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厭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宋餘杭也跪了下來,她設(shè)想了無數(shù)次的場景,竟是由對方來完成。
宋餘杭熱淚盈眶,喜極而泣, 任由對方把戒指套上了自己的無名指。
兩個人含著淚相視一笑, 接下來就是親吻對方, 以及填寫婚書了。
儀式完成後,季景行拉著小唯走出了市政廳,兩個人坐在街邊的長椅上。
小唯晃蕩著腳, 看著遠(yuǎn)處市政廳的金頂在夕陽下安靜矗立著。
這裏每天都有人來注冊結(jié)婚,西裝革履的男士挽著金發(fā)碧眼的姑娘從她們身邊過。
“媽媽,電視上的婚禮都是男性和女性,為什麼姑姑她們也可以呢?”
小孩子眼裏稍有一絲疑惑,滿滿的都是天真與不解。
季景行緩緩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語重心長:“這個問題從前媽媽也在想,小唯, 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 無論是國籍、性別、種族、身份……隻要是兩個相愛的人, 都可以結(jié)婚。”
小唯恍然大悟:“那媽媽也是因為和梁叔叔彼此相愛,才決定要結(jié)婚的嗎?”
季景行臉色一紅,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人小鬼大。”
小唯嘻嘻一笑,從長椅上蹦下來,抓起她的手親了一口:“媽媽, 不管你和誰結(jié)婚,我希望你幸福,就像姑姑和林阿姨一樣幸福。”
季景行眼一熱,把人攬進(jìn)懷裏。
“傻孩子,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新聞上一直都說單身媽媽特別辛苦,可生在單親家庭的孩子,又有多幸福呢?
因為工作忙一直參加不了的家長會,放學(xué)後永遠(yuǎn)都是最後一個走,因為留在家裏沒有人照看,所以上不完的補習(xí)班。
最最重要的是,那份永遠(yuǎn)缺失的愛。
不過好在,這一切終於是要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季景行在心裏想著,淚就落了下來。
一道有些突兀戲謔的嗓音插了進(jìn)來。
“小唯,迴國後我?guī)闳コ源蟛停[樂園永久免票券,還有最新芭比娃娃套裝,叫一聲姑父來聽聽。”
林厭還穿著那套白色西裝,纖細(xì)又高挑,長發(fā)盤上去露出了雪白的頸段,抱臂抱著,氣場十足。
季景行看她一眼,鬆開孩子,擦了擦眼角站起來。
小唯滿眼都是興奮:“姑……”
她話還未說完,宋餘杭已大踏步走了過來,一把把林厭的腦袋摁了下去。
下手不重,但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
“小唯,別聽她的,改口叫我姑父,不用等迴國,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滑雪!”
林厭義憤填膺,搡著她的肩膀,被人裹挾著往前走。
“小唯,叫我,你不是喜歡雪嗎?我?guī)闳ノ鞑麃啠睒O也可以。”
“俄羅斯那麼冷,有什麼好玩的,我?guī)闳ズQ箴^看白鯨。”
林厭咬牙,頻頻迴頭:“小唯,我承包你一年的課外書和卡通畫,各種新衣服鞋子,還有不限量玩具供應(yīng)。”
宋餘杭發(fā)狠:“小唯,你不是不想寫數(shù)學(xué)作業(yè)嗎?我可以……”
季景行拉著小唯跟她們一起走,眼看著越說越離譜了,怒:“你們能不能教點好的!”
小唯拿手捂住嘴巴,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抬起頭甜甜衝著兩個人叫著:“姑姑~”
***
那之後她們又在溫哥華待了兩周左右,在當(dāng)?shù)刈罟爬系慕謪^(qū)漫步,喝一杯露天的咖啡;騎行在史丹利公園,瞭望宏偉的獅門大橋;去卡皮拉諾吊橋公園,感受世界上最驚險刺激的140米。
下麵就是奔騰不息的河穀,林厭心驚肉跳,拽著她的衣角不肯走。
小唯、季景行和宋母早早地就過去了在橋頭衝她們揮手。
宋餘杭笑:“怕啊?”
