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自秦鈞到此家已經有九年時間了，如今天這般能夠看到一鍋煮不下的還是頭一次。
獵物出奇的多，兩隻兔子，一隻很大的怪鳥，三兩個斑鳩，一條將近兩米長的大蛇，一隻黃鼠狼。
剝下的皮毛被小心翼翼的放好，準備給兩人縫兔皮鞋子，這個兩個雖然不夠，但之前還有存活，一並兒收拾了，在加上黃鼠狼的皮毛，倒是能夠給兩人做雙鞋子。
羽毛也是全部收攏了起來，這樣的怪鳥，說不定能從貨郎那裏換的好東西，即便不能夠也可以湊合成一個雞毛撣子。
兩個兔子的尾巴被保留了下來，弄成小小的裝飾品，等到集市的時候可以到鎮子上賣點小錢。
“這兩個兔子要不要做成臘肉啊？”秦王氏笑著問道。
以前從沒有想過會有這個問題，家中貧困連肉都少見，更不要說多到需要做成臘肉了。兩家的男人去縣城服徭役去了，家中隻有兩個大人四個小娃娃，根本吃不了那麼多，天氣又熱怕是存放不了多久。
秦王氏和秦氏都沒有製作過臘肉，兩家不是獵戶隻靠著田地為生，哪裏會有機會做臘肉？幸好兩人偶爾的時候聽村中大戶人家婦女吹過，似乎是用鹽和煙。
“好，做成臘肉，也好存放。”秦氏麵上有著笑意，嚐試著將洗剝幹淨的兩條兔子製作成臘肉，“不知能存放多久。”
“不用太久，反正每天都要給兩個小崽子做肉粥吃，放不了幾天的，能湊合過去就行了。”秦王氏拾掇著柴禾，與秦氏一起製作起來。
過了一個時辰後，大鐵鍋裏咕嘟嘟的冒著泡，肉香從鍋中逸散出來，傳到了院子裏。
秦鈞嗅了嗅鼻子，肉的香氣令他金華池水滿溢，收了手中的哨棒，跑進廚房。秦氏已經撈了兩碗出來，分給兩人慢慢吃著，“慢點，燙。”
碗裏是心肝脾肺腎，一點點的湯，鹹鹹的。
吃過肉後，秦鈞領著秦武朝不遠處的小鎮去了，在鎮子上有一個小小的書院，雖然沒錢交束攸，但在外麵聽課是沒有問題的，先生不僅不會出來趕人，偶爾還會在讓學子讀書的時候出來考一考秦鈞和秦武。
“你說，這個讀書的讀字怎麼寫？”教書先生一隻手輕輕捋著胡須，另一手拿著書卷背在身後，笑嗬嗬的對秦鈞說道。
秦鈞拿出樹枝在地上寫下讀字，一筆一劃工工整整，令教書先生很是滿意。
“你將經卷背誦一下。”教書先生撚著胡須對秦武說道。
沒有書本背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好有秦鈞在，將背誦過的內容在地上默寫出來，一字一句的教給秦武，令他能夠在今天磕磕絆絆的背誦出來。
教書先生輕輕點著頭，“還不錯。”他轉向秦鈞，“可惜你家無有餘財，不然倒是有機會考一考童生了。”
想要考取童生，不單單要有足夠的才學，還得有相當多的敬奉。童生是縣衙裏便可決定的最低級士族，可以不用服勞役服徭役，雖然僅僅限於自身一戶，可已然是不錯的身份。
至少在秦鈞所在的村子，能夠將鬥大的字識得一籮筐的尚不足一人，更不要說童生了。在這小鎮子附近，十裏八村之內，童生也是兩隻手就能數過來的。
一個童生可以庇護一戶人家，即便至多隻能免除兩百畝地的賦稅，但若是將家中最好的土地庇護了，賦稅豈不是要大大的減少？
比如秦家，兩戶人家統共三十畝水澆田，賦稅也是大頭，若是劃入童生的名下，每年可以省下不少的口糧。
若是秦鈞能夠成為童生，兩家每年要省下至少三兩銀子的賦稅，除卻賦稅還有最重要的勞役，這個對每戶人家都是相當大的負擔，而且相當的有危險，經常有人在勞役之中一去不複返，讓家中的勞力缺少日子越發的貧苦起來。
是以，好處這般多，定然有不少大戶人家想要謀求一個童生甚至於秀才的位子，然讀書是個大門檻，不是誰都能夠考過去的，這就有了問題，有錢的大戶人家會給縣令打點一番，而沒錢的人則顯得不通人情世故了，所以漸漸的成了需要花錢才能弄到童生位子的規則。
