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好看的網路小說排行榜推薦,免費小說在線閱讀網

    怪!真怪!


    誰聽說過沒有腿的人,還能在武林之中,一爭雄長!是怪不!請看——


    ×      ×      ×


    淡淡的三月天,杜鵑花紅遍了浙東括蒼山的綠雲(yún)穀,一年花事,九十春光,在這鶯老蝶忙的季節(jié)之中,騷人墨客,對景興懷,做上些經(jīng)眼花飛,傷多酒困的詩詞之類,自然不足為怪。怪的是在綠雲(yún)穀中,對著嫣紅姹紫滿穀繁花,負手往來蹀躞的,並不是甚麼文人雅士,卻是一個羽衣星冠,五十來歲的道人。


    肩頭斜插著一柄長劍,看器宇神情,分明是武林之中的一流高手!但雙眉緊皺,麵帶重憂,顯有無窮心事!


    蹀踱半天,順手摘下一朵杜鵑花,眼珠微轉(zhuǎn),麵上突然現(xiàn)出一種寬慰而帶著希望的神色!這時穀底盡頭,花光如海之中,一點白影,像流雲(yún),像閃電,極其輕靈美妙的迅疾飛來!


    到了近前,身形一現(xiàn),是個嬌媚無倫的白衣少女,雲(yún)鬟拂額,縞袂臨風(fēng),看年齡頂多不過十八九歲。


    白衣少女一見道人,垂手笑道:“元修道長,真?zhèn)信人!家?guī)熈t神君萬俟午,已到穀外,命晚輩卞靈筠先來探視!”


    道人微笑說道:“卞姑娘迴覆令師,就說元修十年舊約未忘,請他大駕來此指教!”


    卞靈筠口稱遵命,斂衽施禮,慢慢退出七八步去,才霍地轉(zhuǎn)身,肩頭微動,便如一條銀箭離弦一般,剎那之間,隻剩下穀盡頭處,一點白影。


    元修道人,微微一歎,自語說道:“這魔頭真是當(dāng)今第一奇人!光拿他這女弟子來說,就極其端莊凝重,大方有禮,絲毫看不出一點左道旁門習(xí)氣!一身輕功,又那樣精純,看來今日一會,這括蒼山,可能就是我元修歸源結(jié)果之地!”


    略過片刻,方才白衣少女卞靈筠,所去之處,業(yè)已現(xiàn)出一群人來,不見奔馳縱躍,卻如流水行雲(yún)一般,來得極快!展眼之間,已可辨出是八個一樣裝束的白衣少女,其中四人各用香肩,抬著一具七寶軟床。床上枕裳俱全,滴翠流黃,龍須鳳翮,床上臥著一人,身上蓋著半幅吳綾,方才來與元修道長答話的卞靈筠,走在最前。


    雙方距約三丈,卞靈筠纖手一擺,七女倏然止步,卞靈筠走到軟床之前,恭身稟道:“啟稟師尊,已到綠雲(yún)穀內(nèi)約會之所,天南三劍中第一位元修道長,正候師尊答話!”


    床上之人,慢慢說道:“十年舊約,日夜縈懷,一旦能夠了卻心願,真是快事!但昔年我與天南三劍定約,怎會隻有一位在此!元修道長,別來無恙!你還認得我這六詔狂客萬俟午麼?”


    錦衾一揭,人已坐起。想像中這萬俟午,定然是個蒼老人物,或是獰惡魔頭!那知大謬不然,揭衾而起向元修道長,含笑發(fā)言之人,竟是個三十上下的英俊書生,隆準(zhǔn)豐頤,相貌極好,就是雙眉太濃,帶有煞氣!但兩條大腿,不知被甚仇人,截去了三分之二,身上披著一件五色鮫鮹所織短衣,雖然麵對元修道長,抱拳答話,人卻還在軟床之上,並未下地。


    元修道長靜氣凝神,抱元守一,向萬俟午哈哈笑道:“萬俟神君!十年之前,在此一會之後,貧道即早知定有今日!聞得神君獲得武林寶籙純陽真解,並已全部貫通,故人有此大成,著實可賀!我們天南三劍,一人即三,三人即一,貧道背後長劍,到目前為止,尚敢狂言自詡為武林第一!你隻要勝得半招,即可了卻天下無敵的多年心願,何必定欲找我那兩個師弟作甚?”