那吊橋全部用木板鋪成,在風(fēng)中搖搖欲墜,看上去就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樣。
林厭把頭搖成撥浪鼓,一個勁兒往後縮著:“怕……怕什麼?!老……老娘不想玩,去園區(qū)外等你們!”
說著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宋餘杭一把把人拽了迴來,摟進(jìn)懷裏,語氣溫柔。
“怕就閉上眼睛。”
林厭髒話還未脫口而出,身子一輕,被人背了起來,尖叫跳出了嗓子眼。
“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跑吊橋晃得越發(fā)厲害,林厭被顛得七葷八素,不得不閉著眼睛摟緊了她的脖子。
“宋餘杭,我艸!艸!啊啊啊啊你給我等著!!!”
對麵的季景行和小唯都笑瘋了。
等到安全過了橋,林厭從她背上下來,蹲在一旁幹嘔,顫顫巍巍抬起手:“我恨!”
“林厭,你看。”
話雖如此,她還是抬起了頭。
朝陽灑在了山間林穀,腳下是奔騰不息的河流,遠(yuǎn)處不知名的山脈上還覆著薄雪。
宋餘杭跳上高聳的山石,把手?jǐn)n成了喇叭狀,衝著朝陽大喊:“林厭,我愛你!”
“我愛你”的迴音蕩漾在山穀裏,傳出去了很遠(yuǎn)。
“幼不幼稚啊你。”林厭搖頭吐槽,唇角卻彎了起來。
小唯也鬆開了媽媽的手,學(xué)著她的樣子大喊:“媽媽,我愛你!”
也許是被此情此景感染到了吧。
季景行麵色也有一絲激動,衝著峽穀大喊:“小唯,媽媽也愛你!”
“還有,我要結(jié)婚啦!”
一輪結(jié)束後,宋母就算了,畢竟年紀(jì)在那,這種孩子氣的事確實做不來。
幾個人把目光投向了唯一沒有說話的林厭。
林厭看著這朝陽萬裏,氣吞山河的壯闊,也不怎地,脫口而出。
“我叫林厭,去他媽的黑暗,我要人間!”
再那之後,一行人又去了不少景點,包括格蘭佛島、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xué)、加拿大廣場、伊麗莎白女王公園……
一周後租車自駕從溫哥華到班夫,途徑了巍峨壯麗的落基山脈,一路上從色彩斑斕的秋葉再到森林、雪山、冰川和瀑布。
到達(dá)班夫鎮(zhèn)後進(jìn)行短暫的休整,便會從附近的卡爾加裏國際機場轉(zhuǎn)機前往塞班,舉行她們的草坪婚禮和海島遊。
***
一周後。
塞班島。
“來,看這裏。”
宋林二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宋餘杭穿著修身的黑色西裝,兩手插著兜,愈發(fā)顯得身姿挺拔,英姿颯爽,微微偏頭看著攝影機。
林厭穿著潔白的婚紗裙手裏拿了一束捧花,頭發(fā)整齊地盤上去,露出雪白的頸段和削瘦的鎖骨,身材該苗條的地方苗條,該豐滿的地方豐滿,十分抓人眼球。
攝影師按下了快門,定格在此刻。
隨著哢嚓聲不斷響起。
林厭有時候去揪宋餘杭的耳朵。
宋餘杭輕輕捧起她臉含笑去親吻她。
兩個人手拉手在海邊看夕陽。
林厭提起裙擺奔跑,轉(zhuǎn)過身來嫣然一笑。
宋餘杭手裏拿著一支綻放的煙花,從背後親吻她的側(cè)臉。
嘴上說著不願意穿婚紗的人,最終還是穿上了曳地長裙,並且打橫抱起了她。
林厭依偎在她懷裏,微微頷首,臉上浮起紅暈,笑容是那麼甜蜜。
她抱著人轉(zhuǎn)起了圈,底下賓客掌聲雷動,就連馮建國都微微有些動容。
宋母則淚濕了眼眶。
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嗷地喊了一嗓子,市公安局的年輕小夥子們齊刷刷跑了上去。
宋餘杭剛把林厭放下來,就被一擁而上的人群拋上了天。
大家的弦都繃得太久了,沒有人去阻止這樣的狂歡。
馮建國端起一杯酒,遙遙敬向了遙遠(yuǎn)的東方,那個已經(jīng)逝去,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婚禮的人。
眼看著場麵即將失控,攝影師滿頭大汗:“都過來,拍集體合影啦!”
