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提前約,臨時一起吃飯,鹿行雪問薑瓷的意見,薑瓷便提議不如去林記。
林記開了有年頭了,因為做的菜很合薑瓷口味,所以隻要在g市,她總是隔段時間就要來光顧。
迎客的經(jīng)理認識這位熟客,薑瓷一進門,她就笑瞇瞇地打招唿:“今天和朋友一起過來吃飯?”
鹿行雪聽見薑瓷說:“啊,對。”
在服務(wù)生的引領(lǐng)下,她和薑瓷一起落座。
薑瓷對這裏的菜單已經(jīng)很熟悉,向鹿行雪推薦了幾道菜後,發(fā)現(xiàn)手機上有唱片行負責人的未接來電,便又起身去迴電。
等她迴來,服務(wù)生已經(jīng)為她們點過單,鹿行雪問她:“薑瓷,戒指呢?”
薑瓷喝了口水才迴:“什麼戒指?”
鹿行雪:“你戴婚戒出門了嗎?”
薑瓷的視線落在鹿行雪手指上,鹿行雪也沒有戴戒指,薑瓷說:“沒有,怎麼?”
鹿行雪:“因為你入過水,……沒有落在海洋館就好。”
薑瓷了然道:“為了工作方便,我不怎麼戴戒指的。不過……你不覺得你準備的婚戒,嗯,上麵的鑽有一點點誇張嗎?”
鹿行雪睜圓眼睛:“你不喜歡?”
薑瓷:“……”
薑瓷:“喜歡。”
薑瓷的“喜歡”口是心非的太過明顯,鹿行雪往後靠住椅背,歪著頭,燈光映在她的雙眼中,亮晶晶的,全是流淌的笑意。
外麵的天色黑透了,這個城市上空已經(jīng)很少能看見星星,地麵卻是燈光璀璨,夜風吹進餐廳,餐廳裏正播放著動人的鋼琴樂曲。
薑瓷和鹿行雪認識至今,難得有這樣輕鬆愉悅的相處氛圍。
“贇姨這麼對你說的?”鹿行雪的唇角持續(xù)往上揚:“時間太久,我都忘記了。”
薑瓷晃著杯中的紅酒:“偷偷和瞌睡蟲做了朋友,像是鹿行雪會說的話吧。”
薑瓷喝酒上臉,才幾口臉頰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薄紅。
鹿行雪放下餐勺,身體前傾,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誘哄:“那你想不想認識那個和瞌睡蟲做朋友的鹿行雪?”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說到自己名字時聲調(diào)綿軟輕柔。不論是視覺還是聽覺,都太過撩人,薑瓷的心尖像有螞蟻爬過,麻麻的。
薑瓷喝酒,從鼻子裏迴了個輕輕的“嗯”字。
得到肯定的答複,鹿行雪抿唇淺笑,緊接著眼波一轉(zhuǎn):“你呢?”
薑瓷擱下酒杯:“我?”
鹿行雪:“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薑瓷唇邊的笑容逐漸轉(zhuǎn)淡。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她有印象的,絕大部分都是和溫念在一起的場景。
這是一個繞不開溫念的話題,薑瓷不願意迴想,正要說些別的,溫念的聲音忽然響在耳畔。
“阿瓷。”
沒等薑瓷反應(yīng)過來,一雙手按在了她的肩頭:“經(jīng)理說你也在這裏,我還以為她故意和我開玩笑。——好久沒見啊,鹿總。”
薑瓷和鹿行雪同時抬頭。
杏仁眼,花瓣唇,溫念瘦了些,頭發(fā)剪過肩,細長的耳飾垂在鎖骨處,裙子是收腰的,肚子還沒有顯懷。
鹿行雪點頭:“你好。”
“……你一個人嗎?”薑瓷站起身,溫念的手便沿著她的胳膊滑落。
“和朋友。”溫念向後方不遠處那桌示意,薑瓷順著看過去,是兩張陌生的麵孔。
也對,她和溫念早就過了“你的朋友我都認識”的階段。不同的人生軌跡,交集越來越少。
“喝酒了?少喝一點,你喝紅酒容易醉。”溫念拿手背貼了貼薑瓷的臉, “看啊,已經(jīng)上臉了。”
薑瓷錯開眼:“我沒怎麼喝。不過喝醉了也沒什麼,鹿行雪在。”
溫念就對鹿行雪說:“你聽聽,看來她今天是鐵了心要麻煩你了。”
鹿行雪端坐著,噙了笑,慢聲道:“談不上麻煩,她酒品很好,稍後早些迴去休息。”
溫念:“也是。——阿瓷,你們慢慢吃,下次我們再找時間出來喝茶聊天。”
溫念走後,薑瓷重新坐下,但是剛才那種輕鬆愉悅的用餐氛圍蕩然無存。
溫念在她心裏待了太久,盤踞地太深,乍然遇見,薑瓷很難不受她影響。
接下來吃了什麼,薑瓷有些食不知味。
溫念就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不時會有隱約的笑聲從那桌傳過來,薑瓷稍不留神就會想,她們在聊什麼,能那麼愉快?