    萬俟午微微一哂,冷然說道:“當(dāng)初在這綠雲(yún)穀內(nèi),為爭天下第一的名頭,我一時好勝,自願獨鬥你們天南三劍,結(jié)果不敵,身受重傷,才在迴轉(zhuǎn)六詔的途中,遇上強仇五毒天魔,斷去雙腿!如今我神功煉就,再履中原,一來追源溯本,要會會所有當(dāng)初成全萬俟午之人,二來借此機緣,創(chuàng)設(shè)六詔正教!五毒天魔的首級,業(yè)已在此,若叫我不見元朗元真兩位高人,豈不令我茹苦含辛的十年渴望成虛?江湖中傳言天南三劍,不但武功出眾,並還義氣如山,怎的今日為了區(qū)區(qū)萬俟午一人,就忘卻了師兄弟情誼,放心讓道長獨自出麵!”


    說話之間,從軟床上的一個革囊之內(nèi),挽出一顆用石灰醃著的新鮮人頭,元修道長閃眼看處,認得確是黑道之中,最為兇狠難惹的人物,五毒天魔!


    剛把長眉一皺,想用言語替兩位師弟開脫,把昔日深仇,完全攬在自己身上。但遠遠峭壁之上的大堆藤蔓之後,突然有人發(fā)話說道:“萬俟午!天南三劍不是你所想的那等樣人!元朗天真一齊在此,你口氣如此狂妄,難道那得自所謂武林寶籙純陽真解中的幾手功夫,真就能驚天地、泣鬼神,壓倒各門各派的一切武學(xué)麼?”


    話音方落,兩條人影宛如風(fēng)颺飛絮,淩空飄墜!兩個與先來元修道長,衣著完全一致的清奇全真,相並而立,肩頭各有一口長劍,麵向著這位六詔神君萬俟午,均是微微含笑,單掌問訊。


    六詔神君知道後來的那位較為瘦削的元真道長,言詞犀利,口角向不饒人,自己誌在報仇,不願和他鬥口,遂也抱拳還禮,含笑答道:“萬俟午早知二位不會不來,才用言語相激,請出相會!武林中人,講究的是痛快淋漓,直接了當(dāng),今日之會,反正強存弱死,道長等貴師兄弟,還是三劍連環(huán),鬥我一人?還是另行劃道比鬥?萬俟午萬裏遠來,常言道得好:‘不是強龍不過江’三位道長請仔細酌量!”


    天南三劍威震江湖,尤其是先來的元修道長,背後一柄長劍,公推武林第一!但這六詔神君萬俟午,也是一位出類拔萃的超絕人物,就為了不服天南三劍的武林第一稱號,十年前在這括蒼山綠雲(yún)穀內(nèi),以一對奇形兵刃攝魂鈴,獨戰(zhàn)三劍,結(jié)果身受重傷,遁迴六詔,中途並被五毒天魔落井下石,斷去雙腿,如今再迴中原,約鬥三劍,元修知道善者不來,嚴(yán)禁元朗元真一齊赴約,預(yù)備拚此一身,了斷這場恩怨。


    元朗元真表麵拗不過師兄,實際連夜疾趕,到得比元修還早,藏在了峭壁上的大堆藤蔓之內(nèi)!


    二人身形一現(xiàn),元修知道劫數(shù)難迴,默然不語!元真卻暗自思忖,縱然傳聞是實,號稱武林寶的純陽真解,被你練成,但雙腿己廢,便能勉強施展,也定減去大半威力!何況自從當(dāng)年結(jié)此強仇之後,師兄弟三人,也在刻苦用功,十年以來,把本門絕技,“無極氣功”業(yè)已練入化境,難道真就不敵於你?


    聽六詔神君業(yè)已發(fā)話叫陣,剛待應(yīng)聲,元修道長已自含笑說道:“萬俟神君!貧道等均在花甲以外,你也五十許人!方才既然說是今日之會,強存弱死,別無他途,則貧道倒有個新鮮別致的辦法在此,也不必像那些尋常武家,動手過招,貧道師兄弟連你一共四人,就各拿性命作為賭注,無論比鬥任何功力,以三陣為定,敗者自行了斷!萬俟神君,你可敢應(yīng)允?”


    六詔神君萬俟午,微笑答道:“萬俟午向來一諾千金,決不更改,我已說過聽?wèi){貴師兄弟劃道,當(dāng)然奉陪,這種賭命之舉,確實新穎有趣,但不知既以三陣定輸贏,這出題之權(quán),如何規(guī)定?”


    元修還未答言,元真已自叫道:“自然要給弱者一點便宜,由前一陣比輸之人,出題再比以下一陣,最先一陣我們雙方拈鬮決定!”


    六蹈神君點頭笑道:“這辦法確實公平,但第一陣不必拈鬮,我把最先出題之權(quán),奉讓三位道長!”


    元修道長微微笑道:“萬俟神君盛意,愚師兄弟心領(lǐng),我們還是最公平的憑天決斷!不過我們不是自己吹噓,彼此均是方今武林之中的頂尖人物,無論勝負誰屬,總有一方必須從此永謝人寰,所以貧道建議,在第一次賭鬥完畢,負者一方,尚未履行義務(wù)以前,應(yīng)有權(quán)利再行出題賭鬥第二次,倘若得勝,可以要求第一次的勝方,遵守遺言代其了卻一樁塵世間的未了心願!萬俟神君以為如何?”