一幫子人又唿啦啦散去。
宋餘杭摔了個屁股蹲,滿臉無奈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有一個人穿上了警服,大家就都換上了製服。
一溜兒年輕的麵容蹲在前麵,年長點的都站在後麵,宋林二人被擠在中間。
林厭手裏拿著捧花,穿著夏常服,清淺藍(lán)色製式襯衫終於扣上了風(fēng)紀(jì)扣,並且完完整整地打了領(lǐng)帶。
宋餘杭穿著春秋常服,領(lǐng)帶打得周正,唇角含著微笑,摟著她的側(cè)腰。
攝影師等大家都站好:“全體都有——”
一聽這話,大家條件反射般地渾身緊繃,有人已經(jīng)把手舉到了太陽穴。
他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看這裏,茄子!”
所有人跟著他一起大喊:“茄子!”
攝像機記錄下了每個人鮮活的笑臉,並將成為永恆的紀(jì)念。
婚禮錄像完成後,便是自助晚餐時間。
林厭正跟方辛他們說著話,冷不丁抬頭,看見草坪盡頭站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
那滿頭誇張的紅發(fā)她再熟悉不過了。
林厭臉色一變,把酒杯塞進(jìn)侍者手裏,拍了拍方辛的肩,示意他們吃好喝好,便快步走了過去。
她把人拉到了僻靜處:“你怎麼來了?”
驚蟄笑笑,背上還背著雙肩包:“我要迴波士頓了,來告別。”
林厭出事後,並沒有機會再見到他,自然也不會囑咐他把機械棍還給宋餘杭。
她隻是以為他躲起來了,那麼,又是誰吩咐他去做的這一件事呢?
仿佛有什麼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林厭後退兩步,似有些不可置信:“你……”
驚蟄點頭,取下了背上的雙肩包,從外側(cè)兜裏摸出一個u盤遞給了她。
“林總讓我給你的。”
林厭看著那漆黑的u盤咬牙:“你是他的人?”
事到如今,驚蟄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是。”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林厭驟然逼近,提起了他的衣領(lǐng),壓低了聲音怒吼。
驚蟄輕輕拂開了她的手,把人緊緊攥成拳頭的手掰開,把u盤擱進(jìn)去,又握起來。
“你不會,這裏麵有一切你想知道的答案。”
驚蟄後退幾步,戴上了鴨舌帽。
“林總說過,等有一天,頂爺已死,你也找到了自己的歸宿的時候,再把這個秘密交給你。”
林厭突然讀懂了他的意思。
這是遲來的訣別,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是林又元真正該離開的時候。
她年少的時候曾無數(shù)次想要脫離這個家庭,脫離他的桎梏,卻從未有一刻,生出如此強烈的不舍。
即使她百般不願,她的父親也不會再提供任何庇護(hù)給她了。
東西既然已經(jīng)送到,驚蟄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轉(zhuǎn)身離去:“小姐,我的使命也結(jié)束了,往後的日子,還請多多保重。”
林厭捏著這u盤,微微紅了眼眶:“還會再見麵嗎?”
驚蟄唇角勾起一絲微笑:“會吧,波士頓的大街小巷、弗洛倫薩的百花大教堂或者墨西哥灣流裏的某艘漁船上。”
“隻要在人間,終究還是會再見麵的。”
林厭咀嚼著他的這句話,唇角終於揚起了一絲笑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道。
“喂,要是混的不好了,還迴來做我的保鏢啊。”
驚蟄揮揮手沒迴頭,跳上了一艘快艇,消失在蔚藍(lán)的大海裏。
***
“嚐嚐這個,這個好吃。”
宋餘杭正和幾個同事說著話,又是一行穿著西式馬甲的侍者走了過來上菜。
婚禮上所備菜色都是林厭精心挑選的,古今中外,八大菜係都有。
幾個碟子放了下來,明顯是粵菜頗顯精致的擺盤。
宋餘杭一怔,領(lǐng)頭的侍應(yīng)生微微鞠了一躬:“請慢用。”
這聲音有一絲耳熟。
宋餘杭盯著他的側(cè)臉,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地想起了什麼似地,她猛地放下酒杯,攥住了他的肩膀:“郭……”
周遭人潮熙攘,燈紅酒綠的。
她略有一絲激動,忍了又忍,壓低了聲音道:“你沒死?!”