說起來一個童生花費的銀錢並不多，不是明麵上的數額是十兩銀子，隻要考試就得先交錢，而後才看會不會通過，這一項每年都會給縣令帶去千把兩的銀子，不多，但收的心安理得。
十兩銀子對村鎮這樣的地方，中等人家的話，大概要不吃不喝的積攢上將近兩年時間，若是簡單的盈餘，怕是要積攢上十幾年了。
秦鈞的家中倒是有些銀子，但那是預備好給他娶媳婦的，而且數量不多，僅僅是銅板三千多個，若是將之換成銀子，估摸著能有二兩半算別人良心！
縣令可不會收銅板的！
“能識字便可。”秦鈞朝教書先生拱拱手，笑著說道。
算數他自己會，認字倒是需要重新學習，這裏的文字也是象形字，倒是與老家的有幾分相似，學起來也不算太難，而且文化相
近，各種詩集經典學起來也容易。
秦鈞曾看過教書先生給學子們拿來的考題，題目不難多是背誦之類，對他來說實在是沒有一點的難度，但讓他沒有考取童生想法的是，他家裏沒錢。
“哈哈。”教書先生大笑幾聲，“是啊，識字會算術，便可以去縣城裏謀一個夥計的差事，可比在這裏苦哈哈的種地強多了。”
夥計的錢不多，但一年總能掙來好幾兩銀子，比種地這種隻能填飽肚子的事情來的好上千萬倍。能夠成為縣城的夥計，那已經是相當厲害的人了，在這個小鎮子裏，就有一個縣城糖鋪子的夥計，據說一年能夠拿到五兩銀子，是人人羨慕的對象，找媳婦也是頗有姿色的。
“你好好學，我有個兄弟在城內有個商鋪，你要是學得好，我讓你過去當個小夥計！錢不多，但每年也能有三千個大錢給你用了！幹幾年找個漂亮的媳婦沒問題！”
秦鈞笑了笑，“那先多謝先生了。”
教書先生笑著捋了捋胡須，迴到了學堂內。
下了學堂，秦鈞與秦武迴了家中，幫秦武溫習了功課。
“小鈞是個有本事的，說不定有機會成為童生老爺呢！”秦王氏納著鞋底，“在咱們村，我還沒見誰能夠讀書寫字呢！”
此是實話，在這個村莊內，與秦鈞相近的少年們不是忙著掏鳥窩，就是趕著去河中抓魚，地裏忙的時候跟著去幹活，沒一個想過要讀書幹大事的。
對秦王氏而言，能讀書能算數，有機會去縣城謀個體麵的差事，就是幹大事的人！至於剛才所言的考取童生老爺，不過是戲言而已，那可是上天給的好命，泥腿子沒資格的！
她不是看不起秦鈞，隻是在她的潛意識之中，能夠考取童生的都是達官貴人，小地方的人是沒有機會的。
秦氏卻沒有笑，“可惜家中無錢，不然真個讓他去學堂裏試一試。”
她知道，秦鈞能夠輕易的在地上寫滿字，還可以教給秦武，這可是大本事，然家中想要吃飽飯已經是難的很，更不要說有多餘的錢去讀書了。而且讀書不僅僅花錢還非常的花時間，家中又隻有他一個小子，指望著他能夠減輕他父親的負擔呢。
秦王氏有些訝然，沒想到嫂子會這般認真，“若真是本事大，倒也不是不可以試一試。”
一家人掏不出那麼多錢，但兩家人可以湊一湊啊，艱苦幾年換迴一個童生，誰都願意做。而且還可以給秦鈞找個有些餘財的親家，三家一合起來，倒
是容易不少。
“我看那給他找個家底殷實人家的姑娘，說不定有機會呢！”
秦氏笑著搖了搖頭，“誰家會信啊。”
秦王氏聞言，歎息一聲，“也是，別說他們不信，咱們不也是不信麼，說出去的話怕是隻會被當笑話聽吧。”
兩人小聲說著話，生怕打擾到秦鈞教秦武讀書認字。
天漸漸的黑了，秦鈞收了竹枝，“收拾收拾睡吧。”天已經昏暗，看不清地上寫的是什麼了。
十幾天後，秦鈞的父親秦大牛滿臉笑容的迴來了，“我迴來了！”
他看起十分高興，腳步都輕快不少，身上還背著個背包，鼓鼓囊囊的。
汪！大黃狗拚命搖著尾巴，迎接主人的迴歸。
秦大牛拍了拍大黃狗的腦袋，“乖。”而後將它引到一旁，免得將滿地的字給踩壞了，他知道這一定是秦鈞在默寫某個文章，這可是珍貴的字，可不能給踩亂了。
“父親。”秦鈞起身道。
