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道:“原來是歐兄和幹老,失敬失敬,不知歐兄和幹老拉著這麼多貨物上哪裏去?”
幹老笑道:“店小人多,總歸是要尋點事,故此仗著本門一點小手藝搗弄些零碎來賣,也好混口飯吃。這幾車貨物便是要拉出去交易的。”
眾人圍著篝火大吃大喝了一迴,日頭早已落下,那些車夫夥計從車仗裏拿出毛氈,就在草皮上合身一裹。那些人顯然已經走了很遠的路,甚覺乏累,倒地之後不久便唿唿大睡起來。人稱鐵手溶金的幹老處事老練,在周圍走了一圈,又安排下輪值人手,吩咐這些人小心在意,這才準備安歇。
歐旭喝了一通酒後,麵色微紅,衝著方仲道:“方兄弟若不急於趕路,就在這裏歇息一宿,你我萍水相逢,也算結交一場,不用太生分。”
方仲微笑道:“如此叨擾了。”
歐旭哈哈一笑,迴車仗處取兩個毛氈,一個交給方仲,一個往自己身上一裹,在篝火邊躺倒,不久便打起鼾來。
方仲不放心猙獰獸,卻也不便把猙獰獸牽到篝火旁邊來,要不然這些馬又不得安寧了,拿著歐旭交給他的毛氈獨自來到河邊,蜷縮在猙獰獸旁,如幼時一樣一人一獸相依為伴,倒也不覺得孤單寂寞。
轉眼萬籟俱寂,隻有遠處數堆篝火閃爍,方仲正在夢鄉之中和小時的猙獰獸嬉鬧時,那猙獰獸突然變的碩大無比,張開血盆大口一下咬住自己的肩膀不停的撕扯,那肩上瞬間就血肉模糊。方仲迷迷糊糊之間總覺這是一個夢而已,誰知猛然感到自己的右肩真被什麼東西撕扯,頓時驚醒,往右肩一看,隻見猙獰獸兩個獠牙正在肩膀上磨蹭,與夢中景象相比卻要溫柔許多。方仲懸著的心一鬆,拍了拍猙獰獸額頭,輕聲道:“還不睡,明日又要趕路呢。”卻見猙獰獸兩隻溜圓的獸眼之中精光閃爍,那裏有半分睡意,正直愣愣盯著遠處。方仲警覺之心忽起,順著猙獰獸的目光看去,隻見河對岸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對寒光閃閃的眼睛。
那眼睛因為向著篝火,連那眼瞳之中跳動的火焰都看得一清二楚,隻是那眼神十分冰冷,毫無生氣,方仲隻是
望著那眼眸就好沒來由的感到身上陣陣發寒。
或許是感應到方仲望過來的眼神,那令人發寒的眼眸忽的一轉,冷冰冰望了過來。
方仲和他眼神一對,頓時心中一縮,慌忙避過那目光,隻當沒有看到,最好此人隻是路過,就此離去罷了。可惜事與願違,隻聽得遠處一聲冷哼,一條龐大黑影就這麼踏著河麵,一步步直奔自己而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方仲立刻把背後火巖劍抓在手中。
對麵那黑影離得近了,方仲這才看清此人居然十分魁梧,又披著寬大鬥篷,踏波而行如巨鳥展翅一般。可是如此魁梧的一個人麵貌卻醜陋非常,除了那一雙冰寒雙目之外,額頭上居然還點著一個紅痣,兩耳掛著一對黑色大骨環,幾要垂到雙肩,滿臉的妖異之氣。
眼看此人踏上河岸,離著自己越來越近,方仲再也不能裝著不知,喝道:“是誰?”