郭曉光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又把人從頭瞅到腳,總算透過那厚重的粉底和妝容,認(rèn)出了她的真麵孔。
他麵上頓時溢出了一抹按捺不住的激動:“宋警官!”
再一看這婚禮會場,她胸前還別著紅色絹花,頓時恍然大悟。
“恭喜,恭喜!”
宋餘杭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往四周看了看,示意他跟上來。
“這邊說。”
兩個人上了酒店二層,站在欄桿邊眺望著海平麵,遠(yuǎn)處隱約傳來幾聲輪船駛過的汽笛聲,燈塔和月亮一起掛在天上。
宋餘杭:“我一直以為……”
郭曉光苦笑了一下:“和你們分別後,我和媽媽被人暗算,當(dāng)時我也以為死定了。”
宋餘杭眼底略有一絲疑惑。
她和林厭一直以為,趙俊峰不想讓初南案翻,所以必須要鏟除當(dāng)時的所有知情人。
郭曉光和他母親隻是其中之一,不然又怎麼解釋,就連她和林厭都多次遇襲呢?
喪心病狂至此,即使趙俊峰已死,她還是無法原諒他,原諒他做下的這些事。
郭曉光接著道:“可是那幫人隻是把我們關(guān)在了倉庫裏,好吃好喝伺候著,在那裏待了一天一夜後,我們就被人放了。”
他至今想起那一幕還是感激涕零的。
當(dāng)陽光照進(jìn)破舊的庫房裏的時候,塵埃也一起湧了進(jìn)來。
郭曉光下意識抬肘遮擋,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停在了他麵前。
來人衝他伸出手:“郭曉光,起來吧,你們可以走了。”
他背光站著,看不清麵容。
郭曉光微怔,來人見他遲遲不起,又從兜裏掏出一封介紹信塞進(jìn)了他手裏。
“拿著它,去最近的一個派出所,郭曉光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換了戶口後帶著你媽媽離開濱海省,不要再迴來了。”
等他迴過神來追出去的時候,來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郭曉光晃了晃胸前的銘牌,那上麵寫著他工作的酒店名,底下則是姓名與職務(wù)。
他果真改了名字,現(xiàn)在叫郭毅。
“在我爸那事兒出了之後,為了我上學(xué)方便,我媽也曾多次跑派出所要求改名,每迴都被搪塞了迴來,誰知道這迴這麼容易……”
宋餘杭聽到這裏,微微紅了眼眶,轉(zhuǎn)過身去撐在了欄桿上。
郭曉光停下來:“宋警官,您怎麼了?”
宋餘杭勉強笑了笑:“沒事,最後那個人,有沒有告訴你他叫什麼名字?”
郭曉光想了想。
在他拿著介紹信追出了廠區(qū),總算攔下了他,並且再三央求他告訴自己的名字,日後好報答他的時候。
來人鴨舌帽下露出了一撮白發(fā),終於緩緩轉(zhuǎn)過了身來:“我姓趙,報答就不必了,是我……對不起你們。”
最後半句話他說的語焉不詳。
郭曉光沒怎麼聽清,等他還想追問的時候,老人已經(jīng)拉開了路邊停放著的一輛車的車門,坐了進(jìn)去。
車子很快就從他眼前開走了,他連個車牌號都沒能記住。
郭曉光還在喋喋不休,也許是因為受了這喜慶氛圍的烘托,也是因為見著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男人臉上滿滿的都是喜悅激動。
“托姓趙那位大伯的福,我才能改頭換麵,還憑著手藝進(jìn)了一家大酒店當(dāng)學(xué)徒。”
“當(dāng)時廚師長帶我們過來做菜,說是婚宴,我也沒仔細(xì)看,沒想到是您和……”
“不管怎麼樣,還是恭喜恭喜,有情人終成眷屬!”