    六詔神君哈哈笑道:“元修道長真不愧武林中第一高人之稱,顧慮周詳,情理交融,麵麵俱到!萬俟午是衷心佩服,件件依從,我們就是這樣一言為定!但這一次賭鬥中的第一陣出題之權(quán),萬俟午是誠心奉讓,三位道長既如此謙遜,我也無可如何,不知怎樣的憑天決斷?”


    元修道氏自懷中取出一把慣用暗器“玄門智珠”,向六詔神君笑道:“誰先出這第一陣比鬥題目,本來並沒有甚麼大不了的關(guān)係!不過彼此在武林之中,均有聲望,免得將來被人嗤笑,那一方占了便宜,所以隻得一效兒童之舉!貧道中是一把玄門智珠,請萬俟神君,隨意猜個單雙數(shù)字,以博這最先出題之權(quán)!”


    六詔神君仰天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們今天都成了最偉大的賭徒,從開始一直賭到生命了結(jié)!全依道長之言,我猜你掌內(nèi)智珠,是個雙數(shù)!”


    元修道長攤開一數(shù),智珠卻隻七粒,六詔神君啞然一笑說道:“萬俟午出師不利,先輸一陣,元修道長智珠在握,請自命題!


    元修道長與師弟元朗元真,略一計議,轉(zhuǎn)身向六詔神君笑道:“這第一陣既然貧道等僥幸得權(quán)命題,要想向萬俟神君,討教一手內(nèi)家氣功,‘飛花沒石’!”


    六詔神君的長眉微一軒動,點頭笑道:“道長著實高明,‘飛花沒石’並不艱難,難的是要石沒而花不碎,才算合格,這純粹是一種陰柔功力,我那敝帚自珍的純陽真解,自然不及道長們的看家絕學(xué)‘無極氣功’,來得出色當(dāng)行!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頭一陣,萬俟午明知必敗,也不能不勉強一試,筠兒與我摘朵花來!”


    侍立在六詔神君軟床之前的白衣少女卞靈筠,看這幾位武林第一流的高手,把性命賭來賭去的,卻均神色怡然自若,覺得真是聞所未聞,有趣已極。


    正在又好奇,又緊張的注目旁觀之時,忽聽六詔神君叫她摘花,遂隨手摘了一朵白色社鵑的乍開蓓蕾。


    六詔神君側(cè)目一看,元修元朗元真等天南三劍,摘的都是盛開杜鵑,不由把眉頭一皺,向卞靈筠叫道:“筠兒不要摘那蓓蕾,換朵開得大一點的!”


    天南三劍聞言一齊相顧點頭,暗暗讚佩這位混世魔王,雖然兇毒無倫,但畢竟不失武林中一派宗師身分,不讓人家留下半點話柄!


    四人各托一朵杜鵑花在手,元修道長麵對丈許外的一片崖壁,向兩旁的元朗元真,說了聲:“師弟們!我們先行獻醜!”


    三人的無極氣功,早已凝聚待用,同時將手一揚,三朵鮮紅的杜鵑花,慢悠悠,輕飄飄的,打向崖壁,到壁無聲,排成一個極整齊的“品”字形,嵌入石內(nèi)!


    六詔神君麵色微變,他並不揚手發(fā)花,仍然坐在軟床上,將右掌一張,張口一吹,那朵白色杜鵑,電疾飛起,“奪”的一聲,打在天南三劍所發(fā)作品字形嵌在壁上三朵杜鵑花的正中,竟似還要嵌得深些,三紅一白,煞是好看!


    卞靈筠以為自己師傅得勝,但忽聽六詔神君笑道:“萬俟午早有自知之明,這場‘飛花沒石’的比賽,我所發(fā)的白色杜鵑,一來沒石過深,未能恰到好處!二來右上角的花瓣,微有毀損!而三位道長所發(fā),深淺一致,完整無缺,確實比我高明!等萬俟午想出第二陣的比鬥方法,倘若再敗,我也不再要求甚麼代了心願的第二次賭鬥,就把殘生交代三位!”


    卞靈筠有些不信,縱過一看,三朵紅色杜鵑,果然一齊完整無缺的嵌入石壁,花蕊頂端,恰好與石壁平行,那朵白色杜鵑,卻深入半寸,右上角的一瓣花瓣,也已折斷一半。


    低頭走迴,偷眼一看,自己師傅正在皺眉深思,天南三劍的麵上,卻已現(xiàn)出寬慰之色。


    突然六詔神君,雙目一睜精光電射,朗然發(fā)話道:“這第二陣,是我萬俟午生死關(guān)頭,我們比場輕功,看看誰先攀登麵前這百丈峭壁之頂!”