此人聽了方仲喝問,冷哼道:“小小螻蟻,也配問本大師尊號?”說罷,把手一舉,一股龐大的陰寒之氣從掌心冒出。這股陰寒之氣如一股死亡鬼霧,從空中徐徐落下,竟然籠罩了十丈方圓,尚未到方仲頭頂,那鬼霧之中就已經寒光閃閃,瞬間把空中一點水汽凍成冰花。此人一出手就狠辣非常,竟要把方仲凍結在這裏。對於這種攻擊,一招一式已然不頂用,除非修為比他高,不怕寒氣侵襲,否則無法破解。方仲步入練氣還神未久,隻憑護體罡氣根本擋不住這鋪天蓋地而來的寒氣侵襲,一見不妙,方仲單手揚起,一張符紙祭出,同時一催身旁猙獰獸,唿的一聲,他和猙獰獸在寒氣落下之前一陣模糊,已然消失不見。
這股寒氣驀然落到地上時,一陣窸窣碎裂之聲,地麵上頓時落了一層厚厚寒霜,原本翠綠的草葉早已萎靡,被寒氣中的冰花一打,紛紛粉碎。那人見方仲突然消失,什麼也沒留下,冰冷的眼眸頓時一縮。
方仲在符法施展的同時,已然跨上猙獰獸,直奔篝火處的人群衝去。即便是如此快捷的速度,但當方仲重新出現在篝火旁邊時,卻已經是眉毛頭發一層寒霜!他雖然跑得快,但那
寒氣擴散極廣,來的又快,並不會因為遁入無形就傷及不到,還是被凍到了幾分。
方仲突然遁出,早就驚醒眾人,特別是那幹老和歐旭翻身起,雙目炯炯看向方仲。歐旭喝道:“方兄弟,你所來何事?”
方仲牙關打顫,來不及迴話,直接運起玄門心法,真氣迅速流轉全身,隨即全身一震,那股寒氣頓時冰消瓦解。方仲一指身後:“有個怪人突然出手,小弟吃了點虧。”
“哦?居然有人偷襲,我倒要看看這人是什麼來頭。”歐旭磨了磨雙拳,一臉彪悍的說道。一旁的幹老卻眼神微瞇,冷冷看著遠處道:“不用去看了,此人已經來了。”
借著篝火映照,遠處一條高大人影慢慢走近,越來越是清晰。
來人還未走近,兩個隨從提刀上前,喝道:“住。”
一聲冷哼,寒氣爆發!
來人閑庭信步般從二人中間走過。兩個隨從一動不動,隻是拎刀作勢,宛如泥雕木塑。
歐旭又驚又怒,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到,不過瞬間,他的兩個手下就已經被寒氣凍僵在那裏。
“哪裏來的狂徒,膽敢太歲爺頭上動土,吃爺爺一拳!”喝聲一了,整個人已如離弦之箭,向那人衝去。
一拳揮出,陽剛暴烈之氣包裹著鐵拳化作流星唿嘯而至!歐旭這一出手,渾身氣息暴露無遺,居然是個練氣還神已到極高境界的人,以方仲眼光看來,至少比自己高著一籌,不是歸元期便是陽神期的高手。
這一拳不但淩厲如刀,更有一股灼熱之氣包裹在鐵拳之上,拳風劃過,熱浪翻湧,威猛至極。
那拳頭離著來人的麵門還有數丈距離時已然狂風怒濤,勁氣飛揚,把那人的鬥篷都要吹飛,在背後激烈飄蕩。
“雕蟲小技!”輕蔑的一聲飄出,隨即就見那人抬手,伸掌,單掌對單拳,迎著歐旭那看似無堅不摧的鐵拳拍去。
歐旭人在半空,居高臨下,可謂賺足了上風,這聲勢頗大的一拳便是一頭老牛也打飛打死,更何況這一拳並不是力量強大,裏麵還含著一股炎陽勁氣,隻要打實了,就會烈火焚身,讓人化為灰燼。
掌拳相交
嘭!
一聲悶響!
二人接觸
的同時,一熱一寒兩股勁氣同時爆發,向著歐旭那一麵的地麵立時熱浪飛騰,草木枯槁,向著來人的那一麵寒氣橫飛,地罩寒霜!看似勢均力敵的一擊,歐旭卻一聲悶哼,倒翻而迴。
歐旭連退數步,舉手一看,隻見剛才與那人拳掌相交的手臂已經凝結了一層寒冰,整個手掌僵硬如麻,雖然隻是麵上凍結了一層,但顯然自己的炎陽勁氣在剛才的較量之中落了下風。
歐旭還待要戰,一旁的幹老肅然道:“退下!”