等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吸引,薑瓷掩飾般舉起酒杯,要喝,可杯口還沒碰到嘴唇,又想起溫念說的她喝紅酒容易醉的話。
……
鹿行雪從酒杯看到薑瓷微蹙的眉宇,如描如畫的眼睫垂下去,所有情緒都被掩蓋。
吃完結(jié)賬,服務(wù)生告訴薑瓷有人提前把這桌的結(jié)了,薑瓷迴頭,溫念接觸到她投來的視線,笑著和她揮手再見。
離開餐廳,魏寧已經(jīng)在外麵等著了,兩人先後上車,魏寧問她們接下來有什麼安排,鹿行雪看薑瓷,薑瓷輕聲道:“迴家吧。”
鹿行雪:“那就迴家。”
薑瓷降下車窗,夜風撲麵。
因為溫念的出現(xiàn),好好的晚餐變得虎頭蛇尾,薑瓷知道自己後來心神不寧的舉止是不尊重鹿行雪的;鹿行雪肯定都看在了眼裏,但卻給她留足了空間——鹿行雪越這樣配合,薑瓷越覺得抱歉。
應(yīng)該說些什麼來表達歉意,但是薑瓷沒有心情。
快到家時,包裏傳出手機的震動。起初薑瓷沒想去理會,對著窗外濃重的夜色,突然意識到什麼,她忍不住“啊”了一聲。
鹿行雪以眼神循問。
“霍蓁蓁……”薑瓷翻出手機,果然是霍蓁蓁的電話,她差點忘了她們約好了要一起夜宵。
薑瓷遲疑道:“……鹿行雪,有人請夜宵,要不要一起去?”-
霍蓁蓁的紋身工作室開在很熱鬧的夜市街,薑瓷領(lǐng)著鹿行雪上樓時,已經(jīng)歇業(yè)的店裏,快節(jié)奏的舞曲震耳欲聾,有人扯著嗓子大聲吼:“你才上一次戀愛發(fā)生在幼兒園!我明明告訴過你我初戀是在小學(xué)!小學(xué)!喝著吧你,趕緊把瓶子裏剩下的全喝了!”
店中央加長的工作臺鋪了桌布充當臨時餐桌,幾個花裏胡哨的年輕人鬧得正歡。
薑瓷一出現(xiàn),霍蓁蓁就催著關(guān)音樂:“我們寶貝兒的耳朵累了一天了,得歇著。——快啊,阿瓷到我這兒來!”
音樂果然在下一秒就停了,薑瓷笑,迴身等鹿行雪進門。
霍蓁蓁的身側(cè)原本隻留了一個空座兒是給薑瓷的,見狀,她把坐在自己另一側(cè)的小a趕走,然後挪了個位,給她們留出了連在一起的兩個座。
鹿行雪的穿著打扮與紋身店眾人處於兩個世界,大家難免眼前一亮,起哄道:“……阿瓷姐帶來了新朋友!”
霍蓁蓁仰著下巴糾正:“說話注意點啊,什麼朋友,那是你阿瓷姐的對象,領(lǐng)了證的那種!”
眾人:“……哇喔!”
鹿行雪彬彬有禮道:“我姓鹿,初次見麵。”
眾人:“小鹿姐好。”
霍蓁蓁挨個敲他們:“什麼小鹿姐!小鹿姐!是鹿總!鹿總!”
大家都很捧場,立即改口:“鹿總好。”
薑瓷拿起霍蓁蓁手邊的啤酒罐邊晃邊問:“你喝了多少了?”