    這幾句話一出,把天南三劍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一齊鎮(zhèn)!因為明明知道這位六詔神君萬俟午,雖然功力蓋世,但雙腿殘缺,要跟人比賽輕功,爭先攀登這百丈峭壁豈非癡人說夢!


    六詔神君見天南三劍的疑詫神情,不禁微微一笑,從軟床橫頭,“當(dāng)當(dāng)”連聲,抽出一對短短鐵杖,在手中略一盤弄,鐵杖竟能伸縮,變成五尺長短!


    六詔神君分?jǐn)y雙杖,突然自軟床之上,飄身而起,兩隻鐵杖,左右輪換點地,幾步便到了元修道長麵前,含笑說道:“三位不必替萬俟午擔(dān)心,我雙腿雖殘,有這巧匠打造的寒鐵寶杖,尚堪代步,我們就開始這第二陣如何?”


    天南三劍這才悟出,六詔神君可能業(yè)已練就輕功之中的無上神功“節(jié)節(jié)登高淩虛步法”!四人互相點頭照應(yīng),奮力搶登,六詔神君故意略為落後,等元修元朗元真先行縱起,然後哈哈一陣狂笑,右手鐵杖一點,人便淩空飛起六七丈高,等到勢將快盡之時,左手鐵杖隨意在崖壁之間,微一借力,人便又往上起。


    左右輪換,兩隻寒鐵寶杖,在崖壁山石之上“丁丁”不絕,剎那之間,業(yè)已飛登峭壁,鐵杖才停,元修也已躍身而上,雙拳一抱含笑說道:“萬俟神君,你好驚人的‘節(jié)節(jié)登高淩虛步法’!這第二陣,愚師兄弟認敗服輸,我們且下穀去,商量怎樣開始第三場彼此真正的生死決鬥!”


    這時元朗元真也已到達,師兄弟神色凝重,互望一眼,一齊翻迴綠雲(yún)穀中,仔細商量自己有出題權(quán)的第三陣比鬥,究竟怎樣安排,才是萬全之策!


    前麵兩陣,雙方均是一勝一負,彼此秋色平分,整個的生死命運,都要在這一場之中決定!所以不但關(guān)係密切的四位武林高人,都是貌作鎮(zhèn)靜,暗在緊張,就連旁邊觀戰(zhàn)的白衣少女卞靈筠,一雙纖手的手心之中,也在代為雙方,暗出冷汗!


    天南三劍商議半天,元真認為較量暗器,稍有把握。因為自己師兄弟三人,每人一百零八粒玄門智珠,數(shù)目又多,手法又有獨到之妙,尤其是三人合力,滿天珠雨,對方無論如何,均難逃避!何況六詔神君雙腿既無,雖然有兩支寒鐵寶杖,可以代步,但他若舞動寶杖,抵擋暗器,則必然無法還手逆襲,豈非有勝無。


    元修元真再三思索,也想不出甚麼穩(wěn)可製勝六詔神君之策,隻得同意元真見解,仍由元修道長向六詔神君說道:“這第一場的最後一陣睹鬥,也就是彼此雙方的生死之爭,按著先前約定,應(yīng)由愚師兄弟出題,我們要想各以身畔一囊玄門智珠,討教萬俟神君的暗器手法!”


    元修道長此語一出,白衣少女卞靈筠突然一聲輕喟。


    六詔神君萬俟午,本來那副外弛內(nèi)張的麵容之上,也實現(xiàn)喜色點頭叫道:“好好好!你們?nèi)簧砼系娜俣牧PT智珠,隻要有一粒沾上我這件衣服,萬俟午便永絕人寰,認輸自盡!”


    寒鐵寶杖“丁”然地作響,人已飛到三四丈外的一塊大青石上坐定,向元修道長等人笑道:“天南三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最大賭注,請自竭力施為,並小心萬俟午還手!”


    元真道長一見六詔神君萬俟午的這副神色,心頭不由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可能把事料錯,幾句話兒就把師兄弟三人送進了枉死城中!


    但事已至此,威望身分他關(guān),寧教人亡,也不能令聲名稍有隕越!反正是最後一拚,遂探囊取了一把玄門智珠,分握雙手,蓄意先為兩位師兄開路,探探這位六詔神君,為甚麼一聽見賭鬥暗器,就這樣欣然於色,到底有些甚麼泣鬼驚神的絕妙手法?


