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子還是清清冷冷,青油燈還是孤孤零零。
銅麵人仍然坐在木椅上。
長廊上又響起步履聲,急驟的步履聲來得很快,一個纖巧的身形出現(xiàn)在燈影下。
勁裝帶劍,赫然是藍綺玉。
她笑道:“表演的怎麼樣?”原來剛才是表演,原來她就是藍夫人。
千麵玉狐當(dāng)真不是白叫的。
銅麵人笑道:“好,很好,好極了。”
藍夫人道:“你都看到了?”
銅麵人道:“看到了。”
藍夫人道:“你看他會不會?”
銅麵人道:“他已經(jīng)昏了頭,怎麼會不上鉤,再吊他兩次胃口,就差不多了。”
藍夫人道:“你的主意真棒。”
銅麵人道:“你的演技也不錯。”
藍夫人道:“下次怎麼演?”
銅麵人道:“不急,慢慢想,當(dāng)然,先得製造一個機會,跟他偶然重逢……”
藍夫人咯咯笑道:“重溫舊歡。”
銅麵人沒笑,卻道:“千萬要記住,別露出破綻,別讓他方覺你是故意找他……”
藍夫人道:“知道啦。”
銅麵人道:“欲擒故縱,見了麵不要睬他,甚至裝得並不認識……”
藍夫人道:“這太過份了?”
銅麵人道:“好好,改一改,似曾相識……”
藍夫人道:“總算有個好的開頭。”
銅麵人道:“結(jié)果卻很壞。”
藍夫人道:“怎麼?”
銅麵人道:“難道你忘了,你的目的是什麼?最後難道不是要他的命?”
藍夫人道:“這我知道,不過,剛才也很險。”
銅麵人道:“很險?什麼很險?”
藍夫人道:“要是我遲到了一步,你……”
銅麵人道:“我怎麼?”他大笑:“你以為我會死在他手下?”
藍夫人道:“你是不是還有絕招?”
銅麵人道:“你以為我已黔驢技窮嗎?”他大笑而起,探手黑色鬥篷中。
忽然取出一柄銅錘、一對判官筆、兩隻虎頭鉤、一條長鞭、一支七孔笛、一把描金摺扇、居然還有一張鐵胎弓、三隻雕翎箭……
這件黑色鬥篷就像個百寶囊,取之不盡,片刻間取出了十幾種兵器,擺在一張小木桌上。
像是變魔術(shù)一樣,小木桌上堆得滿滿的。
藍夫人眼睛都看花了。
銅麵人笑道:“我剛才隻用了兩樣,七柄飛刀,一直短戟,你就闖來了。”
藍夫人道:“早知如此,我該遲一點出麵。”
銅麵人道:“不,你來得正好。”
藍夫人道:“為什麼?”
銅麵人道:“你若不來,我得再動用一件,我不願用得太多。”
藍夫人道:“這又為什麼?”
銅麵人道:“這就像我不願把本來麵目讓人瞧見一樣,秘密就是力量,不要一下掀了底牌。”
藍夫人道:“哦。”
銅麵人道:“能而示之不能,要留幾手,等到真正強敵當(dāng)前再抖出來。”
藍夫人道:“姓蕭的算不算是強敵?”
銅麵人道:“算。”
藍夫人道:“那你……”
銅麵人道:“對付他用這種普通兵器不一定奏效,要用特製的兵器”
藍夫人道:“特製的?那種兵器?”
銅麵人大笑,指著藍夫人:“就是你!”
藍夫人道:“我是兵器?”
銅麵人道:“怎麼不是?一顧傾城,再顧傾國,無堅不摧,無敵不克,多少英雄豪傑,甚至一國之君,一代帝王,都敗在女人手裏。”
藍夫人媚笑道:“女人就這般厲害?”
銅麵人道:“要不然我怎麼都用女人。”
藍夫人道:“女人也有仁慈的。”
銅麵人道:“有的。”
藍夫人道:“仁慈的女人也兵器?”
銅麵人道:“也是,隻是性能不同,用法也不一樣,刀是用砍、用劈;劍是用挑、用刺;錘是用擊的……”
藍夫人道:“我是什麼兵器?是刀?是劍?”
