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庭棟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句,憤火爆發了,殺機衝胸而起,她先向萬惠明指說自己是她的紅顏知己,現在又對畢光前說自己不解風情,堂堂修羅劍的聲名,嚴重地遭到了汙辱,這種行為不可恕。
他身形一動,正待……
“唰!”枝葉拂動。“砰!”重物墜地的聲音。
是一個人從不遠處的一株老月桂上墜落。
馬庭棟意外地一震,止住身形。
畢光前變色而起,一把拉住朱大小姐的手,下亭隱入假山石中,行動相當快速。
同一時間,四名彪形大漢出現亭邊,手執長劍,一字排開,護住假山正麵。
馬庭棟身形再動……
“噓!別動。”聲音很低。
“誰?”馬庭棟心頭一震。
“貓!”
馬庭棟大感意外,想不到神貓卜一貴也到了場,已經好幾天不見影子了,這隻貓的確是神出魁沒。
“卜兄……”
“立刻退出去,離開這範圍,有人會向你解釋。”
“退……”
“快!”
神貓的話馬庭棟不能不聽,心知必有緣故,當下不及思想,立即彈身掠去。
“什麼人?”神貓大喝一聲,身形暴起,口裏又大聲道:“你們快搜!”
四名大漢立即采取行動。
神貓撲向馬庭棟離去的相反方位。
馬庭棟出了圍牆,迅疾地離開這條街道,轉入小巷,緩了下來,一肚子的疑雲,根本想不透是怎麼迴事,神貓的喝問聲他聽到,神貓分明是畢府的人,從何說起?
小巷通到另一條背街,又是一條岔巷,巷口,街燈桿下,有條傴僂的人影。
馬庭棟走近,看出是個乞丐,心裏並不在意,前行如故,但就在將接近到乞丐身邊之際,那乞丐突地轉身進入岔巷,一歪一斜地還走得不慢。
乞丐的身影似不陌生。
馬庭棟停在巷口,定睛仔細一望,心頭立時一緊,他看出來了,這乞兒赫然正是在河邊橋頭,伴同化子婆出麵幹預萬惠明與畢光前爭風決鬥的那男叫化,他在此地出現,絕非偶然。
於是,他跟進了岔巷。
男叫化似已覺察馬庭棟跟來,腳步更快。
一走一跟,到了巷底幽暗之處,男叫化突地止步迴身,馬庭棟估不到對方這一著,一下子便迫近到對方身前,成了麵對麵。
“馬大俠!”男叫化先開口。
馬庭棟大為困惑,幾天前在河邊,自己並未現身,他怎會認識自己,而且在巷口守候?
“朋友是……”
“乞討之人,無名無號,沒什麼可奉告的,隻是受人之托,轉告幾句話。”
“噢!朋友受何人之托?”
“一個必須保持身份秘密的人。”
馬庭棟怔了怔,不期然地想到了神貓卜一貴,記得神貓曾說過“有人會向你解釋”這句話,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且聽下去便會揭曉。
“請說吧?”
“那位朋友的身份很特殊,他希望除了他主動找上大俠之外,無論何時何地,請大俠把他當陌生之人。”
“哦!”
“他請大俠放心,他會盡到護花的責任。”
“護花?”馬庭棟一愕。
“是的,他權充護花使者,保證花兒無損。”
馬庭棟隨即恍然,朱大小姐做了畢光前的貴賓,而神貓出現在畢府,事實已很顯明,但另一個意誌立即升起,一朵臭花,有什麼好嗬護的,神貓難道不知道朱大小姐的為人行徑?他護花是基於朋友的道義麼?
“另外還說了些什麼?”
“最後一句話,有事時會聯絡。”
“別的沒有了?”
“沒有了!”
“好!在下有句話要問朋友……”
“請講?”
“四天前在河邊橋頭,賢夫婦出麵幹預那場決鬥,是否出於那位托朋友傳話之人的授意?”
“這點要飯的承認。”
“為什麼?”
“目前未便相告。”
馬庭棟默然,知道再追問也是白費,對方不會迴答的,反正知道是神貓所為就行了,想了想,轉變話題。
“方才前麵巷口有一獨眼人被殺,朋友看到沒有?”
“看到了,一個小混混而已,這種人平時壞事做多了,再死幾個也不打緊。”
“小混混,他不是姓萬的府中管家麼?”