    主意打定,左右手共是十二粒玄門智珠,六六齊飛,因為對手太強,這場勝負,又關(guān)係性命榮辱,所以一開始,便用出了暗器中的極高手法“亂點鴛鴦”!所發(fā)玄門智珠,在六詔神君身前,自動淩空互撞,看似毫無規(guī)則的滿天亂飛,其實預(yù)定的目標(biāo)和部位,絲毫不亂,每一粒玄門智珠,當(dāng)空激撞以後,都出其不意的分從前後左右各方,飛打六詔神君的周身要穴。


    六詔神君來此報複十年之恥以前,早已把敵情打探清楚。知道天南三劍之中,功力劍法,推元修道長最高,但暗器一途卻以元真道長為個中翹楚!心中不禁暗笑,這天南三劍,想是數(shù)運當(dāng)終,怎不知道自己對收取暗器,向稱天下獨步!班門弄斧,螳臂擋車,豈非自尋死路?


    心念未了,珠光已自臨頭,六詔神君不慌不忙,舉起左手寒鐵寶杖,在頭頂之上,劃了一個圓圈,十二粒玄門智珠,便如泥牛投海一般,渺無蹤影。


    元修元朗見事不對,掌中的玄門智殊,急忙也同時並發(fā)!這一來滿空珠光,滿穀花光,上下交映,當(dāng)中再配上八個服裝一致的絕色美女,三個相貌清奇的全真道人,和一個身無雙腿的彩衣英俊書生,真叫做人是奇人,景是奇景,而這場暗器比鬥,也可算是千古奇觀,一時無兩!


    那多的玄門智珠從天南三劍這等人物的手中發(fā)出,威力豈同小可?滿空中盡是珠光閃閃,勁風(fēng)唿唿!但六詔神君卻會者不忙,見元修元真一齊動手,右掌中的鐵杖,也在頭頂掄圓,化成兩團玄色精光,把自己身形,籠罩在下。那些漫空珠光,一到玄色光圈之內(nèi),便自蹤影杳然,不知去向!


    剎那之間,天南三劍囊中的玄門智珠,已去大半,元真知道大事不妙,一聲暗號,欲作最後一拚!三人皆把所餘智珠,掃數(shù)用“滿天花雨”手法撤去,但每人各留六粒,一同以陰手發(fā)出“倒灑滿天星”從六詔神君所坐的青石下方,飛打六詔神君的腹背兩脅。


    六詔神君縱聲長笑,“格登登”的一陣金鐵交鳴,把兩根寒鐵寶杖,生生插入所坐的大塊青石之上,雙臂一抖,全身骨節(jié)山響,所戴的一頂儒巾,衝天飛起三四丈高,頭發(fā)根根勁立!


    天南三劍傾囊飛打的玄門智珠,到達六詔神君身前,一齊自然墜落,但並不似被甚麼無形罡氣所阻而激撞迴頭,隻是整整齊齊地在六詔神君的離身三尺之前,作半環(huán)形的排列在地,而六詔神君所坐的青石之上,也高高墳起一堆精光閃爍之物,正是天南三劍先前所發(fā)的玄門智珠!


    元修道長等人這才知道,六詔神君這十年之內(nèi),果然痛下苦功,把他所得純陽真解之內(nèi),號稱武林中最難練的“太陽神功”,業(yè)已練成!自己師兄弟三人,每人一百零八粒玄門智珠,運用內(nèi)家真力,同時並發(fā),光雨流天!竟然連對方一絲衣角,均未沾上,還有何顏再在武林之中,自稱字號?


    就這微一怔神之間,又聽得六詔神君一聲輕笑叫道:“三位道長留神,萬俟午獻醜迴敬!”


    登時響起一片極為清脆好聽的“滴鈴鈴”之聲,三人抬頭閃眼看處,滿天飛舞的都是些寸許大小的金色小鈴,為數(shù)不下四五十枚之多,也不知六詔神君怎樣同時發(fā)出?


    所用手法,卻與元真道長先前所用的“亂點鴛鴦”,大同小異,但更高!更妙!滿空金鈴,雖然也是互相激撞,但連一點都不紊亂,都是金鈴邊緣對金鈴邊緣,叮當(dāng)一錯,原來一個一個平平穩(wěn)穩(wěn)的金鈴,經(jīng)這一碰一錯,立時變作不規(guī)則的旋轉(zhuǎn)偏飛!有的眼看在東,忽的一偏一閃,反到西邊,有的則明明業(yè)已及地,都又在與山石微微一碰之時,突又彈起再行旋飛丈許。尤其是金鈴本身是“滴鈴鈴”之聲,再加上互相激撞的“錚錚”錯音,簡直擾亂心神,令人目眩耳亂,無從捉摸。


    前文曾經(jīng)交代,這六詔神君,當(dāng)年在這綠雲(yún)穀中獨戰(zhàn)天南三劍之時,所用兵刃就是一對攝魂鈴!後來十年茹苦把純陽真解練成,因雙腿已斷,遂改用兩根寒鐵寶杖,半作兵刃,半作代步。但對這對心愛的攝魂鈴,卻仍不忍舍棄,苦心孤詣,匠心獨運,把它縮小了幾十倍,打造成四十九枚,小小的攝魂金鈴,並練成了這種絕無僅有,奇詭無倫的獨門手法!