銅麵人道:“都不是。”
藍夫人道:“不是?”
銅麵人道:“你是炸藥。”
劍隻能刺個洞,刀也頂多把人劈成兩半,炸藥卻能使人粉身碎骨。
藍夫人笑了,笑得很開心。
銅麵人手下有很多女人,等於有各式各樣的兵器,而她卻是最厲害的一種。
這無疑說她在眾多女人總最具魅力,也最毒狠。
因此她同時負起兩個任務(wù),扮演兩個不用的角色,對付兩個不同的男人。
一個是司馬華,一個是蕭無愁。
遇上了這樣一個厲害角色,這兩個人是不是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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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時已四鼓,就快天亮了。
藍夫人離開銅麵人之後,立刻卸下了勁裝,重整鉛華,刻意修飾了一番。
然後她輕移蓮步,走進了另外一個房間,客房。
這間從來沒有客人的客房,今夜卻有位遠來的貴賓,他就是司馬華。
司馬華當(dāng)然已喝過雞湯。
黎明時分,正是每個男人一覺醒來精力最旺盛的時候,也是最需要的時候。
藍夫人當(dāng)然最懂得男人的需要。
她選擇了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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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和風(fēng),吹得人懶洋洋。
黑雲(yún)彪的酒癮又發(fā)作了,問蕭無愁:“你想不想喝酒?”
蕭無愁道:“我隻想睡覺。”
黑雲(yún)彪道:“是不是晚上又要出去?”
蕭無愁道:“是的。”
黑雲(yún)彪道:“有點眉目了嗎?”
蕭無愁皺皺眉,笑笑。
黑雲(yún)彪道:“某家一向不喜歡多嘴,你不說,某家也懶得問,不過謝白衣好像耐不住了。”
蕭無愁道:“他那裏去了?”
黑雲(yún)彪道:“出去啦。”
蕭無愁道:“這裏隻不過巴掌大一個小集鎮(zhèn),他到那裏去?”
黑雲(yún)彪道:“難道他不能到別的地方去?”
蕭無愁道:“他每天都出去嗎?”
黑雲(yún)彪道:“好像是的,你白天睡覺,晚上出去,他晚上睡覺,白天出去,某家隻好天天打單,想找個人喝兩杯都沒法子。”
他說的煞是可憐。
蕭無愁笑了:“走,我陪你喝酒去。”
黑雲(yún)彪雙目一亮,立刻有了精神,站起來叫道:“喝酒喝,喝他娘的不醉無歸。”
蕭無愁道:“到那裏去喝?”
黑雲(yún)彪道:“還有那裏,這鬼鎮(zhèn)上就這家獨一無二的酒店和生記。”
蕭無愁道:“好,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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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生記,大概就是和氣生財?shù)囊馑肌?br />
所以這家酒店的幾個夥計,個個都是笑臉迎人,一團和氣。
酒是好酒,絕不摻水。
菜也弄得不壞,尤其是份量夠,一盤牛肉堆起來就像一座山。
這種事情也隻有在這種淳樸的小鎮(zhèn)上才看得到,作生意規(guī)規(guī)矩矩,絕不取巧。
黑雲(yún)彪用大碗喝。
已連幹了三大碗。
蕭無愁的酒量也不錯,但他用小杯,因為他無心喝酒。
隻是奉陪而已。
好在黑雲(yún)彪從不計較別人喝多喝少,他隻跟自己計較,要用小杯他不幹。
席間也沒有什麼好說話。
黑雲(yún)彪隻好猛灌酒。
蕭無愁三杯下肚,已不想再喝。
目光一轉(zhuǎn),忽然發(fā)現(xiàn)左首牆角一張白木桌上坐著個單身少女。
她背向而坐,桌上放著柄劍。
這背影很熟,不是藍綺玉是誰?
蕭無愁怔了怔,低聲道:“把這些酒菜帶迴客棧裏去喝好不好?”
黑雲(yún)彪道:“幹什麼?”
蕭無愁使了個眼色:“那裏喝不都一樣嗎?”
黑雲(yún)彪當(dāng)然也是老江湖,他左右看了看,心知蕭無愁必有用意,隻好點了點頭。
但他心裏很別扭,這頓酒喝得實在敗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