“鬼話,臨時招來演戲的。”
“演戲?”馬庭棟又迷糊了,姓傅的自稱是萬府管家,說萬惠明被金童捅了一刀,帶自己來此地看一件事實,難道這也是演戲?可是他自己也送了命……
“下手殺人的是什麼人?”
“這倒是不知道,要飯的沒趕上看殺人。”
馬庭棟定眼望著這神秘的男叫化,深深地想,現在所能了解到的是這要飯的替神貓做事,而神貓先安排化子夫妻出麵阻止因朱大小姐而引起的決鬥,而後他自己托身畢府,目的是為了護花,以他的精靈古怪,難道看不穿朱大小姐的底細為人,這花值得護麼?對,自己並未明確地向他表明心意,所以他才如此作為,目的是朋友之義……
苦苦一笑,馬庭棟唯有苦笑,神貓一廂情願地護花,說保證花兒無損,這頭貓哪裏知道他護的已是一朵殘花,如果他知道朱大小姐的貼身人珍珠就是金童的化身,他將作何感想?
胡哨聲突地傳來,三個短聲,一聽就知道是江湖人的暗號,男叫化急急他說了一句:“要飯的得走了!”話出口,身形已動,話完,人已到了兩丈之外,瞬即消失在另一條橫巷之中。
馬庭棟轉身望著巷口方向,暫時木住。
驀地,一條矯健但嬌小的身影從男叫化剛剛離去的橫巷衝了出來,折身,貼入一戶人家的門框。
馬庭棟心中一動。
又一條人影衝出,停住,左右一張望,騰身越屋而去,看樣子這後來的是在追逐那匿在門框裏的人。
馬庭棟舉步,逐漸接近那藏人的門框。
“馬大哥!”一聲非常耳熟的叫喚。
馬庭棟一轉頭,躲避追逐而藏身門框的,赫然是男扮女裝的金童,長時間積鬱在心頭的怨毒,像河水決堤般突然爆發,怨毒,化成了恐怖的殺機。
“金童,你來得恰是時候!”
“馬大哥,我正愁找不到你……”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
“馬大哥……”
“住口,你不配用這稱唿。”馬庭棟聲音驟然變冷,冷得像霜刃。
“馬大哥,你怎麼啦?”
“我一直等著要殺你。”
“殺……我?”金童想向後退,但身後是門板,退無可退,隻是身形縮了一縮。
“不錯,我要宰了你這個小人妖。”馬庭棟咬牙切齒,眸子裏殺光熠熠。
“馬大哥,這……為了什麼?”金童瞪大了眼。
“你心裏非常明白的。”馬庭棟手指已觸上劍柄。
“要殺我無所謂,總得把話說清楚,我到底什麼地方該殺?”
就在此刻,馬庭棟突然發覺身前黑影一晃,轉過眼,隻見一個年在花甲上下的老大婆顫巍巍站在身前丈許之處,手拄鳩頭拐杖,目如寒星,相當怕人,看身影,正是剛才追逐金童越屋而去的人複返。
“你是誰?”老太婆的聲音像條鳴,相當刺耳。
“在下修羅劍。”
“噢!”老太婆目芒連閃,把馬庭棟上下打量了一陣:“你就是修羅劍?嗯!老身聽說過,江湖後起之秀,你閃開!”目芒仍照向門框裏的金童。
“老大娘要做什麼?”
“殺這小賤人!”小賤人指的當然是金童。
“哦!為什麼?”
“這點你不必問。”
“隻怕非問不可!”
“什麼?修羅劍,你要幹預老身的家事?”
“老大娘的家事,這從何說起?”
“你想包庇她?”
“正好相反,在下也要殺他。”
金童雙手向後,緊貼門縫,手臂微動,像是暗中用力的樣子,但雙方正在爭辯,沒注意到這一點。
“什麼,你也要殺她?”老太婆似乎很感意外。
“不錯。”
“那好,老身就看著你動手。”
“在下殺人不喜歡有人在旁觀看。”
“她是老身的人,老身要親眼證實。”老太婆目芒又是一閃。
馬庭棟當然不會接受這句話,因為他清楚金童的出身來路,如果說是有什麼過節,倒還可情,現在,他在怨毒攻心之下,無暇去追問其餘,一心隻想殺人。
“老大娘最好請便。”
“辦不到!”
“非辦到不可。”
“你還不配對老身如此說話。”
“要迫在下得罪麼?”