    天南三劍也是何等人物?一聽金鈴互相激撞之時,聲帶錯音,便知道這是一種“亂絮落花翻飛飄蕩”的迴旋手法!三人往起一合,以背相同,各對一方,先自鎮(zhèn)定心神,不為鈴聲所擾,然後認定那些攝魂金鈴的來勢方向,根本不允許滿空漫飛的金鈴靠近身旁,離著還有七八尺遠,就用無極氣功,加以劈空擊落!


    但六詔神君果然不愧自詡收發(fā)暗器,天下獨步,那些滿天迴環(huán)飄蕩的攝魂金鈴,有的雖然勁頭巧合,一擊便落,有的卻隨著天南三劍所發(fā)掌風(fēng),飄出幾步,突然滴溜溜的一轉(zhuǎn),一偏一斜,仍照方才來路打到。


    這類手法,著實叫人防不勝防!天南三劍竭盡全力,劈擋騰挪,算是把這一片金鈴光雨,應(yīng)付過去。元修元朗一語不發(fā),那元真道長,卻淒聲長歎,慘然說道:“小弟愧對兩位師兄,先行一步!”


    翻手拔出背後長劍,就往咽喉抹去。


    元修道長伸手?jǐn)r住,並自元真所著道袍的下擺之上,摘下一枚小小的攝魂金鈴,那金鈴製作極為精巧,四周並有無數(shù)小刺!元修道長略一審視,也不交迴六詔神君,竟自揣入懷中,麵色如常,絲毫不變,向元真道長笑道:“師弟何必難過?我們在武林之中,稱雄一世,現(xiàn)已年逾花甲,生死二字,算得甚麼?不過師弟此時怎能便死,我們不是與萬俟神君,還有第二場賭鬥未比?”


    說完扭頭向六詔神君笑道:“萬俟神君!你這七七四十九枚攝魂金鈴,真可以稱得起獨步武林,委實有泣鬼驚神之妙!我?guī)熜值苓@三條命輸?shù)眯姆诜,元修忍死片刻,要為先前約定的第二場賭鬥,出題目了!”


    六詔神君萬俟午,這時也對天南三劍,改了一副尊敬神色,莊容點頭答道:“道長盡管劃道,萬俟午無不應(yīng)命!”


    元修道長微笑說道:“十年之前,貧道師兄弟在這綠雲(yún)穀內(nèi),以三元劍陣,勝了你的攝魂雙鈴,十年以後,仍在此間,毀譽在你的攝魂鈴下,如今我們的第二場賭鬥,何妨再賭十年?你以寒鐵寶杖,在一百招之內(nèi),如能勝得了貧道師兄弟的三元劍陣,則別無他求,死而無憾!倘若不然,元修要請你十年以內(nèi),不履中原,在六詔山純陽宮內(nèi),靜待我門下弟子前往拜會,萬俟神君素來一諾千金,貧道等敬候一語!”


    六詔神君神色凝重,注視元修道長半天,緩綴答道:“道長宅心真夠仁厚!你分明怕我心毒手狠,若在中原創(chuàng)教,各門各派人物未免多所死傷,所以才想借此第二場賭鬥,禁我十年,以冀稍挽武林殺劫!萬俟午早就說過,聽?wèi){劃道,就如道長所言,二度會會貴師兄弟的三元劍陣!但為了敬佩道長為人,及紀(jì)念今日之會,萬俟午當(dāng)著我門下八大弟子,鄭重聲明,從今以後,在我手下喪生之人,以道長師兄弟之?dāng)?shù)為限!”


    元修道長合掌一拜,莊容說道:“得神君此言,元修等雖死無憾!我們就此開始!恭領(lǐng)絕藝!”


    師兄弟三人,同的拔劍向後一退,分占天地人三才方位,剩下個六詔神君萬俟午,用兩根寒鐵寶杖拄地,站在當(dāng)中。


    元修道長剛把長劍一領(lǐng),突然停式向六詔神君笑道:“有煩令高徒一記招數(shù)!”


    六詔神君笑聲叫道:“筠兒!你凝神數(shù)著雙方招數(shù),三位道長的三元劍陣,天下無雙,趁此還可獲得不少益處!”