“嗯，來，我從縣城待了包子，你嚐嚐。”秦大牛笑嗬嗬的解開包裹，拿出裏麵已經涼了肉包子，這是工期提前完成且質量上佳，縣尊非常高興，給即將迴來的他們做了包子作為獎勵。
“小武，你的。”分了包子後，秦大牛將包裹又係上，裏麵可是這一趟的收獲，萬萬不能被外人看了去。
這一次去縣城挖溝渠，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的照顧，他居然挖到了一個甕壇子，裏麵有滿滿當當的銅錢，以及幾塊亮堂堂的銀子。粗略估計，有四兩紋銀，上千個大錢！
算上家裏的錢，應該能給秦鈞找一個相當好的媳婦了！
對於未來的兒媳婦，他已經開始物色了，之前服徭役的時候，一起的有一個石莊的人，聽他說他家有個女兒很不錯，想要換一個誰家的姑娘給自家的兒子當媳婦。
秦大牛有女兒，也有些銀子，心中對此事頗為留意，經打聽這個石家的女兒是真的不錯，據說不僅該會都會了，還養了一窩小兔子，讓石家的生活改善了不少。
秦大牛打量了一下自家的院子，覺得不僅能夠養些雞鴨鵝，也能圈養小兔子，心中想著便讓秦鈞繼續學習，而後去找了秦氏，將此事說了出來。
秦氏想了想覺得不錯，也說了和秦王氏商議的事情，“他們家會幫助嗎，若是會的話，倒是可以。”言下之意就是此事不錯，但前提是會幫秦鈞，不然還是算了吧。
秦大牛麵容驚詫，雖然對兒子能夠寫很多字很高興，也覺得非常的厲害，但從未想
過有一天能夠考取童生老爺，那不是隻有縣城的老爺們才有資格做的事情嗎？
不過，有童生之後的好處，很快在他腦海裏不斷的盤旋起來，隻要秦鈞能夠考上童生，便可以庇護二百畝良田，兩家隻需交納五十畝的尋常田地的賦稅，隻需一戶人家服徭役和勞役，日子會好過很多很多，而且這些好處之外還有地位的提升。
家中有了童生老爺，必然會在村子裏有話語權，說不得要參與村中的大事情，畢竟是唯一的童生老爺呢！
越想越是心熱，越想越安奈不住，立刻喊來同樣剛迴來的秦武的父親秦二牛，一同商議考取童生的事情。
秦二牛也是驚訝的不輕，“這個有準嗎？”畢竟是十兩銀子啊，萬一考取不上，豈不是虧大了？
此話一出，秦大牛燥熱的心也稍稍冷靜了下來，是啊，萬一考不上呢？一時之間糾結了起來，“那，要不先找童生老爺問一問？”
秦大牛所說的童生老爺是指教書先生，“聽聽他的意見，要是有機會就拚一把！成了，咱們可就輕鬆多了！”
他想到自己背迴來的錢袋子，覺得這未必不是老天給的指引！雖然還差不少錢，但借一借還是能夠湊齊的。
艱難的熬了一夜後，天剛剛亮便帶著禮物去了鎮子上的學堂，去找教書先生打聽去了。
在中午的時候，他又是高興又是愁眉苦臉的迴來了。
教書先生說秦鈞考取童生的機會很大，但讀書也是要花錢的，而且還要練字，畢竟在地上寫的好，拿起來毛筆可就不一定能寫成個兒了。
筆墨紙硯各色書籍，這些都是不小的花費，一年少說也得一兩銀子才行，教書先生估計，秦鈞學的再快，那也得三年時間，而且想要考試也得等到十二歲才行，這一點是急不來的。
“大兄，如何，童生老爺是怎麼說的？”秦二牛緊張的問道。
“可以是可以，但至少得十五兩銀子啊。”秦大牛非常的肉疼，“哪裏有那麼多的錢啊。”
就算秦二牛鼎力支持，拿出所有的錢財，但兩兄弟全部的家財加起來也不過是十兩不到的銀錢。
“那就掙！”秦二牛咬了咬牙，隻要秦鈞能夠考上童生，他的兒子也就有機會了，到時候兩家都有童生老爺，在各庇護大幾十畝地，就有免費的短工可以用了，兩家也能過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了！
但掙錢又豈是這般容易？而且考取童生也是有風險的。
秦大牛猶豫不決，“等小鈞迴來，問問他吧。”
（本章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