“初生之犢不怕虎,年紀輕輕,竟這等目中無人,不懂得敬老尊賢,你無妨試試看?”
馬庭棟現在是處於激憤的巔峰狀態,理性相對地變得很薄弱,沒有任何考慮,立即跨步欺身。
老太婆拐杖橫起。
馬庭棟欺近到出手的距離……
老太婆忽地大叫一聲:“人溜了!”
馬庭棟頓省自己失算,金童是何等機靈的角色,有機會他還不溜,車轉身,門框裏果然沒了人影。
同一時間,老太婆偏身上了金童藏身這戶人家門框的屋頂。
馬庭棟彈迴門邊,隻見雙扇門裂開一條縫,不用說,金童是暗中撬開內栓朝裏溜了。他想也不想地推開門,裏麵是個小天井,三合院,有兩間房裏亮著燈火,靜悄悄了無聲息,爐氣得直咬牙。
看樣子金童借門遁走,並沒驚動屋裏人,不然不會這麼安靜。
縱身,從大井上屋,目光四下一掃瞄,連半個鬼影都不見,飛越了數重屋脊,沒奈何隻好下地,走出巷子,是大街,賣吃喝的正是生意興隆的時分,他混入人群,盲目地瞎撞,肚子裏的氣,使他成了將要爆炸的氣球。
走著走著,忽然感覺冷清起來,隻見眼前燈火寥落,行人稀少,原來已走到了街盡頭,他停了腳步,暗忖,還是迴客店吧,反正再要找到金童是不可能的事了,正要踅身之際,突見兩條人影一先一後沒入黑暗之中。
心中一動,下意識地追了過去。
在一戶平民人家的屋簷下窗邊,兩條人影相抱在一起,喁喁低語。
馬庭棟暗道一聲:“晦氣,原來是男女幽會!”
人影分開,借著窗紙透的微光,發覺是兩個男人的身影,男人互相摟抱,這豈非邪門?
馬庭棟被勾起了好奇之念,索性要看個明白,他也側身投入旁邊的暗影中,然後悄然迫近些,運足目力仔細一看,登時駭異非凡。
這兩個男的,竟然是萬惠明和畢光前。
馬庭棟有些暈眩,這情況太古怪了,兩人為了朱大小姐不惜生死相搏,竟然會聚在一道,表演親熱鏡頭。
傅管家報稱萬惠明挨了金童的刀,而他人現在卻好端端地不像挨過刀的樣子。
朱大小姐分明在畢府,畢光前何以會溜出來會見情敵萬惠明?
一切都是演戲麼?
演戲的目的何在?
兩人手攜手轉入沿城腳的橫路。
馬庭棟把心一橫,非要究明真相不可,於是,他跟了過去。
兩聲低沉的慘哼倏地傳來,接著是人倒地的聲音。
馬庭棟心頭劇震,飛風般掠了過去。
x x x
順城腳的小路上躺著兩個人,一前一後相距數尺,一個是萬惠明,一個是畢光前。
馬庭棟檢視之後,證實兩個人已變成兩具屍體。
死者背部挨刀,毫無疑問,又是金童下的手,他的刀法源自天下第一刀手“八寸婆婆”,兩個死者的身手都不俗,而在瞬間同時被殺,又都是刺中背心,看來金童的刀法是愈來愈精純了。
金童一再殺人,是為了朱大小姐,還是另有別的原因?
剛剛在畢府外的巷子裏,金童被一個老太婆迫殺,僥幸脫身,卻又在此地殺人。
老大婆又是何許人物,為什麼要殺金童?
老太婆追殺金童,說是家事,金童是男人,她卻稱他為小賤人,這作何解釋?
情況的演變如五裏迷霧,人在其中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確是太詭譎了。
繼續想下去,會使人頭腦發脹,馬庭棟暫時把這些難解之謎拋開。現在,他想證實一下,萬惠明是否先挨過刀,他接受過他的盛情款待,不管怎麼樣,那也算是一份人情,不能完全放開不管。
他蹲下身去,把萬惠明的屍體翻轉,解開外衫,內衣,發現死者的胸部纏裹著白布,很緊,心想:是了,他的傷定在前胸,所以才用白布纏紮,管家傅年說的可能不虛,但是白布上不見半點血汙的痕跡,照理,刀劍之傷免不了流血,不可能沒有血痕。
好奇,使他要得到確切的答案。
層層包裹的白布,人躺在地上,要解開很費事,想了想,抽出長劍,手指從胸腹之間拉起布邊,劍伸入,上挑,裹布被切開,然後用手撥開布片。
就在手指撥布之際,他像觸電似地蹦了起來,頭皮發了炸。
手指觸到了滑膩而有彈性的一堆肉。
萬惠明竟然是個女人?