    卞靈筠恭身應(yīng)命,盈盈走過,注目觀陣。


    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因雙方命運,業(yè)已決定。現(xiàn)在不過臨死之前,盡最大努力,以期把這位蓋世魔君,憑著一句諾言,在六詔自禁十年,略減中原武林浩劫。


    這一種純粹為人的念頭打定,已入無我之境!靈臺之間特別澄澈空靈,按著天地人三才方位,把步眼活開,三人全是一樣的平胸舉劍,挽訣齊眉,氣納丹田,盤身繞走,宛如流水行雲(yún),瀟灑美觀已極。


    六詔神君萬俟午,當(dāng)年在這三元劍陣之下,吃過大苦。雖然純陽真解練成,適才連番試手,業(yè)已知道功力勝過對方,但這師兄弟三人,尤其是元修道長,在自己二度出山以前,號稱天下第一劍!三劍連環(huán),威力更增,怎敢絲毫怠忽?雙杖點地,身形穩(wěn)立場中,便如鐵鑄一般,聽任天南三劍,在身外遊走盤旋,不加理會,但雙目神光炯炯,籠住對方身形,卻不一瞬!


    轉(zhuǎn)到分際,元修道長一聲號令,各以平舉胸前的長劍進招,發(fā)動之初極慢,但離六詔神君身前不遠之時,突然劍光打閃,三人一齊抖腕震劍,立時一個劍尖化為百十個,好像一座劍山一般,齊向六詔神君當(dāng)胸,如飛撞到!


    六詔神君“咦”的一聲,雙杖微動,退出二三丈外,心中好似疑詫。


    原來因為昔年會過,知道這三元劍陣的奧妙之處,在於先占三元方位,困住敵人不使走脫,等動手之時,永遠是一齊發(fā)招,三支劍兩虛一實,一攻兩守,但誰虛誰實?孰攻孰守?對手之人每每莫知所自,應(yīng)付為難!他們自己卻配合得巧妙無間,天衣無縫!


    但今天這頭一招就大異昔日,三劍齊攻,劍劍是實,無一虛招,攻敵而不防己,犯了武家大忌,是何道理?


    他這裏疑詫未已,天南三劍業(yè)已奇招迭發(fā),劍影如山!他們師兄弟既稱武林第一劍,威力豈同等閑?饒你六詔神君,功力絕世,一雙寒鐵寶杖,聯(lián)手都還不出去,迫得仗著一身怪異輕功,騰挪轉(zhuǎn)側(cè),展眼便是三十餘招。


    到得四十多招,六詔神君好容易才覓得空隙,還招進杖,但這三位武林第一流高手,此時好像變成常人拚死一般,六詔神君的寒鐵寶杖,無論向任何一人遞到,都是一樣的連理都不理,三支長劍,趁六詔神君一杖攻敵,隻剩一杖技地之時,宛如驟雨狂風(fēng),逆襲而至。


    六詔神君這才從恍然之中,鑽出來一個大悟!原來對方第一場業(yè)已賭輸,反正無法再活,動手之間,自然可以放棄防守,事事進攻!但自己是勝利一方,怎肯與他們拚命並骨?看來要想在百招之內(nèi),勝這天南三劍,隻怕已無希望。


    他想到此處,動手已近七十照麵,天南三劍一招精粹絕學(xué)“倒卷長虹”,奮不顧身的三劍同掃,逼得六詔神君,又使出他那手“節(jié)節(jié)登空淩虛步法”,在空中兩個盤旋,頭下腳上的,圍手中寶杖點地。


    但鐵杖一點地麵,腦際突然靈光一閃,不但不再躍身複原,他那鐵杖,本能伸縮,此時索性全部伸出,每支約長六尺,就這樣的倒立而行,與天南三劍遞招還手。有時索性飛身淩空,雙杖同揮,來個威力無倫的“潑風(fēng)八打”!


    這一來,無形中六詔神君的身形,始終在六尺之上的空中,寶杖係寒鐵所鑄,不畏刀劍削砍,天南三劍要想傷他,除非也自縱身空中發(fā)劍!但彼此淩空,六詔神君因雙腿已斷特下苦功,練那寒鐵雙杖,及“節(jié)節(jié)登空”身法,以彌補缺憾,自然稍占便宜!何況杖長勁疾,論功力也是他稍勝一籌,所以場中形勢頓變,天南三劍再不能采取那種奮不顧身的拚命打法,元修道長略一盤算,已近百招,生恐功虧一簣,長劍攻防攔拒之間,高聲叫道:“三劍歸元,改攻為守!”


    六詔神君知道倘如元修道長所言,因百招即屆,自己準(zhǔn)敗無疑!那肯讓他們?nèi)齽w元,寒鐵杖施展出天魔杖法中的撒手絕招“羅喉血雨”,看準(zhǔn)了天南三劍中的最弱一環(huán),玄真道長一人下手。


    漫天玄影,一片杖山,飛舞之下,元真道長知道不妙,也自全力施展自己護身絕學(xué)“如意天羅”,手中劍舞成千層劍幕,連擋兩招,但第三招上,便被寒鐵杖震開長劍,在左肩頭上,輕輕一點。


    天南三劍,麵若死灰,六詔神君得意洋洋飄身而退,報頭向場邊監(jiān)戰(zhàn)的卞靈筠問道:“筠兒!共是幾招?”