“不多啦!”霍蓁蓁護住自己的酒,轉(zhuǎn)頭就黏在薑瓷耳邊說悄悄話:“你和鹿行雪怎麼迴事,最近老在一塊兒?我這一個多月裏見她的次數(shù),快趕上過去三年了。”
霍蓁蓁隻知道她們是因為長輩有約定才結(jié)的婚,當初她也曾極力反對,戀愛自由!結(jié)婚自由!但是薑瓷執(zhí)意要結(jié),她也沒轍。包辦婚姻沒有感情基礎(chǔ),婚後薑瓷也不太在她麵前提起鹿行雪——更何況中間還橫亙著一個溫念,所以霍蓁蓁一直以為她們兩個感情泛泛。
薑瓷壓低聲音:“都是湊巧。”
霍蓁蓁對此不發(fā)表任何意見,舉起酒瓶說:“人都來齊了,我們走一個唄~”
“走著!”大家紛紛響應(yīng)。
這是薑瓷第一次帶鹿行雪參加朋友聚會,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這種氛圍,霍蓁蓁說喝酒,薑瓷轉(zhuǎn)頭,鹿行雪很配合的也在喝,脖子微仰,下顎線條精致又鮮明。
薑瓷的表情大約有些意外,鹿行雪移開酒瓶,問她:“……我是有哪裏不妥嗎?”
兩人本來坐的就近,鹿行雪這時略低了頭湊近說話,鼻尖幾乎蹭在了薑瓷的耳垂上。
鹿行雪身上散發(fā)著香水味,不濃烈,似有若無的反而更吸引人去嗅。
“……”薑瓷清了清嗓子:“剛喝過紅酒,在這裏如果不想喝可以不喝的。”
鹿行雪:“這些量沒有關(guān)係。”
她們臉貼著臉小聲說話的樣子,落入坐在她們對麵的紋身店前臺杜小萌的眼中:“嘶——對著我們這幫單身人士,您二位是不是不太自覺啊?”
霍蓁蓁促狹道:“那要怎麼辦?”
杜小萌站起來左顧右看:“板子呢?玩起來玩起來!”
“這呢!”鹿行雪右手邊的人拿著一個可擦板往左傳,板子傳到鹿行雪手裏,杜小萌立刻喊停:“我們剛正玩著呢,阿瓷姐以前也玩過,肯定知道玩法了,——鹿總,你說我聽啊,這個遊戲簡單解釋呢就是我們問關(guān)於你的問題,但得由阿瓷姐來作答。總的來說,就是考驗兩個人的走心程度這樣子。”
鹿行雪:“答錯了呢?”
杜小萌:“那就喝酒唄!”
薑瓷提出異議:“我還是不……”
眼看她要臨場逃跑,霍蓁蓁拉住她:“玩遊戲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哪,大不了我替你喝。——鹿總,你怎麼說?”
薑瓷心道,就是因為對方是鹿行雪所以她才要拒絕,鹿行雪的教養(yǎng)可能不會當眾做出掃大家興的事,但玩這種幼稚的遊戲?qū)λ詿o疑是無聊透頂?shù)摹Ec其讓鹿行雪違心迎合,不如由她出麵拒絕。
鹿行雪:“聽上去好像很有意思。”
“……”薑瓷滿肚子的難以置信在對上鹿行雪充滿好奇的眼神時,化為烏有。
霍蓁蓁打了個響指:“那我可要問了啊。”
她的目光在薑瓷和鹿行雪之間不停巡迴,薑瓷懷疑她是要故意刁難,使了個眼色過去,霍蓁蓁決定放她一馬,笑道:“行~那我問你個簡單的,……這樣,鹿總最喜歡什麼顏色?”
眾人齊聲喝倒彩,這個問題問的可實在太劃水了。
霍蓁蓁“哈哈”一笑,示意鹿行雪在可擦板上寫答案。鹿行雪低頭寫了兩個字,坐她旁邊的人接過板子,亮出上麵的答案給大家看。
霍蓁蓁伸長脖子看完,催薑瓷:“你說呀。”
薑瓷想這個問題哪裏“簡單”了,她對鹿行雪根本也不了解,怎麼會知道她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等等,鹿行雪喜歡去白鯨館,應(yīng)該是喜歡海的吧,再聯(lián)想到白鯨館裏幽藍的燈帶,薑瓷福至心靈。
“藍色。”
話音落,霍蓁蓁撫掌大笑,杜小萌指著薑瓷:“阿瓷姐,快!快喝酒!”