這是做夢也估不到的情況,他木住了,思想變成了一堆亂麻,理不出頭緒。
此刻,在不遠的一堆廢木料裏,正有一雙可怕的眼睛在注視著這邊,如果你曾經在山裏看過伏伺在草叢中的野狼,或是潛藏在土洞裏的蛇頭,便會知道廢木料堆裏的這雙眼睛有多惡毒而怕人。
馬庭棟渾然未覺,他正沉溺於眼前的怪事,要解開這亂麻,必須先理出線頭。
昏亂隻是暫時,稍一冷靜下來,便有絲路可循,萬惠明既然是女人,她與畢光前在人家屋簷下熱情擁抱便不算怪了,由此而論,兩人的決鬥是一場戲。如果說演戲的目的,是為了讓畢光前能得到朱大小姐,殊不可能,萬惠明是女人,女人妒意最高,她不會幫助她的相好去弄別的女人,除非另有企圖,但企圖是上什麼呢?
看宅第,雙方在桐柏城並非低門小戶,何以會發生這種怪事呢?
兩人背後挨刀,死狀跟傅管家一樣,無可置疑的是金童下的手,而金童殺人,當然是不甘朱大小姐琵琶別抱情理上可以說得過去。
朱大小姐在畢家花園亭子裏與畢光前歡宴,她是自甘下流,拋棄金童而就畢光前麼?
陳屍巷口的傅管家為什麼要向自己傳那假訊?
神貓何以說要在畢府護花?
男叫化何以也插進一腿?
愈想愈覺得情況撲朔迷離,本來看似已找到線頭,現在又亂成一團。
除非找到神貓,才能揭開謎底。
馬庭棟下了結論,轉身離開現場。
x x x
客棧。
二更已過。
馬庭棟迴到房中,第一眼看到的,是桌上朱大小姐交與小二托付保管的那包袱。
包袱裏包的到底是什麼?由於情況的發展,這原本看了就討厭的包袱,現在也產生了神秘的味道。
關緊窗,拴好門。
馬庭棟決心要打開包袱看個究竟,也許這包袱能解開若幹謎底。
包袱被解開,是舊衣服,很熟眼的衣服,是金童在山裏穿著的那套,這就叫貴重東西?馬庭棟啼笑皆非,這分明是尋開心的行為。心火隨之上冒,用手一掃,發現衣服之下還有東西,很古怪的東西,馬庭棟雙目大張。
衣服下麵,是護胸軟靠似的怪東西,絲質肉色,跟真人的皮膚是一樣的顏色,拿在手中翻檢,發現這護胸襯著鐵芒,曲成胸形,兩側的皺形如胸骨,連著帶子。
這是什麼鬼東西?
馬庭棟突然感到頭大,他看不出這是什麼東西,作何用途?想,不斷地想,衣服是金童的,這怪東西應該也是他的,如果穿在身上
想到這裏,全身起了震顫,女人穿上這東西,乍看之下,跟男人的胸脯沒有分別。
金童兩次脫衣,證明他是男人,實際上他是女人,珍珠還是珍珠,金童才是化身,她的嗓音雖然改變,但尖細仍存。
為了不泄行藏,這東西不敢帶在身邊,所以才交小二寄存,金童還是原來的珍珠?
金重既然還是珍珠,那自己對朱大小姐的誤解……
想到這裏,不由狂激起來,恨不能立刻飛到朱大小姐的身邊,向她解說自己對她的這一場天大誤會。
一陣劇烈的衝動過後,人又冷靜下來,覺得此中疑點仍多,在真相沒有完全大白之前,下判語似嫌過早,金童一而再地殺人是事實,朱大小姐先後在別人家裏作客是事實,萬惠明女扮男裝這點假不了,但金童卻未必,光憑這古怪的護胸並不能證明他真是女人,也許這護胸另有用途,根本不是用於偽裝。
他把東西重新包好。
突地,一個計較上了心頭,不禁點頭自語道:“就是這個主意,明天去求證一番。”
x x x
萬府。
午前時刻。
馬庭棟來到,上前叩動門環,大門開啟,應門的是個駝背老者,看上去年事已高,眉毛都白了。
“這位……有何貴幹?”老者張著昏花老眼,由於是駝背,頭仰得很高。
“在下要見你家少爺!”馬庭棟朝門裏打量,靜悄悄不像是死了人的樣子,心裏覺得奇怪,難道他家裏還不知道萬惠明被殺的事?
