話,東西進了這區域,便是本門之物,閣下如果夠意思的話,就乖乖交出來。”
“辦不到!”
“什麼,區區沒聽錯吧?”馮剛嘿地一笑:“交出東西,平安上路,人隻能死一次,對不對?”露骨的威脅,已沒有轉彎的餘地。
馬庭棟在暗中從鼻孔吹了口氣,黑吃黑,江湖上這種戲天天在上演,所謂武道,在黑道人物的眼中根本是不存在的,而白道人物中,能恪守這兩個字的也不會太多,在北方有武盟加以製衡,但也是江河日下。
趙少陵輕輕一抖手中劍,他似乎想拚。
馮剛冷僵地站著,一副吃定了對方的架勢。
人,畢竟還是怕死的,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性命與實物孰重,必須有所衡量,人隻能死一次,趙少陵痛苦地選擇了前者,他從懷中摸出了鐵匣子。
馮剛的兩眼頓時發亮。
馬庭棟也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鐵匣子裏究竟是什麼寶物,會掀起這大的腥風?
“識時務者為俊傑!”馮剛翹了翹大拇指,這不是稱讚,是極大的諷刺。
“副領隊,請朝旁邊退八尺!”
“區區說過,交出東西便可平安上路。”
“話是不錯,但在下一向做事小心。”
“可以!”馮剛朝旁邊退了開去,擺擺手。
四名天星武士也各自旁移,但十隻眼睛卻一瞬不瞬地注定趙少陵。
趙少陵閃電般彈起身形……
馮剛大喝一聲:“休想弄鬼!”身形橫切。
趙少陵淩空反手拋出鐵匣,馮剛剎勢轉身,撲向鐵匣,四名武士也機敏地撲出,一見鐵匣拋出,自然地收勢。
江湖中爾虞我詐,趙少陵這一著很高明,他預料到交出鐵匣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來上這一手了,鐵匣到了馮剛手中。
趙少陵已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你們在附近仔細搜索一番,看看有沒有黑虎幫的餘黨留下!”馮剛揮手下令。
“是!”四名武士左右各二,朝裏搜去,正好卯過了馬庭棟藏身這一段,因為這一段是現場範圍。
現在,馬庭棟改變了心意,他真要看看這鐵匣裏到底是什麼東西,天星門並非物主,強取豪奪,他插手並不悖江湖道義。
驀地,兩條人影從澗穀口方向奔來。
“哇”的一聲慘號,那先頭奔近馮剛的栽了下去,後到的驚叫了一聲,木住了。
“副領隊,弟子是……”後到的栗叫出聲。
“為什麼早不出聲?”馮剛垂下了劍。
“這……”
“你兩個來做什麼?”
“奉領隊之命趕來支援。”
“領隊呢?”
“在另一個方向!”
“你進來時可曾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影?”馮剛緩步走近那名武士。
“沒有!”
“好,你立刻去通報領隊,就說正點子兔脫,請他派人封鎖山外要道。”
“遵命!”那武士一抱拳,轉身……
“哇!”馮剛閃電出劍,那名弟子趴了下去,不明不白地送了一條命。
四名進穀搜索的武士有兩名聞聲奔了迴來。
“副領隊,發生了什麼事?”其中一個邊跑邊問。
“來了敵人!”馮剛很沉得住氣。
“噢!”兩人奔到。
馮剛猝然出劍,慘嗥再起,地上增加了兩具屍體。
最後兩名武士奔迴,故事重演,步上同伴後塵,自己人謀算自己人,當然是最便當不過。
馮剛一手持著鐵匣,得意地狂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