“幹叔,這賊子好厲害的寒氣,你小心一些。”歐旭自知即便再上也不可能討得好處,隻得恨恨而退。幹老點了點頭,把兩袖一擄,露出兩臂上斑斑駁駁的疤痕。他的兩袖本就比旁人的短,一擄之下就如赤著雙臂一般。
赤著雙臂本沒什麼好奇的,莽夫打架,為了自視勇武,也愛坦胸露臂,可是幹老顯然不是莽夫那種人。他的兩條手臂虯筋錯結,越來越是泛紅,走到來人麵前時,忽地雙臂一振,一股火紅火焰從掌至臂熊熊燃燒。
兩條斑駁的手臂頓時變成了烈焰纏繞的火臂!
來人看著幹老的這一番神通變化,冰寒的目光終於有了一點變化。“你便是鐵手溶金?”
幹老一怔,厲聲道:“你認得老夫?”
“聽說過,也許你比那人強一些,但是和我動手,你依舊會輸。”
幹老哈哈一笑道:“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尊駕既然自視如此之高,應該不是無名之輩,報上名來,老夫手下不死無名之鬼。”
“待會你自會知道我是誰,不過是在你心服口服之後!”
“是嗎,那老夫隻好領教了。”幹老說完,兩臂之上的烈焰瞬間高漲,雙拳一握,兩股烈焰迅速在拳頭上燃燒翻滾,由紅轉黃,熱度不停的提升變化,直至拳心中轉為淡金之色!兩朵龐大的三色烈焰火拳在一聲暴喝中迸發而出。
“炎陽烈火!”
那人急忙雙掌一交錯,寒氣湧現。如果剛才對歐旭隻用了五分的力,現在,至少也要用八分!如果托大,在這炎陽烈火之下輸得就有可能是他自己。畢竟二人從修為境界之上,都是練氣還神頂峰,差別並不大。
旁人隻見那人麵前一股寒霧彌漫,如成實質,層層疊疊,而幹老的雙拳就在這層層疊疊的迷霧之中破堅而入。火紅的烈焰一接觸那寒霧便迅速消減,但卻有更多的烈焰從兩臂之上湧出,繼續猛進!
嗤嗤之聲不絕於耳!烈焰越逼越近!
幹老滿臉的堅毅之色,吐氣大喝道:“破!”那衝入寒霧之中的雙拳猛然張開,頓時烈焰四散,猶如滾油入水,把寒霧炸得四分五裂!
麵前寒霧頓時一清
幹老冷笑道:“這炎陽爆裂拳的滋味如何,你口出大言,今日便讓你自食其言!”又是一拳,布滿火焰的拳頭直搗那人心窩!
來人終於變色,麵上厲色一閃,雙掌一收,隨後伸出一指!
雙掌況且不濟,一指又有何用?在這猛烈一拳之下,還不筋斷骨折。
偏偏他就伸出一指,指尖之上一朵冰晶閃爍!
這朵冰晶凝結著此人全部功力,雖小猶堅,與拳頭不成比例,但卻一樣閃爍著耀眼寒光!
拳指相交!
噗!
聲音並不響亮,卻猶如利劍入體,刀割金帛。
二人相持不過轉瞬,幹老的拳頭依舊頂著那一指,詭異的是手臂上的火焰卻逐漸熄滅,又迴複成斑斑駁駁的通紅之狀。但是那通紅之狀亦沒有持續多久,又被一層寒霜籠罩,並且有順著手臂上沿之勢。
這分明是那幹老稍遜一籌,在拳指較量之下拳風被破,被寒氣侵入手臂之中。
歐旭大驚道:“幹叔!”適才未用兵刃,這時候眼看赤手空拳無法克敵,再也無需顧忌,單手一招,大喝道:“刀來!”從身後一輛馬車中嗖的一聲,一道紅光乍現,飛入他的手中。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柄閃耀著無數紅芒的九環大刀。那些隨從眼見首領出刀,紛紛亮出兵刃,齊聲大喝,就要一擁而上。
“慢著!”
隻見那人冷笑著收迴了那一指,隨後從腰間掏出一塊白色玉牌,向著眾人一晃,冷冷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幹老踉蹌後退,早有人上前扶住。幹老喘息著望著那個白色玉牌,麵色變換,愕然半響:“這……這是教中令牌,如何在你身上?”
那人道:“你這老家夥倒也認得,我,便是神教使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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