“少俠認識我家少爺?”
“對,在下昨天才來過,是應萬公子之邀……”
“少俠說什麼?萬公子……”
“對!”
“這裏不姓萬,少俠大概是找錯門了。”說著就要關門。
馬庭棟一手撐住門,心裏大為駭異,不姓萬姓什麼,分明昨天才來過?是了,這當中大有蹊蹺,因為萬惠明是女的,既然來了,就非求證個水落石出不可。
“不姓萬姓什麼?”
“少俠找的是萬家,這裏不是,別的就不必多說了!”說完,作勢又要關門。
“老人家,在下跟府上少爺是初交,也許……這當中有所誤會,但在下昨天來過沒錯,還叨擾了酒席……”
“這可就怪了,我們少爺出門已經五天,到現在還沒迴家,錯了,準是錯了。”
馬庭棟傻了眼,對方是故意不承認麼?
身後起了腳步聲。
駝背老人抬頭道:“少爺迴來了!”
馬庭棟心中一動,迴轉身,一看,更加驚震莫明,所謂少爺,赫然正是薑浩,薑浩是羅剎門主與淩雲劍客所生的兒子,依羅剎門的規矩,送到外麵來撫養,他正為兄弟薑清之死而亟謀找羅剎門的人報仇,難道自己真的找錯門了,不會,記得很清楚的,這附近並沒同樣的高門大戶。
“哦!是馬兄!”
“薑兄!”
雙方拱手。
駝背老人嘟噥道:“既然知道是姓薑,偏說是姓萬,真是的……”說完,放大聲音道:“少爺,你們真的認識?”
薑浩點點頭,道:“不錯!”
駝背老人道:“可是這位少俠剛才說找萬公子,還說……”
薑浩不待老人說完,截斷了話道:“別說了,一定是你年紀大了耳朵不管用,自己聽錯了。”說著,轉注馬庭棟道:“馬兄有何指教麼?”
“有樁奇怪的事想求證一下!”
“噢!請進!”
“薑兄請!”
“如此小弟帶路!”
駝背老人偏開身。
馬庭棟隨著薑浩往裏走,一路默察,完全沒錯,是來過的地方。不久,來到了與萬惠明共飲的地方,心裏的駭怪到了極點,這當中究竟有什麼蹊蹺?薑浩固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萬惠明何以把這個地方當自己的家呢?
兩人進入,落座。
“馬兄要求證什麼?”
“有位叫萬惠明的,薑兄認識麼?”
“萬惠明……這……沒聽說過。”薑浩搖搖頭,又道:“馬兄能否把事實見告?”
馬庭棟心念疾轉,萬惠明是易釵而弁,姓名當然是捏造的,朱大小姐還應邀來此地作了幾天客,事情就發生在薑浩離家這五天之中,看樣子他是真的不知情,而撫養他的人是羅剎門專派的,問題的癥結可能就在這裏,照這樣推測,羅剎門已經對自己采取了行動,是實情實說呢,還是暫時不點破?
心念數轉之後,決定不予點破,相機行事,曹玉堂的妹妹曹玉妍被她們幻化成了第五代傳人,這樁公案目前陷入了膠著,現在應該是一個轉機,得好好掌握。
“事實是這樣的,在下新認識一位朋友,自稱萬惠明,昨天午刻曾邀在下來此把唔……”
“有這等事!”薑浩瞪大了眼。
“的確是如此。”
“馬兄沒記錯地方?”
“大概還不至於。”馬庭棟平靜地迴答,他想到暗中有人刻意安排,薑浩是蒙在鼓裏,自己雖假裝不覺察,但說話不能太離譜,以免打草驚蛇。
“那實在是太古怪了,舍下除了小弟和家母,剩下的是幾個下人,看門的駝子是唯一的男人,馬兄說說看,那叫萬惠明的是什麼樣子?”