“也托您和林法醫(yī)的福,我爸得以沉冤昭雪,新聞我們都看了,我媽當(dāng)時就激動地扔了拐杖起來走了兩步,還說要是能再見到您二位,一定要給您們磕頭。”
他知道這二位不缺錢,林厭還曾資助過他們,看著周遭這一片張燈結(jié)彩,歡樂祥和的氣氛,郭曉光興奮地舔了舔唇。
“這樣,一會我再去後廚做幾道拿手菜,不要錢,全當(dāng)是我的一片心意,送給你們嚐嚐鮮。”
宋餘杭胳膊肘撐在欄桿上,肩膀劇烈抖動著,默默淚流滿麵。
郭曉光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您怎麼了?”
宋餘杭連連擺手,哽咽著:“沒、沒事,我就是……高興的。”
郭曉光終於後知後覺迴過了一絲味兒來:“您認(rèn)識那位姓趙的大伯?”
宋餘杭搖頭:“不認(rèn)識。”
郭曉光眼底略有一絲悵然:“他可真是個好人啊,我還想著,有朝一日能當(dāng)麵報答他的恩情呢。”
宋餘杭笑笑,不置可否。
那晚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告訴他,他爸爸是因為誰才蒙冤入獄的。
不是不能,而是不忍。
這世上殘忍的事太多了,就讓他的內(nèi)心保留最後一片淨(jìng)土吧。
如果時光能倒迴去,宋餘杭也希望趙俊峰永遠(yuǎn)是那個趙俊峰,是她心裏亦師亦友又似父親般的存在,也是郭曉光眼裏的大好人。
可惜啊,韶光已逝,他終究是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不然何以慰亡靈,何以慰孤魂,何以慰瘋魔,何以慰那些懷揣著痛苦,仍然選擇堅強地活下來的人們。
郭曉光走了之後,宋餘杭一個人在欄桿邊吹著海風(fēng)站了很久。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遞過去一杯酒。
馮建國還穿著拍照時的那身衣服,宋餘杭留意到他的肩章上銀色橄欖枝繞了半周國徽,已經(jīng)是副總警監(jiān)銜了。
她舉起香檳杯和人碰了一下:“恭喜。”
馮建國笑笑,也趴在了欄桿上:“喜從何來,不過是去收拾爛攤子的,有那時間,還不如迴去多陪陪我孫女。”
宋餘杭也笑,眼眶還是紅的:“我知道您,嘴上說著不願意,可還是會出一份力的,這個位置您實至名歸,底下的公安幹警和普通老百姓也可以放心了。”
馮建國嗤笑,杯中酒分毫未動,隻是拿著。
“談個戀愛還把你談得油嘴滑舌了還。”
宋餘杭唇角這才揚起一絲笑意,抿了一口洋酒,倚在欄桿上任由海風(fēng)吹亂她的發(fā)。
馮建國迴轉(zhuǎn)身來看著她:“差不多一年了,你還想賦閑到什麼時候?”
宋餘杭笑笑,轉(zhuǎn)過身去趴在了欄桿上看著遠(yuǎn)方對麵海岸線上燈火通明的城市不答。
馮建國把密封好的文件遞給她:“想好了再給我答複。”
宋餘杭垂眸看去,那文件上封口纏線的地方蓋著公章。
她再熟悉不過了,這是省廳的調(diào)任函。
宋餘杭微愕:“馮——”
馮建國腳步一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是要繼續(xù)迴來工作也好,還是放棄這份職業(yè)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也罷,但是我想,我們警察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就像天邊的螢火,佇立在路邊的燈。”
“這樣的人越多,星星之火匯聚成萬丈星河,光明終究會驅(qū)散黑暗,你覺得呢?”
宋餘杭捏緊了這一份調(diào)任函,微微點頭:“謝謝您,我會慎重考慮的。”
馮建國唇角露出一絲笑意,快步離去。
“行了,大喜的日子,去陪陪你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