    天南三劍疑神靜聽,卞靈筠櫻唇微啟,竟然略為囁嚅,把頭一低,未能脫口報出。


    六詔神君知道不妙,得意之色一收,莊容說道:“筠兒不許弱我名頭,但說無妨,要講實話!”


    卞靈筠霍地抬頭,妙目之中,神光湛然,朗聲說道:“一百零一招!”


    六詔神君一聲不響,寒鐵雙杖點地,人已縱迴軟床之上,天南三劍,眉目之間,一片說不出來的寬慰神色,師兄弟並肩而立。向六詔神君合掌一拜,元朗元真並向元修道長施劄說道:“師兄留諭,小弟先行!”


    元修道長哈哈笑道:“好!好!愚兄有事未了,還要忍死須臾,師弟等先行超脫,在黃泉路上,等我片刻!”


    元朗元真從容含笑,拔劍就頸,鮮血一噴,仆倒在地!這種情景,比互相兇殺惡鬥之下,裂腦分屍的死上一大片人,更覺淒慘!


    卞靈筠引袖障麵,其餘七個白衣少女,也各自低頭,隻有元修道長和六詔神君,神色絲毫未變,依舊夷無自若!


    元修道長撕下一幅裏衣,削破中指,寫了一封血書,翻腕拔出背後長劍,屈指一彈,折劍為二,以後半截斷劍,並同前自元真道長袍下擺之上,摘下的那枚攝魂金鈴,裹在血書之內(nèi),外麵再撕下一片道袍包好,寫好地址姓名,抬頭向六詔神君笑道:“貧道師兄弟棄命深山,還勞神君那位高足,代我傳書劣徒,命他們發(fā)憤圖強,十年之內(nèi),就以這半截斷劍,及一枚金鈴為證,到六詔赴約!”


    六詔神君莊容說道:“道長但放寬心,萬俟午一言既出,從無改悔,第二次賭鬥一敗,決不再在中原逗留,我恭送道長去後,立率門下弟子,迴轉(zhuǎn)六詔,在這十年之內(nèi),等待道長高足,留下這卞靈筠,代道長傳書便了!”


    元修道長一聲“多謝”,右手食中二指,鉗住那段劍尖,向自己心窩一點,然後滿麵笑容,反手一彈,半截劍尖“奪”的一聲,釘入六詔神君所坐軟床的床沿之上,顫搖不絕。元修道長也就帶著滿麵笑容,永絕人寰,仆倒在他兩位師弟,元朗元真的屍身之上。三個武林中的一流劍客,就此一齊了結(jié)!


    六詔神君這時才出聲微微一歎,拔出元修道長所擲的半段劍尖,置向盛放五毒天魔首級的革囊之內(nèi),迴頭向卞靈筠說道:“筠兒!你把元修道長的遺物,送到他指定之地,並交與指定之人以後,自行迴山,我與你師妹妹等,先迴六詔!”


    說完臥倒,仍由四個白衣少女,抬著那具七寶軟床,往來路之上,飄飄而去。


    卞靈筠恭送六詔神君去後,自地上抬起元修道長所遺包裹,剛待舉步,一看地址,但忽然想起地上三位,均是武林中的宗師身分,怎能聽?wèi){鳥獸殘食他們遺蛻?


    遂費了半天大勁,將人埋好,堆起一座墳頭,並找來一塊山石,以金鋼指神功,硬給鑴出“天南三劍之墓”六字,插在墳前,斂衽再拜,口中並微作禱祝,拭去鬢邊香汗,衣袂輕揚,走向綠雲(yún)穀外。

章節(jié)目錄

閱讀記錄

半劍一鈴所有內(nèi)容均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繁體小說網(wǎng)隻為原作者諸葛青雲(yún)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葛青雲(yún)並收藏半劍一鈴最新章節(jié)。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善县| 滦平县| 云霄县| 台中县| 榆树市| 宁安市| 沁水县| 卢龙县| 灯塔市| 元朗区| 阿瓦提县| 开远市| 水富县| 瑞丽市| 莒南县| 固安县| 林口县| 于田县| 民和| 永胜县| 云和县| 同心县| 西林县| 同江市| 湘潭市| 伊金霍洛旗| 镇坪县| 宿松县| 湘乡市| 陆良县| 临西县| 永修县| 镇雄县| 和林格尔县| 攀枝花市| 枣强县| 常山县| 台前县| 贡嘎县| 松潘县| 静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