薑浩的話沒錯,他家沒別的男人,萬惠明本是女的,事實至為明顯。
“二十出頭的美少年!”
“怪事,怪事!”薑浩直搖頭。
就在此刻,一名青衣女子端進了茶。
“請用茶!”少女把兩盞茶放在茶幾上。
馬庭棟抬頭,猛覺這女子十分眼熟,仔細一辨認,心頭大震,這不正是萬惠明麼?口一張,幾乎失聲叫了出來,意念一轉,急忙忍住,萬惠明已經死在金童的刀下,死人是不會複活的。
少女正要轉身退出。
“小香!”薑浩出聲把她叫住。
“少爺有什麼吩咐?”神色之間相當從容,還帶有幾分女人在生人麵前自然的羞澀。
“昨天有客人來過麼?”
“沒有!”
“真的沒有?”
“婢子不敢說謊。”
“唔!下去吧!”
“是!”小香退了出去,連半眼都沒望馬庭棟。
“馬兄,這件事……”
“也許是在下認錯了地方,失禮之至。”馬庭棟趁風轉舵,嘴裏是這麼說,心裏可不是那迴事,既然這裏是薑浩的家,自然也是羅剎門的山外據點。
“好說,何失禮之有,言重了。”
“薑兄是世居桐柏?”
“不,年前才遷居本地的,是買別人的現成產業。”
“啊!是!”馬庭棟漫應著,心裏仍在想小香,她的眉目臉形,酷似化身萬惠明的女子,極可能她倆是同胞姐妹,設若如此,證明羅剎門在山外的潛勢力還不小,但眼前無法向薑浩開口動問,他定然毫不知情,這得另等機會,點破他的身世……
“馬兄是在本地作客?”這是在沒話找話說。
“江湖浪子,四海為家。”
“馬兄忒謙了,修羅劍三字在武林中擲地有聲,有幸能識荊,衷心快慰。”
“謬讚了!”馬庭棟欠了欠身。
一陣急遵的腳步聲起自廳外的庭院中,像是有人在互相追逐,隨即有個披頭散發的人跌跌撞撞地衝到院子中央,“砰”地一聲,栽了下去,兩名女子奔到,把人架了起來,其中一個女的是剛才送茶的小香。
薑浩臉色一變,起身到廳門邊喝問道:“這是什麼人?怎麼迴事?”
小香道:“迴少爺……是……是個竊賊,昨晚抓到的,他想逃走!”說完,擺擺頭,示意同伴趕快架走。
馬庭棟對這家子人已經有了成見,對這種不意的情況,他不能放過,有加以了解的必要。於是,他也步到門邊,這被指為竊賊的衣著很講究,雖然披頭散發,但看上去絕不類一般的鼠竊狗偷。
兩女子正要把人架走。
“且慢!”薑浩抬手阻止。
“少爺,您陪客人吧,老夫人……要親自問話。”
老夫人三字,使馬庭棟心中一動,所謂的老夫人,當然就是羅剎門派來撫養薑浩兄弟的專人。
“我先看看他是什麼路數!”薑浩快步上前。
“少爺!”小香的眉頭皺了起來。
竊賊在掙紮,但似無力擺脫兩女人的架持。
馬庭棟隨著走到院邊。
薑浩走近,一把抓住竊賊的頭發,把臉孔拉向上仰。
馬庭棟定睛一看,心頭為之劇震,所謂的竊賊,赫然正是武盟監察曹王堂,他不遑多想,彈身掠到薑浩身側,栗聲道:“把人放開!”
兩名女子臉色大變。
薑浩放開手,驚異地望著馬庭棟。
“馬兄認得此人?”
“認得!”馬庭棟心念電轉之下,竭力抑製激越的情緒,意識到內情相當不簡單。
“他是……”
“是在下以前結識過的朋友。”
曹玉堂目光渙散,一望而知是受了禁製。
“哦!”薑浩仔細端詳了曹玉堂幾眼,然後又轉向馬庭棟道:“是馬兄的朋友?”
“對,他不可能作賊,其中一定有誤會。”
“他叫什麼名字?”
“曹玉堂!”
“這名字……好像聽說過……”薑浩的眉頭緊皺在一起,似乎努力想卻想不起來的樣子。
馬庭棟不接腔,因為曹玉堂的監察身份是秘密的,不能予以揭破。
兩名挾持曹玉堂的女子,臉上現出急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